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v章三合一

之後的時間我簡直是如坐針氈, 身邊的人存在感太強,導致我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這幾局打得宛若一個智障。沒人說話, 整個客廳裏只有游戲音效回響, 這就讓場面更加的尴尬。時間過去了許久,滾燙水面上升騰的熱氣漸漸消失不見, 我難受的要死,心想廖池真沉得住氣, 現在這種氛圍還能心平氣和地打游戲也真是厲害, 悄咪咪地瞅了他幾眼後,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房子裏感覺到尴尬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我看了眼右上角的時間,廖池快該去睡了。

再堅持一下, 林緒清。我對自己說:黎明近在眼前勝利就在前方,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填飽肚子。

沒過多久,廖池如預期一般放下手機伸了個懶腰,略帶倦意地說道:“該睡覺了。”

他襯衫稍微有點短, 伸胳膊的時候會露出腰際一小片光滑的皮膚。聽見這話我像是屁.股上安了彈簧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慌忙告辭:“那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來吃頓飯嗎?”廖池擡起眼,捋着半幹的頭發, 調笑道:“你可以在這兒待着等我睡着,外面這麽冷,哪有我家裏舒服。”

“不了不了,我回家我回家。”我現在恨不得立刻紮出來翅膀飛離這裏, 程程的那通電話給了我絕佳的理由:“我室友還在家裏等着我呢。”

“人家有女朋友陪,你去湊什麽熱鬧,別到時候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廖池的回答給了我會心一擊,“聽話,留這裏吧,你可以先睡一會兒,到我做夢的時候再來吃東西。”

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計算了一下現在回去撞見程程和女朋友親熱的幾率,我可以預見自己被塞一嘴狗糧再被兩人同時嫌棄的悲慘下場,只得咬牙妥協道:“好吧……”

“在朋友家裏住一夜不是很平常的事嘛,你在緊張什麽。”這句話輕飄飄地鑽進我耳朵裏,我額角一痛,內心咆哮道:在朋友家留宿的确是沒什麽,可問題是你想上我啊!你看我可愛,想.日啊!

廖池指了指書房:“你可以在那裏等着,我馬上就睡。”

他這話說的像是迫不及待要為我準備晚餐一樣,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得沉默地點點頭,走進廖池的書房。

之前來過太多次,廖池家裏都被我摸透了,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來書房裏的床有刻意收拾過,時間大概是在昨晚我對他坦誠之後。我右眼皮跳了一下,不曉得是災還是財,只知道我怕是被某只就在隔壁的老狐貍給上了套。

我決定作出反抗。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我從書架上抽出昨天沒看完的書,翻到先前看到的位置繼續讀起來,發誓就算是坐在這裏熬一夜,也絕不會碰那張為我刻意準備的床。

從廖池卧室傳來關燈的聲音,緊接着是翻身的聲響,我斂了心思專心看書,從十點半到将近兩點,食物的香氣都沒有出現,我從最開始的坐在椅子上到蹲在椅子上,再到靠在牆角間,到最後歪倒在床上,換過數個姿勢都沒能等來期待已久的晚餐,終于在一片昏昏沉沉之中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有千斤重的眼皮,把書蓋在臉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廖池叫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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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第一個畫面便是廖池距離我不過二十公分的俊臉。

“……”

“早啊。”他蹲在床前,胳膊搭在床沿,下巴擱在胳膊上,歪着頭問我:“你睡姿這麽差的嗎?”

說着,他眼神飄向我兩腿之間,在那裏停頓了幾秒:“年輕真好啊。”

嗯?

我後背用力,微微擡起頭,想知道廖池為什麽這麽說。只見自己一條腿搭在床外,腳踩地板,一條腿蜷着把被子壓在上面,正整個人橫在床上。襯衫在睡夢中被我搓到了胸口,露出我的整個腹部和內褲的邊緣,被廖池盯着的部位撐起了小帳篷。

轟的一聲一顆核彈在我腦子裏陡然爆炸,我臉上一陣發燙,慌忙屈起兩只腿掩蓋住血氣方剛的證據,同時擡腰把衣服拉下去,伸手抓了把頭發,在腦袋下面發現了被我當成枕頭枕的書。

原本擺放整齊的枕頭現在孤零零地躺在床腳,形狀詭異,控訴着我昨晚無意識下作出的殘暴行徑,我脫力般腦袋重重砸在柔軟的床鋪中,開始思考現在應該說些什麽來挽回我已經崩壞的形象。

其實,晨.勃被別的男人看見根本就沒什麽,畢竟是正常生理現象,可問題是,他是廖池。

一個經過我精密推測後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幾率喜歡我的男人。

廖池見我這般反應覺得十分有趣,眼睛笑得彎起來竟有幾分俏皮的意味:“你這個樣子,以後找了對象,人家真的敢和你一起睡嗎?”

