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同一片天空,同一個夜晚。

城市的另一頭,遠山別墅區一片靜谧安和,偌大的山頭只零零散散立着幾座獨棟別墅,周邊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坪,綠樹成蔭,花圃成群,坪間的路上亮着一盞盞小夜燈,從遠處看山上宛如繁星點點,美不勝收。

最亮的一顆星,也是最大的一座別墅,裏面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寬敞明亮的畫室內,飄散着濃濃的墨香,質地精良的宣紙泛着瑩白的光芒,陸遠帆長身而立,眉眼認真,在書桌前揮毫潑墨,凝心作畫,甚至連屋子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筆墨渲染在紙上,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曼妙身影,筆尖輕點,轉而開始細致描繪她淡淡的眉眼,梨渦成形收筆,潑墨上色,點畫淋漓,清麗佳人躍然眼前。

大紅色的嫁衣下肌膚勝雪,凝霜皓腕微微掀起紅色蓋頭,擡眸一笑,秋水含波,千嬌百媚,勾人心魄。

陸遠帆低頭靜靜看着畫紙,畫中人和腦海中的身影重合,眸色漸深,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輕輕抿向了她的唇,墨跡未幹沾染在指上,同時在紙上拉出一道靡麗的紅。

然而餘光瞟見袖側繁複美麗的花紋,陸遠帆心頭倏然升起一絲煩躁,畫再好再精致也不過是在遮掩自己那顫抖的一筆。

心境瞬轉,再看這幅畫,那眉不夠彎,那眼不夠美,線條不流暢,比例不協調,角度經不起推敲……陸遠帆只覺得哪裏都是瑕疵,刺眼得緊!

劣作!

眉眼一狠,陸遠帆猛然抓起畫紙揉成了團,心中怨憤無處發洩,随後又揮手将桌上的筆墨紙硯通通掃到了地上。

目光下移,緩緩擡起了自己的右手,眼看它在空氣中無力地輕輕顫抖。

“啊——”

陸遠帆怒吼了一聲,右手握拳狠狠捶向桌子,眼紅泣血,咬牙切齒。

“阿遠!你在幹什麽?”

屋內默默觀看的男人再也站不住,慌忙跨步來到了陸遠帆身前,着急地查看他的手,神色嚴肅厲聲相向。

“阿遠,你瘋了!”

陸遠帆下意識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敵不過對方力氣,只好作罷。

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陸遠帆臉上忽地浮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輕飄飄地回了一句:“反正也廢了。”

聞言對面的男人眸中露出了心疼和苦痛,沉聲喚他:“阿遠!”

陸遠帆這時候已經恢複了平靜,擡眼看向面前和自己眉眼有幾分相似的男人,臉色變得柔和。

“尋哥,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早就來了,是你太專注。”

待檢查陸遠帆的手沒有大礙後,陸尋才松了一口氣,抓着他的手動了動。

“動一下看看有沒有不舒服的,明天再讓李醫生再過來一趟。”

陸尋溫聲勸導,在他的目光下,陸遠帆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低頭将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歸位,又将陸遠帆扔掉的紙團展平,看着上面的畫,陸尋眼神晦澀,不由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阿遠,其實你不必,你不必要求那麽完美的,你已經夠好了!”

陸遠帆擡手打住了陸尋的話,“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

知道又如何,但是做不到啊,登上過高山的巅峰,就忍受不了在山下游移不定,更別說已經注定再也回不到原來的高度。

陸遠帆從小習畫,天賦異禀,年紀輕輕就已經在畫壇成名,由于外界不知道他實際年齡,看他畫作沉着大氣,甚至冠以了他“國畫大師”的名號,可見其藝術造詣之高。

那時候的陸遠帆就是精益求精,寧缺毋濫,畫不夠好就毀掉,哪怕他随手一畫就是佳作,在外千金難求!而今在他看來,他的右手畫不出想要的畫,就等于是廢了。

陸尋何嘗不懂,三年來陸遠帆從握不住筆到現在翩然成畫,天知道他用爛了多少只筆畫爛了多少張紙,身和心雙倍的煎熬,其間所承受的辛苦和痛苦可想而知。

每一次都是滿地廢紙,陸尋習慣了幫他把丢掉的廢畫撿起偷偷收藏起來,那麽多畫已經堆滿了一間屋子,但是卻沒有一幅作品能合他心意,到後來陸遠帆甚至都不進畫室了。

距離陸遠帆上一次作畫,已經忘記有多久了,所以剛看到他在潛心作畫,陸尋才不舍得打擾。

抱着一絲慶幸他已經想通了,到頭來卻還是原樣。

陸尋有時候甚至會想,或許真的放棄了,對他也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然而陸遠帆對自己遠比他想象地更狠,陸尋還沒開口,他就已經作出了抉擇。

