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像人設不能全信，就連栗雨青也是如此。可栗雨青到底哪兒假，她從不深究，但随便一列舉，她就知道很多“人設不符”。
栗雨青是自己主動試鏡的，可公司編了個“陪朋友試鏡”的老梗；
栗雨青喜歡女的，不過每次說理想型都還是同一個男神模板；
杜茉莉出國之後栗雨青就沒練過芭蕾了，但對外宣稱“有空就練”；
栗雨青常常重溫出道時拍的惡俗瑪麗蘇，外界卻一直以為她是迫不得已；
栗雨青對粉絲很溫柔，很寵粉，然而自己就是反例；
……
這樣的事情很多，伍長童認為無關緊要。現在卻很心寒，栗雨青真的任何時候都問心無愧麽？那她把爸爸引到公司，真的是被爸爸逼迫的麽？還是為了電影？
更甚至，她本就打算牽制自己，才給自己介紹實習？
追星貴在沉湎與糊塗，一細想就變了味。種種細節浮現在腦海，臭臉壞脾氣、心口不一、自私冷漠……
栗雨青說：如果不是因為伍秉國，她根本不會記得自己。
伍長童聽了就忘，現在卻信了。
畢竟栗雨青親自帶着自己進了小區公寓，轉頭就能對小雪說自己私闖民宅，是跟蹤狂。
追星本就是件自由心證的事情，願意相信就是真的，願意忽略就是假的。
明明正在跟小張老師閑适地聊天，伍長童的心卻突然鈍鈍地疼了起來。她覺得自己以前就是個傻子，答案擺到自己面前都不會抄。
正在這時，她收到了栗雨青的微信，栗雨青請她去活動現場拍照，因為攝影師拍得太醜。
伍長童知道自己拍照修圖技術還行，此刻免不了懷疑：栗雨青就是為了這個，才跟自己在一起的嗎？
不不，沒約會、沒拉手、沒接吻、沒上床，又不讓公布，算什麽“在一起”，只不過是拿一句話吊着一個肯花錢肯撕逼的粉絲，一條……“財路”。
伍長童都打算拉黑了，但按下按鈕的前一秒，她想起那顆糖，想起那個濕漉漉的娃娃，想起栗雨青在微博上替粉絲解答的數學題……還有前幾天落在臉頰的那個吻。
給自己第一顆糖時，她還不知道自己是伍秉國的女兒；扔下玩偶的事情沒人知道，所以撿回濕漉漉的玩偶也不可能是作秀；那個讀高三的粉絲自己熟識，被偶像鼓勵之後考上了清華；那個吻也太溫柔。
演的還是真的？好的還是壞的？
伍長童陷入糾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複了什麽。
回了微信，也沒多輕松。她跟小張老師坐了一會兒，又跟關君交換了微信二維碼。加好友時看到栗雨青的名字和頭像，放肆生長了九年的迷戀又爬出來作祟，心裏又疼又癢。
給關君打好備注名之後，伍長童還是把對話框翻了出來，回複：【我之前托表姐幫我買了一個，我去問問到了沒有。地址在哪裏呀？】
在前臺等待的時候，伍長童特意給季錦任發了條微信，問栗雨青會穿什麽禮服出來。她怕到時候又認錯了。
季錦任以前很不樂意理她，這一次卻不知為何拍了條淡紫色的晚禮服長裙過來，沒多說一個字。
伍長童分不清臉，辨認款色和顏色卻沒有問題，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而另一邊，季錦任也擔心伍長童認不出人，畢竟官方攝影師的技術真的一言難盡，這個時候還是自帶攝影師靠譜。
季錦任拍完裙子之後，就被工作人員小麗從後臺趕了出去：“季姐，不好意思，外面有專門的經紀人區，還有茶水糕點。”
季錦任離開之後，小麗對着長裙犯嘀咕：自己眼光果然還行，莫非季錦任想買同款？
小麗抱着裙子去找栗雨青，道：“青青，過會兒就要上場了，可以換衣服了噢~”
栗雨青擡起頭，目光若有似無地從關君身上掃過，關君立刻笑道：“比賽結束後，我就接了這家代言。栗前輩，真的很巧！”
栗雨青點點頭，說：“加油。”随後表情淡淡地拿着裙子去了試衣間。
小麗忍不住感嘆：“栗雨青可真美啊……光背影都能把人掰彎。”
關君贊同道：“簡直美得不像人！”
小麗覺得這話味道不對，扭頭去看關君，發現對方語氣和神色都誠摯得很，只好當自己多心。但小麗沒有想到，栗雨青遇到這條裙子，就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裙子的胸小了。