……別說了別說了,我生無可戀地捂住臉,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嗎!

他笑着站起來,沒再刺激我,走出書房:“趕緊起來了,今天上班要是遲到了,我是要罰你的。”

我一個翻身起來,迅速把被我作成一團糟的床收拾整齊,把東西規整到原來位置之後,我扒着門框向客廳看了看,廖池正背對着我所處方向不知道在做什麽。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于是朝他喊道:“廖總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謝謝您的款待!”

然後我變成本體,迅速從窗戶裏飛出去,只聽廖池在身後喊道:“都說過私下裏要喊我名字了,還有,下次記得走正門!”

我在空中飄得飛快試圖讓狂風澆熄我熊熊燃燒的羞恥之心,覺得自己這個月的臉大概都在昨天和今天給丢光了。

一路狂奔回家裏,程程還沒起,他房裏開着燈,我偷偷往裏看了一眼,發現他床跟前除了男士拖鞋之外還有一雙漂亮的高跟鞋。

我默默縮回了腦袋,懷揣着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去衛生間洗漱。拾掇完畢後,我回到自己房間,把趴在我枕頭上睡得正香的一格戳醒,一臉嚴肅地對它道:“一格,我覺得全世界都在針對我。”

一格茫然地啊了一聲。

“沒事,你繼續睡吧,我去上班。”我把身上皺皺巴巴的休閑服脫下來,換上工作穿的西裝,拿了鑰匙和錢包,滾出家門去吃早飯。

非常巧合的是,我在公司門口碰到了才分別不久的廖池,這人非常淡定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再次對我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我回憶起一個小時前在他家發生的慘案,臉上有點燒,覺得有必要做點什麽來挽回我的顏面,便湊近了暗搓搓地問道:“廖總,你昨兒晚上沒做夢嗎?”

廖池無奈笑笑,擡手揉了揉額角,回道:“我失眠,一夜沒睡着。”

“啊?”我仔細一看,發現他黑眼圈果真是加重了,皺起眉頭:“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

“不是,我這是老毛病。”說着我們走上電梯,廖池按下十七層的按鈕,“沒讓你吃上飯,真是對不住了。”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明明是你的休息更重要。”我回憶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發現也沒什麽非得要廖池才能處理的事,勸道:“今天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你回去休息吧,公司交給我和楚菁菁就好。”

“好。”沒有想象中的推辭,廖池直接應允,“那我在辦公室裏睡一會兒。”

廖池辦公室裏有一扇隐秘的門,連接着一間休息室,那是廖池外公設計的,以備不時之需,事實證明老爺子的先見之明為他有着嚴重睡眠問題的外孫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快要到國慶假期了,公司裏的事也不多,我在辦公室裏摸了會兒魚,打開浏覽器漫無目的地瞎看,一條消息框從屏幕右下角彈了出來,加粗加大的标題十分奪人眼球:

【青年出租屋內自殘28刀,死前用血畫出奇怪花紋】

我心念一動,移動鼠标,點了進去。

新聞正文就只有幾段話,一個屏幕都能全部裝下,我托着下巴抱着看熱鬧的心态讀下第一個字,眼神從左上幾番回折後移動到右下,卻是緩緩皺起眉。新聞的內容和标題保持了驚人的一致,在現如今标題黨盛行的時代算得上是一股清流,說的是一名二十七歲的男性青年在出租屋裏捅了自己二十八刀取血,爾後蘸着血在地板上畫了個圓形輪廓的詭異圖案。幾天後找他來讨房租的房東前來隐約聞到有腐臭的味道于是報.警,警.察打開房門,發現了死去多日的死者。

法醫初步鑒定死者死因為失血過多,但奇怪的是,在臨死之前,死者并沒有任何掙紮的跡象,一切證據都表明着他是在安靜等待着死亡。

文字後是幾張現場拍攝的照片,沒有打碼,我點開放大到全屏,只見死者跪倒在地上,脊背彎成一道弓,頭無力垂着,像是正在打瞌睡一般。他皮膚上出現屍斑,有腐爛的跡象,左手邊是一把滿是幹涸血跡的水果刀,右手邊是一個不大的塑料桶,裏面乘着小半桶暗紅的血。死者沾滿鮮血的右手食指點在地上,作為一道血痕的終結之處。

