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動

電視屏幕的光打在他們身上,聲音有點吵鬧,客廳一會兒亮一會兒暗。

何瓴生不喜歡甜食,但還是勉強咽了下去。

《我與你真心》這期演到了密室逃脫,請的是當紅小花餘見晴和另外三個女明星。

主持人問聲稱沒玩過密室逃脫的餘見晴緊張嗎,餘見晴笑的燦爛可愛,說如果每次挑戰一件事情就緊張,那就幹脆別做演員好了,主持人和其他人大笑。

鏡頭一翻轉就開始動畫介紹玩法。

阮折有些緊張,他不知道何瓴生是什麽意思,是覺得昨晚說的話過分了現在回來賠罪,還是依然那麽想只是出于承諾……

阮折又吃了半勺奶油,舔了舔嘴唇上粘着的,“何瓴生……你不是看不上我嗎,還回來做什麽……”他試探着問了問,話說的強勢,語氣卻不自覺的帶上了委屈。

何瓴生回味着嘴裏甜膩的味道,覺得身邊這個人簡直各方面都無法相處。

“我既然答應了你的條件,就不會食言。”

果然只是後者。阮折雖然基本心裏有數,但親耳聽到還是有些失望。

“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和我演戲嗎……”

何瓴生頓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演戲也試過了,試着接受也接受不了,小金主不願意強迫他,他才不可能去強迫自己。

阮折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回。

他很少對什麽人真的上心,當初接近何瓴生,也不過就是圖一樂而已。可是心動這種事情,是絕對的兵敗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屏幕的光打在何瓴生身上,把眉睫一時染得雪白,一時又暈的漆黑。浴袍領口露出半個鎖骨來,陰影落在裏面,像是引誘獵物的陷阱。

到了現在,阮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當初不過是好奇心和征服欲,和嘴邊“喜歡”一句戲言。不知怎麽地,別人說出來絲毫不會難過的那些話,讓這個人說出來就格外上心。

何瓴生越是冷漠,阮折就越是抓心撓肝的在乎。

人是很自私的物種,自己心裏越是在乎的人,說那些傷自己的話,才越是會傷的深;反倒是那些酒肉朋友泛泛之交,就算指着鼻子罵了,也不過一笑而已。

阮折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在意,在意到就算全世界說他是啃老的廢物他都能不在乎,可這個人說,他就受不了。

明明那麽冷漠的一個人,明明是他阮大少爺絕對不會喜歡的類型,卻讓他莫名其妙的生氣,動心,甚至難過。

真是兵敗如山倒。

“何瓴生,你就真的不能試着,哪怕是試一下,稍微喜歡喜歡我?”阮折小聲說道,奶油的甜香味兒盈滿客廳。

何瓴生不回答,最終還是沒搖頭。

阮折又道:“……是不是我有一天不靠我爸了,你就能試着喜歡上我?”

“……不知道。”何瓴生嘆了口氣。他活了二十五年,從有記憶以來就不知道喜歡是什麽。

他從八歲那年意外失明起,就是個不知道感情為何物的怪物,他能演出世間百态,孤兒院的所有人都很照顧這個很乖又長得很好看的孩子,他有一張越長大越好看的臉,可內心卻毫無變化,十幾年如一日,不知道什麽是愛和恨,只是他學着別人,別的孩子哭了,他就問你這是怎麽了,別人開懷大笑大的時候他也問,你們怎麽了。

七情六欲都只在戲裏,人情世故都只是學習。

演戲是天賦,正因為他人情淡薄,或許才能演的更像。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麽強勢甚至粗魯地闖進何瓴生的世界裏,粗暴地給予他幼稚的關心和擁抱,為人糟糕行事毫無章法,卻是第一個走心對他說“喜歡”的同齡人,正因為幼稚,才把自己的喜歡藏也藏不住。

“不知道?”阮折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有希望還是沒希望……?

“就是不知道。不過我猜,我還是比較讨厭你。”何瓴生往後靠住茶幾桌沿實話實說。

“……你猜?喜歡還是讨厭你還要猜?”阮折氣笑了,以為何瓴生在和他開玩笑。

“……”何瓴生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對這些問題往往也不加解釋,小姑娘大姐姐說的“喜歡”,他只會說“謝謝”,然後微笑,對方就已經滿意到要昏厥,他實在不知道怎麽反應小金主的這種“喜歡”。

“我不知道。”他還是說不知道。

阮折想了想,稍微明白他的意思:“你是不知道什麽就算喜歡,對不?”

何瓴生猶豫着點頭。

“那不就對了,”阮折興奮起來,“要我說,你現在願意回來坐在我旁邊,就是喜歡我。”大少爺的二百五情商突然上線,何瓴生被這句突兀的不要臉詭辯砸懵了。

“……我覺得可能不……”單憑自己生理反應判斷,何瓴生也覺得不太可能。

“你就是喜歡我,就別狡辯了!”剛剛還在失落的阮折尾巴都快搖起來了,“別騙你自己了何瓴生,你要是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又怎麽會得抑郁症?”阮折支棱着耳朵撲過去抱住何瓴生的腰,滿意地聞了聞他頸側的沐浴露香。

“……啊……?”何瓴生冷不丁被自己的人生bug噼裏啪啦砸個正着,連癢都顧不上了。

阮折還在砸何瓴生的bug:“就是因為你放不下之前別人對你的喜歡,你才難過的對不對?你害怕你看不見了他們就不喜歡你了,你害怕再也演不了戲了是不是?”

