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深如海,如海

印染終于明白了欲望使人堕落,而告誡讓人拒絕堕落的相對矛盾。起碼,她并不是義無反顧的純潔的。她膽怯了,甚至……認為終于驗證了那句因果報應。印言東的所種的因,在他女兒身上得到了體現。

窗外風刮得厲害。

下過的雪因為降溫,凝結成冰。

餐桌上是吃剩了的菜,她的視線落在面前的桂花肉上,飄忽着,沒有焦點。兩只手抱着一碗紅豆粥,像是在捂手,勺子放在餐碟上,沒有吃的欲望。

季末霖習慣的在喝白開水,單辟出來的隔間,悠悠的,只有兩個人。

這裏離田子坊不遠,也離她曾經的工作室不遠。

工作室……

聽桑又說,那裏已經改成了一家發廊。

圈內很多人說她是何其的幸運,沒有經過煎熬的等待,趕上了這個好時代,更多人承認、包容多樣的文化。無數人問過她當年拒絕國內大企業的聘請,白手起家,建立自己的工作室的初衷。她不是不回答,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想了很久,仍是不确定……

是陰差陽錯,也是命運使然。

“想不想知道我剛到上海時發生的一些故事?”她實在沒有什麽食欲,索性一心一意的和他說着話。

季末霖也把水杯放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印染抿抿嘴,忍住笑意。

其實,如果不做工作室,她可能也會是個不錯的劇組服裝師。她這樣告訴他,第一次有開口講述那些年發生的事的欲望。

大四一整年,除了畢業設計,其餘時間都是泡在的橫店。從一個劇組,到另一個劇組,從古代戲,到抗戰題材……她安安靜靜,跟着帶她的老師後面做跑腿,做的更多的是服裝整理的工作。後來,有一場戲是拍的染坊,也是這一場戲讓她有所思,繼而改變了人生的軌跡。

像是印家血液裏帶着的,促使她、指引她還是走上了花布設計的路。

Advertisement

再後來,她的作品在國際上得了獎,一筆對當時的她而言巨額的獎金,又讓她毅然決定離開橫店,拖着箱子坐在上海的街頭,并沒有很偉大的目标,就是覺得,要做一些能讓如果還健在的爺爺自豪的事。

“這樣想,我好像是比其他人收獲的早。”印染承認,在她年輕的時候,有份不錯的事業,讓她能遇見他,是她的幸運。

窗外天氣陰沉,室內卻因為暖氣,顯得春光明媚。

木制的花架上,一棵吊蘭,長得郁郁蔥蔥。

“一直沒問過你,植物學好玩嗎?”她也想知道關于他的一些事,除了她看到的季末霖,還有,季先生之外的季末霖。

和他在一起,有時候會很糾結。

如果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她一定可以通過很多人來了解他,聽別人講一些她未曾參與的他的故事,可惜……

偏偏她的季先生還是你不問,我就不說。

季末霖當然不知道她的糾結,簡單的告訴她,如果是養些花花草草,那很有趣,如果是站在學術的角度,很枯燥。

印染驚訝,答案,和她想的有些不同。

“其實,我主修的是經濟學,在取得經濟學博士學位之後,又讀的植物學。”