栗雨青披着自己的外套，裏頭穿着那條裙子。她一手攏着外套衣領，另一只手護住胸口，頭發還沒做，自由散漫地披在肩上，模樣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裙子後背的拉鏈沒拉上頭，前胸便有些闊。明明完全看不見一點春.色，卻總覺得撩人。
栗雨青微笑地輕聲問：“這怎麽辦呢？”
小麗呆了呆，随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負責服裝，哪裏想過栗雨青看上去身材單薄，實際上卻這麽有料啊！
這個時候找新的也來不及了，除非跟在場的藝人換。可在場的女藝人也就這麽幾個，尺碼合适的就只有……
小麗偷瞄了關君一眼，關君立刻善解人意道：“栗前輩，我們換吧，我這條應該大些。”
栗雨青頓了一會兒，不願意接。可看見小麗臉上“得救了”“诶？不滿意嗎？”“QAQ怎麽哄”的表情，只能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說：“謝謝。”
自己莫名其妙別扭也就算了，為難工作人員幹什麽？
交換裙子之後，兩個人都挺合适。關君還開玩笑問小麗：“你們準備木瓜牛奶了嗎？”
小麗解決了臨時麻煩，松了口氣。
忽略這一個小小的插曲，後臺一切正常，忙碌又井井有條。
活動開始，栗雨青和關君一同上臺。
主辦方在路演廳裏辦活動，前面蹲着一排人，氣氛很像錄綜藝節目。面對黑壓壓的人群，栗雨青覺得熟悉又陌生，竟然回想起了第一次上綜藝的情景。
她眼神掃過所有人，随後鎖定了伍長童。
她本來有點擔心伍長童臨時放鴿子，但看到對方舉着鏡頭沖在最前排，她安下心來。
伍長童還是那個伍長童，相機都跟以前是同一款，什麽都沒變。
但她沒想過，相機換了個全新的，就連伍長童也正在新生。
栗雨青留意着伍長童的方向，對她露出好幾個微笑，還擺了好幾個pose。伍長童并沒有将相機移開，全程都被冷冰冰的機器擋住臉，看不清表情，但栗雨青已經心滿意足。
伍長童的目光還追随着自己，這就足夠令人安心。
栗雨青全程注意伍長童，她罕見地思考起一個問題來：童童的手不酸麽？
随後又想：伍秉國的獨生女兒當助理的話，要花多少錢才雇得起？
伍長童第一次拍她的時候，還沒鍛煉起來臂力，舉一會兒相機就要揉一揉胳膊。她的臉被相機遮住，栗雨青看不到她臉上的迷戀與狂熱，便心慌得很。栗雨青下臺之後問：為什麽要拍呀，都不能好好欣賞表演了。
那時候伍長童回答：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你的好呀。
伍長童總這麽說，現在想想，這心情可能更類似于向世界獻寶，真算得上喜歡嗎？喜歡的東西，難道不應該自己獨享嗎？
各種思維還沒理出個頭來，主持人就催人下場。栗雨青最後看了伍長童一眼，看見對方對着離場的方向拍了好多張，還揮了揮手，便放下心來。
若不喜歡，也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
栗雨青安然地回後臺換衣服，等到出去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伍長童。
怎麽回事？明明童童每次都在後臺等自己的啊……
距離活動結束大約一個小時，官方攝影師出了微博預覽圖，季錦任遞給栗雨青看，栗雨青瞟了一眼，說：“挺醜。”
倒也不出所料。
季錦任說：“還好飯拍可以拯救下。”
栗雨青便低頭，悄悄刷起了微博。她在等伍長童出圖。
伍長童向來出圖又快又美，這一次卻耽擱了好幾個小時。等到晚上十點收到特別關注的短信的時候，栗雨青早已在心裏排練了一百次“慢慢露出姑且滿意的微笑”。但戲才起了個頭，就僵在原處。
