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噠,噠噠噠……”

綠島山麓處的臨時居所由青溪峰大師姐藍若絮統籌安排,一人一室一間一警戒靈符。大家都是修士,對物質需求的要求不高,有個遮風避雨,能安心修煉休息的地方就可以了。

嶺南再一次确認警戒靈符有效用之後,默默朝門口走去。

在“遠離戲無衡”的提議上,他理解岑歌充滿愧疚的答複,罪魁禍首歸根到底是蕭婳,她本來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戲無衡走得近的姑娘。

戲無衡坦坦蕩蕩,光明磊落,行事皆出本心,本身是沒有錯的。如果沒有這樁事,他也願意當戲無衡茫茫多的朋友裏,黑暗渺小的一只。

可眼下……

眼下最重要的事卻不是別的,而是岑歌的安全。

雖然蕭婳的境界已經跌到煉氣一層,但島上的靈壓在岑歌拔出魔焰劍後已然消失,她的行動只受蛇金繩限制。煉氣期還未辟谷,她需要吃穿住行……她很可能溜出去,利用系統商城做些什麽。

嶺南走到門口,不是生岑歌的氣,只是想在門內守着,盡力保證她的安全。

只是他不說話,岑歌哪知道他的意思?

見他要離開,岑歌心下愧疚又感慨,也不顧自己病弱之軀,忙從儲物袋裏抱出被子枕頭竹席,下床一股腦往他的懷裏塞去。

“別的屋應該也沒有被子鋪蓋,你鋪好後好好睡,歇一下。”

嶺南一怔。他的視野都被枕頭被子鋪蓋遮住了,偏頭才能瞧見:岑歌用整塊石頭造就的床上果然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敷衍削成的木枕頭。

岑歌還在說:“你這三天肯定完全沒休息,一直在琢磨飛魚丸的改良方法,之前在密道裏也折騰得夠嗆。現在好好歇歇吧。”

嶺南終于找到個機會,直抒胸臆:“我只想待這裏……看着你,保證你不受到傷害。”

“不用的,你好好歇息,我也要修煉,理一下自己亂七八糟的筋脈,”岑歌拿出了魔焰劍,“它護着我就夠了。”

嶺南目光幽幽,頗多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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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歌輕輕點了下他的額頭:“臉色蒼白,手腳冰涼,手心還有煉藥時的傷口。為了驗證藥效,你個火靈根修士估計還下海游了一趟。你這樣了還不躺到床上好生休息?”

“不行,我不安心。”

“蕭婳個宵小之徒,就是個笑話,煉氣一層……”

岑歌看着嶺南執拗的神情,情知說不動,笑嘆道:“算了,依你。”

原文裏嶺南就像是個鐵打的,鮮少有脆弱的時候,習慣了。

她說完,從儲物袋裏拿出個靈草織就的蒲團,盤腿坐上,自己修煉調息去。

嶺南抱着鋪蓋坐到她的對面。靈力燈亮着藍色明亮的光芒,照亮他漆黑的眼眸。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漸漸生了些困頓的心,身體漸漸傾在鋪蓋上,出密道加上改良飛魚丸累加起來的倦意,讓他不自覺閉上眼睛。

……奇怪,為什麽在她身邊的時候,就總是安心到能睡過去呢?

明明蕭婳還在暗處……

嶺南心一驚,醒過神來,目光炯炯地環顧四周,見一切如故,這才放下心來。

之後的一整夜,他都很清醒。

夜黑風高殺人夜。

一間滿是塵土的房子裏,蕭婳在地上奮力扭動着,試圖解開蛇金繩。

嘔了一口血,她感受着顫抖将裂的丹田,不再呼喚裝死的系統,心下冷笑一聲。眼下才明白,系統是錦上添花雪中送冰的存在。

不滿足于和戲無衡泛泛之交的關系,希冀和戲無衡更加親密,得到更多的系統獎勵……她早就無路可退了。

深吸一口氣,她繼續憋勁,努力掙出蛇金繩的鉗制。

蛇金繩繩如其名,像一條蛇一樣将她緊緊纏繞起來。她眼下只是煉氣一層,就比普通人好得有限。很難掙脫。

在困頓的人眼中,黑夜如此寂靜漫長。

她能聽到自己焦躁難安的心跳聲。

黑暗中突然有人嘲笑出聲:“你想出來?”

蕭婳猛地擡頭,睜圓杏眼,朝晦暗不明的黑暗四周看。

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外厲內荏、裝腔作勢地喝一聲:“誰!”

