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十二話 招惹嗎(2)

強迫症逼死人。

陳澍切菜的動作雖然生疏, 但勝在耐心和心細。

雖然花的時間稍微長了些,但他還是有條不紊地把五花肉切成了小塊, 又加工了一下被林聽雨肆意淩虐的蔬菜,将它們切成了大小均勻的分量。

最後,還順帶着把蔥姜蒜等配菜切好了。

“刀工可以啊陳澍。”剛過去把速凍饅頭放進電飯煲裏蒸的林聽雨過來驗了驗成品,驚訝地挑眉,“天賦還是有的。”

“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陳澍拿着菜刀問。

“把刀放下, 出去看書。”林聽雨笑着從陳澍手裏接過菜刀, 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剩下的交給我。”

陳澍被林聽雨趕到客廳學習。

但他只看了二十分鐘, 就把手裏的筆擱下了,哪裏還看得進去。

廚房裏傳來各種“哐哐哐”和“咚咚咚”的聲音。

陳澍幾次想起身去廚房一探究竟, 可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廚房裏又傳來鍋鏟和鍋碰撞的敲擊聲。

直到林聽雨“唉唉唉”了一聲,陳澍終于坐不住了, 起身走向廚房:“怎麽了?”、

“糟糕。”手裏拿着鍋鏟的林聽雨聽到聲音,回過頭來,一臉遺憾地看向他:“五花肉被我炒糊了。”

“……嗯?”陳澍的眉頭皺了皺, 探過腦袋,從林聽雨的肩頭望過去,正好看到竈臺上擺着一盤黑乎乎的東西。

“這是,”陳澍頓了頓, 聲音居然猶豫地凝固了一下,“紅燒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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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排骨啊。”林聽雨轉過身,放下鍋鏟, 拿起旁邊的筷子,把一片黏在肉上的姜片揭下來,“這是姜片,被你看成骨頭的橫截面了吧。”

“聞着倒是挺香。”陳澍倚着廚房門框看他,“你嘗了味道了嗎?”

“嘗了,有點一言難盡。”林聽雨把鍋放到洗碗池裏,打開水龍頭,“還有兩個菜呢。”

“把鍋放着吧,一會兒我來洗。”陳澍說。

饅頭早就蒸好了,陳澍用盤子把它盛出來,擺到餐桌上,一人一盤。

雖然他并沒有在家做過飯,但餐具還是準備了兩套。

買的時候他還在想“有必要買兩套嗎反正可能永遠都用不上”,猶豫了很久還是買了。

這不,還是會有用武之地的。

林聽雨版的紅燒肉是用油和黃酒熬的,一點水都沒有放。把切好的五花肉用香料和姜片焯水後,往鍋裏擱油,趁着油沒熱,放兩勺碎冰糖,迅速翻炒後把肉和黃酒、姜片倒下去,再加一勺醬油,幾滴醋,翻炒到黃酒熬幹即可出鍋。

這樣焖出來的紅燒肉是脆口的,吃起來一點也不油膩,非常爽口。

可惜的是林聽雨沒掌控好火候,把糖炒焦了,所以整盤肉看起來都黑乎乎的。

“難吃。”林聽雨吃了一塊,眉頭整個皺起,嘴角跟着耷拉下來,一臉痛苦,“苦的。”

陳澍也夾了一塊,嘗了嘗:“還好。沒有糊得很厲害,苦味只有一點。”

“別吃了別吃了。”林聽雨把另外兩個菜推到他面前,“吃這兩個吧。”

另外兩個菜比較簡單,所以炒得很成功。

西葫蘆片是用蚝油炒的,很下飯,藕片更是脆爽可口。

他們倆都喜歡吃辣,于是林聽雨肆無忌憚地切了很多青椒和指天椒。

“別浪費了,我覺得挺好吃的。”陳澍說着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多做幾次就熟練了。”

林聽雨正好夾了一筷子西葫蘆片,聽到這裏,他擡起頭,沖陳澍笑了笑:“我是憑記憶做的。這道菜我小時候經常吃,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不過後來就再也沒吃到過了。”

“你媽不給你做了嗎?”陳澍随口問。

“我媽不會做。”林聽雨靜默兩秒,“……這是我爸的獨門秘方。”

陳澍往嘴裏扒飯的動作一頓。

那些挂在糖廠大門口白底黑字的橫幅和樓道牆壁上的塗鴉仿佛光怪陸離的萬花筒,交錯着出現在陳澍的腦海中。

小時候經常吃。

後來再也沒有吃到過了。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

陳澍沒再想下去。

或者說,他沒敢再想下去。

“我爸對我挺好的,在我記憶裏,他對別人挺嚴厲的,喜歡擺官架子。”林聽雨邊吃邊說,眼睑低垂,沒有看陳澍,“但是他挺疼我的。”

可慈愛的父親又怎麽會做出抛妻棄子的事情呢。

想到這裏,林聽雨自己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說:“快吃吧,一會兒就遲到了。”

陳澍坐着沒動。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冰箱旁邊,拉開門,從裏面拿出兩瓶冰可樂,遞了一瓶給林聽雨:“給。”

“啊謝謝。”林聽雨接過可樂,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你恨他嗎?”陳澍忽然問。

林聽雨喝可樂的動作一頓。

他慢慢放下可樂瓶,擰上瓶蓋,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動作顫了顫。

“我恨啊。”林聽雨笑了一下,“我的恨意沒有一刻停止過。”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垃圾一樣的父親,他或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瘋狗般的模樣。

