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場景一度十分混亂。
劍修持劍刺穿蕭婳的現場已經足夠駭然,偏偏屋裏還有足夠讓人意亂神迷的情藥無聲彌漫,簡直是想讓場面更加混亂。
戲無衡呼吸粗重地拔出劍,微抿薄唇,琥珀色眼睛內暗光流動。
蕭婳軟倒在地,仰着頭看他,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
浸過海水的玉牌像魚一樣滑手,她拿不住,只能任由玉牌掉在地上,清脆一聲,徹底碎裂。
她咳出血,被血色染就鮮豔的嘴角還在上挑,“上仙和我說,只要得到你的吻,我的境界就能恢複到築基一層,容貌也能恢複一半……這迷藥無人可擋,你的岑歌小妹妹可是和嶺南一起來的,你不想看他們在你面前……”
戲無衡的笑意有些無奈,像是看着一直在仗着自己輩分小不斷胡鬧的小妹妹:“什麽上仙?不是黑氣嗎?”
岑歌定了定神,迷藥蹿起的火焰就被壓下去。
她做好心理建設,繞過蔓延流出屋子的血色小溪,面色如常地踏進屋裏:“應該只有嶺南能看得見黑氣,她認為是上仙也沒什麽問題。”
跟上來的嶺南,蒼白的臉色冷漠如故,不想說話,甚至有點想打哈欠。
蕭婳看着他們,神色又是痛苦又是震驚:“怎麽……怎麽會?!”
岑歌也是煩了原女主這個跳梁小醜,不理她,只細細一嗅,認真分析:“聞着像是有迷疊木,清熱解毒的藥反而會加劇迷藥效果?”
嶺南點頭:“嗯,只适合用性溫的丹藥壓制藥性。”說完,他瞥了眼神色如常的岑歌,“不過千年雪蓮壓制一切迷藥。”
“哦——”岑歌了然,清心丸真乃神器也。
她數了一下兜裏清心丸的數量,發現還夠她嚯嚯數個月,就放心拿一粒塞到戲無衡嘴裏去。
這下,情藥有和沒有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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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察覺到戲無衡的丹田有搖搖欲垮的架勢,忙又從袋子裏拿出增靈丹,也摁到他的嘴裏去。
戲無衡老老實實張嘴吃藥。略一調息後,才松了一口氣。
看着岑歌手上拿着的玉牌,他笑嘻嘻地表功:“我還奇怪呢,怎麽玉牌突然就挂了,擔心你出事,就一直敲,直到玉牌拿出儲物袋,能重新接通為止。”
聲音同時從他的身上和玉牌中發出,頗具喜感。
岑歌驚奇地“哇”了一聲,随即又驚又怕地感嘆道:“如果玉牌沒有連上,你要怎麽辦呢?”
“……”嶺南垂下眼,默默扭頭面壁思過。
戲無衡的笑意溫暖了幾分,擡起沒有握劍的潔淨的手,揉了揉岑歌的頭,“沒有什麽怎麽辦的,現在不是沒事嗎,你別怕。”
岑歌定了定神——
還是怕。
如果她沒來,他本就靈力透支,聚集靈力捅了蕭婳一劍後,丹田崩潰與情藥侵襲并發,他的未來會怎麽樣?
并且,她也沒能做到什麽……蕭婳現在只是個煉氣一層的小菜雞,她流血過多,靈力運轉來不及抵消掉劍氣,是會死的。千山宗不允許同門相殘的。
她沒有把情緒寫在臉上,只在心裏轉了轉,就抓狂着,要想辦法撈蕭婳一條小命。
戲無衡卻泰然很多,見岑歌抿着嘴往蕭婳望,哪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他繼續耐心解釋:“不怕的,我和明法堂的幾個師兄師姐也比較熟,知道那裏的規矩。試圖加害他人的,罪責一般就是摧毀丹田,逐出師門。如果在收押期間逃脫的,查明罪責後,殺無赦。”
岑歌怔怔眨眼,開口,“……真的嗎?”不知為何,她心裏終究沒底。
“不信的話,我們打個賭?”戲無衡笑道,“就賭我有沒有事。如果我有事,我整包儲物袋就歸你了,如果我沒事,你要把什麽給我?”
