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生前夜.6

喪屍橫行的世界裏,對人類來說,似乎沒有什麽地方比擁有武.裝.部.隊的安全區更加安全了。

雖是成功來到了人類的聚集地,梁月笙卻絲毫不敢松懈。在清楚自己獨一無二的體質之後,他發現人類對他的威脅可能比喪屍更大。不死者不會觊觎他體內的病毒抗體,但人類會将他當成割肉研究的小白鼠。

“湯圓,你說我如果提供出病毒抗體的線索,那些躲藏起來進行不法研究的人會主動來找我嗎?”梁月笙時時牢記着自己肩負的光榮使命。

“您現在等級太低,湯圓并不建議您拿自己做誘餌。”

“哈、哈哈哈……我就随口一說。”他比誰都惜命呢。拉開控制面板,他看見自己的等級依然停留在個位數,其中一大半還是擊敗隐藏Boss蜘蛛獲取的。

“不過您可以換一個方法去引誘那些人,比如禍水東引,賣一賣盟友。”

梁月笙詫異地望向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大團子,他沒料到這顆湯圓居然是豆沙餡兒的。

對于坑阿爾瓦這件事情,他根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本來他就不喜歡這個在游戲正傳裏演了玩家一路的人類公敵,再加上這個家夥還明确表示出了對他的食欲,無論如何他都沒法建立起和反派Boss之間的純潔革命友誼。

梁月笙向來是個行動派,在取了兩滴自己的血液之後,便将試管夾帶着一封用左手寫的信,匿名投遞給了總司令的所在地。

信中內容,全部指向那位曾經為人類效力卻突然叛變社會的不死者帝王。

“最強的不死者流淌着抗病毒血清”,這樣的內容看似無稽之談,卻不免誘人一探究竟。

幹完這票損人不利己的險惡勾當之後,梁月笙出城見了一面那位在人類地盤經營加油站的不死者。

染着一撮灰毛的男人戴着沒有鏡片的眼鏡框,翹着二郎腿坐在加油站門前,無所事事地打瞌睡。見到有客人來找,他睜開半只眼睛,慵懶地說道:“買賣自助,錢放在櫃臺裏就好。”

“你不怕有人不給錢嗎?”這人心眼子是有多大啊。

男人猛地睜大雙眼,驚道:“方圓數十裏只有我這一家加油站,誰敢和我做一錘子生意?”

梁月笙算是服了,這人明顯是有恃無恐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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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想起來了,你是三個月前被德文搶回家的那個媳婦兒!”男人收了二郎腿,猛地站起身來,竟是比梁月笙高了大半個頭。“你找我有何事,是陛下讓你來的嗎?”

“你和他說一下,最近注意人身安全,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梁月笙将事情的緣由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惹得對方哈哈大笑。

“小哥,幹得不錯呦。”男人扶了扶眼鏡框,向梁月笙比了個大拇指。“我叫盧卡,小哥怎麽稱呼?”

“簡……”梁月笙悲哀地發現,他到現在都沒弄清自己的名字、身世與長相,僅僅知道德文稱呼他為“簡”。

“你不會真的愛上德文了吧?”盧卡險些跌破眼鏡。

“啊?”梁月笙懵了。

看着對方懵懂的模樣,盧卡只當作是自己的無良族人将一個好端端的小夥子搞失憶了。“小哥啊,你沒意識到‘簡’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嗎?”

畢竟是名校高材生,梁月笙的腦子還是很靈活的,很快便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那是他妻子的名字?”

盧卡點了點頭。“我、簡還有德文,三人從小青梅竹馬。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雖然能理解德文,卻無法原諒他,于是現在不怎麽和他玩兒了。”

“理解?”

“哈哈,你是人類,自然不會明白,饑餓對我們來說有多麽可怕。”

類似的話,他好像從阿爾瓦那裏也聽過。

“哎,不聊這個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有趣的客人,不能一直說這些掃興的話題。”盧卡伸了個攔腰,給梁月笙搬了個椅子,顯然做好了與他長談的準備。

“不了不了,我就是路過而已,還要急着去打喪屍刷功勳換物資……”梁月笙轉頭就跑,被盧卡邁着大長腿攔下了。

“別走哇,你要刷功勳的話,可以直接刷我!不瞞你說,我在懸賞榜單上價值十英畝良田呢!”

梁月笙哭笑不得,這位阿爾瓦的心腹,顯然與他的陛下擁有截然相反的性格。

“心領心領,告辭告辭。”

見攔不住青年離去的腳步,盧卡不再挽留,像舊上海的夜總會舞女一樣熱情地揮了揮手,對着梁月笙的背影呼道:“有——空——常——來——玩——呀——”

告別盧卡之後,梁月笙覺得自己的游戲觀出現了裂痕。

“這是我第一次在恐怖游戲裏遇見這麽二卻能活過第二章 的角色。”

“主播,您要明白,盧卡不屬于幸運E主角探險團,他只會出現在Boss圖鑒裏。”

梁月笙發現,除了在遇怪挨打、有難同當的時候,這顆湯圓都老練犀利得令人發指。

“下個游戲裏,我能申請玩Boss視角嗎?”

“首先您要活過這個世界。”

“……謝謝,我會加油的。”

梁月笙決定去記憶中的地圖轉轉,畢竟在正傳中見過的地圖,走起來更方便一些。然而他在穿越森林的時候,猛地撞見了一張熟悉的面龐。

德文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面色不善地眯起了眼睛。

“簡,你為何在這裏?”

