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天,身處要職的白子峰難得空閑,此時在坐在客廳,整個人沉在沙發裏拿着遙控器換臺,見他們回來,投過來一道目光,等着他們問好,高高在上慣了的他即使對家人一直也都是如此态度。相比于白賀炜,曲岩作為他的女朋友倒是很會讨好他的父母,甜甜的又喊了一聲伯父,曲岩每次上門都會準備些小禮物,顯得特別有禮貌,這次也不例外,遞上了特地帶來的禮物——一瓶紅酒。

白子峰喜歡收藏紅酒,客廳角落裏的酒櫃裏都是他引以為傲的收藏品,其中不乏年份好的名酒,可以說價值不菲。作為市裏的領導,深谙他喜好的人很多,可白子峰有自己的底限和原則,一般人過來送禮他都是不收的,即使對方拿了他喜歡的紅酒,他也一概拒絕。他說:“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在這個位置上太過敏感,不想把愛好當做別人的把柄。”可對于曲岩送的酒,他當着曲岩的面說過:“小曲送的酒,我就當做晚輩的孝敬,這不違反原則。”

白賀炜帶着曲岩坐下來,離父親不遠不近,曲岩遞過紅酒,笑眯眯的跟白子峰講這瓶酒的産地以及釀造工藝,白子峰聽得很認真,還會指出曲岩陳述中錯誤的地方。坐在一旁小沙發的母親小聲對白賀炜說:“你看,曲岩的涉獵範圍很廣泛啊,現在這樣的女孩兒不多了。”

白賀炜笑笑,沒說話。誰來他家不是有備而來投其所好啊,曲岩自然懂得這中間的道理,而且她身後還有個為她指點迷津的老爸。

沒一會兒,在家裏負責做飯的章阿姨過來喊他們吃飯,四人上了桌,章阿姨手藝不錯,準備了六菜一湯,有菜有肉有海鮮,非常豐盛,色香味俱全。席間,他們誰也不多言,都悶頭吃着,偶爾當母親的會給做客人的曲岩夾菜,并囑咐她多吃些。

直到快吃完了,白子峰才開了口,對白賀炜說:“你去接北城區森林派出所所長這件事兒呢,我跟組織部那邊打了招呼了,有可能讓你提前過去,你做好心理準備。”

白賀炜看了眼戴着眼鏡頭頂半頭銀絲十分嚴肅的父親,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了。”

這件事,白賀炜并沒有跟曲岩提過,他覺得沒什麽必要。曲岩雖然也在政府部門上班,可是對于官場上的升遷門道卻不是特別了解,只見她皺着眉頭問白子峰:“伯父啊,賀炜是不是哪裏做錯了,為什麽要調他去北城區啊?在市裏多好。”

白子峰笑了,終于在曲岩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卸掉了身上端着的官架子,他說:“讓賀炜下去鍛煉兩年,再出來就提一級了。正好他們單位的周局長過幾年要退休了,他要是願意的話,殺個回馬槍去接老周的班也不是不行啊。”

“哦哦,這樣啊。”曲岩露出一臉天真的表情掩蓋住了內心的失望。她是覺得,派出所和公安局一比,說出去都顯得不那麽氣派。

白賀炜對于曲岩提出的弱智問題沒有什麽反應,夾了點魚,配着碗裏最後一口米飯吃了之後,便放下碗筷,說:“我吃完了。”

他剛想起身,白子峰又說:“下午,我和蔣市長碰了下面,蔣市長說你們在錦平的救援表現得非常專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市裏想給你們報功,你明天上班和你們局長碰個面,準備準備材料。”

這是好事,不管是對于局裏和他個人來講,都是一種榮譽,父親在市裏當領導,一些人為了讨好他,明裏暗裏總是會偏向于他。白賀炜點頭,說:“集體還是個人的?”

“集體的。”

聽父親這樣說,他覺得再好不過,他韬光養晦這麽多年,并不想在任何大事上出風頭,尤其是這種敏感的時候,“嗯,謝謝爸。”白賀炜說。

飯後,白賀炜送曲岩回家,曲岩明裏暗裏表達了想留宿在白賀炜那兒。白賀炜并不與父母同住,并沒有什麽不方便,只是他無意在婚前和曲岩發生關系,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累了兩天了,昨天沒睡好,回去想早點睡,你快上去吧。”白賀炜這樣說。

曲岩嘟着嘴顯得不是很開心,拎包下車,連頭都沒回。

白賀炜獨居的房子是他和石嬌楠的婚房,一百三十多個平方,三室二廳二衛,裝修是前些年流行的簡歐風格,石嬌楠全程用心跟下來的,房間寬敞明亮,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細節太多符合女性化審美的裝飾,缺少些陽剛氣。