配字是“全場最美”，但配的每一張圖，都是關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V啦，3更~明天随機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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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栗雨青的粉絲看來, 這是背叛。
相對于以前的活躍度來說, 最近伍長童的微博更新懈怠了很多, 很多人以為她出事或者脫粉了。
脫粉沒什麽，粉絲難長情, 大不了下個坑裏見。但不換號、不換頭像、不換昵稱，以栗雨青大粉的身份發布關君的照片, 這是大忌。
何況栗雨青也在現場, 伍長童說關君“全場最美”, 不就是暗示栗雨青不如關君麽？
捧一踩一加脫坑回踩，兩宗罪加在一起, 引發了粉圈的大規模地震, 圍剿随之而來。
【爬牆沒什麽，不換皮就是挑釁啊！！！】
【被盜號了？？？】
【我就說選秀節目參加不得，關君吸血鬼！】
【呃……鬧成這樣就不好看了……】
【脫坑愉快！小姐姐出周邊嗎？】
溫和的人用省略號、感嘆號和問號表達憤怒, 更有甚者口不擇言地攻擊、詛咒起伍長童和家人來。
伍長童看回複就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因此把謾罵和指責都忍了下來, 沒有作聲。但看到一個頂着栗雨青頭像的小號罵自己“出門二百碼被車撞死, 脫粉死媽”的時候, 她忍不住了，回複道：【我被栗雨青的粉絲推到馬路中央過，我媽媽去世十幾年了。我不詛咒人，只好祝你永不脫粉，追星愉快, cheers~】
然後幹脆利落地拉黑。
回複完之後就身心俱疲地退了微博，再也沒上。
追星到底圖什麽？偶像跟想象中的不一樣，粉圈也一堆糟心事。以前打卡似地兢兢業業追活動、發圖、打榜，現在卻覺得很沒有意義。
我憑什麽要接受這群腦殘的咒罵和人身攻擊？我憑什麽要為了栗雨青的形象忍氣吞聲？萬一我真的被車撞死了呢？
為栗雨青擋車擋花盆是自己的選擇，後果自己承擔。但若因粉圈出事，就太不值得了。
小張老師說得對，栗雨青的臉只有她自己能丢，栗雨青的形象只有她自己能破壞，自己用不着越俎代庖操這份閑心。
伍長童覺得厭倦，關了微博就不顧身後洪水滔天。
因為她那句回複，粉圈下了定論：素素脫粉了，還爬牆回踩。
她更不知道，關君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關注了她，還轉發了那條微博：【拍得很美，謝謝~[愛心]】
一場大戲。
……
可退了微博也睡不着，伍長童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裏全是栗雨青以前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信任很脆弱，壞掉之後就拼不好了。她一遍一遍地排查，想弄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心始終搖擺，上一秒覺得這總不可能是演的，下一秒又想起栗雨青的影後頭銜。
伍長童又想起來小張老師說過：我們的目的就是讓粉絲沉迷，所以不能怪他們太投入。
一個公司數千人，目的都是從粉絲口袋裏掏錢。如果偶像們真的都那麽完美無缺，還要工作人員幹什麽？
小張老師還說：幹這行就得粉絲才好，才對得起我們在偶像身上‘浪費’的青春。
伍長童突然理解了小張老師，覺得整件事情都太荒謬了。她哈哈大笑，在床上翻來覆去，笑得肚子都抽搐了，然後抱着膝蓋，哭了。
九年青春喂了狗，就換回來一個臉盲症。
她難受。
好歹心不瞎了。
伍長童打開手機，找到小張老師的微信，慢慢打字說：【我好難過……】
小張老師在公司與偶像的皺紋戰鬥，在家裏與自己的皺紋戰鬥，每天早早就睡了，不可能這時候回複消息。伍長童知道，還是忍不住傾訴。