本能讓梁月笙避開了這個話題,他看向德文的傷口,驚訝道:“怎麽傷得這麽重?”

德文表情微霁,“不礙事,只是那個醫生不知動了什麽手腳,讓我的凝血稍微困難了一點。”突然他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面色大變。

“簡,離我遠一點!我不想讓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梁月笙怔住了,他明白德文在說什麽。就像人類受傷生病需要大量高營養補品一樣,不死者失去的血,都要從別人身上補回來。

“你不要緊吧?”在發現對方的善意之後,梁月笙也産生了些許恻隐之心。

“沒事,我聯系了接送人員。你……最好在半個小時之內,離我越遠越好。”

“讓你受傷的人呢?”

“逃了,那個醫生逃了。”德文的表情出來了一瞬間的猙獰,“他手裏的東西,有古怪。”

“古怪?”

“我們不死者與普通人類相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們擁有異常強大的體格與自愈能力。然而那個醫生手裏的東西,能破壞我們的這項能力。”德文松開左手,露出了右臂上汩汩流血的傷口。

梁月笙倒吸一口涼氣,這麽深的傷口,止不住血會非常危險。他突然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從積分商城裏摸出了一瓶止血藥,遞給了德文。

“凝血功能出現障礙的話,不妨試試這個。”

德文大約沒有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畢竟自己舉着電鋸準備砍人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這是什麽?”

“就當是前段時間你照顧我的報答。”

德文毫不猶豫地将那瓶西瓜汁灌了下去,随後,他發現自己的流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下來。

“簡,這是人類社會裏新研究出來的東西?”

梁月笙心道,這個世界的醫學還沒那麽發達,卻也只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我先走了。”

德文猛地龇出了一口潔白的牙,“你想離開我?”

“不是你讓我在半小時內離你越遠越好嗎?”梁月笙要為這位大佬的金魚記憶跪下了。

“又想從我手裏逃走嗎?”德文露出了乖戾的微笑,“又想留下我一個人嗎,簡——”

不死者仰天長嘯,宛如一頭捕獵之前的孤狼。

梁月笙撒腿就跑。用肚臍眼想也知道,德文的精神病又發作了,這個情況下講道理無異于對牛彈琴。

可惜即便是負傷的不死者,體能也要遠遠勝于人類,若非梁月笙不停消耗積分兌換路障,他根本跑不過十秒鐘就會成為德文的盤中餐。

“湯圓,你說現在都什麽年代了,為何還有游戲公司設置追逐戰這樣沒有品位的恐怖元素?”

“因為追逐戰和開櫃殺搭配起來食用效果絕佳啊。”

開櫃殺即為恐怖游戲主角躲入櫃中後被怪物打開櫃子咔嚓掉,或者是主角以為安全打開櫃子被等候已久的怪物咔嚓掉。

“這裏是森林,不是室內,沒有開櫃殺的前置條件。”

“那麽你只能祈禱德文在你精疲力竭之前清醒過來了……”湯圓默默點蠟。

所幸升了幾級之後,梁月笙感到自己的身手明顯輕便了許多,跑了這麽久也僅僅只是乳酸堆積導致了些許脹痛而已,換做之前他早氣管出血了。

然而這麽繼續跑下去并不是辦法,他總會有到達極限的那一刻。

豆大的汗水順着鼻梁滑落,他卻無暇拭去,直到眼前猛地一黑,随後而至的天旋地轉讓他失神了片刻。恍惚過後,他發現自己被裹在了一件厚重的軍裝外套之下,一只大手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試圖掙紮,卻發現動彈不得。随後,他意識到自己正處于一棵古木的樹洞裏,而那個神出鬼沒的人再度閃現在了他的身邊。

阿爾瓦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透過樹洞的縫隙,梁月笙看見了紅着眼睛的德文。淚流不止的不死者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怖。

“簡,簡——”德文發現“妻子”的氣味在此斷了線索,悲痛欲絕。

他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汨汨流淌,然而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猛地跪坐在地,用力刨起地下的泥土來。

能止小兒夜啼的男人此時哭得聲嘶力竭,宛如一個失去了洋娃娃的孩子。“簡,你在哪裏,不要離開我……”

梁月笙咽了一口唾沫,莫名有些心虛。

阿爾瓦松開了捂在梁月笙面上的手,輕輕在後者的掌心裏寫道:“我一會就帶他回去。”

手指摩擦掌心的感覺有點癢,梁月笙努力控制住自己,盡量不要在這麽狹窄的空間裏失态,更何況樹洞之外還有一個喪失理智的德文在找他。

阿爾瓦似是完全沒有發現對方的窘迫,繼續寫道:“有那些科研者的線索了嗎?”

“去問盧卡。”在對方停手之後,梁月笙總算松了口氣,幾乎是報複一般地在阿爾瓦的掌心裏寫寫畫畫起來。

“那我讓屬下扛德文回去,你和我一起去找盧卡。面談的話,盧卡會更加認真一些。”梁月笙要瘋了,他發現阿爾瓦這回寫了很多字,他幾乎要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噙着眼淚望向阿爾瓦,只見對方神色淡淡,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舉動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擾。

多心了吧,一定不是阿爾瓦故意捉弄他,忍了!

就在梁月笙決定原諒對方的舉動時,他發現對方再度握住了自己的手,用羽毛撫弄貓爪的力度寫道:“你怕癢的表情很有趣。”

梁月笙:“……”他要和這個家夥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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