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可說着說着就成了賣慘,還把自己給賣哭了。

是啊,自己以前那麽慘……可為什麽要那麽慘?

伍長童答應伍秉國要好好上學,她承諾過很多回,這次是真打算洗心革面了。

伍秉國将信将疑,試探問道:“栗雨青那電影的事情,你覺得投多少好?該運作起來了。”

伍長童歪頭想了一下,說:“找個好的制片人,多賺點。她粉絲挺多,反正虧不了。”

聽她這麽說,伍秉國突然就放了心。這語氣哪還有過去十分之一的執迷不悟?冷靜得特像自己。伍秉國又問:“栗雨青呢,你不喜歡了?”

伍長童正在整理課本,聞言思考了一下,說:“大概是這樣。”

面對父親不用撒謊,她的确失去了追逐栗雨青的心思。

自從得了臉盲症之後,她清晰感受着癡狂的流失,以前忽略的缺點和委屈一茬又一茬地冒出來,根本來不及掩蓋。

她到底把自己……作踐成了什麽樣子啊。

也許因為救命之恩,栗雨青對她的态度有所轉變。再加上慣性作祟,她還是答應了栗雨青的請求。可出了關君那檔子烏龍之後,她終于意識到,她真的不喜歡栗雨青了,否則不可能認不出來。

喜歡到不喜歡之間有漫長的灰色地帶,兩種情緒來回拉鋸,矛盾糾結。可一旦親口承認了後者,那就雲開霧散,泾渭分明。

她該好好地追求自己了。

她粉了這麽多年,生活裏處處都是栗雨青的影子。

衣櫃裏全是栗雨青同款;電腦桌面和鼠标墊不用說,電腦還是專門定制款,上面刻了栗雨青的名字和畫像;正對着床的一面牆是巨幅的栗雨青照片……

還有水杯、鑰匙扣、日歷、文件夾……小物件數不勝數。

伍長童行動力強,對伍秉國下了脫粉宣言,當天就落到了實處。拆牆實在麻煩,她幹脆買了張床放在書房,當做新的卧室。卧室裏的小物件也都不要了,直接封存起來,買新的。

伍秉國一點兒也不覺得折騰,将最得力的秘書派給伍長童差遣。伍長童挺不好意思,對秘書道:“陳秘,你不用管我,給我一張信用卡,我就能自己搞定啦。”

陳秘書笑着說:“這是我該做的,伍小姐只管享受新生活就好了。”

新生活啊……伍長童笑了笑。

她換了個新微信號,以前的號上基本上全是栗雨青的粉絲,一有新動向朋友圈就刷屏。過去覺得歡欣鼓舞——這麽多人喜歡青青呢,現在卻總想着,不是粉絲的人看着肯定特別厭煩吧?

表姐不厭煩,加新微信的時候還嘲笑她:“說好永遠不脫粉的呢?”

伍長童說:“随便發個誓而已,你還當真啦。”

表姐惡劣地問:“你覺得栗雨青會不會當真?”

伍長童嗔怒道:“再在我面前提她,我打你噢!”

表姐但笑不語,繼續陪伍長童逛商場買衣服。

拐個彎上樓,發現人山人海,人群似乎追逐着什麽,将路堵得水洩不通。伍長童嘟囔了一句:“哪個明星嗎?粉絲這麽沒組織沒紀律,肯定火不起來。”

下一瞬聽見一個瘋狂的粉絲大喊:“栗雨青我愛你!”

伍長童:……

“你是不是故意帶我來這兒逛街的?”伍長童質問表姐。

表姐擺了擺手,說:“我不關心她,哪裏知道她會來?碰巧,都是碰巧。她來這裏幹嘛啊,演員不該好好演戲嗎?”

伍長童下意識糾正道:“演員和歌手,她出過好幾張專輯的。”

附近一個粉絲說:“聽說把十年前的男主找回來了,真不容易!青青有心了!”