“哥,對不起,當年沁姨只收一個,是你主動把機會讓給了我,如今我卻……”

陸遠帆失語,落寞垂眸。

他和陸尋是表兄弟,而沁姨是陸尋的生母,陸家歷來獨門畫藝只傳授一人,若是陸尋想,陸遠帆必定争不過。

但那時陸尋卻放棄畫畫選擇了從商,不惜與母親反目也要離家打拼,這才有了陸遠帆學畫的機會。直到生下了天天,陸尋和家裏的關系才有所緩和。

兄弟二人從小一起學畫,雖然陸尋畫得比陸遠帆差了些許,但他也是喜歡的,陸遠帆曾親眼見過他偷偷在卧室裏練畫。

是後來聽說了這件事後,陸尋才開始變得散漫,因為他知道陸遠帆多麽癡迷繪畫,他不想跟可憐的表弟去争。

“阿遠,別這麽說,我本來就對做生意更有興趣,如果當初換做我,畫畫沒有所成,我媽非得怄死不可。”

陸尋拍了拍陸遠帆的背給予安撫,說笑着略過這件事,不想讓陸遠帆再度糾結過去。

陸遠帆輕輕笑了笑,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似乎想通了一般,驀地擡頭和陸尋對視。

“尋哥,我決定了,洛遠從此封筆,以後再也沒有陸行舟的畫了。”

洛遠是陸遠帆的筆名,行舟是他的字。

陸尋聽了眉梢一凝,動了動唇,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可能是已經在內心設想過很多次了,他并不是太過震驚。

“阿遠,你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現在的畫,對不起洛遠這兩個字。”

陸尋沉思半晌,最終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說道:“哥永遠支持你的選擇。”

兩廂對立,沉默良久,同樣高大的兩個男人,相視一笑。

為了緩解氣氛,陸尋沒話找話,問起了陸遠帆天天的事情。

“對了,天天那小子是怎麽着你了?都不敢上你家來,還哭着鬧着要我賠你一座玉山,你覺得我新到手的那個玉礦怎麽樣?”

陸遠帆聽了臉色一黑,不自覺地瞟向了陸尋展平的那張畫。

天天把趙逢春的那塊玉給弄丢了。

當時在趙逢春家裏,接到了陸尋的電話,說是天天不小心撞到了懷孕的陳覓夏,先兆流産住院了。陳覓夏可是他哥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從電話裏都能聽出陸尋的慌亂,這世界上能讓陸尋謊稱那樣的也就她一個了。

之前陸遠帆氣惱遠走,陸尋包攬了一切,現在他老婆住院,公司的事天天的事還有沁姨的事一大堆要煩的,陸遠帆自是要趕回去幫哥哥分擔。

但是那時候趙逢春固執地非要用自己的玉來抵押保證自己會還錢,不然就不放他走,陸遠帆急着離開就收下了。

他想的簡單,三十萬對他沒什麽,對趙逢春卻是巨額數字,他們估計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知道那塊兒玉是她已逝的親人留下來的,趙逢春視若珍寶,陸遠帆想着找個時間給她寄回去,不過後來這段日子實在太忙,就耽擱下來了。

陸尋帶着老婆去國外保胎去了,把兒子留給了陸遠帆照顧,天天人小鬼大,竟然私自把那塊兒玉送給女同學了,陸遠帆生氣說了幾句重話,那孩子竟然還離家出走。

更戲劇性的是,陸遠帆去列車上找天天,好巧不巧地碰上了來桐城上大學的趙逢春,她還說什麽她有錢了,要還他錢拿回她的玉!

那天回來保镖就把趙逢春留下的聯系方式給他了,只是陸遠帆丢了人家的玉,沒好意思去找人家。

陸遠帆威脅天天去要回來玉,天天還擰巴上了,說什麽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最後是陸遠帆押着天天去找那個小女孩要回來玉,結果得知天天又撒謊了,他根本沒送出去玉,兩個小朋友玩兒的時候天天就把玉給弄丢了。

——不就是一塊兒玉麽,我家有好多好大的玉山,我還你就行了呗!哼,小叔叔你變了,就因為一塊兒玉就吵我,我不喜歡你了。

禁不住陸遠帆的黑臉批評,天天挺着小身板兒不服氣地頂他,還負氣給他媽媽陳覓夏打電話,這不寵妻如命的陸尋就又回國了,天天這一離開至今沒敢回來見陸遠帆。

時間一晃,半個月就過去了。

陸遠帆把事情簡單說了說,陸尋聽了爆笑。

“你說我們倆小時候怎麽沒這麽多的鬼主意?這得挨我媽多少打啊!”