小張老師沉默着，關君卻轉給她一篇八卦公衆號的文章，說：【你火了。】
八卦公衆號靠蠶食八卦而生，娛樂圈裏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關注。前陣子某小鮮肉公布戀情，最大的粉絲站平靜脫粉都能發篇文章，這陣子娛樂圈風平浪靜，影後的粉頭公然回踩也算大新聞。
伍長童哭笑不得，說：【你別埋汰我……】
關君催促她：【你看看嘛，就掃一眼！】
悲傷的夜，有個人搭理自己就挺好的。伍長童擦幹眼淚，終于點開了鏈接，看到了事件的後續發展。
栗雨青的粉絲一直罵她，竟然轉上了熱搜。關君的粉絲認為她是披皮黑，小部分罵她挑事兒，大部分表示歡迎。別家粉絲看熱鬧不嫌事大，到最後竟兔死狐悲，一口氣虐了好幾家粉。
關君轉發并關注了她，說：拍得很美，謝謝。
有心人扒出栗雨青上次的轉發詞，發現連表情标點都一模一樣，遂認定關君與栗雨青不和，這是公然宣戰。
吵吵鬧鬧，熙熙攘攘。伍長童更心累了，回了關君一串感嘆號。
關君說：【栗雨青要氣死了。】
伍長童悵然道：【她根本就不會在意吧。】
栗雨青從沒在意過自己，連微博都沒關注，如何知道自己搞出來了這麽大的風波？
關君慫恿她：【那你轉給她看呗！】
伍長童回過味了，說：【你只是想看戲吧！】
關君說：【黑紅也是紅嘛，哈哈哈哈！】
伍長童回：【戲精！莫要蹭我青熱度！】
這話在這場合、這時段說出來，一點兒也不刻薄，反而有些親昵。伍長童微微嘆了口氣，發現竟然對關君的提議有些心動。
人心真的很奇妙，以前愛得如癡如狂，如果發生這種事恐怕恨不得以死謝罪；現在卻只想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粉圈真的很無聊，為了別人有心或無心的舉動而喜悲，而那個別人也不一定在意。
那栗雨青到底在意嗎？伍長童蠢蠢欲動，很想試一試，順便試一試栗雨青有沒有屏蔽自己。
伍長童将這篇文章轉到朋友圈，只給栗雨青一個人看。轉發詞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寫什麽，最後空着了。
栗雨青一定看不到。
伍長童像在跟自己賭氣，又隐隐有點想知道栗雨青的反應，想：如果栗雨青看不到，那我就脫粉吧。
她洩憤似地将文章轉發出去，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盼什麽多一點兒。
折騰完分組和轉發，回到聊天界面，看見關君又在說：【說真的，你來粉我呗。你都發我照片了。】
伍長童想起這個就氣，季錦任發錯裙子也就算了，關君臉上竟然沒痘！于是說：【誰讓你痘痘消了啊！】
關君理所當然道：【醫生啊。】
伍長童：【……】
這話竟也挺有道理的，不然那次去醫院，豈不白跑一趟？
關君仍然在游說：【我覺得你比我的粉絲厲害多了，來喜歡我怎麽樣？】
說句實話，伍長童連關君長什麽樣子都忘了——真忘了，她只關注栗雨青，哪怕替關君撕亞軍，也只是因為亞軍粉絲說了一句“栗雨青眼光不好”。在得知栗雨青其實最看好亞軍的當下，撕逼那陣子就顯得格外荒謬，都不知道誰在否定誰。
栗雨青那時候看自己，一定覺得很好笑吧。
而關君……關君有自己的粉絲團體，真正愛她的粉絲。
伍長童自己深涉粉圈，跟關君聊天時不自覺地代入對方粉絲，便覺得受到了辜負。而這跟栗雨青的粉絲被辜負，又有什麽區別呢？
伍長童心裏存着一股氣，對待關君又沒有對待栗雨青那樣誠惶誠恐，便按住說話鍵，語氣半真半假地嚴厲道：“請照顧一下臉盲患者好嗎！！！別再說這樣的話了，粉絲的心意不是拿錢買得來的，不喜歡你的人，不可能把你拍得好看。”
發洩完畢，再一看屏幕，背後吓出了一身冷汗。聊天對象怎麽變成了栗雨青？！
難道自己不止臉盲，還頭像盲嗎？！
伍長童屏住呼吸，第一時間将語音撤回。向上翻了翻，發現就在自己發語音的前一分鐘，栗雨青給自己發了一條消息：【照片是怎麽回事？】
一定是自己在翻朋友圈消息的時候，栗雨青發了這條，插了個隊，被自己眼瘸看錯了。