伍長童知道是為什麽了。

栗雨青出道九年多,剛出道的時候,她跟粉絲有個十年之約。栗雨青對伍長童不好,對粉絲這個群體卻心懷感恩,不是作假。傳聞她為十周年親自寫了三首歌,紀念日當天發售。現在也該忙活起來了。

還沒脫粉的時候,季錦任透露過會拍幾個MV,就請當年首專的演員出演,既是懷舊,又是總結,還是展望。那時候拍攝計劃還沒下來,沒想到現在已經實施了。

栗雨青立下十年之約的時候,伍長童就在現場。那時候她覺得十年好長好長好長,現在時光飛逝,沒想到她竟然先脫粉了。

伍長童苦笑了一下,拉着表姐往回走,說:“我們換個商場吧。”

伍長童沒想到,她雖然不認識別人的臉,她的臉卻在粉圈有名。有人注意到她是微博上的“素素”,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那是素素嗎?看着有點兒像,又不确定……”

“她的包我見過,某某大牌限量款。那應該不會錯了吧……”

“她來幹什麽?不是脫粉了嗎?”

粉圈向來不懂壓制自己的表達,伍長童聽到了也裝沒聽到,直接下了樓。

沒想到才剛到一樓,就被季錦任攔下來了。

“伍小姐,我是季錦任。麻煩你等等,青青有話想對你說。”

伍長童擡頭看三樓,看到一個人扶着欄杆向下望,還對伍長童笑了,招了招手。

表姐說:“不好意思啊,我們趕時間。有事可以下回說嗎?”

季錦任沒理會表姐,看向伍長童,道:“伍小姐覺得呢?”

她就不相信了,伍長童還會拒絕與栗雨青的見面機會?

果不其然,伍長童微微嘆了一口氣,說:“行吧,要等多久?”

季錦任說:“拍攝快完成了,麻煩你去保姆車裏坐坐可以嗎?”

季錦任把人帶到了保姆車,表姐悄悄犯嘀咕:“該不會殺人越貨吧?”

伍長童搖了搖頭,心想:栗雨青會跟自己說什麽呢?而自己又要跟栗雨青說什麽呢?

沒一會兒,栗雨青完成了拍攝計劃,趕到了停車場。她氣喘籲籲,跟上一回角色互換了。她露出一個笑容,對伍長童說:“童童,你還是來看我啦?”

季錦任帶着表姐和司機下了車,留了個封閉的二人空間。

伍長童沒說話。

她認不清栗雨青的臉,又從沒見栗雨青用這表情面對過自己,覺得很是陌生。

栗雨青說:“大四補考,學業應該不忙吧。我過段時間有個假期,我們……”

伍長童打斷了她,說:“一直很忙。”

栗雨青愣了下,說:“那我新專輯的MV你想參演嗎?”

伍長童說:“去請杜茉莉吧,她比我好看,還會跳芭蕾。”

栗雨青說:“這麽有紀念意義的MV,我只想跟女朋友演。”

說着,她湊近伍長童,似乎要吻她。

網上一直有種風潮,中心思想是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對。伍長童以前嗤之以鼻,現在實踐出真知,才發現果不其然。

伍長童避開了栗雨青的吻,輕輕說:“那更該跟杜茉莉了,你愛她這麽多年。”

“可你才是我女朋友。”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和我都清楚,”伍長童甚至不想使用我們這樣的字眼,“如果非要咬文嚼字的話……那我們分手吧。”

“……”

“那天火鍋店裏的是你吧,我後來聽出來了。我脫粉了。”伍長童不愛了,一字一句說得輕松,随後拉開了車門,對表姐道:“談完了,走吧。”

☆、女朋友

一旦下定決心, 行動起來就特別快。伍長童想, 自己也就這麽個優點了。

開學那日, 秘書帶着她到教務處打招呼, 道:“伍小姐重修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 點頭道:“伍長童天分不錯,補考要求又比較寬松, 今年畢業一定沒問題, 還請轉告伍先生, 請他放心。”

“那是自然。”

伍長童坐在沙發上,努力記住了教導主任的眼鏡款式, 同時想:我都不知道我天分不錯, 她怎麽知道的?