給什麽?岑歌想着,心頭忽然一陣慌亂。戲無衡琥珀色的澄澈眼睛仿佛都能看出其他深意。
她忙蹲下去看蕭婳的情況,口中嘟囔:“不賭,才不咒你有事呢。”
戲無衡嘆笑一聲,“你也不用看蕭婳的,她死不了。”
蕭婳還在為情藥的無所作為而震驚,垂着眼不斷喃喃“怎麽可能”。
她的肚腹還在不斷往外流血,但的确能感知到,流的速度已經越來越慢。
說到蕭婳時,戲無衡的語氣就多了疏離和冷漠:“她親了我扔到海底的玉牌之後,鍛體等級忽然變高了,恢複能力強的很。”
嶺南忽然開口,聲音是壓抑不住的顫抖:“如果不是你拼命聚集身上的靈力,那一劍可能連皮膚都刺不進去。”
戲無衡懶洋洋地笑應着:“是啊,劍修嘛。”
蕭婳恍若未聞,只近乎瘋魔地喃喃“怎麽可能”。
岑歌探查了一下,确定蕭婳只是毀了丹田,身體還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幫她恢複身體。
徹底失卻面對原女主詭異的憐憫心,她徹底坦誠表示自己厭煩的态度:“在專門煉丹的赤炎峰弟子面前說你的迷藥無人可擋,你在想什麽啊?”
有一瞬間,蕭婳愣住了。
随即,她悲悲戚戚地哭了起來,愛她的會說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厭她的會說是哭哭啼啼惹人厭煩。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哭着說着,“衡哥哥一開始對我也是很好的啊……”
還有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一開始,系統好感度值也在增加的。
為什麽現在好感度會變成負數,丹田也毀了,連殺了岑歌,轉移合心蠱母蠱的可能都不複存在?
“現在我該怎麽辦?如果不做的話會死的吧……”
她不知道事情是在哪一步開始出錯的,她只能哀戚抱怨,無能狂哭。
“我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悲悲戚戚嗚嗚咽咽的哭聲讓人心生煩悶,空氣中的甜膩香味和鐵鏽腥氣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也令人作嘔。
戲無衡不忍看屋內的亂象,好心再回了一句:“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算計我,感情能穩定維系在路人和朋友之間,黑氣就不會如此對待你了吧?”
說完,他也實在不願意再待下去,拖着沾染血腥的凡劍,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腳步踉跄,像是要摔倒的架勢。
岑歌忙追上去。總不能讓戲無衡在路上撲倒吧?
嶺南本打算跟上去,剛轉過身,身後有風聲響起……
他皺了下眉,拉過一條幹淨凳子坐下,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像是禿鹫盯着一條上岸瀕死的魚。
而後,冷冷說道:“閉嘴。”
蕭婳被他身上的煞氣吓了一跳,一時竟真不敢哭。只是憋狠了,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嗝。
“……嗝。”
嶺南努力面不改色:“你有同夥。”
蕭婳:“……嗝。”
嶺南:“你同夥給的藥不太行,太烈,如果真的有用,兩個人都會受傷。”
蕭婳:“嗝???”
嶺南:“是獸藥吧?”
蕭婳:“嗝!!!”
嶺南嘆息一口氣,漆黑的眼神真摯動人:“你下次——如果還有下次的話,記得用性寒的藥,這種比較出其不意。藥效半推半就的就行,要讓人認為他自己是自願的。”
蕭婳都無暇吐槽讓人腹中起火的藥還能性寒,懵圈問着:“獸藥也沒……嗝……關系嗎?”
嶺南嚴肅地搖頭:“沒什麽區別,修士也是人,歸根到底也是動物。只要控制好量就行。”
蕭婳:“這樣啊……嗝。”
等等,所以為什麽突然開始正經讨論情藥了啊!!
嶺南臉色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把話說下去:“戲無衡那邊……”
蕭婳明白了,嶺南和黑袍人一個性質的人:“哦……嗝呃。”
嶺南:“我就随便說說,你不可能有機會的。”
蕭婳:“……嗝!!!”
迷蒙人心的情藥在屋裏彌漫,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男子被隐約挑動內心的□□,摒棄內心的一點羞愧羞澀,和不停打嗝的女子說着給另一個男子下藥的注意事項,神情認真到近乎虔誠……
一旁被下藥迷睡着的醫修,甚至是被徹頭徹尾的忽略。
……這誰編的智障劇情啊!出來挨打!!