片刻的寂靜沉默,窗外有寒鴉嘶鳴。

黑暗的存在拉上窗簾,閉緊窗戶,連縫隙都用黑布塞清楚。

門也依葫蘆畫瓢。

細小聲響不絕,蕭婳心如擂鼓,不知未來的是機緣還是深淵。

在心跳聲擂動了幾百下後,床邊以靈力為芯的燈悄然亮起幽藍的光。

床邊有人影,漆黑長袍,眸如點漆,懷裏抱着一只雪白小豹,雪白色泰半被黑袍人的陰影掩蓋。

蕭婳扯出笑意:“……又是你啊。”

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樣瘋狂。

“嗯。”黑衣人蠻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再揮揮手,她身上的蛇金繩就被解了下來。

蕭婳連忙揉手揉腳,深呼吸幾口氣。

緩過神了,她先态度端正地道歉:“對不起,你幫我引來了野豬妖群,我卻沒有找好時機……也不知道岑歌那家夥是怎麽知道合心蠱的,竟讓她和衡哥哥成了……”

想到衡哥哥對她說的,“我不可能喜歡你”,她一下子心神麻木,說不下去,像是被塞了滿嘴孜然。

“這沒什麽,我接受你的道歉,”黑袍人毫不在意地笑着,“你的目标在戲無衡,我的目标在岑歌,我們本來就是海邊臨時建立的聯盟……你的失敗,不影響我的成功,明白嗎?”

蕭婳低頭笑了一聲,把蛇金繩塞進自己的儲物袋裏。

她原先寶物滿兜的儲物袋為了抵好感度下降的懲罰,現在已經空空如也,只剩幾個僥幸保留的寶物。蛇金繩放到儲物袋裏頭,還像凡品。

她還有一些資本,單幹也是可以的……

“我明白,”她說着,在塞蛇金繩進儲物袋的同時,悄悄在手上給自己戴一枚反彈靈力傷害、限定三次的戒指,“那我們這個聯盟現在可以散了——我現在要她的命。”

黑袍人紋絲不動,神情放松地摸着懷中豹雪白蓬松的毛發:“你要她的命幹嘛?關系到你得到戲無衡的大計?”

蕭婳時刻等待着,這位同樣是喜歡岑歌的男子,即将給予她的沉重打擊。不論原因是什麽,她現在只能殺了岑歌,和他從根本上發生了矛盾……

但她甚至等到了黑袍人理智過頭的正确分析:“我懂了,現在合心蠱的母蠱在岑歌身上,你必須殺了她,得到母蠱,控制戲無衡?”

蕭婳無話可說:“……是的。”

“這個聯盟不用解散,不矛盾的,”黑袍人眼角彎着洋溢又期待的笑意,“一半的蠱蟲會在額頭位置的靈臺生活,一半的蠱蟲會在肚腹位置的丹田生活。子母蠱中,大部分的母蠱為了有力量控制子蠱,大部分更是會寄居在丹田中。”

蕭婳被他話裏的意思吓得瞪大了眼:“你……什麽意思……”

“很簡單啊。”他笑咧了嘴,露出虎牙,在幽光中投下陰影,森然可怖。

“我喜歡她,我會得到她,我将會和她像普通人一樣待在一起……生生世世,天長地久。

“她礙着戲無衡在場不好親近我,沒關系,我會幫你得到他,讓她親近我再沒有阻礙;

“她失憶了,沒關系,我會陪着她尋找屬于我們專屬的記憶。

“她功力盡失了,也沒關系,我會是她永遠的依靠,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現在,你懂了嗎?”

“……”

蕭婳怔然半晌,不知道該驚恐地罵他是瘋子,還是該淪為他的棋子。

或許……在那天,她試圖炮制一出“英雄救美”,意外得到戲無衡喜歡岑歌的回複後,她就已經無路可走了。

那一天,黑袍人有如天神一般禦虎而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淚眼朦胧的她,開門見山地說着:“你喜歡戲無衡,我喜歡岑歌,我們合作吧。”

之後,她提供了迷藥等一系列系統丹藥,黑袍人提供了他駕馭野豬妖群的能力。龐大的野豬妖群能打亂隊伍的一切部署規劃,離勝利只差一個岑歌的反應。

但岑歌就是破了合心蠱的死局,又成功讓戲無衡一直在她身邊……連黑袍人都找不到動手的時機。

眼下,也只能破而後立。

只是……

“我懂,”蕭婳滿臉蕭瑟地提醒他,“但是和岑歌關系最好的,還有一個嶺南,這是未知數。”