她不怎麽上課,能參加期末考試就夠給面子了,哪能從那少得可憐的分數裏看出天分?教導主任大概是看在伍秉國的面子上才這麽說, 投胎也算天分的一種嘛。

她臉盲是個大問題,只能靠細節辨人, 好在她本來也就不認識老師, 沒人會察覺出異樣。上大學之後她就開始放飛自我, 已經有四年沒體會過按時上課的感覺了。

她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子,跟同學的關系很不密切。同班同學大多已經畢業,走向工作崗位,只有她和幾個不學無術的學沫延畢,需要補考。

那幾個學沫看見伍長童很驚訝, 大學四年,哪怕不見面,光憑八卦消息也能把各人的家庭情況和性格摸清楚。伍長童追星追到瘋魔,一點兒也不在乎學業,但人家裏有錢,用不着他們操心。誰知如今竟然淪落到一塊兒補考的境地,真是世事難料。

除了栗雨青以外,伍長童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大在意。尤其患了臉盲症,更是誰都不搭理。

如今脫了粉,她的日常生活就變成了上課、學習、吃飯。沒法看影視作品,伍長童就開始看書,獨來獨往,又安靜又冷豔,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她很久沒跟栗雨青聯系,也很久不問粉圈事。微博詐屍那一次之後又沉寂下來,她也不知道現在自己被罵成什麽樣了。

某一天上大課,她坐在第一排,裝作認真聽講的樣子刷手機。她漏了很多課,全年級統一上的平臺課也挂過不少,這種課不補開,只好跟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擠在一起。

學弟學妹不認識她,還有不少人搭讪表白。但伍長童認不出臉,每個人第二次見面都是一個微笑,一句“你是誰”,後來蜜蜂蝴蝶們也就自然敗退了。

這次又一個人坐在旁邊盯着她看,目光肆無忌憚。伍長童忍了好久,才微笑地望過去,說:“同學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那人甜甜地笑了,說:“學姐,你認真讀小說的樣子很好看。”

伍長童很快反應過來:“關君?”

她不認識臉,但記得聲音。那聲音和語氣,不是關君是誰?

關君笑了一下,說:“學姐,你還記得我,那真是太好了,那你現在考慮粉我嗎?”

伍長童無奈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下次上課的時候再問一遍。”關君聳了聳肩。

說到上課,伍長童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問:“你叫我學姐……你也是a大的學生?”

“表演系,大一。我還知道學姐舞臺設計系,大五。”

伍長童大驚失色,道:“大一!”

她沒想到關君這麽年輕。

“出名要趁早,年齡高于二十根本不可能進半決賽。我高三參加的選秀。”關君笑眯眯道。

伍長童算是明白她為什麽有點應付不來關君了,三年一個輪回,她跟關君差了四歲,有代溝。

仔細想想,自己竟然已經二十二了,過去九年都在瞎搞什麽啊!

伍長童扶住額頭,無奈地搖了搖頭。青春易逝,只盼望快馬加鞭尤可追。

關君說:“學姐,我們院正在搞一個歌唱比賽,我打算參加,但對他們舞美不太有信心,你幫我設計一個呗,我請你吃飯。”

伍長童本想拒絕,但一想到有門課需要交舞美設計大作業,于是點了點頭,說:“我可以錄下來麽?”

“學姐想做什麽都可以。”

“別叫學姐,怪別扭的……”伍長童說,叫學姐總感覺被調戲了。

關君從善如流:“那童童吧。”

“……”怎麽被調戲感反而加重了,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伍長童妥協了,說:“行,搞砸了可別怪我。”

“不會的,”關君站了起來,說,“我相信你還是有點喜歡我的。”

伍長童一愣,下一秒對方已經抱着書本走遠了,根本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

這真的是被調戲了吧?!

如伍長童預言的那樣,杜茉莉和谷陽果真回來了。

杜茉莉回來的第二天,就去找了栗雨青,說:“這些天,我跟谷陽回了他媽媽的祖籍。我們聊了很多,最終決定,不訂婚了。”

說完之後,杜茉莉停頓了一下,看向栗雨青。

栗雨青神色淡淡道:“哦,恭喜你恢複自由身。”

栗雨青沒問,但杜茉莉還是自顧自解釋道:“我跟谷陽去了她的舊宅,谷陽說不想結婚,目前只想好好拍電影。我想了很久也想通了,我是愛她,又不是想當她女兒,不如不要禍害谷陽。這樣一來,谷陽還有機會追求中意的對象。”杜茉莉嘆了一口氣,說:“如果她還在世,也一定不想強迫谷陽吧……”

杜茉莉語氣很悵惘,目光卻一直放在栗雨青身上,凝神關注着她的表情。

栗雨青說:“你說得挺有道理。”

杜茉莉身體稍稍前傾,握住了栗雨青放在桌子上的手,誠摯道:“所以她的遺願只剩一個,我一定要幫她實現!青青,你幫幫我!”

