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些日子以來,古藝都未曾允許我踏出廂房一步,有事便只需喚一聲守在屋前的長風便好。

我時常會因為身體虛弱而暈倒,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會看見抱我入眠的古藝,聞嗅到他身上的清香,我總會開始漸漸恢複力氣。

或許,他正用什麽東西在幫我續命,所以我離不開他,昏迷的時候必定需要被他擁抱,聞嗅他體內的芳香。

這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用處而只能拖累人的包袱,病恹恹的自己令我恐慌。

我想,我終于嘗到了秋水被困在伏魔山時心裏的滋味。

無論我如何詢問,都未曾從古藝或者長風的口中得知我虛弱的真實情況。

直覺隐約告訴我,這不止只是被邪靈入侵身體這麽簡單,或許,清源與琳琅公主會知道這其中的隐情。

我有了私自去找清源與琳琅公主問個清楚的想法。

今日,我在屋內喚了聲長風,他立刻便進到屋內,雖然并看不見我,道,“有什麽事嗎?要找古藝?”

我盡量用往日的嬉皮語氣打趣他,“當日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佛與仙注定不會有好結果,讓我不要觊觎古藝那尊大佛來着,現在怎麽願意主動幫我去找古藝了?你不怕我把你們家大佛給吃幹抹淨了?”

長風一愣,怔怔地立在原地,輕輕吐出“你怎麽……?”也沒了下文。

我繼續用昔日的語氣說道,“怎麽不反駁我?依你的個性,你應該要反駁我才對呀。你可以這樣說。”我咳嗽幾聲,故意放粗聲音,學着長風的口吻說道,“小骨頭,你現在不是還沒成仙嘛!所以仙與佛注定不會有好結果這一事實并不能放在你和尊者身上。再說,我就不信你有什麽能耐可以讓尊者看上你。”

聽我這麽一說,長風近日來繃緊的情緒瞬間崩塌,忍俊不禁,笑道,“小骨頭,你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說笑。”

我循循善誘,“我怎樣了?”

他一個嘴快,“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呗。”

我大驚出聲,“什麽意思?什麽背叛?被誰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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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快速捂住嘴巴,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忙補救道,“我什麽也沒說,哪裏有什麽背叛,你聽錯了。”

再笨的人也知道,這可不是什麽聽錯的問題。

我一把抓住長風的胳膊,一個激動便不覺加重了力氣,道,“你快說,我被人背叛是什麽意思?”

他被我抓得低呼出聲,轉移話題道,“尊者說你身體虛弱,我看你現在比誰都有力氣。”

我意識到自己卻是把他給抓疼了,連忙放手,放重語氣道,“我有權知道自己究竟被誰背叛了!”

他眉間難色愈深,道了句“你還是去問尊者的好”,說完便快步出了廂房。

我在原地怔了怔,滿腦子都是長風的那一句“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了呗”

努力回想當日發生的種種,背叛我的人不會是古藝與長風,也斷然不會是被困在伏魔山的秋水,就只有清源與小牛王了。

他們背叛了我?

背叛我的是清源還是小牛王?

難道長風口中的背叛指的是小牛王的邪念入侵到我身體裏面的事?不對,如果是指這件事,他為何還要擺出一副怕我知道真相的表情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過去詢問古藝,但也知道,古藝既然選擇了隐瞞我,便是斷不會輕易告訴我的,左思右想之間也只能出一下策。

等稍微過了一段時間,我又将長風喊進廂房,他進來的時候臉部烏雲一片,為難的神色還未消盡,道,“小骨頭,你就不要問我了,我真的不能說。”

我笑笑,“我不問你,我就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長風有些微微的戒備,道,“什麽事?”

“我現在失去了上天下凡的本領,可是我突然間想去伏魔山見一見秋水,你能帶我去嗎?”

他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忙擺手,“不行不行!你要是出去了,會元神消散的。”

“我就出去一小會兒,這樣也不行嗎?”

長風指了指地面的雲絮,道,“若是沒有這些雲絮與尊者的庇佑,你遲早會出事的。”

我想了想,又道,“我也只是昏迷時需要古藝而已,清醒有力氣的時候只需要這些雲絮即可。你可以将我變小,裝進酒壺裏,再在酒壺裏裝些雲絮,這樣就可以将我帶去伏魔山了,然後再在我昏迷之前将我給帶回來,這樣不就行了嘛。”

長風低頭皺眉,一抹猶豫,片刻之後,道,“若是此事被尊者知道了可不好。”

我見他有些動搖,便試探性地說道,“古藝也只是不希望我去琳琅洞找小牛王與清源,又沒說不準我去伏魔山看秋水。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長風又暗自想了想,問,“你真的很想見秋水嗎?”