“他?”黑袍人抱着雪豹,意味深長地笑着,“你不用想着他。”

蕭婳不明所以,在黑袍人的解釋下卻漸漸瞪大了眼。

她沒有察覺到,黑袍人懷中的雪白小豹簌簌顫抖着,壓抑着不敢叫出凄厲恐懼的聲響。

黑袍人狀若無覺,只道:“你把你知道的所有關于岑歌的事,都和我說吧。”

身為動物天然的恐懼感後知後覺爬滿她的背,蕭婳不由自主地點頭:“好。”

“祝我們合作愉快吧,小笑話。”黑袍人笑道。

……

……

……

岑歌的修煉是被迫打斷的。

剛梳理好筋脈靈力,把那幾十粒淤積在五髒六腑的涼藥都散了。靈臺就開始胡攪蠻纏,每個神經元都在焦急地提醒她:“快回想這三天你說過的話!”

以至于她差點現場走火入魔。

要在毫無介質的情況下,回想起歷史是很難的。

尤其還是她腦海茫茫如雪時候說出的“胡話”。

好半晌,到早上吃清心丸的時候,她才記起來……

是藍若絮送她明目丸的時候,她說出來的話?

嶺南見她醒了,強睜着困乏的眼睛說:“你要出去走走嗎?”

岑歌感念他強撐着一晚上不睡的精神,見狀忙道:“你去睡吧。我要去找找若絮師姐。”

嶺南想拒絕,可話沒出口,先出口的是大大的哈欠。

他一時大窘,無法掩飾,只能默默扭過頭去。

窗外天光大好。嶺南的蒼白臉龐上,悄悄爬上的一點紅暈,清晰可見。

岑歌都不好意思逗他,正經地勸說:“你去睡吧,”招出滴溜溜興奮旋轉的魔焰劍,“有它這個金丹期大佬護着,不怕。”

嶺南想了半晌,還是蹙眉,不太同意的樣子。

岑歌能理解,只有一柄還不能大咧咧給外人展示的魔劍,對抗着蕭婳難知深淺的系統商城,的确讓人心裏沒底。

但嶺南看起來真的很困,總不能讓他強撐着精神陪自己出去,他又不是花錢雇來的保镖。

沒考慮太久,岑歌收起魔焰劍,對昏昏欲睡的嶺南做出保證:“我不會做出在你睡着後偷偷溜出去的蠢事的。”

嶺南有些驚訝。

岑歌繼續保證:“魔焰劍在,預警的靈符也在,我就在床邊看書,你去睡。”

嶺南沒有展示任何懷疑和不信任,乖巧地抱起鋪蓋,妥帖地在床上鋪好。

那一回在密道裏,嶺南有換睡袍的,未免他臉紅開口提醒,岑歌先扭過頭去。

靈臺裏的逸思還在蹦跶,她不理會。

但是……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沒有如期響起。

響起的,是嶺南恍然大悟的說話聲。

“你要找藍師姐的話,為什麽不用玉牌聯系?”

岑歌:“……”

是哦。

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問一句:“那天我病到迷迷糊糊的時候和你說了什麽胡話?”也是可以的。

并且,要論正事,也有。戲無衡昨天靈力透支,現在怎麽樣了?也該問兩句。

并不是一定要出門,甚至并不一定要見面,玉牌裏問就行。

所以他們為什麽一下子沒有想起來這個方法呢?!

兩人都有片刻沉默。

緊接着,似有所感地去翻儲物袋——

“……”

“……”

嶺南默然半晌:“我只有大師兄給的玉牌。”

岑歌翻完了原身留下的遺産,也沉默:“我也差不多。”

岑歌的玉牌比嶺南多三個,一個師父的,兩個戲無衡的。

真的是……

岑歌選定了最穩的辦法:“我聯系一下戲無衡吧,順帶問下他現在情況。”

嶺南默默點頭。

岑歌在修煉中醒神時,先被直覺侵擾着想回憶自己病中和藍若絮說的話,緊接着又被強撐精神沒去休息的嶺南轉移注意。

她現在才想起來,幫她保持病情沒有進一步惡化,眼下還因為靈力透支,躺在其他屋子裏情況未知的戲無衡。

記起來的一剎那,翻覆滔天的愧疚和感激之情就湧上腦海。

她昨晚迷迷瞪瞪的,眼下想來,靈力透支後,他不僅會有境界跌落的問題,更是有安全問題!