伍長童有種作弊被老師發現的困窘，只能在心裏祈禱栗雨青沒來得及查看消息。
話說，距離自己發朋友圈才十分鐘，栗雨青這是看到了嗎？
伍長童心裏五味雜陳，有點兒酸酸的。
但栗雨青明顯看到了，秒回：【……】
完了……都怪關君！從頭到尾都怪關君！要不是她給自己發那篇八卦文，根本就不會有這個烏龍！
但這又不能跟關君直說，伍長童只好吃個啞巴虧，精簡地打字回複關君：【只有真正喜歡，才能拍出最好的照片。】
又回複栗雨青：【發錯了，抱歉。】
伍長童說發錯了，栗雨青卻沉浸在被指責的驚愕中，甚至無暇分析語境和上下文關聯。
是啊，童童臉盲了，認不出自己了。而自己強迫她去活動現場，有沒有想過她一個臉盲症患者在那種場合該如何自處？
栗雨青氣自己想得不周到，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推卸責任：不想去的話，其實可以告訴我的啊……我又不是個暴君……
緊接着又自我譴責道：難道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嗎？童童不會拒絕我，正因為知道，我才會提出那樣的要求啊。
伍長童不知道栗雨青心裏七彎八繞的心思，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複，反而等來了關君：【那你的圖比我粉絲拍得還好看，你是不是比她們還喜歡我？】
伍長童正覺得對方無理取鬧時，又看到栗雨青問：【我拿錢買過嗎？】
☆、吃火鍋
喜歡能用錢買到嗎？伍長童當然不覺得, 但這兩個問句擺在面前, 哪個都不好回答。她一視同仁地含糊道：【我要睡了, 你也早點睡。】
然後特別灑脫地關了手機, 悶頭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收到了三條消息。
關君：【昨天你是把我當栗雨青了麽？】
栗雨青：【那篇文章我找人删掉, 你別難過。】
小張老師：【乖乖你怎麽了？因為栗雨青嗎？要跟我聊聊嗎？】
伍長童：……
她的确是把關君當成栗雨青了，才拍得那麽用心。雖然心裏隐隐察覺了什麽, 但九年了, 哪怕是道傷, 但摸慣了疤痕，除去之後也會覺得不習慣。
因此, 哪怕已經沒有以前那種每一瞬都驚豔的感覺, 伍長童還是認真拍了照。然後她現在知道了，為啥不驚豔？因為拍錯了人呗。
但她不删微博，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怕被罵，也不怕旁人猜來猜去, 反正自己內心的感受不會因為無關緊要的事物而改變。
而自己內心的感受……自己還喜歡栗雨青嗎？
伍長童不覺得那篇八卦文章有什麽, 但栗雨青讓她別難過, 她突然就有點委屈。
臉盲不是她故意的……為了不搞錯她還專門問了季錦任……明明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為什麽還要被人詛咒謾罵？罵她也就算了，憑什麽罵她媽媽？這囧事被人拿着放大鏡發文章分析，就好像被釘在恥辱柱上了一樣。
栗雨青啊栗雨青，為什麽偏偏在我跟自己打賭要放棄你的時候, 你又露出溫柔的一面呢？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你才露出溫柔的一面呢？
伍長童覺得追星生涯陷入了泥沼，寸步難行，令人窒息，的确需要找前輩開導開導。
伍長童約小張老師見面，小張老師就近約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火鍋店。
小雪請了假，季錦任出差，栗雨青只好請新助理小紅幫忙删帖。
删帖之前，栗雨青将那篇八卦文章截圖下來了。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問小紅：“我是個好演員嗎？”
小紅是她粉絲，好不容易才調到她身邊當助理的。聞言吓了一跳，說：“當然啦，畢竟您是影後嘛！誰說您壞話了嗎？”
