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汽車卷着塵土上路，時間還早，路上甚至都沒多少人。

晏林裹着衣服靠在窗邊，車上除了他，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到村子的路不短，再加上這小破車走的慢，到那村子，估計得兩個小時。

晏林緊緊抱着自己，腦袋靠着車窗，緩緩合起了眼睛。

這一路的時間确實不短，晏林把這一幕拍完之後，便換了車去休息了，直到快到地方，才又回到客車上。

售票員在客車上叫嚷着地名，晏林緩緩睜開眼，拖着行李下了車。

冷風撲面而來，晏林縮了縮脖子，順着土路往下走去。從這裏走到村子，估計得走一個多小時，劇組當然不可能真讓晏林這麽走。驢車早就準備好了，拍了一段路之後，大家便各自上了驢車，往村子裏去了。

這部戲的女主張妮是占楊發掘的新人，早晏林他們一天到這裏，已經和工作人員準備上了。

晏林他們來了已經是正午，大家一起吃了飯，稍作休息後才開拍。

餘下的戲就全部都是在這個村子裏拍的，占楊拍攝速度不快，基本上按着朝九晚五來，有時候要拍夜戲，甚至能讓劇組休息一個白天。等到了最後的時候，甚至為了等一場雪，在村子裏耗了近半個月的時間。

村子裏的人沒什麽娛樂活動，晚上吃了飯便早早的都回屋了。劇組的人起初還湊一起熱鬧熱鬧，時間久了也沒什麽興致，便也都早早鑽了被窩。

晏林這幾天睡得足，一時也睡不着，便起身悄悄出了屋子，路過外間的時候，崔晉聽到動靜，立刻清醒過來。

“小林，你去哪？”崔晉的聲音很清醒，即便是睡覺，他也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

“我睡不着，去院子站會兒，你睡吧。”晏林說着就要出去。

崔晉也跟着穿起衣服：“我和你一起。”

“不用，不用。”晏林說着，已經閃了出去。

夜黑漆漆、靜悄悄的，晏林站在院子，仰頭看着天，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白天的時候也沒見着太陽，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了。想着下雪就能拍了最後一幕殺青，晏林頓時高興起來。他掏出電話給方成翼撥過去鈴聲突然在寂夜響起，把晏林吓了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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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燈光一閃一閃，接着便傳來近在咫尺的聲音：“喂。”

“你在哪？”晏林不可思議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人，不待方成翼回答，已經撲了上去。

“你怎麽來了？！”晏林驚喜道。

方成翼沒有說話，他拉過晏林的手，裹在手心，這才道：“陪你等雪。”

“你瘋了！”晏林險些喊出聲來。

“是啊，瘋了。”方成翼笑，盡管已經強打精神，可晏林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疲憊。

“你怎麽了？”晏林湊到方成翼跟前，眼中盡是擔憂。

方成翼搖搖頭，忽地把晏林抱進懷裏。直到把人實實在在的抱住，方成翼才安下心來。

起初和晏林分開的那端時間還好，可時間久了，盡管日日都有通話，可那個夢又不期而至，甚至比起之前的，夢境要清晰真實很多，只是那個背着身的無聲息的人他依舊沒能看到他的臉。

多少次從夢中驚醒，腦海中浮現的都是晏林的臉，他甚至等不到這場雪的到來，便迫不及待的奔到了晏林身邊。

晏林由着方成翼抱着，心裏甜絲絲的。盡管嘴上說着不讓方成翼來，可當方成翼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才知道他有多開心。

晏林抱着方成翼的腰，微微仰着頭。

天黑漆漆的，沒有月光，沒有燈光，外面靜悄悄的，全世界仿佛只有倆人的呼吸聲。

忽地鼻尖一涼，晏林愣了一下，緩緩擡起手，好半晌才感受到略帶濕意的涼：“方成翼，下雪了。”

晏林帶着方成翼回了屋，去廚房打了熱水給方成翼洗漱。本來讓方成翼在屋裏等着，可方成翼不聽，一直跟在晏林身後。

崔晉從晏林出去就沒睡着，外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卻也只能在床上裝睡。直到晏林和方成翼睡下，這才真正睡着。

第二天一早晏林就聽到外面的歡呼聲，等了半個月的雪終于落下，一夜的時間，将這山村銀裝素裹，最後一幕也終于開拍。

晏林本想讓方成翼在屋裏休息，方成翼嘴上雖然應着，可還是偷偷跟了出來。

白天大家忙着準備東西，直到晚上才開拍。

方成翼隐在人堆裏，看着晏林拉着個女人從屋裏出來，極速向後山跑去。

寂夜瞬間變得喧嚣起來。

有拿火把的，有拿手電的，有拿鋤頭的，有拿□□的，他們緊追在晏林和那女人身後，眼看着越追越近，忽地傳來一聲槍響，接着晏林便撲倒在了雪地。

那女人停下步子要去拉晏林，卻被晏林狠狠推開，接着便瘋了似的逃命去了。

鮮血将白雪染紅，晏林躺在那裏，方成翼看着鏡頭拉進，看着晏林緩緩合起了眼睛，那一瞬間，他仿佛感到了時空交錯。那個鐵籠子裏遍地是斑斑血跡，那個背對着他的身影終于被他轉了過來，方成翼清晰的看到了晏林的臉。