蕭婳眼下因系統懲罰,只剩煉氣一層。她想在回到門派前,無事發生一般恢複修為和容貌……她只剩控制戲無衡一條路選。

和系統交易靈魂也好,透支生命力也罷,蕭婳眼下只能通過去系統商城,購買其他比“合心蠱”還奇怪的道具,控制戲無衡,從而直達百分百好感度,重新得到失去的一切。

……已經與少女朦胧又美好的情窦無關,只是為了利益而已。

不知為何,岑歌心下生出不祥預感,心忽然跳得快了,迅速伸手進儲物袋,拿玉牌。

戲無衡給她兩個玉牌,一個是尋常聯絡的,一個是“特別關心”,可以單方面直接連接雙方通話。

按他的習性,無事發生的時候,尋常聯絡的玉牌都不會拉下。如果真出了事,能直接發出聲音的玉牌,反而會讓事态更不可預測。

她有些緊張,半天才找出尋常聯絡用的玉牌,敲了兩下。

玉牌靜谧地暈開靈力,悄然在山麓傳蕩。

沒有任何靈力回饋。

岑歌:“……”

她下意識看向屋裏的另一個活人,用眼神詢問着他的意見。

嶺南靠在床頭,睜着努力撐着沒睡着的眼睛:“……”

岑歌哭笑不得:“你先睡個一時半刻的,我絕對不單獨出門,只通過玉牌聯系他,行嗎?”

“但是,他現在……”

嶺南的漆黑通徹的眼睛裏盛滿了擔憂,只剩一點困意頑固地萦繞着他,讓他的神情裏多了近乎可愛的兩分迷茫。

岑歌果斷拿出另一個玉牌。若非萬不得已,她也不願意用這個能自動通話的玉牌……可能會打草驚蛇。

但尋常聯絡的玉牌一直打不通,戲無衡放玉牌的特制儲物袋又會将玉牌情況盡數反饋,不管是發亮還是發熱,情況都不會更糟了。

岑歌拿出另一個玉牌,在嶺南愈發迷茫困惑的眼神中,比食指“噓——”一聲,請他安靜。

随即輕敲兩下玉牌,屏氣凝神地聽對方的動靜。

“……”

“呼——嚕——”

岑歌滿頭黑線:戲無衡和醫修都睡過去了?

甚至在打鼾?

嶺南的眼神在岑歌一臉懵逼的臉色中巡睃片刻,抱着被子小聲說:“你知道的,我睡覺不打呼。”

岑歌給他強調比劃一個禁言手勢。

可與此同時,戲無衡壓低聲音後的戲谑笑聲已經傳到玉牌這邊來:“我昨晚沒睡,一直在修煉。”

嶺南:“……”

他把自己用被子縮成一個球。

岑歌朝他笑笑,就聽玉牌那響起別人的聲音。

是藍若絮的:“我有些擔心,今天早上醒來後發現蕭婳跑了,屋裏屋外的防護設施要麽失效要麽被打破,你這邊沒有消息的話……”

戲無衡語氣輕松地笑着:“我雖然是劍修,劍心最重要。但境界跌太狠也不行,現在都還有些走不動道,如果她來找我麻煩,我現在就不能和你說話了……”

“所以你是怎麽笑着說這句話的啊!”

玉牌被敲了敲,接着是戲無衡的豁達發言:“我難道哭着說這句話嗎?我不會後悔,事情也已經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就夠了。”

藍若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蕭婳既然沒來過你這,她可能因愛生恨,去找岑歌麻煩。我去看看她,順帶問一問。”

“好,看完她回來和我說說?”戲無衡道,“雖然我知道,有嶺南在旁邊,她安全得不行。但我還是想多來一個人告訴我,她是安全的。”

藍若絮毫不客氣地翻白眼:“現在最危險的就是她。十個嶺南都不夠護的。”

戲無衡難得沒有反駁,只深深呼一口氣:“你說得沒錯……”

藍若絮推門出去了。

岑歌聽着對話,一下子心中蹿出許多未盡之意。以至于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能開口說什麽。

還是嶺南提醒她:“問他你說了什麽。”

岑歌才如夢初醒,去問戲無衡。

戲無衡輕笑一聲,沒思索太久,就把“因為他喜歡你”的話,原樣複述了一遍——

“你小心,有人喜歡你的話,你會被殺掉,然後再被複活,被關到小黑屋裏,永遠也逃不出去。因為他喜歡你。”

——模仿地惟妙惟肖,嗓子沒有刻意捏着,卻多了一種神棍一般的飄忽感。

岑歌聽完,有些晃神,靈臺裏的一些物質更是躁動不安着。

藍若絮恰好搬開門進來(門被嶺南踢壞,還沒修好),聽到戲無衡在展現他的唱戲功底,哭笑不得的:“你發燒時對我說的話,沒頭沒緒的,我都忘了,他偏偏還記得那麽清楚……說來,這個話題你們這也能聊得起來?”