臨時搭建的屋舍本來只是供人休憩用,白日大家都出去探島,連綿的居所,沒多少人氣。
屋門口寂寥無人,涼風一吹,竟有幾分空村落的驚悚感。
遠處渺遠傳來弟子互相呼喚的聲音。被岑歌“啪嗒啪嗒”跑來的聲音遮掩住。
戲無衡回過頭,神色微笑又空茫:“你追過來幹嘛?”
他靈力不穩,拄劍站着,晃晃悠悠随時可能摔倒。人偏偏又站的筆直,臉上也不顯出難受一類的負面情緒,令人見着心都要揪起來了。
“我擔心你……”
話語落定,戲無衡忽然大笑一聲,把劍往地上一扔,就踩上劍,像踩滑板一樣飛行。
飛得很快,七扭八拐的穿屋過舍。縱是岑歌反應快,也要屏氣凝神才能追上。
拐了數不清的彎後,岑歌終于衣袂飄飄地攔在戲無衡身前。
四周是林立的房屋。大部分屋主都在秘境尋覓機緣,屋是空的。有鳥獸鳴叫聲渺遠傳來,更襯托這裏的安靜。
涼風吹過一陣。
兩人禦劍站在被嶺南踢壞的木門前,相對而立。
劍修的琥珀眼眸暗光流動,岑歌與之對視着,忽然生出一陣沒來由的心慌。
她定定神,從兜裏還有船艙上煉出來的增靈丹,體暈金光,清香四溢。
這是在她接收天道給的金手指,修為大漲的那天晚上煉出來的增靈丹,效果比尋常的增靈丹好上幾十倍。
她把兜裏剩下的幾粒增靈丹全都遞過去,叮囑着,“你現在靈力不穩,不要到處亂跑,吃了增靈丹後,好好調息休息——我扶你進屋吧。”
戲無衡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認命一般地嘆口氣,接過丹藥放入儲物袋後——
環腰抱住她。
身子相貼,混亂駁雜的靈力波動和心跳一起在胸口震蕩,傳遞過去。
戲無衡偏過頭,貼着她的耳朵說着:“清心丸的确能壓住迷藥的藥效,但也只能壓住藥效。”
涼風穿過屋舍徐徐吹來,薄荷味的溫熱香氣在她的耳邊噴灑,令人半邊身子都酥麻軟倒,
“那你……”岑歌的聲音小若蚊蚋。
“它不能壓抑我躁動跳躍的心,讓我想對你做一些事情,例如……”
他的語氣中滿是纏綿之意。
光是呼吸噴灑在脖頸的感覺,就能讓人渾身都軟下來。
岑歌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袍,往他身上靠。
“打擾一下,對不起——”
戲無衡:“……”
他深呼吸一口氣後,終究還是紅着耳根吻了一下鬓發。
随即,耍完花架子的劍修才松開了懷抱,回身看向不速之客。
回頭一看,越戈笑容洋溢地騎在老虎上,一身明黃長袍明耀動人,看向他們的目光滿是幽然的深意。
他身後的藍若絮趴在一匹白龍馬上,臉色蒼白,不滿地看着越戈。
岑歌又羞又氣,無能狂怒地把戲無衡的脖子摁下來,惡狠狠地在他耳邊罵:“你想了克制不住了就自己動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懂?!”
……
……
……
藍若絮并不是路過,她就是來找戲無衡的。
窗前的方木桌被挪到屋子正中央,四人一虎圍坐着。陽光從窗戶灑進亮光,戲無衡面向窗戶,越戈背對窗戶,兩人,盯——
斑斓虎趴到岑歌懷裏去,趕也趕不走。岑歌無奈地看向空蕩蕩往屋裏灌風的門,發呆——
坐背門位置的藍若絮從儲物袋裏拿出五個茶杯,在桌子上擺好。又拿出茶壺,将茶水倒入茶杯。
袅袅清茶香氣在屋裏騰升,又被門口吹來的涼風吹散彌漫。
藍若絮不慌不忙:“我先去修一下門。”
三人:“……”
三人一虎眼睜睜見着青溪峰大師姐朝門口走去,留下一抹青綠色的倩影。
眼見着她走出門,把門板旁被踢壞的活木換了,再抱起門板,往石牆裏發力一嵌。
“嘭!!!”
做完這些,藍若絮神色如常,關門進屋。
她坐到凳子上,伸出勻稱流線、富有力量的手臂拿起茶盞,輕輕抿一口,贊賞點頭。
“嗯,還是熱的的。”
岑歌感慨扶額,關羽溫酒斬華雄的氣勢……也不過如此吧?