栗雨青心裏閃過一個疑問:難道她不知道谷陽為什麽臨時反悔麽?

栗雨青把手抽了回來,說:“怎麽幫?”

“她希望谷陽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夠出息。谷陽很喜歡你,你能當谷陽的女主角嗎?”杜茉莉說。

“出息……”栗雨青慢吞吞地笑了一下,說:“你就是這麽替谷陽出息的?”

杜茉莉一愣,低下頭回避了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又說:“她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我永遠給她留一個位置。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也分親疏遠近,我只把谷陽當兒子……你芭蕾還在練嗎?”

栗雨青撕心裂肺地愛過杜茉莉,但再見面總覺得陌生。這個人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莫非她以為,自己永遠是那個芭蕾舞學生,永遠在練功房裏等她?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時,說她們之間不可能更進一步;找退路時又問有沒有練芭蕾。杜茉莉拿自己當退路,但退路也有權利再退一步。

栗雨青說:“四年沒練,已經忘記了。愛情跟跳舞一樣,斷了一天,那就是永遠斷了。”

杜茉莉一愣。

栗雨青又說:“我有女朋友了,抱歉。”

杜茉莉悵然道:“怪不得這段時間沒有聯系我……也好。你女朋友是誰?我認識嗎?祝你們幸福。”

因為這句“幸福”,栗雨青想到了伍長童。

杜茉莉拿自己當退路,自己能厭惡,伍長童為什麽不能?何況對方付出了那麽多,自己不僅僅坐享其成,還不識好歹。

此刻易地而處,栗雨青同時體驗着兩種角色,對比一番便覺得:難怪童童放手了,自己活該。

沒人心甘情願當備胎,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認為這是一種恩賜?只是痛苦罷了。

又想:自己還有可能挽回嗎?

如果自己是童童,絕對不會再愛了,只想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面。

思及此,栗雨青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還在追。”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送到這裏為止啦~感謝大家的支持~

這是周六的份,明天更新會比較晚,莫等~

☆、螢火蟲

栗雨青突然發現, 自己并不了解伍長童。

伍長童粉了九年, 她一直以為她叫“素素”, 直到前陣子才知道, 原來對方有一個很漂亮的名字。

伍長童伍長童,她父母一定很愛她, 希望她永遠像個孩子一樣,天真, 純粹, 快樂, 被寵。可惜伍長童遇上了自己。

栗雨青一直以為伍長童長情且念舊,哪怕咬牙說了“脫粉”, 也只是暫時的。可她給伍長童發微信, 皆石沉大海。

【錦任讓我挑劇本,古裝和現代哪個好?】

【我終于把demo寫出來了,你覺得怎麽樣?[文件]】

【今天拿到上次那個demo的歌詞了, 我覺得好像不夠深情。】

……

一個多月過去,無論說什麽都沒有回應, 要不是沒有看到提示, 栗雨青真以為自己被拉黑了。

她翻朋友圈和微博, 伍長童什麽都沒删,仿佛一切都被封存起來了。栗雨青松了一口氣,也許因為得病的關系,伍秉國不讓伍長童接觸電子設備。如果不這樣想,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

伍長童不僅沒有删除花癡栗雨青的微博, 也沒有删關君那條“全場最美”。栗雨青看得難受,但還是點了進去。

随後看見謾罵、譏諷,和伍長童那句“祝你永不脫粉”。

可你自己先脫粉了啊。

到那些粉絲的言論,栗雨青心裏很難受。她無法想象伍長童是如何面對這些的,而她知道,九年來這樣的事情不少,這只是她能夠看到的冰山一角。

還有私信呢?

還有艾特呢?

還有馬路上的那一推呢?