在玉牌裏,戲無衡的語氣十分嘚瑟:“我和岑歌這是無話不——”

無話不談的“談”字還沒發出聲音,嶺南已經翻身下床,黑影一晃,玉牌就到了他的儲物袋裏,再也發不出聲音。

岑歌看着自己驟然空空如也的手:“……”

嶺南做了壞事後,忐忑地扭頭看石牆,辯解般的悶悶抱怨:“他好吵。”

……

……

……

因着種種原因,內部的外部的,嶺南對外的總是冷漠到近乎冷酷的。人人都以為他骨子裏就是淩然游離于世間紅塵的孤高修士。

但他在岑歌面前,似乎經常在崩人設……

藍若絮還在搬着木門,見着愣住了,抱着木門在原地站了好幾息功夫,才醒過神,把木門放到一旁去,人也在一旁躲着,看他們還要說什麽。

她總不好當電燈泡不是?

可她等了很久,屋裏都很安靜。沒有生氣,沒有調侃,甚至沒有回應。

落一根針都能聽到的安靜。

怎麽……怎麽回事?

藍若絮偷偷一瞧,嶺南拿着玉牌,坐立難安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不敢打擾。岑歌則在原地發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岑歌終于嘆息着,做出了一個動作:

扶額。

穿書者的機遇分為凡上仙三品。

凡品,穿書成為裏頭的一個路人甲。別人的故事與自己沒有任何關聯,像一個不知道劇情的普通人一樣平凡地活着。

上品,穿書成為書裏面和主角有關聯的,有一定機遇的配角。知道劇情後,有機會扭轉劇情,給自己的未來開辟一條新的向上走的道路。

仙品……那可不得了,穿書成為書裏的BOSS或者主角,繼承所有金手指和光環,遇仙屠仙遇佛殺佛,威勢無人可擋!

岑歌一直以為自己是上品級的穿書者,惡毒女配也是女配嘛!

躲過幾個劇情殺,在修煉上漸有精益,未來可期,前途無量。

然後,在聽到戲無衡複蘇內容的那一剎那,她發現,自己不是上品級的穿書者。

她甚至連凡品都不如!只是芸芸衆生罷了。

芸芸衆生,無法辨別自己身處的世界是真實還是虛幻,困擾于一日三餐,碌碌而活。

或許有感知:偶然擦肩而過的帥哥美女不是凡俗之輩。但永遠不能真切了然,他們的機遇到底是什麽級別的,也無法想象,他們經歷的是什麽樣的人生。

岑歌發現,事實上,她是這個尋常人級別的穿書者。

若不是天道庇佑她,讓靈臺似有所感,懵懂中說出零星話語,她怕是會永遠蒙昧着,無法領悟。

……雖然,領悟了之後,也只是記起來,她看過的小說評價。

【排雷!《心如割絮,纏綿難休》千萬別看!男主就是個犯罪嫌疑人,涉嫌非|法|囚|禁、QJ、非|法買賣|藥品等多項罪名!這居然還能讓女主斯德哥爾摩HE真的是氣死我了!!】

【人家藍若絮單靈根天才資質,只想安安分分修煉,然後成為門派裏的長老,對情愛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愣是對着冷如冰霜的臉說“你只是害羞內斂不好意思”,啊呸!他咋這——麽大月佥呢?】

【這本小說劇情線是這樣的:越戈對大師姐一見鐘情,追求,大師姐壓根不理他甚至覺得他有點煩,他就托岑歌下藥把她綁走,綁到魔域去囚禁她。發現大師姐想跑,就幹脆把她的丹田捅個透心涼,徹底讓她變成廢人,然後只能依靠他……嘔!】

【寧西大大的長篇小說都挺好看的,尤其是在某點完結的《至道無情》,無女主文升級流,強推!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寫的有女主的文都蠻奇怪的,尤其是在綠晉江試水寫的短篇言情文,一篇比一篇毒……尤其是這個二十萬字的短篇!!】