但他們在座的四人一虎,也只有藍若絮這個青溪峰大師姐會麻利又迅速地修好木門,也只能任由一次本質嚴肅的座談會,從修木門開始。
藍若絮此番前來,是有正事。
倒好茶,各自坐好,她就開門見山地說着:“蕭婳丹田已毀,功力盡失,現在已經被我叫人重新控制住了。”
戲無衡沒有正面回應,瞥了越戈一眼:“他怎麽在這裏?”
“我趕不上你們禦劍的速度,借了他的腳力才追上你們的,”藍若絮解釋,“我們這次的交流,也需要有不相幹的人來見證。”
戲無衡笑道:“不相幹的人……嶺南不好嗎?”
這回回答的人是同樣笑容洋溢的越戈:“嶺南從小就在千山宗,朋友寥寥,眼下還有聯系的,也只有你和……”
他偏頭看向岑歌,眼眸因背光更添深邃陰霾,對視時如臨深淵。
岑歌有些怔忪。她之前因為戲無衡在虐戀文裏的表現,對他抱有偏見。現在她已經知道,這份偏見是錯誤的。
她應該對同樣行事放達的越戈放下偏見嗎?
“……岑歌。”越戈呢喃着說完。
岑歌被這聲呼喚吓得一個哆嗦。
他毫無來由的一見鐘情,果然還是很奇怪。
岑歌決定冷處理,只抱着毛發蓬松的斑斓虎,聽藍若絮說話。
藍若絮宣布道:“你和蕭婳的處罰,都将會在回到門派後,由五大峰主及明法殿決定。我會派人看着你。”
岑歌拿起茶盞,吹着茶盞上的熱氣,試圖吹去緊張的感覺,将茶喂給斑斓虎喝……戲無衡這不算正當防衛嗎?
他這個笨蛋剛才還安慰自己來着。
卻見戲無衡坦蕩地看向藍若絮,面龐被窗戶陽光投射進來,全無陰霾。
“我知道,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一個煉氣一層的家夥,能逼得一個築基期的劍修拔劍。這不重要,她也幹不了什麽了。”
他只理智分析着:“有人幫蕭婳解開了蛇金繩,還帶她突破臨時牢籠的陣法,送她迷藥。這個人找到了嗎?”
“嗯……”藍若絮下意識看向岑歌,默了一下,低頭看茶盞:“還在調查中。”
岑歌疑惑,看她做什麽?
戲無衡卻已經發問,還是笑的模樣,只是笑意不由得淺了幾分:“現在調查方向在誰的身上?”
青溪峰大師姐猶豫半晌,終于在岑歌疑惑探究的目光中,咬咬牙開口:“嶺南。”
話既然說出口,接下去的話就容易得多:“蕭婳當着我們的面闡述,她是昨天晚上被救的。救她的人一襲黑袍,披散長發,有時候會抱着一只白貓(蕭婳沒認出雪豹)……長得很俊。”
光是黑袍,就幾乎能鎖定一個人了。而白貓,更是許多修士都會養的小寵物。
嶺南真的就沒有養貓嗎?沒人能肯定。
戲無衡毫不猶豫:“我不信,他是那種擺好靈石呆呆看人一整晚的呆瓜,會跑去救人?”
“……”岑歌一下子沒分辨出劍修話裏的信息,只急忙說佐證,“他昨晚擔心我遇襲,一直在我屋裏護我修煉的。”
藍若絮無奈地看着他們兩位,道:“但是你在內視修煉的狀态,他真的離開,你也無法察覺的。”
猶豫了一下,她又說道,“不僅如此,之前野豬妖群暴動,蕭婳借機偷襲岑歌的事……也和黑袍人脫不開關系,南蘊峰的師妹已經查出來,那些野豬妖都被下了藥,因此發狂。”
事情樁樁件件壘在一處。岑歌一下子分辨不清,只能不相信,保留意見,并且不保持沉默:“如果嶺南也要被關押,請給他安排舒服一些的牢房,他好幾天沒睡覺了。”
藍若絮眨了眨眼,見岑歌神色認真,朝戲無衡調侃地瞧了一眼。
戲無衡不以為意,還朝她呲牙咧嘴的笑。
藍若絮:“……”
她剛才還頂着暈馬的勁,勸越戈不要打擾他們在一起膩歪呢,早知道她在他們剛抱一起的時候就喊出聲!讓他耳朵憋紅去!!