陸遠帆斜了陸尋一眼,不屑地哼了一聲,“還不是你老婆慣的!小小年紀就去撩人家小女孩兒,送花送禮物甜言蜜語。”

一聽這話陸尋不樂意了,怼道:“诶,話不能這麽說,你看看天天才四歲就有小女朋友了,你都二十五了,連次戀愛都沒談過,我覺得你應該向我兒子學習學習!”

陸尋一臉我兒子我驕傲的樣子,陸遠帆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最後才勉強憋出了幾個字,“你就護着陳覓夏吧!”

“阿遠,你別老你老婆陳覓夏地叫着,怎麽說她都是你嫂子啊,夏夏就等着你喊她一聲嫂子呢。”

陸遠帆眼睛一眯,突然笑了,“要不我也叫她小嫂子?”

陳覓夏比陸尋小4歲,比陸遠帆還小一歲,又因為陸遠帆是學國畫的,而陳覓夏是畫卡通漫畫的,剛開始見面兩人就彼此看不上對方,所以就是後來陳覓夏嫁給了陸尋,陸遠帆也不願意喊她嫂子。

陳覓夏心眼兒賊小,一點兒都不肯吃虧,天天剛學會說話,她就教他喊陸遠帆“小叔叔”,重點就是那個“小”字,天天現在叫他的時候“小”還是會拖很長的音。

陸遠帆每次聽到天天喊人都很頭疼,糾正也糾正不過來,更不願意喊陳覓夏那個女人嫂子了。剛他說的“小嫂子”,也是這個原因。

但小嫂子和小叔叔可不一樣,聽着有種特別的意味,要是讓陳覓夏聽了肯定炸毛,最後慘的絕對是他陸尋。

陸遠帆話一出,陸尋臉就黑了,插科打诨道:“可千萬別,兄弟,給哥留條後路!”

說笑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麽,陸尋面色變得正經起來。

“你說得那塊玉,就是你在山區遇見的那個小姑娘的?叫什麽春來着,天天遇見的那個,前不久網上爆紅的那個等閑少女?”

雖然心裏知道陸尋是關心他,才一直關注着他的事情,但陸遠帆還是有點不自在。

想着陸遠帆不禁皺眉,聲音有些不悅:“哥,我的事情你能不能別管!”

“呵,”陸尋冷笑了一聲,道:“我不管誰管?”

“不是,我的意思是,哥,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沒用的我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陸遠帆解釋道。

陸尋嚴肅了面色,緊盯着陸遠帆,質問他:“你怎麽解決?陸遠帆,你是不是準備一槍斃了劉子聰,然後自己進監獄,或者在外面逃亡一輩子?”

剛才陸遠帆扔畫自虐的時候陸尋就想方設法轉移話題,沒想到小心翼翼,千逃萬避,還是沒躲開這個話題。

劉子聰是誰?陸遠帆同父異母的弟弟,同時也是三年前将陸遠帆的右手弄斷的人。

當年陸尋為弟弟報仇,原樣折斷了劉子聰的手,還砍掉了他的一根手指。只是由于當時天天發高燒生命垂危,為了孩子積德,才沒親手要他的命,把他犯下的罪名揭發送進監獄了,死刑。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們還是把劉家想得太善良了。

前不久陸遠帆的生父劉赫從外面帶回來個私生子劉勝,相比陸遠帆剛回來時候的劇烈反應,這次繼母田麗接受地太輕易了,對劉勝視若親生。

陸遠帆他們開始也沒懷疑過劉勝的身份,因為他一幅最近正流行的韓式花美男的模樣,一個大男人成天畫着濃妝娘裏娘氣的,只以為田麗她是為自己将來做打算,畢竟親生兒子劉子聰沒了,只有一個敗家女劉子馨沒辦法跟陸遠帆争。

直到有一天,陸遠帆不小心看到了劉子聰的手,假手指不能動,斷指的痕跡太過明顯。

一調查,觸目驚心,早在當年劉子聰就被掉包了,劉赫和田麗找了人替自己兒子送死,什麽喪子之痛什麽傷心欲絕都是假的,全部是裝給人看的!