正常的童年,正常的成長,正常的家庭……

這些早已經不再奢望的東西,他或許都能夠擁有。

但可笑的是,和綿長刻骨的恨意交織在一起的,竟然還有那些時不時從回憶裏冒出來的溫情片段。

哪怕已經很遙遠,哪怕已經很模糊,卻像一根毒刺一樣紮在林聽雨的心髒上,一邊往他的心注射着毒液,一邊清晰地提醒着它的存在。

“不要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陳澍看着他,聲音低而清晰,聽起來有些緩慢的溫柔 ,“該受折磨的人,不是你。”

林聽雨緩慢地呼了口氣,笑着說:“忘記過去等于背叛,無論是現在的我還是未來的我,都是從過去那個不堪的、糟糕透頂的我緩慢成長而來的。”

“不是要讓你忘記。”陳澍連往日冷淡的目光好像都變得柔軟了兩分,“有些傷害這一生注定無法忘懷,但是你可以選擇把它封死在箱子裏,扔到角落,永遠都不要主動想起,但也別輕易忘記。把它變成引擎,變成動力,說服自己去打破既定的命運安排,奔向你心中所想的那個未來。”

林聽雨盯着擺在桌面上的那瓶可樂,一串串細小的氣泡在飲料表面上翻滾着。

打破既定的命運安排……嗎。

他心中所想的那個未來……

真的可以義無反顧地奔赴嗎?

林聽雨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才開了口。

像是在問陳澍,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可以嗎?”

“你可以的。”陳澍說。

你可以的。

說給林聽雨聽,也說給他自己聽。

在陳澍家裏吃完飯,兩個人踩點到了沈青梅家。

林聽雨本來想等陳澍一塊回家,可今天約架中途他臨時跑路了,顧眠一連發了三十二條消息過來罵他重色輕友,威脅他必須在九點半之前趕到燒烤攤喝酒謝罪。

林聽雨不得已在九點放學時準時離開,不然他覺得自己會被顧眠罵到頭掉。

陳澍倒是和往常一樣,留到了十點鐘,把今天安排的複習任務都做完了才走。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臨走之前,陳澍把最後一本習題裝進書包,擡頭望向黑板對面那堵牆正中央挂着的那幅畫,“老師,這幅畫你在哪裏買的?”

這副畫陳澍從剛來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沈青梅将它用玻璃面的木質畫框裱了起來,挂在教室裏最顯眼的位置。

陳澍每次來沈青梅家時,都會留意一下這幅畫。

畫的內容是一片浩瀚宇宙,五彩的行星散落在各個角落,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少年宛若失重般,仰面懸浮在畫面正中央。

這幅畫的線條粗粝奔放,畫風非常粗犷狂野,色彩運用大膽,頗有些畢加索的風格。

看得出來,作畫者是個想象力天馬行空的人。

“這幅畫?”原本坐在座位上批改作業的沈青梅擡起頭,順着陳澍的視線看過去,随即一笑,“哦,這個啊。不是買的啦,是聽雨畫的。”

“……林聽雨畫的?”陳澍有些意外。

林聽雨,竟然,會畫畫?

不知怎麽回事,一個畫面忽然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陳澍想起來,他曾經在林聽雨課桌抽屜裏見過的,一大把墨綠色的鉛筆。

那把鉛筆的削筆方法很特別,筆尖不是用卷筆刀削出來的那種,而是用小刀一刀一刀削出來的那種筆芯露得特別長。

現在想起來,那确實是畫素描的人才會用的削筆方式。

看到陳澍的反應,沈青梅也有些意外:“聽雨沒有和你說過嗎?他從小就學畫畫了,大概有十年了吧,畫得非常好。不過後來他就沒有再去學了。”

是。

确實畫得非常好。

還有那雙宛若藝術家一樣的漂亮的手。

陳澍沉默了須臾,才回答:“他沒有跟我聊過這個。”

“也是。按聽雨的性格,你不問,他的确不會主動說。”沈青梅笑了笑,并不奇怪,“這幅畫是他高一時畫來送給我的,我非常喜歡,就把它裱起來挂在教室裏。”

我也非常喜歡。陳澍想。

他拎起書包,走到那幅畫面前,擡起頭,用仰望的姿勢去看那幅畫。

然後,他在畫的右下角發現一個小小的手寫簽名:Raining。

是林聽雨的網名。

不少人喜歡用“Sea”“Summer”這樣的單詞當英文名,用“Rain”的陳澍也見過幾個。

可林聽雨用的是“Raining”。

正在進行時麽。

說到Raining,首先在陳澍腦海中浮現的就是纏綿和潮濕的感覺,接着就是雨點密集地拍打地面時傳來的“沙沙”聲。

那種雨聲像是煮沸的開水,咕嚕咕嚕地氤氲着潮濕的暧昧氣息。

霧氣蒸騰,在房間裏萦繞,貼着小腿,貼着脊椎,貼着胸口,貼着脖子,一寸一寸往天靈蓋上蹿,再統統鑽進心髒裏。

然後是那天中午放學,他和林聽雨并着腦袋擠在外套下,一起從雨裏跑過的畫面。

兩個人一起撐着外套,胳膊不時摩擦到一起,又黏又熱。

緊接着閃現到腦海中的,是林聽雨被雨水打濕的淺色發梢,暧昧潮濕的眸,漂亮的淚痣,瘦削頸項挂着的紅繩,還有纖長漂亮的手指。

陳澍一頓。

腦海中的林聽雨忽然轉過臉來,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盯着陳澍。

他眼底有濕漉漉的潮氣蔓延出來,一張嘴唇輕輕動了動。

陳澍看懂了。

他在無聲地說,“陳澍”。

陳澍。

他在,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一層一層一層一層剝開聽雨崽崽的過去了ovo

今天的澍澍開始覺醒了【陳澍(推眼鏡:我恐同(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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