前排吃瓜完畢,藍若絮收心,耐心解釋:“不至于關押,他和戲無衡一樣,之後的一切行動,都要在其他人的視野之中。”
岑歌想說,按嶺南野兔一般的緊張程度,若是有人接近他,他就會睡不着的。
但眼下,蕭婳一口咬定是嶺南救的她,嶺南也的确缺少确切的證據,能證明他的清白。
她輕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了。
“我等下能去看他嗎?”
藍若絮靜默一瞬,還是搖頭:“不。”
……嶺南在昏暗的狹小屋宇中,抛棄孤高冷傲的面殼求她,請她不要和岑歌說他被關押的事實,不要讓岑歌太過擔心。說着說着,渾身發燙地暈了過去……
“他的身體情況不太好,不想讓你看見,只讓我轉交給你這個,”她遞出一袋藥丸,“說是找章魚用的。”
岑歌心知肚明,這是飛魚丸。
她道了謝,把丸藥收進儲物袋中。撸着斑斓虎三花色的毛,怔然發呆。
黑袍人……不可能是嶺南。
所以,蕭婳的同夥到底是誰呢?
片刻沉默。
沒人打斷岑歌的沉思,戲無衡甚至都不想聽,坐原地調息靈力。
越戈左右看了看,忽然冷笑道:“蕭婳做了多少惡事?她說的話,你們難道還真的相信不成?”
盡管背着光,他的笑容依舊如深淵森然,他在張揚地諷刺着他們:“要我說……還不如直接殺了她,也免得她改天又攀扯上別人,吵鬧不休。”
藍若絮陡然站起身。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勸說越戈,還是在勸說她自己:“蕭婳不能殺。她有同夥,事情背後也可能還有隐情……回門派後,我向明法殿申請對她使用搜魂術。”
越戈不再争辯,只垂下頭,咧着嘴角嘆息:“等到回門派嗎……那時候,她指不定又折騰出什麽事呢。”
藍若絮冷着心腸,往外走去,不再理會屋裏的人。
她已經通知清楚了。
這事對她來說,只是一場因為愛恨情仇而引發的鬧劇。蕭婳因為戲無衡想殺岑歌,嶺南因為岑歌想利用蕭婳禍害戲無衡,都是人才。
至于越戈陰陽怪氣的想做什麽……誰知道呢?不過是另一個人才罷了。
……
……
……
屋裏還有三個人,一只老虎。
因着嶺南的事,岑歌有片刻的神思不屬。
回過神時,只見越戈已經挪着凳子到她斜前方,無奈又縱容地笑看着她,“我的老虎還在你的懷裏。”
斑斓虎前肢攀着,趴在她的腿,被她抱着頭:“嗚……”
岑歌忙松開懷抱,抱歉道:“對不起,我剛才發呆了。”
“沒事的沒事的,”越戈笑容洋溢,“我喜歡你,所以我的寵物也喜歡你,多正常的事啊。”
岑歌:“……”
無時無刻不在撩她,簡直了啊!
斑斓虎在她的懷裏拱了拱,才戀戀不舍地嗚咽落地,往門外走去。
越戈也朝她揮手:“我最喜歡的松鼠,再見啦。”
岑歌深呼吸一口氣,不接他的茬,只道:“把門帶上!”
越戈不以為意,笑着出了屋。
屋裏就只剩下兩個人。
窗戶透進來的光逐漸微弱,岑歌朝外看了一眼,烏雲不知何時已經密布于穹頂,再過一瞬,甚至可能下雨。
戲無衡歇了自己調息的靈力,放松戒備,點亮了靈力燈。
燈光沖破屋內的晦暗氣息。他純粹又陽光的笑意比燈更加耀眼。
他是笑着說出話的:“瞧,果然沒事吧。蕭婳捅了我一劍,我捅回去;她現在被關押,我只是有人看着,還能自由活動,一直有人陪我聊天——說來我還算是賺了呢!”
岑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他的話聽着是安慰人,但也太沒心沒肺了吧!
“你等着,等下監視你的人就來了!”
其實岑歌還是擔心的。在攝像頭下生活……戲無衡面上笑嘻嘻的,可實際上真的能承受得了嗎?
