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兩張撲克face
從綠島回到秘境入口,需要一整天的時間。船只改良過,時間能快一些,也還是要大半天。
到了晚上的時候,秘境入口遙遙在望。目力好的修士,已經能看得見的入口海灘上的點點亮光。那是沒辦法到達綠島,只能在入口處打坐修煉的修士發出的亮光。
戲無衡站在甲板上遠遠看着,松了一口氣。
他把靈石燈送給岑歌看書用,又扔給嶺南一個“你要保護好岑歌”的眼神,嬉皮笑臉地拉着越戈,繼續忙着不着邊際的事。
嶺南看向戲無衡的眼神複雜,其中有不少的羨慕與感慨。如果戲無衡再給嶺南抛眼神,或者岑歌有留心到,一定會發現一些他們平時都忽略的事情。
但沒有,戲無衡的态度近乎強硬,拽着越戈就走。
嶺南收回視線,看向岑歌。
玉制的靈石燈芯嵌着金屬性靈石,金光熠熠,比燭光明亮,清晰地映出她清亮的眼眸。
在甲板上的人不多,大部分人到船艙或船艙底去休憩修煉。
并沒有其他人被靈石燈照耀,被照亮的側影之後是一片昏暗。彩綢招展,反射着水潤的光芒。
之外,便是藍黑色的天邊,天上有聊勝于無的月光照耀下來。
岑歌在默記着草藥集,察覺到目光後,朝他看來,疑惑笑道:“怎麽了?”
嶺南并不掩蓋他的滿腹心思,朝她伸出手:“我們去船艙頂部吧。”
岑歌拿起靈石燈,試圖透過金燦燦的光,瞧出他話裏蘊含的幾許心緒。
但她只能看出他近乎冷漠的面無表情。
應該是正事,岑歌按捺住自己莫名煩躁跳動的心,收好靈石燈和書,點頭:“好。”
魔焰劍從指尖滑落,變為血劍。她踩上劍,飛上船艙頂。
岑歌看着船艙頂的景象:“……”
嶺南足尖一點,也跟着跳上船艙。
嶺南看着船艙頂的景象:“……”
據說,把一男一女關在密閉的房間裏,不出半個月,男女之間就會引動體內的荷爾蒙,産生“我們是互相喜歡的”錯覺。
秘境裏跌宕起伏的一段經歷,足夠成就幾對情侶。
夜色正好,甲板上又人來人往,适合談天說愛的地方,除了船艙底部隔斷開的各個幽暗的小房間,便只剩船艙頂了。
眼下,他們就看到了……膩歪在一起的一對情侶。
月光下,嶺南扭開微紅的臉,開口道:“我沒想到這裏有人……”
岑歌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家情侶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可以浪漫談戀愛的地方,眼下明顯打擾了。
“沒事的,”她忙道,“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說,甲板前頭現在也沒——”
那對情侶,其中一個人的目力比較好,小聲和另一半說“嶺南”二字。
随即,兩個人都發出短促的尖叫聲,從船艙頂上像普通人一樣跳下去,岑歌眼見着,其中一個人甚至有點崴腳。
岑歌:“……”
至于嗎?
嶺南也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因為無奈,又有幾分感慨,她不知道為什麽感慨,姑且也陪着嘆息一聲。
船艙頂很适合看夜晚的星空。岑歌仰頭看着被月光掩映的星空,靜靜聽着嶺南說話。
“等回到門派後,你應該也能凝練金丹了。”
“師父和我說過,我出秘境後要去處理我的心魔,應該會過個幾百年才能再出來。”
“如果戲無衡那天沒有幫你摘千年雪蓮,我察覺到黑氣,忍不住和你說話,那我現在應該會是怎麽樣的呢?”
