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卻寐 第六

阮鯉兒這名字是殷炀給起的。

彼時阮鯉兒剛被送到殷炀身邊,十一二歲的娃兒離了父母,自然是整日飽受思親之苦,面上總挂着淚珠,哭得眼眶又紅又腫。殷炀見着他這般模樣好似池裏的魚兒,便這般喚他“鯉兒”。

阮嵛山中的仆役總拿這名字笑話他,笑話他只是殷炀養的一條魚罷了。這些話阮鯉兒起先聽了憤懑不過,卻也只能積怨心中,不得發洩。只緣自己在這門派中的地位低賤,自己也沒得能耐讓那些人住口。

待阮鯉兒年紀稍熟,與殷炀親近修煉後,這般欺辱人的話語竟漸為罕聞。阮鯉兒有次問過殷炀,只聽他道:“那些人既然閑得嘴碎,正好多為門派做些活兒。”原是殷炀将那些人的嘴給堵了去,教阮鯉兒直覺着殷炀對自己也有幾分情意在,“鯉兒”這名字乍一聽實在可愛非常。

教習阮鯉兒鼎爐修煉之術的阮嵛山中一位年長的姑姑,這位姑姑平日裏總挂着笑,等到與阮鯉兒同處一室教習之時,一晃之間面上喜笑全無,盡是戚戚之色。阮鯉兒以為這位姑姑厭惡自己,總懸着一顆心在喉口,從不敢分心犯錯,惹她氣惱。

直到有一日,這位姑姑忽然對他笑臉相迎,還将他摟在懷中親昵,同他說了許多生平樂事,末了俯在他耳邊道:“千萬顧全自身,這裏頭的任何人都不可輕信!切記!”

阮鯉兒不明白姑姑的意思,只想着下回見面再向她求解,怎知這竟是兩人最後一會,與新的教習姑姑相随而至的便是上任姑姑的死訊。阮鯉兒憂心惶惶,只敢同殷炀探問了一句,殷炀只說那位姑姑大抵在侍奉其他修士之時不幸氣脈阻滞,難以救回。

世間不幸之事時有發生,阮鯉兒為姑姑的離世消沉了一段時日,很快又被殷炀哄好,兩人感情日濃,殷炀的修為也飛速見長,門派中的長輩對他多有贊賞。

玄門與魔宮大戰之後,殷炀憑着赫赫戰功入主熒星閣,嗣後又為阮鯉兒也修了一座樓閣,教整個阮嵛山都知道阮鯉兒在他心中的份量。一介身份低賤的鼎爐能有此待遇,外頭的風言醋語益發流傳,總歸是不盼着他倆能好過。都說以殷炀當日的地位,名門女修不過勾勾手的事情,何苦癡迷于一卑賤鼎爐,淪為衆人談資。

殷炀榮升閣主後,諸多事務纏身,不能同以前那般總和阮鯉兒粘在一起,也沒得精力去照顧阮鯉兒的敏感心思。往往同床修煉過後,殷炀便和衣離去,只留阮鯉兒獨自面對漫漫白日以及接連竄入耳門的流言蜚語。

一次殷炀受傷卧床,意識不清,阮鯉兒心煎難安,伏在床邊照料,幾日幾夜都未敢合眼。實在熬不住小睡了一會兒,醒來就見殷炀拽着自己出門。阮鯉兒擔心他的傷勢,叫他莫要走動,殷炀只說沒事,徑直往山下去。

到了山下一處密林,殷炀從懷中取出一只銀囊丢給阮鯉兒,嚴肅道:“前些日子師父為我說了一門親事,好歹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這些權算作遣散費,拿去過活罷。”

阮鯉兒怔在原地,凝視着殷炀的面容,半天才擠出一句:“不是說要一輩子待我好?怎的就變心了?”他是曾聽說過殷炀要定親的風聲,之前都不以為然,現今才發覺原是自己遲愚了。

“鯉兒,你也知曉我的境地,我如今已是阮嵛山的閣主之一,必須為了門派考慮。只有娶了名門女修,才能穩固自身和門派的地位……”

“那我呢?我這些年的光陰和付出,幾句話就想打發?殷閣主要以門派為重,那我同你之間的感情,也須一并抛棄?”

怨氣翻湧在胸,氣的阮鯉兒頭疼手抖,扯着殷炀的袖子,要他給個明白。若換做以前,這人定要把自己攬進懷裏,揉撫着肩背,好生哄着才是。阮鯉兒還盼着他能有所動作,卻看他眉心緊鎖,為難道:“鯉兒,我對你的感情,已然不似從前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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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炀離開已久,阮鯉兒才恍惚回神,随意找了條道前行。腦中久久回響着殷炀決絕的話語,阮鯉兒走路都心不在焉,陸續絆倒幾回,外頭衣服沒事,倒磕破了裏邊的腿。在阮嵛山養了近十年,突然到了外頭,竟不知要去哪處安身。

想他殷炀不日便要抱得美嬌娘,自己前途未知,還添了些許傷處,真是可憐人多遇可憐事!

正當阮鯉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行進時,不料路上忽的跳出一夥人,将他兩下打昏擄走,再睜眼已是到了一處陌生房間,自己被剝光了綁在椅子上,面前坐着一位尖嘴塌鼻的女人,正撚着根長針紮向自己。

“啊——”

阮越秋驚叫着坐起,面上滲着細密汗珠,驚魂未定。

“可是夢魇了?”顏予青适才在一旁喝茶,聽得床榻上阮師侄兀的驚呼,趕忙來看。

“別怕,你師父和師娘都在山中,不會再教你遭人強迫了去。”

“師叔……”阮越秋靠着枕順了氣,嗓音沙啞。

顏予青給他端了杯水,方緋和巫從苑也聞聲而至。

“越秋,身子可還有不适?”

“讓師娘為你探探脈。”

夫妻倆回山已有幾日,遲遲不見阮越秋轉醒,這下終于有了動靜,關心和慰問才有了施展之處。巫從苑探過脈,面色舒展不少:“脈象已然趨于平和,再有兩日便能痊愈。”

“謝過師娘。”

“謝什麽,照拂徒弟本就是我這師娘的分內之職,只盼你平安康健呢。”

阮越秋望着眼前三位師長,他們哪個不是道行高深的修士,自己如何值得他們百般費心?

頓時間如鲠在喉,不知說些什麽。

巫從苑怕吓着徒兒,語調又緩又柔,同他商量道:“越秋,阮嵛山的人想同我們會見,當場把話說清,你意下如何?”

“定然不會讓你同那人獨處一室,我等三人自當伴你左右。”顏予青緊随其後補充道。

“有我等在場,那人休想動你分毫。”

三人輪番出聲,唯恐阮越秋不能放心,真就是哄孩子的架勢。師長們已安排妥當,自己又哪有不去的道理,這便颔首應聲。

前塵孽緣,終該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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