白賀炜住得很精心,會定期請家政來做衛生,所以四處都還是嶄新的。在石嬌楠去世之後,他沒做任何改動,只是把婚紗照摘下來放在櫃子裏,換成了風景畫,其他依舊如故。他偶爾會在父母所在的政府大院住,其餘大部分時間還是會回自己的家。

主卧內的衛生間有個大浴缸,放滿了熱水,白賀炜将自己浸在水裏,疲憊一下子都從體內消散了。他腦子有點亂,很多東西都纏繞在一起,他靠在浴缸上,閉眼想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身子一滑進入水裏被嗆了一下才醒,驚覺浴缸裏的水已經涼了。

他又沖了個熱水,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裹着浴袍鑽進被子裏,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到天大亮,如果不是手機在響,白賀炜可能都會睡到中午。周至的名字閃在屏幕上,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竟然都已經快九點了。他拍拍腦門接起電話,周至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賀炜,你可遲到了。”

可以聽出來,周至并沒有因為他小小的錯誤而生氣,白賀炜放心了,帶着點示弱的語氣說:“周叔,鬧表沒響,我這才醒。”

周至在電話那頭笑出聲來,“你啊……收拾收拾來上班,咱們倆個和何局長讨論一下表彰材料的事兒。”

“嗯。”

挂掉電話,白賀炜不敢耽誤,起床理了理睡成雞窩的亂發,刷牙洗臉,換衣服,在鏡子面前,白賀炜又恢複了往日帥氣到一絲不茍的形象,也沒顧得上吃早飯就趕緊開車上班了。

到單位九點一刻,放下手包就趕緊去了周至辦公室。

周至穿着一身迷彩服,正端着一大玻璃杯的茶水在喝,茶水很濃,周至說這樣才夠提神,見他來了,都不端架子,指了指自己辦公桌前面的椅子讓他坐,喝完這一口,才笑着問他道:“累了吧?睡這麽晚。”

白賀炜苦笑,抱怨道:“回來就去市裏開會,下午又學習,晚上還帶着曲岩回我爸媽那兒吃飯。”

“說起來,你和曲岩也交往一段時間了吧,趕緊選個吉利日子把證給領了,事情辦了,我這也好去喝你們兩個的喜酒。”

白賀炜搖頭,不願多說自己和曲岩的事兒,因為将來怎樣都還不一定。見白賀炜不接茬,周至知趣轉了話題,說:“何局說,上面有意安排你提前到區局,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我爸昨天跟我說了,我也沒什麽想法,在哪兒都是一樣幹工作。”

周至遞給白賀炜一根煙,說:“按程序說,我和何局都應該找你談話,但是咱們的關系都這麽親近了,沒必要務虛,有一說一啊,北城區那個所,人事關系很複雜。老歐退休後,原本的教導員錢兵是打算上一步的,誰知道被你截了糊,你得預想到一定的困難,另外,他們的人員也趨向于老齡化,所以工作幹起來肯定不如咱們局裏順當。”

白賀炜點頭,“我想到了。”

“說句實話,你剛到我手下,我是不太看好你的,誰知道你卻一直讓我刮目相看。”周至笑着說。

這是的确是實話,白賀炜也了解。因為白賀炜是周至一手帶出來的,和周至感情非常深厚,周至這話曾經他也從別人嘴裏聽說過。

白賀炜剛來時,周至原本對他這個官宦子弟非常不屑,肯正眼看他幾眼完全礙于他那個當市領導的爸的面子,因為他們局裏像他這種非富即貴背景的人實在太多,通常來說,這些人一周能上三天班就不錯了,更別提找他們幹活,周至誰都惹不起,說又沒法說,就只能忍着,他以為這個長得不錯,家庭背景也好的的小夥子也和那些纨绔子弟是一丘之貉,誰知白賀炜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白賀炜是整個局裏為數不多的學林的科班出身,學歷高,人還聰明,教東西一點就透,又勤奮肯吃苦,上山下鄉沒一點怨言,畢竟上學這幾年是在深山老林裏摸爬滾打過的。他話不多,但不管是誰交待的工作他全都妥妥當當的做好,處事也夠圓滑老練,這些年相處下來,他不僅贏得了周至的好感,還成為周至在局裏最信任的晚輩,在老教導員退休後,白賀炜通過周至的引薦以及自己的能力和領導的肯定接任了教導員,這在全省森林公安系統中還是頭一遭有他這麽年輕的教導員。

白賀炜也跟着笑,“這些年也多虧了周叔的教導。”

兩人相對着抽了會煙,然後兩個人到何局長辦公室去探讨表彰材料的事兒,三個人定了調子,白賀炜接了個寫材料的活,這大概也是他在市局裏搞得最後一次大型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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