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伴随着羅讓熱度不斷上漲, “艾滋病人報複社會”的新聞搜索量同樣在節節攀升,除了羅讓,兩位主要當事人——橋頭村小學的骨幹青年教師——蔡有陽和餘希聲, 分別受到了媒體的采訪和關注。“最美教師”這樣的溢美之詞, 也一再出現在形容他們的各種報道中。

幾天後,曾經嚴厲批評過蔡有陽的教育局某辦公室主任拎了個水果籃找到醫院, 熱情地告訴蔡有陽,有什麽困難可以跟他提。蔡有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跟自己這麽熟了, 但有媒體在場, 也只能笑着點點頭。

幾臺照相機拍下了這感人的一幕。

記者走後, 該辦公室主任拉着蔡有陽說,他要離職可以再商量,但不能在媒體面前亂說話, 否則……他自己看着辦。

蔡有陽恍然大悟。

餘希聲聽說這件事後,回去告訴了羅讓。兩人有些感慨。

羅讓嘲道:“這也算因禍得福?”

餘希聲苦笑:“那代價也太大了一點。”

羅讓笑了笑,往後一仰,倒在床上, 雙手枕着後腦勺,喃喃道:“社會啊,社會……”

餘希聲道:“你這幾天去幹什麽了?神神秘秘的。你弟弟每天提心吊膽, 都快哭了。”

羅讓掏掏耳朵:“他哭啥?”

“哭你有新弟弟了。”餘希聲笑,“那個大明星,羅琪,不是長得跟你很像?還是一個姓。不多想也難啊。”

羅讓嘟哝道:“我可沒那本事, 找個大明星當弟弟。不過那人是挺好的,還幫我說話了。”

餘希聲“嗯”了一聲,說:“有時間找弟弟聊聊天,說說話,安慰安慰他。”

羅讓嫌麻煩:“他一小孩,怎麽想那麽多有的沒的?”

“還不是跟你學的?”餘希聲說,笑着走到床邊,彎腰看他,“以前亂吃醋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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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讓睜大眼,四處張望:“誰?誰吃醋了?”

餘希聲捧腹大笑。

羅讓也笑,而後突然從床上躍起,猛地抱住餘希聲,把他按倒在床上。“不準笑。”他拉下臉,自有一番威儀。

餘希聲睜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嘴角仍是上揚的。沒一會兒,又笑起來。

羅讓道:“好,你還笑,這就不能怪我了。”

餘希聲笑着說:“你想做什麽?”然後見他伸出手,忙道,“別,我怕癢。”

但羅讓并沒有呵他癢,卻只是低下頭,輕輕吻他。

餘希聲的睫毛顫了顫,伸出的手在羅讓肩膀上停留片刻後,從推拒的動作改成了環抱。羅讓能夠感覺到這個明顯的改變,心中一動,捧起餘希聲的臉,變換着角度吻他的唇。

兩人都有些激動,長長的親吻後,氣喘籲籲地分開,如連體嬰兒一般躺在床上。

“以後你就是我媳婦了。”羅讓把餘希聲緊緊抱在懷裏,壓抑着興奮,盡量讓聲音不發生顫抖。

餘希聲沒說話。

羅讓抱着這個心心念念的寶貝,說:“我知道,你心裏藏着事。你不想說,沒關系,我不逼你。但是你記住,要是哪天,你想說了,你必須第一個告訴我。”

餘希聲掰着他摟在自己胸前的手說:“你跟弟弟兩個,真的一模一樣。”他掰開了一根手指,再去掰下一根時,前面那根手指又合上了。于是他用力拍了一下這雙橫亘不走的大手。但手背都紅了,手的主人還是不肯把他放開。他也只能妥協了。

羅讓道:“這幾天我去盯那個王八蛋了。他家裏人想給他搞個精神病證明,把他保釋出來。”

餘希聲道:“你別打人。”

羅讓道:“我知道,要打了他們,我們反而從有理的變成沒理的。我不打他們,我就讓人把他們送紅包的樣子拍了下來。”

餘希聲道:“這是怎麽拍到的?”

