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師父好像不是人

山中的年歲總是過得沒什麽痕跡,一晃眼,距離蘇葉子受傷閉關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這半個多月裏,蘇葉子一步都沒出過洞府,雲起也就片刻都沒離開過寒瓊峰,連神識都無時無刻不盤旋在那人的洞府外面,一絲風吹草動都沒被他放過去。半個月內蘇葉子洞府外面安靜得像裏面一樣,悄無聲息的,雲起幾次都想進去看望一下,可又擔心擾了蘇葉子的恢複。

直到這一日的上午,寒瓊峰上來了來客,雲起的神識一動,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務,趕到了蘇葉子的洞府外等着。

果不其然,須臾之後,他就見到一道人影順着登峰的石板小徑出現在視線裏。

“洪荒長老。”

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雲起神色平淡地微微揖了一禮。

洪荒長老神魂之力不如雲起,自然沒能提前察覺到這人就站在蘇葉子的洞府外面,此刻乍一見到對方,不由一驚,然後才點了點頭:“師侄不必多禮。我是來給蘇師兄送幾樣複原的靈物的。”

說完他猶豫了一下,從袍袖中伸出手來,一只芥子戒淩空向雲起飛了過去。

“蘇師兄從前未受過這麽重的傷,具體情況我也不甚了解,這幾株靈物只是益體補氣固本培元,效果如何我并不确定。”洪荒長老說道。

雲起擡手接了,複做一禮:“多謝師叔。”他的神識往芥子戒中一掃,然後皺起了眉。

洪荒長老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反應,不由一怔:“怎麽?靈物有什麽不對嗎?”

雲起擡眼,猶豫了一刻:“其中那株黃莖十葉的蓮形靈物,可是帝心蓮?”

“是啊。”洪荒長老有些意外,繼而一笑,“沒想到師侄對這些靈物也有研究。不過……這帝心蓮有什麽問題嗎?”

雲起皺眉:“我記得外宗萬書閣中記載,帝心蓮性溫,益補……味極苦?且年代愈久,苦味愈重……而這帝心蓮每過百年,才得生一葉?”

洪荒長老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雲起之前因什麽而皺眉,着實有些哭笑不得:“雲起師侄,這株帝心蓮确實已有千年,若是入口味道必然不會很好——不過你也不要被蘇師兄平日那副慵閑嬌懶的模樣蒙了,他吃的苦多了去,哪裏會連這點都吃不下。”

雲起神色一頓,眸光微沉地看了洪荒長老一眼,卻沒有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等洪荒長老告辭後目送對方離開,然後轉身到了洞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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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手欲要扣響石門,只是指節剛要觸及,又頓在了那裏——洞府內這半個多月都沒什麽動靜,他冒然叩門傳音恐怕會驚擾那人修行療傷,倒不如進去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入是退。

思及此,雲起放下了手,以神識包裹石門無聲推開,而後走入門內,徑直往蘇葉子休憩的地方走去。

蘇葉子的洞府不曾設下宗主洞府那般的異度空間,都是簡單的峰內開鑿,倒是休憩的地方不知打通了哪裏的石壁,透下幾米醺暖的日光,正正籠在那張石榻上。

雲起隔着幾十丈瞧見了那張石榻的時候,不由一愣——半個多月前還幹幹淨淨的石榻周圍,此時竟然已經生出許多及腰高矮的草植來,草植之中間或還能看到幾株初生的靈物,在熹微的日光中透着淡淡的靈氣波動。

而那張石榻上的身影,反而被草植遮掩得影綽,只能隐約看見石榻中間似乎鼓起來一個圓圓的小包——蓋着薄薄的衾被。

那形狀有些奇怪,雲起卻也沒多想,往前走了幾步,欲要看清榻上人的現狀。

等雲起走到近處,再看向榻上,那薄衾之下裹出來的形狀還真是不大的一團。沒等雲起反應過來,他視線裏那團藏在衾被下面的小東西似乎警覺了什麽,耳朵的位置微微動了動,有些奇怪地窸窣了幾聲,片刻之後,被子的邊緣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圓圓的小腦袋來——

雪白的毛皮看起來極軟,微垂的耳朵動了動,兩只濕漉漉的黑珍珠似的眼睛裏還帶着點迷蒙的睡意,探出被子的小腦袋轉了轉,呆呆地看向雲起站着的方向。

一人一靈獸目光相觸,同時呆住。

“吘嗚……”

片刻之後,那只小獸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吓,本來就不小的漂亮的黑眼睛睜得渾圓,低低地哀叫了一聲然後嗖地一下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裏面。

回了神的雲起:“……”

雖然此刻心裏還盡是驚訝和不可置信,但在瞧見那靈獸掩耳盜鈴一般的舉動後,雲起還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怎麽會是這樣啊?