尤其,監視他的,很可能平時還酒肉朋友一般稱呼他為“戲哥”,眼下身份變化,他真的不會明裏暗裏受欺負嗎?
“早就來了。”戲無衡笑着說出驚悚的話。
“什麽!?”
岑歌下意識看向屋內的各個角落,難道監視的人還特地隐形不成?
戲無衡好笑地看着她:“沒那麽誇張,明法堂的人都是金丹期的人,進不了秘境。藍師姐應該只是派青溪峰的一個弟子過來看着。”
“那……來了?”岑歌這回學乖了,往窗外去看。
——什麽都沒看見。
只有預示不祥的陰沉天氣,還有隔壁屋灰撲撲的石牆。
戲無衡“哈哈”大笑,道:“你這樣是找不到他們的,他們也想找個隐蔽地方偷懶啊。”
說着,他打開窗戶,從儲物袋裏摸出一片鏽刀片,往遠處随意一丢。
石牆後很快冒出一抹青綠色的身影。性別男,頭頂翠玉冠,也是笑嘻嘻的。
岑歌不認識,但戲無衡顯然和他關系不壞,說了幾句她聽不懂的黑話,玩倫理梗問了幾個“爸爸爺爺”的吉兇,才說到正題。
戲無衡:“今天來看我的是你啊!明天換成誰?”
青溪峰弟子:“本來應該是光哥的,不過他不太想去,又聽說有人找師姐報名,所以還不清楚。”
戲無衡:“你怎麽不守着門,來窗戶這邊盯着?”
青溪峰弟子:“門口那邊放個陣就行,窗戶這邊你倒是能直接飛出去……哎你的禦劍術太好,我監視的壓力很大的。”
戲無衡潇灑表示:“你不用監視,我不會跑的。”
青溪峰弟子:“畢竟職責所在……”
戲無衡:“我靈力現在還沒恢複,再用一段禦劍術,你就能在千山城看見變成平民的我耍劍花讨飯吃了。”
“好,我心裏有數,”青溪峰弟子笑道,“戲哥也不會讓我難做的,我知道。”
戲無衡點點頭,就關了窗戶。
岑歌聽了一陣相聲一般的對話,有些雲裏霧裏。正要離開窗邊不遠處,自去修煉時,戲無衡卻猛然拉住她的袖子。
她詫異地去看他。
戲無衡的側臉被窗外的光照着,更顯輪廓分明,眼眸深邃。因為屋裏的燈也亮着,也沒有許多陰暗感。
他開口,語調有些委屈:“你聽我說。”
岑歌輕嘆一口氣,站住腳,“你說。”
“我剛才真的好想和他說,我和你在一起,所以不會試圖逃跑的。”
“……”
“但我怕你生氣,沒敢說。”
“這個我是無所謂的……”
“并且嶺南那麽明顯的,他們都不認,還是要監視他,所以我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區別。”
戲無衡說的語速快,語義也有些繞,岑歌愣了下,沒反應過來:“嶺南什麽明顯?”
“當我沒說!!!”
戲無衡懊惱地揉了下自己的頭,把頭發都揉亂了,鬓發散了幾縷垂到眼旁。
他就散亂着頭發,吞吞吐吐匆匆忙忙地轉移了話題:“那個……”
“嗯?”岑歌靜靜地看着他。
戲無衡的耳根不由自主又紅了起來。在岑歌的目光變得狐疑到幾近抗拒之前。他把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靈力因為心态的變化,開始在筋脈之間翻滾奔騰,連着血液呼吸一起沸騰。
他看着岑歌,她同樣被窗外正正好的陰天光亮的臉龐。
呼吸隐約相纏,帶動着體內不足以令他失去理智,也完全不能夠助興的藥效。
不自覺地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幹燥的嘴唇,後知後覺的緊張感……
……她的眼睛漆如點金,很好看。
在岑歌茫然疑惑的眼眸中,他看着緊張躁動的自己,忽然發覺,自己要補習很多東西。
例如,現在,他該怎麽開口呢?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嗎?
一個平日裏潇灑肆意,縱适放達的俊逸劍修,也會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那個……”他還是艱難開口了,“你之前說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是什麽意思啊?”
他說着,眼眸中帶了一些水潤閃爍的光芒,嘴巴微微抿上:“是要我直接行動,不用再舉例子,說‘例如’的意思嗎?”
“如果不是……請你告訴我,我會努力去學。”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碎碎念——
碼字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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