栗雨青想聊一聊網絡暴力這回事,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轉發。這件事情本來已經快要平息了,如果自己再引流一次,并不是對伍長童更好的做法。如果她不是栗雨青本人,她也會勸伍長童別執着了。

可她偏偏是傷害的源頭。

季錦任發微信問她:【給你的那幾個本子,挑好了嗎?】

栗雨青說:【還在考慮。】

季錦任說:【如果最近不想演戲的話,客串綜藝如何?好幾個綜藝給我發郵件了,只參加一期的話,不會占用很長時間。】

最近事情太多,栗雨青的确想休息一下,于是道:【發給我看看吧。】

過了一會兒,季錦任提醒她:【郵件已經發過去了,注意查收。對了,伍先生的秘書最近給我介紹了幾個制片人,我看着挺靠譜,是想認真拍電影的,如果那幾個本子都看不上的話,不如考慮考慮這個?話語權大,成品肯定也不錯。】

伍秉國的投資……栗雨青思考一會兒,問:【導演是谷陽嗎?】

【這個沒說,應該是吧。】

那就是童童送自己的最後一個禮物了……祝自己跟杜茉莉幸福的禮物……

栗雨青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不接,拒了吧。】

她既不想遂了伍長童的“成全”,也不想成全杜茉莉。

【嗯。】季錦任應了。

栗雨青當即查看起季錦任的郵件來,對她有意的綜藝各種各樣,經過季錦任的過濾,都挺入流。她一個一個考察,一直沒有看到十分中意的,直到她看到了《游戲的奧秘》,她當即敲定,看都沒看接下來的幾個節目,便回複季錦任道:【游戲的奧秘,外景,正好散散心。】

季錦任:【唉……其實我不是很看好這個,節目組太喜歡搞事,去的藝人最後都沾了一身腥。只是流量實在大,開的報酬也挺高的……】

栗雨青:【你既已把它當成了備選項,那我選它有什麽問題嗎?】

季錦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伍長童讀A大,現在正在學校裏補考?是因為這個嗎?】

栗雨青沒回複。

季錦任有苦說不出,她只是看在這節目關注度廣泛,禮貌性地列了列。栗雨青愛惜羽毛,有了自主選擇權之後就很少摻和比較有争議的節目了。

誰知這一次,她這麽意氣用事?

話又說回來了,青青對伍長童的态度……是不是變了?

關君邀請伍長童替她設計舞臺的時候,其實已經進了十強。

校園歌手大賽沒那麽多流程,十強拉到大禮堂一比,觀衆加評委投票,結果也就出來了。伍長童弄清楚之後特別無語,感覺自己被騙了。可這個時候,她已經站在決賽預定的大禮堂裏了,她對關君說:“你都歌手出道了,還參加學校的比賽,那不是欺負人呢麽。”

因為伍長童答應負責關君的舞美,因此要提前實地考察,确定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關君特別委屈,說:“可我也是A大的學生。”

伍長童說:“那也用不着另外找舞美吧,我相信你唱歌水平足夠秒殺其他人,不用在這種地方展示優越。”

關君說:“因為上過更大的舞臺,所以不能忍受簡陋。我希望我歌唱的每一個舞臺,都能夠配得上我的歌聲。我不管,就得要專業的來。”

關君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說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似的。可還沒嚴肅正經一秒,她又調戲道:“再說你肯定沒認真聽過我唱歌,認不出我的臉沒關系,我希望你能認出我的歌聲。你都答應了,可不能反悔!”

伍長童被她眼睛裏的堅定打動,嘆了口氣,說:“嗯,不反悔。我還要交大作業呢……”

關君立刻嬉皮笑臉道:“哈哈,賭對了!”

伍長童說:“賭什麽?”