不知為何,嶺南說話有些颠三倒四的,并且……話出奇的多。
岑歌沒有插話,甚至沒有附和,她只靜靜聽着。
偶爾在內心給出回應。
如果戲無衡沒有出現的話,嶺南便依舊只是個孤僻的丹修,因為其他的契機前去秘境,在石室劍冢中孤零零地拿到魔焰劍。這位無女主升級打臉流的男主或許會很疑惑,這麽寶貴的劍為什麽沒有人和他搶。
嶺南的話已經漸漸陷入迷亂。
“我第二次見到你,你依偎在師父的懷中一起坐在主峰大殿上。那是師門擇定大會,衆目睽睽中,我滿身鮮血,但那時候你和我笑,又仰頭和師父說笑。”
“我從一個師兄那知道,你升為真人前,只能稱呼你為小師妹……當然,師父是要求我不要和你見面的,那個師兄還因此被罰去養丹一個月。”
“我也不知道外頭的人把我傳成什麽樣的可怕形象。但面對那些話語的時候,只要面無表情地看回去,他們就能從‘厭惡嫌棄’轉變為‘畏懼’。”
“真的,只要面無表情,就可以完美掩蓋住所有的心緒,心魔也不會複發……直到我看見你,和你……”
嶺南或許是在竭力保持着他面無表情的神情,沒說完的話愣是卡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些話是暧昧的,岑歌心裏明白。
但她更在意嶺南說這些話的原因……不同于平時沉默寡言的嶺南,眼下絮絮叨叨說了這麽許多的他,是因為什麽?
星空被微風吹動,閃爍着光芒。嶺南一身黑袍,幾乎融入在星空之外的夜空中。
他還在說着。
“一開始,我就是師父撿來的,和其他因為戰争而失去父母的孤兒一起被安置在千山城裏。師父和我說,因為查不出我父母的血脈,又是從嶺南撿的,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嶺南了。”
“我的心魔也是從小就有的,嚴重的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甚至靈力四蹿,讓自己滿身是血。師父問過我,是吃藥控制,還是自己控制。師父說,如果吃藥控制,我的修為就永遠只能在築基期,結丹時會因為心魔反噬而粉身碎骨,所以我選擇自己控制。”
岑歌聽着愣了半晌,心生擔憂:他吃了清心丸後會是什麽後果?永遠無法結丹?……是《至道無情》後半本書的內容嗎?
嶺南還在說着,千山城時期的記憶、煉氣期的回憶、還有築基期後進入赤炎峰的經歷。
他說的又多又亂,岑歌縱然是修士,也幾乎要記不住了。
嶺南卻忽然嘆了一口氣:“我或許應該聽師父的,不和你說話……我現在越界了,很徹底的越界。”
岑歌安慰道:“沒關系的,或許你和我聊了這麽多,對解決心魔會有奇效。”許多心理早期症狀都能通過溝通療法來緩解,修士說不定也一樣呢?
嶺南笑了一聲,嘆息般的苦笑。
他說道:“希望你能記住我。可能那就是以後我……”
嶺南一直沒把話說完,岑歌側頭問他:“‘以後你’什麽?”
“沒什麽,”嶺南倉促地轉移了話題,“你說,和你聊天,能解決心魔嗎?”
岑歌笑道:“可能。”
她是想着,嶺南訴說一下,心魔不做任何保證,不過好歹能緩解壓抑很久的心情。誰不想有一個能從出生聊到死亡的朋友呢?
但,緊接着。
溫涼又柔軟的嘴唇,和溫暖又柔軟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只是輕輕的一下觸碰,卻讓清心丸的藥效退守丹田。
心髒開始劇烈跳動,靈臺也開始翻湧。
岑歌睜大了眼睛,看着嶺南近在咫尺的黑色眸子,月光下亮着水潤的光芒。
她怔然道:“這樣啊……”
原來是這樣啊,嶺南的心意。
已經不能逃避了。不管是惡毒女配身份論,還是好朋友論,都不能用作借口了。
話的意義,似乎必須應該深究下去了。
岑歌沒有抱住他,也沒有回吻過去,只在他再次小心翼翼的親吻吮咬中,閉上眼睛。
“唔……”
有濕氣,是鹹的。嶺南在哭。
所以,為什麽呢……
……
……
……
“嗤。”
甲板盡頭,越戈扭頭看着戲無衡,肆意諷笑:“你把我拽來,忙這忙那的,就是為了幫你朋友追上你喜歡的人?”
戲無衡還是笑嘻嘻的,至少在越戈面前,他還能撐得住:“至少我喜歡的人不會被你弄死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打勾。
今晚九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