世間萬物失了顏色，方成翼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随着這最後一個鏡頭的結束，方成翼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要麽你自己讓他離開，要麽我來幹預……”

“你爸爸那個沒出息的因為那個女人走了就自殺，難不成你還想走他的老路嗎？”

“小翼，爺爺只有你了……”

方老爺子的聲音從最初的聲色俱厲到最後的痛不欲生，方成翼最終選擇了妥協，夢裏面，他放棄了晏林，斷掉了和晏林所有的聯系，他按着老爺子給他規劃的路按部就班的走着，也期望晏林回歸正軌，安好走完一生，卻不想一別竟是永生。他不知道是誰對晏林下的手，也不知道夢裏的那個地下室在哪裏，可這一刻他卻堅定着即便是讓老爺子傷心，也決不會把晏林推開了。失去他的痛苦，一次已足以肝腸寸斷。

殺青後，本該離開，可因為雪天路況差，索性在村子裏大家一起準備了殺青宴，直到臨近年關，大家才離開村子各自回家。

晏林暑假沒回家，這邊剛一到S市便迫不及待回家了。

回來前葉邵已經聯系了他，肖恩已經基本痊愈，年後便開始拍攝，時間所剩不多，晏林也不敢拖延，在家都沒待過初七就去劇組了。

這次的拍攝緊趕慢趕也花費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接着便進入了緊張的後期。

殺青宴當天，方老爺子終于找到了方成翼的住處，他站在窗前，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夜景，等待着方成翼的回答。

“抱歉爺爺，我沒有辦法離開他。”方成翼一直等着此刻的到來，當把這句話說出口，之後的話也變得順暢起來。

“那就只能我出手了。”方老爺子緩緩開口，他似乎已經猜到了方成翼的回答，盡管是他引導着方成翼長大，可方成翼骨子裏的倔強像極了他父親，他父親何嘗不是由他教導長大？

“我會拼盡全力保護他。”方成翼不甘示弱。

方老爺子道：“你對他最大的保護就是離開他。”

“不。”方成翼深吸了口氣，“我不會讓他從我身邊走開。”

“你……”方老爺子微微眯起眼睛，方成翼的神情像極了他的父親，這一瞬間，竟讓他有些恍惚，甚至對自己的堅持産生了動搖，他甚至想，幹脆就這樣吧，讓方成翼随着自己的心意吧，可一想到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他便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我給你……”方老爺子剛要開口，方成翼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方成翼看着電話上閃爍的名字，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惶恐。

“怎麽了？”方成翼的呼吸有些急促，心中惶惶不安。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充滿了不安的味道，崔晉道：“方少，晏林不見了。”

方成翼瞬間變了臉色，方老爺子心下一突，不待開口，方成翼已經抓起車鑰匙沖了出去。

車從地下車庫飛速開出，留下刺耳的剎車聲。

頭一陣陣的疼，腦海中本不該屬于他的記憶猛然灌入，方成翼只覺得空氣變得稀薄，呼吸都沒有辦法順暢，直到刺耳的剎車聲在腦海響起，方成翼才仿佛活了過來。

他給崔晉撥去電話，崔晉還在看着監控找人。

“空景花園十二棟，立刻帶人過去。”方成翼道。

崔晉愣了一下，立刻開始行動。

方成翼這邊挂斷電話，又給駱鳴飛打了過去：“駱尉明出來了。”

在駱尉明準備好一切之前，方成翼已經先一步趕到。晏林應該是被喂了藥，一直昏昏沉沉睡着。

之前涉及肖恩，方成翼不過是出于晏林的要求才出手，而今涉及到晏林，方成翼自然不會這麽輕易放手。他不止把這次的事情算進去，甚至把之前駱尉明犯下的事全都挖了出來。

這件事方老爺子自然知道，甚至在駱家向方成翼施壓的時候，全都由他擋了下來。這也算是對方成翼和晏林關系的一種默許，面對方成翼的一意孤行，方老爺子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晏林因為這次的事情，受了點驚，醒來後連着發燒了一個星期才稍稍好轉，方成翼那一個星期也在家陪着。

七月份，晏林終于畢業，參加完畢業典禮後，晏林又趕去參加了邵明哲的葬禮。葉邵說，他是帶着滿足離開的，而此刻，恐怕已經和葉書琪相會了吧？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晏林沒有讓方成翼來接他，他一路溜達回去，剛到樓下，就看到方成翼等在了那裏。

邵明哲的一生充滿了遺憾，最後只能靠着葉邵的那部電影來圓滿，那他和方成翼呢？會不會也有那一天的到來？

“想什麽呢？”方成翼伸手在晏林面前晃了晃。

晏林握住方成翼的手，将手指插-進方成翼的指縫，認真的看着方成翼：“方成翼，你會和我分開嗎？”

方成翼含笑搖頭：“不會。”

晏林抿嘴笑笑：“我也不會。”說着，大步往前走，愉悅的哼起了小調。

方成翼緊跟着晏林，看着晏林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熨帖。

前世失去晏林，他夜夜買醉，最終車禍而亡，好在這一世避免了那個災難。

未來的路還很長，也許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們去面對，可既然打定主意把這個人留在身邊，方成翼就絕不會放手。無論前世今生，方成翼從沒有強迫誰留在他的身邊，晏林是唯一的例外。

方成翼緊了緊握着的晏林的手，晏林沒有回頭，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和方成翼的緊緊的糾纏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