不是說壞話這麽簡單的事情……
“不用說‘您’，”栗雨青擺了擺手，又問：“我是個好偶像嗎？”
小紅臉上露出笑容，說：“您很為粉絲着想，還給粉絲們樹立了榜樣，很多人因為您努力朝夢想進發。我也是因為您，才從被渣男抛棄的泥潭裏走出來的。謝謝您！”
栗雨青覺得小紅沒get到自己的意思，但也不能繼續往下追問，于是笑了笑，說：“真的別叫您，怪別扭的。走出泥潭該感謝你自己，只要有心，什麽都可以做到。”
“就是因為您……你一直這麽說，才要感謝你啊。”小紅笑了笑，随即不好意思地低頭刷手機，“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小張老師在附近吃火鍋啊……”
栗雨青找小張老師要過伍長童的真名，因此對這個名字還算敏感，她問小紅：“剪輯部的小張老師？”
小紅點了點頭，驚喜道：“青青你也認識她嗎？我先前是剪輯部的，是小張老師徒弟。”她把手機屏幕展示給栗雨青看，說：“喏，就在公司隔壁，聽說挺好吃的，青青有機會一定要去嘗嘗！”
屏幕上，小紅點了個贊，小張老師便邀請她現在過去，一塊兒搭夥。
栗雨青笑着說：“都吃一半了，怎……”
話還沒說完，栗雨青就看到了小視頻裏的伍長童。伍長童眼睛有點兒紅腫，笑得卻很開心，夾着牛肚在辣鍋裏燙，說說笑笑，好不惬意。
栗雨青呼吸一窒，心想：童童什麽時候跟小張老師走這麽近了？
小紅仍然在嘀咕：“唔……你太紅啦，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打包！”
栗雨青念頭一轉，說：“正好錦任姐不在，那就今天一起過去吧。噓，別告訴錦任姐。”
小紅驚訝道：“被認出來了怎麽辦，還有個外人在呢！”
栗雨青苦笑了一聲，說：“她不會認出來的……只要跟小張老師打好招呼。”
小紅從沒跟偶像一起吃過火鍋，仔細想想還有些心動，于是一口答應：“好！我跟小張老師說！”
……
小張老師放下手機，對伍長童說：“我徒弟正好在附近，一塊兒吃火鍋，你不介意吧？”
伍長童睜着紅腫的眼睛，眨了眨，說：“好啊，反正想說的都已經說了。”
她隐去了談戀愛和杜茉莉的部分，把當大粉這麽多年來受的委屈挑挑揀揀說了。說的時候她就在想：我以前為什麽要這麽作踐自己？
小張老師嘆了口氣，說：“我以前怎麽不知道，栗雨青這麽不是個東西呢？”
手機又響了起來，小張老師一邊看一邊說：“不過娛樂圈裏不是東西的明星多了去了，業內都幫着打掩護罷了，不然哪裏賺得到錢……”
看完消息，小張老師的表情變得十分奇妙，她看了看伍長童，說：“我徒弟還要帶個朋友過來，你不介意吧？”
伍長童将牛肚塞進嘴裏，說：“不介意啊，來就來呗。”
小張老師依然一臉詭秘，伍長童被盯得心裏發毛，将肉咽了下去，說：“怎麽了？”
“沒怎麽。”小張老師搖了搖頭。她倒想看看，在做了那些事情之後，栗雨青該怎麽面對伍長童。
栗雨青到的時候，正好聽到伍長童跟小張老師在聲讨某個藝人。
“原來他私底下是這樣的人！我真不敢相信！”
“對啊對啊，以前覺得他顏值還挺高的，知道這些之後，就完全看不下去了。”
“唉，娛樂圈裏就沒一個好東西！”
“對，沒一個好東西！”
兩人一唱一和，完全沒有注意到小紅和栗雨青走了過來。膝蓋中了一箭的栗雨青摸了摸鼻子，發現竟然也不算地圖炮。
反正自己挺壞的。
小張老師招了招手，道：“這邊這邊！”
栗雨青和小紅落座，栗雨青将口罩摘了下來，伍長童關心道：“這位朋友感冒了嗎？感冒了就該吃火鍋，吃完就好啦！”
小紅解釋道：“藝人，不方便露面。”
伍長童了然地點了點頭，說：“噢！那是挺辛苦的，不過我不太了解娛樂圈，怎麽稱呼？”
伍長童的眼神幹淨又純粹，栗雨青沒在其中找到迷戀，仿佛一腳踩空。她低頭，壓下聲音，說：“不紅，叫我春花就好。”
“嗯嗯，”伍長童點了點頭，說：“春花，我們換個位置吧，你那邊靠走廊，容易被路人看出來。”