關君搖搖頭,并不說她翻完了伍長童的微博,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純文字微博。那時候栗雨青接了一部話劇,臨近上映,卻堅決不在原定的戲劇院演出,硬是換了個更大更富麗堂皇的戲劇院。所有人都罵她矯情拜金,小範圍地黑了一陣子。很久以後才爆出來,原來更換戲劇院的錢是栗雨青自己出的,協調也是她的經紀團隊負責的。而她之所以非要換,是因為原定戲劇院快要倒閉了,各種設備老化嚴重,聚光燈甚至沒辦法啓動,只能全場開大燈。

燈光不是小事,不能聚光會讓整個作品沒有重點,觀看體驗減半不止。

伍長童寫:【舞臺給你生命,你不願辜負舞臺。他們不懂,我懂。哪怕沒有燈,你也是我的光。】

關君賭,賭伍長童沒變,賭伍長童就吃這一套。

伍長童掰着手指算:“燈光、布景、煙霧效果……這些全要做的話,需要一筆錢,還需要時間采購。”

關君連忙說:“我出,我陪你買。”

伍長童看了她一眼,說:“錢你出,東西陳秘書買,你要陪他嗎?我把電話給你?”

關君連忙擺了擺手,說:“那我要練歌。”

伍長童說:“嗯,正好現在在比賽場地,你唱一遍,我找找這歌的感覺。”

關君猴子似地蹦上舞臺,說:“那你拿手機給我放伴奏。”

“什麽歌?”

關君沒有立刻回答,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忘了她吧。”

伍長童一愣,擡頭看關君。

“帕爾哈提的,歌名好像叫《忘了她》,你搜一搜。”關君道。

伍長童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怪自己太敏感。她查歌詞,聲音在空曠的大禮堂裏格外清晰空靈。

“唱吧。”

……

關君練了好幾遍,才跟伍長童一塊兒出了大禮堂。關君伸展了一下四肢,說:“我唱得怎麽樣?”

伍長童說:“這歌你沒怎麽練過吧?進錯拍、唱錯調、記錯詞……能錯的地方都錯了,怎麽拿冠軍?”

關君說:“昨天第一次聽,我會好好練的,得配得上學姐的舞美設計嘛。”

迎面跑過來兩個女生,表情誇張地向前奔跑。她們慌不擇路,迎面撞上了伍長童,将她撞到在地上。

那兩個女生連忙将人拉起來,一個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太急了!”

另一個說:“栗雨青不知道什麽時候錄完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伍長童一愣,摔成八瓣的屁股都不那麽疼了。

栗雨青……這個名字很久沒聽到了。明星和粉絲關系淡泊,一個是天上的星光,一個是行路的旅人。擡頭看,星星又遙遠又美好;但實際上,螢火蟲也圍繞在身邊。

伍長童的世界看不到光,能聽到螢火蟲飛舞翅膀的聲音,已經很不容易了。

第一個女孩還在道歉,伍長童說:“嗯沒事兒,你們去吧。”

那兩人便一溜煙跑開了。

關君伸手,伍長童将手掌搭在她手心裏,借力站了起來。想要松開時,卻被關君緊緊地捏在手裏。

“忘了她。”關君攬着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小聲說。

伍長童說:“忘了她,就像忘了一朵花。”

“就像忘了她的臉,像喜歡她一樣喜歡我。”關君說。

伍長童推開關君,說:“聽你唱了幾遍,我都把歌詞背下來了,你還記錯,到時候怎麽辦?要麽換一首歌吧。”

關君被推開之後,表情變得脆弱。她站在原地,皺着眉頭看伍長童,像要哭了一樣。她說:“我就不換。”

伍長童說:“可是你記不住歌詞。”

關君執拗得很,說:“我就要這個。”

兩人對峙起來。

伍長童怎麽會不懂關君選這首歌的潛臺詞?可對方沒立場說這句話,自己也不見得有底氣。而站在比賽的角度,這歌不合适關君:它調子低沉,情緒悲傷。關君聲音清亮,帶着十八歲的朝氣,清新憂傷的小情歌沒問題,這歌不一定hold得住。

可關君說:我就要這個。

僵持不下,還是伍長童妥協了。她嘆了一口氣,說:“《忘了她》就《忘了她》,你高興就好。”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忘了誰?”

伍長童迎聲望去,看見一個人站在逆光處,戴着口罩,神色莫辨地看她。

這次栗雨青沒刻意壓低聲音,伍長童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伍長童沒有一瞬遲疑,竟然轉身就跑。栗雨青一愣,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要拔腿去追。

關君攔住了她,回頭望了望伍長童離開的方向,說:“她一看到你就跑,你看不出來嗎?她不喜歡你,你不要再靠近她了。”

栗雨青說:“關你什麽事?”