零星的現世記憶在她的腦袋裏魚一般地躍動起跳,随即跳入水中,倏忽游不見了。

“寧西大大”指的是一個筆名叫寧西的寫手。某點白金作家,在綠晉江也簽了駐站,不至于家喻戶曉,但也絕對不是籍籍無名。

《至道無情》影視化的時候,岑歌慕名看了小說原著,看到一半覺得無聊,現實又有其他事,就沒繼續看了。

她也只看過這一本,其他的文,都沒看過。

——包括這本臭名昭著排雷無數的《心如割絮,纏綿難休》,她沒看過。

從評論裏,她只能知道,這本書的男主越戈行事惡心,劇情有毒,三觀成迷,像是肉|文的潔版。

而原身是個為虎作伥的惡毒女配。

岑歌默了一下:……

她知道這個也沒什麽用啊!

劇情原本就只知道排雷裏吐槽的一點框架,她對越戈仍舊一無所知。

現在劇情更是跑到爪哇國去了——越戈對藍若絮毫無感觸,反而對她一見鐘情。

劇情就像是脫缰的野馬,再也拉不回來。

岑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要對越戈加強戒備。

穿書者不知道小說內容的無力感還是在她腦海裏留下痕跡。醒過神時,她已經無奈地扶額嘆息。

再一看嶺南,他愧疚地垂下眼,把玉牌舉在身前,很忐忑的樣子。

岑歌哭笑不得,意識從小說劇情裏離開,接過安靜流淌靈力、已經恢複聯絡的玉牌,笑道:“好啦,知道你嫌戲無衡話多。”

玉牌對面,回複的卻不是戲無衡,而是一個癫狂到近乎絕望的女人聲音。

“我給你的玉牌,什麽聲音都沒有,只有‘咕嚕嚕’、‘咕嚕嚕’……”

蕭婳的聲音!

她還真會挑時機!醫修睡得像個死人!!藍若絮也剛走!!!

嶺南頓時驚起:“我去找他!”

岑歌也沒什麽心思想什麽越戈什麽第三本書男主了,拿起玉牌敲三下顯示方位,就要把玉牌給嶺南——

玉牌和儲物袋一樣,只能本人持有。可以抹去玉牌的個人印記,但與此同時,玉牌的聯系功能也會失去。

“……”玉牌給不出去,情況又着急,岑歌不多考慮,就拽嶺南上魔焰劍,急速朝戲無衡休息的屋裏飛去。

——被寒涼幽深目光凝視的感覺。

有如死亡标記的寒涼感一閃而過,很快被呼嘯風聲淹沒到尋不見。

岑歌定神,只繼續辨着位置,并凝神聽玉牌的動靜。

玉牌還在發出蕭婳的聲音。

“……我循着玉牌的定位去找它,最後在魚肚裏找到它……原來,你像丢垃圾一樣,把我給你的玉牌丢掉了麽?”

戲無衡休息的屋子不遠不近,沖過去其實挺快的。

但蕭婳更快,盡管她話多,寒劍刺破血肉的一聲“噗噠”,還是從玉牌傳出來。

“咕——”

嘴裏發出悶哼。

“噠,噠噠噠……”

鮮血流在石地上。

聲音從玉牌,和眼前,同時響起。

戲無衡休憩的屋子大門敞開,血腥氣撲面而來。

嶺南晃悠悠地跳下劍,暈車似的,片刻後緩過神來,左顧右看,神情戒備:“有人在看着這裏。”

岑歌沒有回應他,禦劍懸飛在門前,看着屋裏的景象,默然怔立。

屋內,蕭婳一身若隐若現的青色紗衣,素手握着一個沾着脂紅的玉牌。玉色裸背上的蝴蝶骨嶙峋如峰,展翅将飛。

戲無衡一手拿着還在瑩瑩發亮的玉牌,一手持劍,臉色像他刺入蕭婳肚腹的的一柄凡劍,鐵青、慘白,還有不合時宜的紅暈。

随着鐵鏽腥味一起傳到屋外的,是近乎糜爛的香氣,聞着讓人有些頭昏,體內像是有火在燒,添了幾分燥熱……

作者有話要說:  殺人越貨和下藥,正常操作正常操作,蕭婳最後一次蹦跶了,提前恭喜她殺青吧。

買股的話,雖然買誰都不虧,但官方推薦嶺南股和戲無衡股,其他股建議做短程投資。

弗洛伊德式切片嘛,本我自我超我三種,不好的切片男主直接塞“本我”,也算是“特邀男主”來一遭了~

日常碎碎念——

今天碼字任務完成。

複習任務33/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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