他身下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圖案,密密麻麻的血色紋路填充着圓形內部,繪成奇異花紋,圖案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三,剩下的部分因為作畫者的死亡而被迫終結,徒留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空白。

那圖案看起來有些眼熟,我把照片不斷放大,直到整個屏幕上都是血色紋路,因為拍攝角度的問題和死者身體遮擋了一部分,我并不能看見圖案的全貌,所以辨認得十分困難。

我隐約覺得那是一種陣法,無奈我陣法學的不精,判斷不了,只能先把圖片保留下來。

網頁的最後是死者生前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面相奇特,右臉上有一道淺淺的刀疤,他沖鏡頭笑得燦爛,怎麽看都不像是會自殺的那種人。

視線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幾秒,我點擊右上角,關閉了網頁。

這座城市裏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生死戲碼,我并沒有那麽多空餘的精力,去過分關注一位和我毫無關系的死者。

百無聊賴地看了看其他新聞,一個畫面突然閃現在了我的腦海中:炎炎烈日下,帶着灰色兜帽的青年被我按在滾燙的地面上,閃着寒光的利刃掉在手邊,四周是前來圍觀和幫忙的同事,我把他拉起來,反扣着他胳膊,壓着他走向服務站搭建的涼棚。

“救救我,它來了,我看見了它,它想讓我死!”

……它是誰?

“我不能說!它會殺死我的!”

青年驚恐到扭曲的面容和照片裏的人影重合,記憶霎時間變得無比清晰,我閉了閉眼睛,認出了他就是服務站裏搶劫楚菁菁的劫匪。

那麽……是魇殺死了他嗎?

我立刻翻起歷史記錄,在一串網頁名稱中找到方才那條新聞,點了進去。

屏幕上出現跳轉頁面,幾秒種後,一行字蹦了出來:

您所訪問的頁面已不存在。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随後關上浏覽器,點開“我的電腦”,開始翻找之前保存的那張照片。

雖說只保存了衆多照片中的一張,但聊勝于無,我把照片發給顧川,爾後趴在屏幕上,重新仔仔細細地觀察其中的每一個角落。

有人想要壓下這條新聞,要不然它不會這麽快就消失。

那麽……到底是哪裏我沒有注意到呢?

死者身上的傷口全都避開了致命的位置,為了取血方便他脫去了上衣,身子正面全是模糊的血肉,但出奇的是,那些本應該肆意流淌的血液一丁點都沒有污染到地上的圖案,而這張照片上,沒有任何能讓他擦拭鮮血的東西。

在他死亡的時候,房間裏一定還有其他人,那個人協助他取血,幫助他繪出地上的圖案,只是不知道為何,在死者死後那人沒有繼續完成圖案,而是選擇了離開。

我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什麽所以然來,便關上圖片,等待着顧川回複。我估摸了一下上班摸魚被老板發現的幾率,發覺那幾近于零,于是從抽屜裏拿出耳機,插.在電腦上,從文件夾裏找出事先下載好的電影。

深夜,影片中的女主側身躺在床上睡覺,突然聽見衣櫥裏有奇怪聲響,寂靜夜晚中那響聲接連不斷,且愈來愈大,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發了瘋地掙紮想要沖出束縛。她皺起眉頭,動作輕微緩慢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起床,踮着腳走到緊閉的衣櫥前,就要伸手開門。我沉浸在恐怖片的氛圍中,猜測那衣櫥裏到底會有什麽吓人的東西,并做好女主接下來失聲尖叫的準備,以免被高能吓到。這時,食物甜膩的香氣悄然飄來,我握着鼠标的手一頓,抽了抽鼻子。

耳邊是如期而至的猛烈尖叫,可我卻沒注意是什麽東西把女主吓成了這樣,被食物香氣勾起的饑餓感洶湧而來,讓我的胃發出一陣猛烈的抽搐。其實我早飯吃了不少,胃裏并不空虛,但人類的身體和本體在這方面的感覺并不相通,這就讓我胃部的感覺更加奇怪。

擡頭瞟了眼辦公室裏的監控攝像頭,對面牆角的小巧儀器正閃爍着紅色光點,我按下筆記本的休眠鍵,看屏幕緩緩暗下去,并沒有把它合上,直接起身出門,去了衛生間。

信步走進最裏面的隔間,我關上門,但沒有反鎖,下一秒變成本體,從隔間裏飄出來,從渾然不覺的同事身旁經過,奔着廖池所在的方向一路飛去。

噩夢的香氣在此時徒然濃重,空氣香甜得似乎都能流淌出糖分來,我穿過廖池辦公室裏那道隐蔽的門,進入休息室。休息室面積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床櫥櫃桌子都用,還單獨開辟了一塊空間作為浴室,用毛玻璃圍着。