印染目瞪口呆。

雙博士學歷……

他說的很正常,像是一個人就應該接受九年制義務教育,可就是這樣的正常,才讓人嫉妒之餘又羨慕。

說話的間隙,桑又把她要的資料發了過來。

印影檔案的掃描圖,還有一些文字簡介。印染仔細的分辨着,大概知道印影在的學校、專業、所得獎項……

簡歷上,有一張一寸免冠照片,笑的很甜。

眉宇間,竟然和自己有點相像……

她是她的偶像嗎……

腦海裏是印影男朋友說的一番話,為她去的南京,如果工作室能早一點開,是不是在這之前,就會見過她。

驀地,印染關掉手機,她想再去一次醫院。

下午,她在季末霖的陪伴下,第二次,站在了印影病房的門口。

意外的,屋內只有印影,和她的男朋友。

印染的手裏抱着一束粉色的玫瑰,上午來見她的床頭放着的是白色芍藥,顏色有些單調,來的路上看有花店,便順帶買了些。

她并不知道,為什麽還要來……

印染怔怔的,站在病床前,手裏的玫瑰被支白拿走,插在玻璃花瓶裏,和白芍藥一起。

同時在滴的兩袋藥水……

印影顯然心情很好,開口叫她染姐姐,想要支撐着身子坐起來,被支白制止,後者走到床前調整了些床頭的高度,又把枕頭整理好,才放心的重新又站在一旁。

印影望了望季末霖,很快意識到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份,甜甜的叫了聲姐夫。

印染面對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妹妹,像是一時堵塞了喉嚨。

屋內的暖氣很足,病床上的人卻臉色蒼白。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和白色的床單被罩對比很明顯。印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發不了任何的聲音。

“爸爸說你上午來過,可惜,我在睡覺。”印影抿了抿嘴唇,很快又很開心的看她,“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看我。”

印染離開印家時,印影還不會記事,印家事發的那幾年,印影還很小,什麽都不知道,也根本不會知道些什麽。恐怕,現在能認識她,知道她,也是小姑姑的緣故,二叔自然是希望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印染笑笑,掩飾住一些情緒。

如果爺爺在,父親在,母親在,她是不是也會像面前的女孩這樣,毫不顧忌的對任何人無所戒備。

“染姐姐,我聽說你結婚了,是領證還是辦了婚禮?”印影完全沒有受生病的影響,一心一意關心她的人生大事,順便,偷偷地看了幾眼坐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男人。

“是領了證,還沒有婚禮。”印染老實回答,猜不透女孩想要做什麽。

“那我做你的伴娘好不好?不過……”

印影低低頭,瞥着手上正在輸液的針,“不過,得等我精神好了點。”她的口氣,像是和爸媽承諾要做完作業才能出去玩一樣,全然的,小孩子氣。

印染愣住,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婚禮,要宴請印家的人。

現在,面前的女孩很真摯的看着她……

是錯覺嗎?

“……嗯,好,”印染失魂落魄,又像是自言自語,“等你精神好些了……”腦海裏,是印言東那句,如果小染還是找不到合适的腎源,最多,再活三個月。

她原先對這種生命的終結,沒有什麽概念。可想到面前笑的沒有一絲威脅的女孩……

無論是誰,二十一歲,都是很年輕的年紀。

印染承諾會再來看她,季末霖沒有什麽表情,替她推開手邊的門。

空空曠曠的醫院走廊上,濃厚的消毒水的味兒,撲面而來。

第一次,

有些害怕……

父母去世時,她看到的只是衆人擡得棺材。

爺爺去世這麽多年,她連墳墓都不知道在哪……

都是死亡不是生的終結,而是生命的延續,可她,在切身感受後,還是害怕。更無法想

象,三個月後,印影她……

很傷心。

轉身撲進季末霖的懷裏,壓抑了一天的情緒,讓她對他更多了依賴,更無法想象,如果想在病床上躺的是他,她該怎麽辦。

她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緊緊的抱着。

“你這是在抱怨我沒有很快給你準備婚禮嗎?”季末霖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笑着問她。

印染不答應,用臉蹭了蹭他懷裏。

季末霖伸手環住她的身子,周圍都是消毒水味兒的情況,他能嗅到的,仍舊是她的頭發香味。

難得,她也像是個膩人的小孩子。

良久,她從他懷裏擡頭,季末霖才發現,剛才,她像是哭過。

眼睛紅紅的,還有些晶瑩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轉。

不由得,心中一緊,即使,他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麽。

“我想去做血液檢查,你說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做夢,說藍印多了好多的評論0.0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