“管那麽多做什麽……”阮折把腦袋埋在何瓴生肩窩裏,軟軟的卷發有點毛茸茸的觸感,何瓴生忍了一下才克制住摸一摸的沖動,阮折還在說:“你看我雖然沒什麽人待見,不是還活的好好的?沒事少胡思亂想,還自殘……”

阮折拎起何瓴生的胳膊,把浴袍袖子撸上去,傷疤比之前輕了一些,但還是看着叫人害怕。

“诶诶诶,我這可不是說我就不好啊!”阮折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自貶身價,慌忙解釋:“我雖然不受長輩待見,但我在英格蘭上大學的時候好多人追我我都不要!”

阮折急于表現自己受歡迎的語氣逗笑了何瓴生,何瓴生又好笑又覺得無奈,這麽大個人了,要家裏怎麽寵才能長成這麽個幼稚的性子。

“嘿嘿,你又笑了。”阮折放開他,又叉起一塊蛋糕芯,遞到何瓴生嘴邊,何瓴生偏了偏頭不想吃了。

“又?”何瓴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阮折塞了一嘴的蛋糕芯,咕哝着說:“怎麽?我帶你去見窦奶奶的時候,你明明笑了好幾次……”說到這個阮折到底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弱弱地說了幾句就沒再說下去。

何瓴生無意識的高興或許自己也不知道,不過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争論什麽,畢竟他從那晚把阮折這個小孩性子給說難過了,就沒再把他當個成年人看。

這麽一來,許多不能忍的覺得讨厭的也差不多覺得能接受了,甚至有時候會覺得他有點可愛。

比如一邊恨恨的嘟囔着罵他,一邊還是把換洗的衣服準備好放在浴室裏。

心口不一卻又敢于表達,嬌生慣養卻又充滿煙火氣,這些或許是何瓴生永遠也學不會的東西。

“那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得抑郁症。”何瓴生容忍了阮折的動手動腳。

“啊?”阮折正抱着何瓴生的腰研究他怎麽把腰帶系成了“五花大綁”結,根本解不開,“……要我覺得,你就是裝的……”阮折又拉了幾下發現還是解不開,只好作罷,“不是說你裝病,是說你裝清高!”阮折恨恨地咬了咬何瓴生頸側。

“你本來不是這樣的人,你老是暗示自己是這樣的人,慢慢地就變成你想象中那個樣子……嗯……或者,你本來害怕自己變成這種人,但越害怕就越會朝那個方向發展……‘墨菲定律’聽過沒?”阮折随口一說當年摸魚學的專業課,擡頭臉蹭着何瓴生的耳朵。

何瓴生有點呆:“或許……是吧……”

那個夢裏的場景再一次湧進何瓴生的腦海——瘦小如幼貓的女孩死在倒了馊臭剩飯的地上,褐色的血液幹在了半邊臉上,眼神絕望又渴望。

那個時候自己在害怕嗎?

是不是害怕自己會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或者說,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喂!”阮折拽他一把,何瓴生才從神游狀态回來,“想什麽呢?”

何瓴生沉默着,看來是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了。

阮折搖了幾下,發現态度剛緩和的懷中人,又變成那個冷冷的樣子。只能嘆口氣,隔着人伸長了手紮到最後一口蛋糕,趁何瓴生猝不及防往他唇上蹭了一小塊奶油,然後把剩下的塞進自己嘴裏。

“……我們是不是該進入正題了……”阮折已經悄無聲息轉成了從背後抱住何瓴生的姿勢,從背後伸出腦袋來把下巴擱在何瓴生肩膀上,得寸進尺地往前擠,想舔掉何瓴生嘴唇上的奶油。

何瓴生突然唇上一熱,打了個激靈,一把推開身後散發熱度的大型動物,浴衣被扯掉了一邊,肩膀的骨架和肌肉露了出來,在電視屏幕的冷光下顯得瑩瑩潤潤,還殘留着阮折一口小白牙咬出來的淺紅色牙印。

阮折不依不饒地追上去抱住,在他耳邊小聲認錯:“我喜歡上你了……我還沒喜歡過別人,你是第一個……你能不能別老是拒絕我,我犯了什麽錯你說出來我改!”

“放手……”何瓴生躲着阮折壓過來的重量。

“我不放……”阮折抱得更緊,咬着何瓴生的耳朵。

“……好不好……”他的聲音突然啞下來,空氣陡然升溫,幾乎要灼化何瓴生的耳朵,他的耳廓在昏暗的光下紅的鮮豔欲滴。

作者有話要說:

生生:唔。

狼崽子:看什麽看看什麽看!那是我媳婦!!!拉燈!

哼!

最近管的嚴,路上都是釘子,阿葬這破車是上不了路了,明天争取推個嬰兒車溜溜好了……

阿葬要是被抓了你們可要來劫獄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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