羅讓得意道:“我有我的辦法。”

餘希聲道:“取證過程也不能違法的。”

羅讓道:“放心吧。”

餘希聲詫異道:“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啊。”

羅讓把他整個人轉過來,從後背貼着自己變成面對面躺着。“哪裏不一樣了?”羅讓期待地問道。

餘希聲道:“變聰明了。”

羅讓不屑:“我本來就聰明。”

餘希聲笑而不語。

羅讓道:“你什麽意思嘛。”

餘希聲道:“以前呢,有個人還跟狗過不去。”

“那是因為……”羅讓說了個開頭,噎住,想了半天,自暴自棄道,“反正你都喊我狗子了,我就這樣了,不聰明,也是你受着。”

餘希聲驚訝道:“我怎麽會這樣?”

羅讓回憶:“就咱們認識沒幾天的時候。”

餘希聲冷靜一想:“又是那次喝醉酒的時候?當時我到底幹了多少奇怪的事?”

羅讓嬉皮笑臉:“想知道?”然後點點自己臉。

餘希聲伸出手,揪着羅讓的臉皮緩緩拉長。羅讓“嗷嗷”叫,趕緊說“松手松手,疼疼疼”。

餘希聲依言松手,笑眯眯看羅讓。

羅讓揉了揉紅通通的臉頰,委屈巴巴說:“餘老師,你變了。”

餘希聲道:“你告訴我,那天晚上什麽情況?去賓館還有在房間裏發生的事,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羅讓心虛道:“這個就不用知道了吧。”

餘希聲看了看他的臉色,皺眉道:“你說,我又不會怪你,酒是我自己喝的。”

羅讓道:“其實也沒發生什麽……”

餘希聲:“那就說呀。”

羅讓道:“就是我說出來,你要打我了。”

餘希聲一愣:“我醉了,你又沒醉,你還會做什麽嗎?”

羅讓一臉說漏嘴的表情。

餘希聲:“……”

餘希聲道:“你再不說清楚,我就真的打你了。”

羅讓道:“那我說了,你不要打我。”

餘希聲道:“好。”

羅讓小聲道:“當時我為了驗證自己是不是同性戀……”

餘希聲神情微妙:“然後呢?”

羅讓道:“我偷偷親了你一下。”

餘希聲:“……”

羅讓心驚膽戰地看着他的表情,生怕他把自己當成猥瑣男。可他臉上沒有表情,還不說話,不知道是在醞釀怒氣,還是在幹嘛。

羅讓忙道:“好吧,我說實話,是兩下。”

餘希聲:“……”他本來想笑的,結果羅讓又來了這麽一句,他便忍住了。他想看看羅讓還能說出什麽來。

見餘老師一直不說話,羅讓沒辦法,咬咬牙,哭喪着臉說:“好吧,我坦白,也不是兩下,是好多下。”

餘希聲:“好多下?”

羅讓哆哆嗦嗦道:“我真不記得了。”

餘希聲冷着臉道:“我要打你了。”

羅讓:“說好了不……”

餘希聲一橫眼。

羅讓:“哦。”

餘希聲:“你把眼睛閉上。”

羅讓顫巍巍閉上眼,說:“你輕點。”

餘希聲“嗯”了一聲,然後湊上前,在羅讓嘴唇上輕輕撮了一下。

“啵!”一不小心,唇與唇分離的時候,發出一聲響。

羅讓跟餘希聲兩人帶了黃豆豬蹄湯,一起去醫院看望蔡有陽。推門進病房的時候,蔡有陽的老同學也在,後者站在床前,彎着腰,背對着門口,不知道在幹什麽。

“砰!”蔡有陽驚慌失措地從床上彈起來,跟老同學的額頭撞到了。

兩人一齊轉過頭,老同學伸手探向蔡有陽紅通通的額頭,被後者躲開了。

“我出去打水。”拎着熱水壺,老同學冷着臉走了。

羅讓跟餘希聲對視一眼。

蔡有陽心虛道:“來坐啊,傻站着幹嘛?”

羅讓想了想:“你們聊,我出去上個廁所。”

餘希聲道:“去吧。”

羅讓點點頭,轉身走了。

蔡有陽接過餘希聲手裏的保溫杯,露出流口水的表情:“今天是什麽?”

“黃豆豬蹄湯。”餘希聲道,“喜歡嗎?”