劉子聰出國藏了三年,還在韓國整容換了臉,現在風頭過了,重新回來了。

陸遠帆恨透了,當即就想拿着槍去找劉子聰,被陸尋攔住了,兩個人打了一架,這才有了陸遠帆心情不好,于偉帶他去山區農村散心的事情。

“阿遠,聽哥的,不要髒了你的手!”

陸遠帆也明白,但是思及他的外公外婆,他的母親,他的右手……深仇大恨,陸遠帆一輩子忘不了。

眼看陸遠帆情緒波動,陸尋連忙把他摁在了椅子上,眼神狠厲,态度強硬。

“阿遠,我們謀劃這麽久了,不能功虧一篑,劉子聰,劉赫,劉家,都不得善終!”

陸遠帆這三年來在陸尋的幫助下學習經商,已經逐步在劉家的公司掌權,只不過劉赫心思缜密,手裏捏着最重要的那點兒東西死活不放手,就算劉子聰不回來,陸遠帆遲早也要把劉家給毀了!

在陸尋的安撫下陸遠帆漸漸平靜下來,眼神卻仍然閃着仇恨的光芒。

“哥,高家那裏安排地怎麽樣了?”

“放心,高小姐比我們想的識時務多了,她想要高家不破産,就必須得聽我們的話。”

“那就好。”

這是劉子聰回來後兄弟倆又重新商量的對策,正說着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陸尋眸光一閃,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阿遠,我有個主意,會讓事情變得簡單點,你聽不聽?”

“說。”

“唔,就你在山區遇到的那個小姑娘,聽于偉說家裏一個親人都沒有了,窮得家徒四壁,還欠你巨額債款,你要不要……”

陸尋壓低了聲音,跟陸遠帆使眼色,笑意越來越濃。

“沒看錯的話,你畫上也是那個小姑娘吧。你要是真對人家有意思,到時候來真的也不是不可以,嗯,你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陸遠帆一臉黑線,涼涼地看了眼陸尋,“我說,你該不是為你老婆抱仇吧?你們差四歲,就給我來個差八歲的,我都能想象到陳覓夏幸災樂禍看笑話的表情。”

陸尋卻即刻擺正了面色,強調道:“陸遠帆,肖想嫂子是不對的!”

“呵呵,”陸遠帆嘴角抽搐,“陸尋你這飛醋吃得莫名其妙,我肖想陳覓夏?天方夜譚。”

陸遠帆說話時臉上滿滿地不屑,陸尋聽了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阿遠,我就不明白了,夏夏也沒怎麽你吧,剛開始還很崇拜你來着,你怎麽對她成見就這麽大呢?”

“她還沒怎麽?你看看她畫得都是些什麽,居然還有臉貶低國畫?”

陸尋是個護老婆的,漫畫那可是陳覓夏最大的愛好,Emmm,之一,主要是他擔心陸遠帆哪天跟她鬥嘴說漏了,他的日子估計會很不好過,之前就有過先例。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陳覓夏就是有這個魔力,能讓一個成年人智商變低,一個個幼稚地都跟天天似的。

“其實吧,阿遠,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國畫是很好,但是油畫啊、素描啊、水彩畫啊這些也不錯啊,漫畫是新時代的産物——”

陸尋絞盡腦汁在編,陸遠帆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行了,你就護着你老婆吧,我沒有說漫畫不好,可是陳覓夏畫得那是什麽?帶顏色不說,還是兩個男的,你都不怕她哪天興起把我倆畫進去?”

陸尋眼角一抽,腦門上明晃晃的兩道黑線,他沒敢告訴陸遠帆,陳覓夏已經畫過他們兩個了……

“阿遠你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古板呢?你要努力嘗試去接受新事物,就算是你已經準備不畫國畫了,別的畫你可以試試麽,重新開始,不想右手,左手也行。”

一提到陳覓夏,陸尋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陸遠帆懶得理他,下了逐客令。

将人送到了門口,陸尋都上了車,還不忘惦記他的老婆。

“對了阿遠,跟你說一件事,夏夏說你這房子安靜,養胎好,你看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搬出去?”

“呵呵”笑了一聲,陸遠帆轉身就進了自己的房子,關上了房門。

然而一個人安靜下來,陸遠帆想着和陸尋的一番對話,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或許他真的可以用左手學別的,畫畫就是他的生命,真的要他舍棄,他做不到。

還有,陸尋說得趙逢春的事情……

陸遠帆擰緊了眉,拿起了桌上的畫,紙張褶皺,依稀能看清畫中人的眉眼。

眸光輕閃,陸遠帆心中做了決定,拿起手機給陸尋打過去了電話。

“哥,我明天去你家接天天出去玩兒,嗯,對,跟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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