第19章 ☆、十九、審判

我們在走出警局的那一刻遇見老良,他張大嘴巴,嘴裏不停往外冒血,但他卻是從大街的另一處,迅速地朝我們奔來,這種舉動令人匪夷所思。李若藍蹙眉說道:“在拍恐怖片?”然後不自覺後退兩步。

不是恐怖片。我悲憫地望着老良,這個膽小怕事的男人,此刻無比可憐。曾經在汽修店裏他未動我分毫,卻被我劃傷了脖頸,現在還依稀可見那鮮紅痕跡。他本質是善良的,但他卻遭受了不幸。他此刻絕不是變成僵屍或者鬼魂附體,卻是被割掉了舌頭,他掉了的舌頭正被他咬在嘴裏,遲遲不肯丢掉。他站在街面上,拼命揮舞着胳膊,朝教堂的方向指了又指,然後連忙搖手,這樣的動作重複多次,一直是面向我。我想他是想告訴我什麽,便朝他走近一步,正要開口詢問,這時李若藍卻突然驚聲尖叫,槍聲随即響起。是王小井,他正吹着槍口的熱氣,眼神冷淡;老良腹部中槍,可憐的身體迅速像一枚葉子,頹然跌倒在地。

我憤怒的眼神瞪向王小井,只聽他淡淡地說:“你看,他褲袋裏有刀。”我蹲下身去仔細察看,在他髒兮兮的褲子裏确實有片尖銳——那正是我的水果刀,但我不相信,他肯用它來傷人。我不忍再看老良一眼,收起那把水果刀,閉上眼睛靜靜憑吊他的死去,五秒鐘後,徑直去開警車門。

警車完好無損,真不知那些人是什麽心态,狠命地把我們留下,卻又輕易給破綻讓我們逃。我當然不敢去奢望,待那兩位一起上車,便開車直奔教堂。教堂,老良喪命之前告訴我的地方,會有什麽等着我們。

車子駛過幾條街道,卻見這座小鎮空無一人。沒有人亮起燈,沒有人在街上散步,我想象的大批惡棍更未出現,整個小鎮一片死寂。“一個人也沒有。”李若藍在身後輕輕說道,她的話語就像柔軟的炮彈,砸進我的內心,此刻我多希望能見到一個人——哪怕是敵人也好。

“這樣反而更好,找到她,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王小井的語氣出人意料的直快。

“希望一切順利。”我聲音低沉,幾乎在自言自語。此刻教堂已近,我握緊方向盤,準備停車。

教堂上的大鐘,指向淩晨五點四十分;教堂建築的色彩,在明亮的早晨依舊暗紅。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清晰地看到它的形象,但那沉重大門所遮掩的一切,我一無所知。我們三人并行,一起走上臺階,推開依舊是虛掩的大門,睜着眼睛看着教堂裏的場景。

教堂裏有九排座位,都坐滿了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亦有少,他們并沒理睬我們,而是專心地注視着一個女人——主講臺上站着的陌生婦女,她三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卻已發白,她就站在彼處,大聲宣布:“現在是審判時間!”說完,她左側的房間門被打開,鐵錘男推着蘇黎黎走了出來。

此時的蘇黎黎,頭發更加淩亂,像個瘋婆子那樣胡亂披散開。她的胳膊被繩子捆綁,她的雙腳□□,甚至被戴上腳鐐。她的眼睛絕望地睜着,眼神恍惚地看了我一眼,就如沒有看見那般,她被推着,走到主講臺下,面向我們所有人。

我想叫出她的名字,或者急切地跑到她的身邊,不顧一切地将她帶走。但堂內的詭異氣氛令我生畏,什麽想法都被凝固在心底,只得呆呆看着那個婦女,拿出一疊白紙開始念叨:“不忠之人将遭嚴懲,在神明的篝火中燃盡,你的無知與罪過将得到寬容,但作為交換,你的靈魂必須被帶走……”

“無知的女人!”王小井擡起槍來,正對着眼前那位演講者。然而也是這時候,座位上原本專心致志的人都轉過臉,直勾勾地望向我們,那齊刷刷的冰冷與惱怒足以将我們淹沒。王小井驚懼地後退一步,自然放下手中的槍。直到這時,那些人才轉臉回去,回歸最初的姿态。

那個婦女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她将手中那疊白紙放下,大聲宣布:“現在,處決開始!”鐵錘男早已準備好的沉重鐵錘,正被緩緩舉到半空,随時準備落下。将要落下的位置,正是蘇黎黎的脖頸。

“不!不要!”我如夢方醒,向前疾走幾步,大聲請求。那個女人,未老先衰,臉上布滿皺紋,此刻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她終于是擡起頭,認真地掃了我一眼。她的臉部表情清晰可見,她輕輕抿着嘴唇,不無淡漠地問我:“難道,你願為她贖罪,代受懲罰?”那幾個字如尖銳的刀片,割在我的咽喉,令我不能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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