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殺

一身純白道袍的青年懸浮在窗外, 二十多歲的樣子,手心裏明黃色的符文接連升起,暈出一圈微亮。他一臉淡漠地擡起手, 符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變大凝實, 眉心的紅痣愈發鮮豔。

“妖物,還不快乖乖束手就擒?”

有着法力的加成, 這句話被他說出了立體環繞聲的效果,廖池皺眉看向我, 眼中卻沒有我想象中的驚訝和嫌惡。我沒工夫去仔細琢磨, 把被子罩在他身上, 将他護在身後,站起來微眯着眼審視來人,沉聲道:“這位大兄弟,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何意?”

“害人的東西,還敢狡辯。”青年道士聲音平淡得毫無起伏,手中的符文越來越亮, 廖池手中的扳指“嗡”的一聲發生共鳴,閃耀出金光,與道士周身的氣息相互呼應, 我感覺自己體內能量的流動在無形阻隔之下變得緩慢,受到的壓制更加嚴重。我當機立斷盡可能的爆發出所有能量,身側包含着噩夢的暗色氣霧緩緩流轉,濃重的如同實質, 甚至還要略勝于那道士一籌。

青年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方才一直背在身後的另一只手在虛空之中一點,結界以此為中心伸展開來,将我們與外界隔絕,防止凡人看到其中景象,事畢,他主動報上名來:“在下乾清觀沈千秋,敢問閣下名號?”

乾清觀沈千秋。我心裏一沉,乾清觀是道家最著名的三大門派之一,是公認的正道魁首,其中的弟子個個都是實力不俗,對我們這些歪門邪道無比唾棄。這人是千字輩,應該是乾清觀中十大長老的親傳弟子。

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我有點頭痛,他應該是被夢中神秘男人所透露出來的氣息吸引來的,男人實力太過強橫,縱使有扳指的壓制,也不能完全阻隔他的氣息。那散發着純粹惡念的氣息現在還殘留在廖池身上,以至于讓那位路過的正義之士覺得我是要對廖池圖謀不軌。

畢竟在他們眼裏,我們和魇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我心中嘆息一聲,将自己身形掩在霧氣中,面無表情道:“顧川門下林緒清是也。”

聞言沈千秋動作微微一頓,極為迅速地皺了下眉,緊接着又恢複到淡然的樣子:“那真是冒犯了……”

他在顧忌顧川。

我暗自松了口氣,心想既然我們兩個都顧忌對方背後的勢力,今天應該打不起來,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

“但在下絕不會放過任何害人的東西。”沈千秋打斷了我的話,雙手猛然合十,閃爍着金光的符文一齊向我沖來:“污穢之物,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直沒有放松警惕的我立刻反應過來,從廖池床上翻過去,幾步跳上窗臺,掌心霧氣噴出,在身前形成堅實屏障将符文盡數阻擋,同時對身後的廖池道:“去客廳,別待着這裏。”

這人不惜冒着得罪顧川的風險也要除掉我的行為讓我意識到我大概是遇到了一個死腦筋,種人最難應付,因為他們會抱着那些所謂的人生信條和你死磕,才不會管你有什麽後臺會造成什麽後果。身後沒了動靜,廖池應當是聽我的話去了客廳,我不用再分神在意他的安危,認真起來,準備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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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屏障擋住的符文快速閃爍幾下,随即炸裂開來,噩夢具象化的霧氣接觸到剛正的炁,像是觸碰到火焰的冰雪一樣迅速消融。沈千秋飛快掐訣,爾後雙手向兩側緩緩拉開,一把通體閃亮的劍出現在半空之中,他握住劍柄,将炁注入其中,一個虛幻的影子在劍上浮現,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見。在我的感知中,那劍已和他融為一體。

一把有劍靈的劍。我準确識別出那把劍的品級,心裏不禁泛出苦水。赤手空拳那沈千秋絕不是我的對手,他也清除地知道這點,所以剛開始便祭出法寶,我再一次埋怨起顧川未曾給過我任何法器,十指微動數顆黑珠滾入掌心,爾後迅速揮手,珠子爆射出去,直沖沈千秋面門。

他看似動作緩慢地揮出一劍,有形的劍氣破空而來,數顆黑珠從中間齊齊斬斷,黑珠爆裂開來,裏面所包含的怨氣釋放,突破阻擋倏的将他包圍。噩夢中會不可避免的包含着做夢者的怨氣,為了避免自己因怨氣過多入魔,我習慣在用餐過後把怨氣凝成一個個黑珠保存在體內,這樣不但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食物,關鍵時刻還能用來保命。