蔡有陽“嗯嗯”兩聲,迫不及待打開保溫杯,餘希聲把勺子遞給他,提醒道:“小心燙。”

餘希聲道:“剛剛你朋友是不是不高興了?”

蔡有陽啃着豬蹄含含糊糊說:“沒有。”

餘希聲笑道:“我還以為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蔡有陽突然嗆到。餘希聲忙給他敲背,他咳嗽好一會兒,終于好了。

蔡有陽怯怯道:“我跟他就是朋友。”

餘希聲道:“我知道,最好的朋友對吧?你好好養傷,別讓你朋友擔心。”

羅讓在開水間找到了蔡有陽的老同學。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陸沣。”

羅讓伸手與他握了握:“你好。”

陸沣鄭重道:“那天多謝你了。”

羅讓笑笑:“嗨……沒事,應該的。”

陸沣卻道:“我欠你一條命。”

羅讓面露詫異之色:“你跟蔡有陽……”

陸沣搖頭:“他不讓說。”

羅讓“哦”了一聲,看了一眼禁止吸煙的标牌,道:“去外面聊聊?”

陸沣點頭:“正有此意。”

兩人一道走到醫院外的停車場,同時掏出一包煙。都是一愣。

羅讓笑:“煙瘾犯了。”

陸沣把自己的紅雙喜遞給羅讓一根:“試試我的。”

“謝了。”羅讓接過,點上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老牌子就是不錯。”

陸沣靠在牆上,指間夾着點燃的煙,卻并不急着抽。

“今年是來不及了,一審開庭要到年後。”他突然開口。

羅讓道:“我這兒盯着呢。他家裏人找的精神病院副院長,我提前去打點過了。”他說着把一個U盤從口袋裏掏出來,遞給陸沣,“你應該比我更知道怎麽利用它。”

陸沣沒接:“我不方便插手。”

羅讓收回U盤,理解道:“避嫌是吧?”

陸沣自嘲地笑笑:“有時候不知道幹這行是為了什麽。還有幾天過年了,又出了個案子,今晚就要走。”

羅讓道:“你放心,有餘老師在呢,他比誰都樂意照顧你家蔡老師。”

羅讓的用詞讓陸沣頗為舒心,因此臉上終于輕松了一些:“你跟餘老師……?”

羅讓樂道:“我媳婦!餘老師坦蕩得很,沒啥不能說的。”

陸沣撣了撣煙頭上的灰,淡淡道:“蔡老師很好,不用跟別人比。”

羅讓覺得他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一臉“你再裝”的表情:“我能正大光明地喊餘老師一聲‘我媳婦’,你能嗎?”

陸沣動作一僵,用力将煙頭按在牆上,輕飄飄道:“幼稚。”

羅讓道:“你不幼稚,你不幼稚沒媳婦,哈哈哈。”

陸沣把煙頭扔垃圾箱裏,面無表情地盯着羅讓:“你說誰沒有?”

羅讓慢悠悠抽了口煙,說:“外人眼裏,誰有誰沒有,不是一目了然?”

陸沣冷冷道:“你多大?每天揣摩別人的想法,是青少年最愚蠢的行為之一。”

“我是青少年,你呢?”羅讓反唇相譏,“大齡、未婚、男青年?”

陸沣眉心一跳。

羅讓乘勝追擊:“我跟餘老師不管去哪兒,人家都默認我們是一對。就前不久,還有個警察同志,對,就是你同行,說要祝我倆早點結婚呢。”他一高興就得意忘形起來,張口就吹了個牛逼,“我跟餘老師都商量好了,等有錢了,我們倆就去國外領證。”

陸沣沉默了。

羅讓愈發得意洋洋:“你不知道,有時候我都為這事苦惱,怎麽随便一個人都能看出我倆是一對呢?真煩!哈哈哈!”

陸沣默默看着羅讓嘚瑟,在他自以為大獲全勝時,突然說了一句:“蔡老師經常會腰疼,你們多擔待一點。”

羅讓一愣。

陸沣重新點起一根煙,意味深長地看了羅讓一眼,悠然道:“餘老師的腰疼過嗎?”

羅讓品味了一番陸沣話裏的意思,笑容消失,只能幹瞪眼,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見狀,陸沣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只淡淡一笑,便轉身離開,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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