小紅見伍長童的确沒認出來，松了一口氣，同時在心裏鄙夷對方見識短。趁着栗雨青跟伍長童交換座位的時候，小紅問小張老師：“你們剛剛在聊什麽那麽投入？”
小張老師說：“剛聊到某天王的陳年八卦呢。圈裏太亂了，還好紅了就有人幫忙擦屁股。”
小紅深有體會，附和道：“對啊對啊，我還知道最近火起來的那小花的八卦，真的，有錘的，你們想聽嗎？”
栗雨青沉默地吃火鍋，看其他人分享得津津有味，也不好說什麽。三個女人一臺戲，她當觀衆就好。
伍長童笑得前俯後仰，特別開朗，一點兒也不像“素素”。
八卦聊了一會兒，小張老師擺了擺手，說：“不行，不能說了，否則連電視劇和綜藝都看不下了。”
伍長童撒嬌道：“說嘛說嘛，我現在就想聽這些！”
“其實這些粉絲都清楚，你想黑誰，去粉群潛伏一周，就什麽都知道了。”小紅說。
伍長童便長籲短嘆起來，說：“你說那些腦殘粉，明明什麽都知道，但還是不脫粉，是為了什麽呢？”
伍長童神情悵惘，小張老師意味深長地瞥了栗雨青一眼，說：“那你為啥不脫粉？”她注意着栗雨青的表情。
栗雨青沒什麽表情，麻木地往碗裏夾肉。
伍長童想了一會兒，說：“那個什麽，我猶抱琵琶半遮面嘛……好吧好吧，我還有點喜歡她，習慣了。老張你別這麽看我，難道你脫粉是一天就成功的啊？”
伍長童的語氣帶着點兒自嘲，但更多的是輕松，好像很期待解脫那一天。
“你粉誰啊？”小紅問。
栗雨青猛地站起身，拽着口罩對小紅說：“我想起來我還有點兒事要處理，你們先吃。”
她倉惶離席，留着剩下三人神色莫測。
伍長童：什麽事這麽急？
小紅：老板就這麽走了，我該跟上去嗎？
小張老師：這反應不對啊……
栗雨青躲到廁所裏，撥通了伍長童的電話。
她們的關系從偶像和粉絲開始，後來過渡到不上不下的“戀人”關系。如果伍長童想脫粉，那麽讓關系更進一步，落實到戀人好了。
電話很快接通，栗雨青開口道：“我過兩天有個假期，想休息休息，我們出國玩好不好？我請你。”
她不想被拒絕，因此一口氣就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然後等着伍長童答應。
“你芭蕾老師要回來了，你知道嗎？聽谷陽說他們不打算訂婚了，我覺得……我還是不要礙眼了吧……”伍長童拖長了語氣顯得很猶疑，說出的話卻很堅定。
☆、分手吧
杜茉莉要回來了的事情, 伍長童是從谷陽那裏知道的。她都不知道為什麽谷陽要特意告訴她這個。
“你不礙眼, 我才是礙眼的那一個。”栗雨青說：“他們不訂婚了, 真是可惜。”
伍長童說：“我答應了我爸好好讀書, 馬上要開學了。”
“離開學大概還有一周，就玩三天。時間不夠的話, 國內也可以。”只是國內知名度太高，行動比較受限, 放不開。
伍長童笑了一下, 說：“你還記得說過, 放假只想宅在家嗎？”
采訪時經常會問到這個問題，這相當于栗雨青的标準答案了。栗雨青沒想到伍長童會拿這個出來說事, 沉默片刻, 說：“那……你來我家，我們打游戲也可以。”
你看，鏡頭面前的東西, 果然都不可信。
伍長童這下子咯咯地笑了，說：“我還是別私闖民宅, 省得你又要搬家。”
栗雨青還沒來得及說話, 伍長童又說：“朋友催我了, 以後再聊。”
随後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栗雨青站在衛生間的鏡子面前，摸了摸臉，心想：沒了這幅皮囊，自己就真的一無是處了麽？
一想到自己将伍長童從公寓裏趕出去，她又覺得伍長童的回避非常明智。
可, 伍長童怎麽能一點兒也不念及往日情面？
哦她忘了，她們之間本就無緣，全靠伍長童花錢。伍長童不願意再當冤大頭，她倆也就緣盡于此。
小張老師瞅着伍長童臉上又哭又笑的神色，關心道：“怎麽了，誰打來的？”
伍長童搖了搖頭，抹去眼淚，說：“被熱氣熏的。對了小紅，你朋友還回來嗎？”
她習慣了在栗雨青面前低聲下氣，忘了自己其實挺會撒嬌，否則伍秉國也不會放任她這麽多年。剛才看到栗雨青的來電，她突然很想撒撒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