雲起有些頭疼地笑着——這一幕實在是太意外,意外得讓他都一時淡定不下來。雲起又忍不住擡眼去看被子裹出來那小小的一團,還有露在外面的小腦袋上支棱起來的毛絨絨的圓角耳朵。那靈獸似乎努力在分辨他這邊的聲響,耳尖時不時地輕輕抖一下,很久後都沒聽到動靜才有點沮喪地耷拉下去。

雲起止不住臉上的笑意。

……雖然是這樣,但實在太可愛了。

雲起不禁上前了幾步,彎下腰去,手擡到半空中。

他很想在那看起來就毛皮軟和的靈獸的小腦袋上揉一揉。只是那靈獸似乎察覺了他的目的,原本就不大的一團,使勁縮了縮身子,連兩只圓角的耳朵都折在兩邊緊緊地貼在腦袋上——努力裝死。

雲起見狀手停在半空,低聲笑出來。

聽見雲起的笑音,把腦袋拼命往被子裏塞的蘇葉子已經絕望了——他并沒準備把靈态瞞乖徒一輩子,可也不能以這樣一個毫無師父威嚴的呆萌形象揭開序幕啊……

積威許久,毀于一旦——他以後還怎麽在乖徒面前擡頭……?

雲起無奈地望着衾被下面的靈獸——看這勢态,估計他若是不離開,對方要把自己悶到地老天荒也未必肯出來。

雲起于是将手中的芥子戒放到石榻的一角,壓着笑意低聲道:“……師父,洪荒師叔之前送來了幾株固本培元的靈物,不知道對您的身體是不是有作用。”——若是進來之前他還不懷疑,現在倒真的是有點拿不穩這幾株靈物能不能對靈獸起作用了。“我放在床邊,您自行取用,若是有什麽不便,請師父吩咐,我會守在洞府外。”

說完,雲起站起,回身往洞府外走去。

他剛走出去幾丈,身後傳來個悶悶的聲音——

“……回來。”

雲起步伐一頓,轉回身來,看向榻上,那裏坐着的已經是臉頰微紅的蘇葉子了——只不過興許是剛從靈态轉回,這人身上薄薄的白色衫袍在光下近乎透明,連身前兩點粉色茱萸都影綽可見,衫袍沒有束緊,有些松散,從雲起的方向望去,那敞着的領口間羊脂白玉似的皮膚都裸露在他的眼底,同樣勾着他目光的還有那雙垂在榻邊的修長漂亮的小腿,引得他很想伸手去……

“……”雲起眸色一深,過了片刻他才垂下眼,遮住內裏情欲翻湧,“師父。”

蘇葉子自顧不暇,根本沒察覺雲起的異常,兩頰泛着嫣粉,他輕咳了一聲:“這件事……宗裏只有宗主和婵娟知曉,不許外傳。”

雲起沉眸,一頓:“自然。”

“……我沒想瞞你。”片刻後,蘇葉子輕聲咕哝了一句。

雲起一怔,想起當初那句“你們人類……”,繼而眼底浮起笑意:“起初在宗主洞府,我一直以為是師父口誤。”

蘇葉子懊惱,繼而擰着眉勾了唇角,這一笑帶着些冬雪春融的隐隐涼意,“雖然為師本态非人,但無論如何都是乖徒你的師父。”

從蘇葉子的笑容裏看出些“膽敢反悔就剁了你”的味道,雲起失笑,聲線卻平穩:“師父便是師父,和其他一切都無關。”

“這還差不多。”蘇葉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頭籠着的那點因事發突然措手不及而生出的羞惱終于淡去,他披着一肩散落的青絲仰起臉來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乖徒,“之前關了你很久,又讓你把我背回了洞府——委屈了乖徒,乖徒沒有怪我吧?”

提到這個雲起難得沉了神色,“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您之前也說過的。”雲起擡眸與蘇葉子不退不避地對視,“若這種事情還有下次,請師父不要再隐瞞我。”

蘇葉子笑得沒心沒肺,回答得毫不猶豫:“沒問題啊。”

雲起:“……”

答得如此輕快敷衍,這句話真的有可信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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