一陣鬼哭狼嚎,鋪天蓋地的怨氣面前沈千秋全身浮現出淡淡的炁,迅速破解了我這一招。然而這招只不過是個幌子,在他分神阻擋之際我已經到了他身前,沈千秋目光瞥來,我對他一笑,化成本體,下一瞬出現在他身後,對着他腰眼狠狠就是一拳。

他匆忙想要把護體金光凝集加厚在腰側并扭身躲避,但為時已晚,我被噩夢包裹着的拳頭噗的一聲破開了他的金光,實打實地打在了他身上。

沈千秋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順着我的力道向前沖去,最後站在空調室外機上堪堪穩住身形,只是數息之間我們倆的位置就完全互換,鋒利劍氣包裹的劍身,他雙手被寬大的袖子遮擋,眉心的紅痣開始隐隐發亮,語調裏透着凝重:“果真是名不虛傳。”

我沒有理會他,躬身再次向他襲去,沈千秋手中劍的劍靈身形倏地清晰,面容嬌俏的少女衣裙下是藍灰色的蛇尾,她在半空攔住我與我糾纏,暫時脫離戰場的沈千秋則是咬破舌尖,吐出一小口鮮血,蘸着那血在空中畫起符來。

不好。符咒的威力和它的複雜程度成正相關,他畫出的繁複線條讓我明白那符完成之後我大概會很慘,着急起來想要過去阻止沈千秋,可劍靈不依不饒地纏着我,還動不動偷襲我幾下,雖說我防禦工作做得到位感覺不到多疼,但東一拳頭西一尾巴的很是惱人。

眼看沈千秋就要完成畫符,我不再猶豫打算強行沖過去,劍靈發現我的心思直接整個靈貼在我身上,就在這時,一股沖天邪氣從廖池卧室窗戶裏湧出,沈千秋之前營造的屏障瞬間破碎,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沖的踉跄一步,緊接着一雙泛着黑氣的手拽着他腳脖子把他往卧室裏拖,馬上就準備好的招式被人生生打斷,沈千秋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一時間難以反抗,竟然就這麽被拖進了房裏。

如此變故,劍靈趕忙去營救她的主人,震驚之餘我搶在劍靈之前迅速飛進卧室,沈千秋正被廖池死死壓在身下,道袍領口見有點點新鮮的血跡。我過去把他拉起來,一把卸掉他的肩關節,爾後用噩夢化成繩索,把他捆成了一個粽子。

廖池給我讓開地方,他已經穿上了衣服,手上的黑氣消失,身上邪惡的氣息也無影無蹤。沈千秋像見了鬼一樣盯着他,一個“你”字還沒說完,就吐出一口鮮血,猛烈咳嗽起來,他身旁的炁弱了許多,已不足以支撐法寶,劍把劍靈吸入其中,随後掉落在地上。

“現在要怎麽辦?”在一旁看我把沈千秋五花大綁的廖池問道。

我動作一頓,垂眼盯着木質地板,不敢回過頭去看他,強裝鎮定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沒想到廖池竟然疑惑地嗯了一聲,反問道:“知道什麽?”

我站起來轉過身看着他,我們倆身高基本相當,正好可以平視對方眼睛,他眼神十分無辜,就好像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麽似的,靜默對視半晌後,他笑了出來,移開眼看向窗外:“好吧,之前只是有這種猜測,到今天才被證實的。”

我皺起眉頭,不明白自己之前在廖池夢境裏到底哪裏露出了馬腳,我有記得刻意模糊面部,再加上廖池夢中視物不清晰,他應該不可能認出我來才對。

廖池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沈千秋,轉移話題問道:“這個人要怎麽處理?”

今晚的麻煩事兒一堆,我嘆了口氣,居高臨下的看着氣息萎靡的青年道士,淡淡道:“這個世上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黑與白之間泾渭分明,下次除暴安良的時候別在一言不合就動手,像我這樣好脾氣的人現在可不多了。”

說着我心念微動,綁着沈千秋的繩索自動解開,化作霧氣重新回到我體內,沈千秋從地上爬起來,深深看了我一眼,低聲道:“受教了。”

他跳出廖池家窗戶,卻又停住了步子,回頭對廖池認真道:“先生,你身上邪氣很重,再不控制的話,恐怕不久便會入魔。”他頓了頓,接着補充道:“還有,離你身邊那位遠一些。”

說完他沒有看廖池的反應,直徑離開了。

房間裏只剩下了我和廖池兩人,還有一個一直安靜待在我口袋裏沒有吱聲的一格。氣氛十分尴尬,我摸了摸後腦勺,再次問出了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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