我點點頭,真誠道,“畢竟是我害他困在伏魔山的,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他。”

他又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才點頭道,“好吧,我姑且就帶你去一趟伏魔山,只有這一次哦。”

而見他如此回答,我卻感覺到一絲絕望,心裏涼涼的。

我先前并不肯定古藝是否真的不準我去找小牛王與清源,而允許我去伏魔山,而現在見長風的這個反應,也知道了個大概,背叛我的人,果真便是清源和小牛王。

而他們究竟如何背叛了我?

如果僅僅只是因為邪靈反侵這件事,對我而言,并不能算是背叛。

長風找來了一個酒壺,将我與些許雲絮裝了進去,又背着古藝将我偷偷帶去了伏魔山。

想去伏魔山只是一個幌子,我只是希望長風能夠将我帶下凡塵,而我便可趁機溜去琳琅山,我需要知道,前前後後,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由于我此刻的身體很小,故而,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從酒嘴口逃出,當長風帶着我來到伏魔山時,他不得不時刻警惕着被困在伏魔山的一衆妖魔鬼怪,并沒有時間顧及我的存在,而我也趁着這個空兒逃出了酒壺,一切進行得倒還算順利。

我憑着先前的記憶,一路從伏魔山走到琳琅洞。

因為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我從酒壺中拿了些雲絮,塞進了自己的衣裳裏面,希望這樣可以暫時保我周全。

我此刻的體形實在太小,同一只螞蟻無差,以至于把守在琳琅洞外的人根本在意不到我的存在,給了我偷溜進去的大好機會。

在成功躲避衆多龐然大物之後,我終于摸索到了先前到過的內室裏,床榻上已然沒有了小牛王的身影,回想了一番當日為小牛王安置牛角的情景,也并未發現什麽異常之處,正疑惑難解之時,從屋外響起了琳琅公主的聲音。

我循着聲音走到門檻邊,又從兩扇門之間的縫隙裏鑽了出去,看到清源正與琳琅公主兩人站在回廊裏,兩人的神情都顯出焦慮。

琳琅公主雙眉擰緊地看向清源,道,“現在可如何是好?古藝佛尊視我們為對手,牛牛也昏迷不醒。”

清源搖了搖頭,愁雲不散,道,“不僅牛牛沒醒,還平白無故地搭上了骨頭的性命。”

搭上了骨頭的性命?

我聽得清源此話,不禁張了張嘴巴,疑惑帶着稍稍的恐懼,頓時在我的瞳孔放大。

琳琅公主眼色一緊,道,“什麽叫做平白無故?不是她死,就是牛牛死,難道你願意看見牛牛死?”

清源皺眉,頗為無奈,“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要是願意看見牛牛死,當日又何苦親手燒了骨頭的肉身。”

聞言,我感覺自己身體的力氣被瞬間卸去了一大半,沒有力氣獨立站起而跌倒在地,大腦裏有聲音在嗡嗡地響,鼻尖很算,喉嚨很澀,有一些溫熱從我眼眶不自覺地沖出,打濕兩邊的臉頰。

心裏有委屈,也有恐懼,更有埋怨與仇恨,還夾帶着些許的羞辱,混合着産生一股巨大而複雜的情緒,争先恐後地沖擊着我的身體,我幾乎快要爆炸,卻又偏偏覺得自己的內裏十分悶熱,讓我喘不過氣,以致于我幾近悶死。

沖擊與煩悶在我的身體裏交叉沖突,讓我極度難受,眼角酸疼,無法呼吸。

這就是長風所說的背叛嗎?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與糾結,但從清源的話裏,我想我大概也能知道,他為了小牛王,而燒毀了我的肉身。

所以說,現在的我只是一支失去了肉身的魂魄?所以我那時才會看見自己的身體時隐時現,所以長風才會看不到我的存在……

清源,這個我第一位視為親人的人,就這樣不顧情分,将我的肉身焚化?

然而,就在我體內有千萬種情緒叫嚣着要将我整個人摧毀幹淨時,琳琅公主的話無疑是對我的又一次打擊,她直視着清源,眼神裏是不動的堅定,道,“若是你希望牛牛能夠醒過來,那你就去将骨頭女的魂魄引出來,讓牛牛吃了骨頭女的魂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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