“我姓關,你說關我什麽事?”關君笑了一下,随後抱着栗雨青的胳膊,誇張大叫起來:“栗雨青!請給我簽名!”

路上人不少,關君這一喊,很多人側目,甚至還有幾個蠢蠢欲動,想要靠過來。

再去追伍長童已經不現實了,關君松開了她,得逞似地說:“她答應我,要忘了你。”

栗雨青不信,伍長童怎麽可能不喜歡自己了?

可無論是倉惶逃跑的身影,還是親耳聽到的對話,似乎都這樣暗示着。

☆、忘了她

栗雨青好不容易應付完了蜂擁過來的粉絲們, 脫身的時候, 關君早已經消失不見。

也許現在正跟童童在一起?

一想到伍長童那句“忘了她就忘了她, 你高興就好”, 栗雨青心裏就堵得不行。莫非關君給伍長童下蠱了?否則九年的執念怎麽可能說忘就忘?

伍長童得了臉盲症,于是除了過去那九年, 栗雨青什麽籌碼都沒有。她信時光太重,不信人心易變, 但九年的記憶太長太苦, 還有太多她給的痛。她既希望伍長童真的忘了, 又希望對方能念舊。

再想到童童現在可能跟關君在一塊兒,她就掏出手機, 撥通了伍長童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沒接, 第二個電話也沒接……打第三個的時候,“您撥打的用戶正忙”。

栗雨青心裏隐隐浮現一個猜想,借了助理的手機打過去, 伍長童果然接了。

伍長童竟然把自己拉黑了……她怎麽舍得……

栗雨青還留着一點恃寵而驕的習慣,第一句話便是:“你為什麽拉黑我?”

伍長童沒挂電話, 也沒說話。沉默彌漫開來, 栗雨青才察覺自己語氣不對, 連忙道歉:“對不起,你不想回答也可以。”

伍長童輕輕笑了一下,說:“你拉黑我微信很多次,只有第一次我問過為什麽。我才拉黑你一次而已。”

栗雨青竟然還覺得有些委屈,說:“我微信給你發了很多消息, 你都不回我……”

伍長童繼續着自己的話題,說:“那時候我們已經是‘戀人’,我都忘了起因是什麽了。你拉黑我兩天,那兩個晚上我沒合眼,我怕你在劇組出了意外,有人捂消息。第三天我帶着東西去劇組探班,我問你為什麽,你問我黑眼圈怎麽來的,你說你也沒睡好。我以為是我做得太過分,惹你生氣了。”

“我還偷偷竊喜,一是因為你因為我而情緒波動,二是因為你跟我有相同的心情。”伍長童說:“你馬上把我放了出來,現在想想,你其實就是忙着拍戲,忘了而已吧?”

“我……”栗雨青都不太記得了,只好說:“對不起……”

“你長得美嘛,美人多忘事,沒什麽。”伍長童這麽說,栗雨青卻只覺得諷刺。果不其然,伍長童接着說:“但我現在不慣着你了,所以拉黑你有什麽問題嗎?”

“你生我氣了嗎?對不起……”栗雨青語氣嗫嚅,竟然有些像以前的伍長童。

伍長童說:“都過去了,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栗雨青竟然不知道她能找伍長童有什麽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們還沒分手,我還沒同意。”

伍長童輕輕笑了一下,說:“我覺得我脾氣還蠻好的,這麽多年了,竟然從沒生過氣。”

栗雨青還沒來得及說話,伍長童又說:“那我現在生你氣了,冷戰吧。冷戰期限就……唔,你拉黑我的時間吧。”

栗雨青聽到那邊動靜,察覺出伍長童想挂電話的趨勢,只來得及說了一句:“你心裏有別人了嗎?”

她們最開始約定,其中一個人有了更契合的對象時,戀愛關系就此終止。

莫非伍長童跟關君……

可伍長童沒聽到,也沒回應,只是挂斷了電話。再打過去,沒拉黑,但也沒接了。

兩天的時限不算很長,但未完的對話梗在栗雨青心裏,她想,對童童來說,關君是比更合适的人嗎?

不管關君是不是,自己應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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