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入海

南京的雪,今年格外的多。

季宅已是大雪紛飛,這城中的道路上,兩邊堆着積雪,已經看不清花壇中的草木。車駛在去往上海的高速上,路過一個服務站,都是些急着返鄉的人。近鄉情愈切,像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的。

景色匆匆而過。

按照約定的時間,她去上海見二叔,還有印影。

車內氣溫調的正好,上午九點鐘,韓叔詢問她是否吃完午飯再去醫院。印染猶豫了會兒,開口道,直接去醫院吧。

季末霖昨晚去了無錫,約好今天在上海同她見面。

所有的事,他做的滴水不漏,本該安心才是……

一路,她恍恍失神。

印言東急需給印影尋找到合适的腎源,這次去上海,會有小姑姑,也會有姑父……印家的所有人,她都會見到。過了十八年,糾紛纏繞,如果,她的一顆腎可以讓這一切孽緣結束……

直到車下了高速,越來越近的高樓住宅,才将她從記憶中拉回現實。

她以為會恐懼,排斥……

沒想到,事到如今,竟是平淡的出乎意料。她現在,已經是季末霖的太太,所以,自己也會很安全不是嗎。

季末霖很守時的在醫院停車場等她,是他替她開的車門,一只手将她從車內扶出。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黑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高跟鞋,還有一頂沙色的小禮帽。很正式的着裝,看得出她悉心打扮過。

不言而喻。

季末霖握着她的手,車內暖氣打的很足,她的手卻是冰的……

“我定了一家上海菜做的很地道的菜館,一會兒我們去吃。”電梯門關上,空空的只有她和季末霖還有韓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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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染望了望他,很快知道他話中的含義。

不禁有了些撒嬌的意味,去摟他的腰,她的季先生,總是那麽體貼。

走道盡頭,VIP病房,就連門上的窗簾都拉的很嚴實。

門口站着一些人,韓叔低聲說了幾句,很快門就被推開。映入眼簾的,是個單薄的病床,輸液的吊瓶,還有一些唬人的儀器。白色的色調,明晃了眼。

從這個角度,床上的人并未醒來,在沉睡。

印染愣在門口,目光飄忽着,看到從沙發上起身站着的人,二叔,小姑姑,姑父,還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如果沒有記錯,她在網上見過他,影視圈的後起之秀。現在出現在這兒……

印影的男朋友?

她面無表情,站在季末霖身旁,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會立刻逃開吧。

十八年後,第一次這麽正式的見面。

在醫院。

是需要她給他的女兒換一顆腎。

“季先生。”說話的是印言東,複雜的看了看印染,沒有說話。臉色比印染上次見他蒼老了很多,怕是為了這個心愛的獨女四處奔波勞累所致,果真是虎毒不食子……印染這樣想着,目光迎上了在場的人,淡淡的,沒有情緒,或者掩蓋着內心的波瀾。

“印先生客氣了,是我太太執意要來。”季末霖的本意,并不希望是在這樣的場合見面。

太太?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心中打了問號,像是震驚般,看着剛進來的人。

季末霖的太太,季家孫媳婦,也會是未來季家的女主人……沒想到這麽快,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

那麽,他們此次來上海……

不對,季末霖說的是印染執意要來,那麽,是不是她知道了些什麽,改變了主意。

印言東覺得自己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商場,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難以琢磨現在的處境。

醫生說,如果印影再找不到合适的腎源做移植手術,很難再撐過三個月。印影的母親是因為腎衰竭去世的,從診斷出,到醫院下達病危通知,不到半年,如今,印影也……

印染走到病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印影,很難把她想成是當年那個捉着自己手指細啃的小女孩。

自己上次在北京見到她,她還是一副朦胧無知俏皮女學生的模樣。

她承認,還未決定是否要進行血樣檢驗,她沒有神聖到可以完全不記恨二叔當年的所作所為。父親的死,母親的死,爺爺的死……印家徹底的改變,還有她近乎诙諧的十八年,偶爾深夜做惡夢被吓醒,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只為了相同的姓氏,讓她忘記過去的種種,答應他,把她以後的人生抛諸腦後,全然不理會她丈夫的立場……

她承認,她做不到。

病房裏很安靜。

有護士推開門進來想要查看病人狀況,被屋內的凝重吓得抽了口冷氣。拿着筆記錄了數據,就連例常的叮囑,也變得很小聲。

見慣了VIP病房裏住着的病人非富即貴,但這種陣勢……

護士推開門出去,又恢複了安靜。

所有人都難以開口。

印言東是,印伏雨是,印染也是……

最終開口的竟是那個陌生男人,站在病床的另一邊,調了調加濕器,又把花瓶裏的白芍藥整理好,他對印染說,他可不可以随印影叫她大姐。

印染點點頭,繼續聽他簡單的介紹。支白,印影的男朋友,也會是她未來的丈夫。他說的極其的堅定,年輕的面孔上,少有的閃過和年紀不相稱的篤定。像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不過是感冒發燒,吃了藥打了點滴很快就會好,然後會繼續對她說,歡迎來我們的婚禮。

“你一定不知道,印影在被診斷出病前,瞞着所有人跑到南京一心想進你的工作室,直到錄用的那天,我在北京接到她打來的電話,雀躍的像是小女孩。”支白說的很平靜,也很認真,腦海裏閃過她打來電話時,他正在化妝室準備拍一個廣告,聽到她從南京發來的聲音,他也跟着高興,笑意引來化妝師的一陣八卦。

……

他還說了很多,印染的心思卻全在他說的那句,印影去南京找過自己。

桑又的确說過錄用了幾個新人,有些資料她也見過,卻從不知道印影,也在名單之中。

“你是她的偶像,如果小影知道你來見她,她一定很高興。”支白的語氣并無異樣,掩飾不住的無奈,像是說給她聽,也像是說給自己,“可惜,她精神最近不是太好,一直在睡覺。”

印染兀的擡頭看他。

一個大男人,眼底有隐約淚光,沒有直接的、聲嘶揭底的求自己,求她給印影換顆腎,而是在給她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

沒有用道德來約束她,一定要給這個同樣姓氏的人換上好的腎。

她穿的高跟鞋,腳很涼。

寒氣冒上來。

重新回到季末霖身旁,目光看着他,害怕、猶豫、征詢……

一直沒說話的小姑姑開口對她說,要不先去驗血,再決定要不要做手術,畢竟即使做了移植手術,也不排除會有排斥反應。

所有不關己事的人,都想要個折中的方法。

印染低着頭,摘下頭上的小禮帽,露出所有的視線,毫不遮掩的目光看着這些印家的長輩。

“你們是想要我去驗血,還是瞞着我什麽,走個程序而已?”

不可能,所有人把籌碼都壓在她身上,更沒有原因,非她不可……

再次陷入了安靜。

印染望了望病床上躺着的身影,聲音毫無溫度的問,“你難道不想救你的女兒嗎。”

……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俺寫的費腦量的文了,偏老媽還一邊織毛衣,一邊笑哈哈要我應和她講的內容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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