休息室的窗戶半開着,風從外面吹進來,掀起深色的窗簾,略微沖淡了房間裏濃郁的噩夢氣息,也将它帶去很遠。廖池的西裝外套搭在椅子背上,他穿着襯衫和西褲側身躺着,原本蓋在身上的被子被他噩夢中整個拉進了懷裏緊緊抱着,只留了一個角搭在腰側,因為他蜷着身子的緣故,襯衫背後被繃得很緊,下擺從腰帶中抽了出來,露出一小塊皮膚。

男人眉頭緊皺,發出不甚清晰的夢呓,鼻音裏透着委屈像是被什麽人狠狠欺負了一般,滲出的汗珠打濕了額角的碎發。我沒有猶豫,立刻進入他的夢境。

我閉上眼睛,防止進入夢境的剎那場景飛速轉換而帶來的眩暈,待腳底觸碰到堅實地面後,我睜開眼,警惕環視四周。正對面的房子十分熟悉,正是先前在廖池潛意識裏拜訪過的別墅,他小時候的家。

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是一片影影綽綽的雲霧,掩蓋住了更深處的虛空。頭頂是一片黯淡,月亮因為雲霧的阻隔光華無法籠罩大地,只暈出一片暗黃。

我沒有向身後看,徑直走向緊鎖着的鐵制院門,院門還沒有生鏽,欄杆泛着金屬獨有的冷光,我穿過鐵門,踏上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庭院荒蕪,雜草野蠻生長,有些地方濃密的插不進去腳,有些則露出了褐色的泥土,東一塊西一塊像是得了皮膚病似的,到處顯露出衰敗的景象。牆角幾只白玫瑰無精打采地開在草叢中,毫無美感可言。

上次在廖池潛意識中看到的分明是滿園怒放的紅玫瑰,我揣測着這場夢境所在的時間點,想了想覺得有很多可能,便暫且擱置在一旁,繼續向別墅走去。

別墅的門虛掩着,省了我穿過去或把它弄開的功夫,我輕輕拉開房門,站在門口朝裏面望了望。別墅中的陳設和上次看到的沒什麽明顯的不同,只是桌上的花瓶裏空空如也,沙發電視并未套上布罩。一串無比顯眼的泥腳印從門口出現,淩亂的在客廳的地毯上踩過幾圈後,在樓梯前終結。

看腳印的大小那應該是個健壯的成年男人,腳印深深淺淺并不均勻,昭示了它主人的身份——廖池的醉鬼老爹,他應該是進家之後在客廳裏轉悠了幾圈,然後上了二樓。

我徑直走上二樓,男人的鼾聲漸漸清晰,悄無聲息地推開他房間的門,一股酒臭味撲面而來,只見男人平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床頭櫃上的臺燈還開着,照亮了旁邊透明的白酒瓶子和幾盒大大小小的白色藥瓶。約莫有一米高的保險櫃安靜立在牆角,我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沒有尋得廖池蹤跡,我虛掩上房門,去往下一個房間。

“廖池?”輕聲叫着他的名字,我把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連個小孩影子都沒看見,倒是在廖池母親房間的衣櫃裏發現了很多少兒不宜的東西。

遙想起第一次進入廖池夢境他父親殺死他母親時罵出的話,我心下有了不太好的猜測,仔細想來,廖池的眉眼沒有一處是和他那醉鬼父親相似的。

怪不得身為一個母親,她連廖池身上可怖的傷痕都不曾在意。

把那盒情.趣用品塞回抽屜裏,我覺得胸口有些發堵。我不敢想象廖池的童年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中度過的,父親心中有魇酗酒且暴力,母親迷戀交際,只有在疲憊之時才會把她的愛分出一些給她飽受磨難的兒子,而這個孩子卻是在不斷央求更多溫暖,同時極盡所能去維護他并不稱職的母親。

如果這些事發生在一個與我無關或是不那麽熟稔的人身上,我只會覺得那人可憐,除此之外的多餘情緒絕對不會有,但此時我卻十分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死死壓在了心尖上,壓得它無法再次起跳,只得在原地戰栗。我擡手按住胸口,通過胸腔傳來的跳動沉穩而有力。

為什麽會這樣?我不願去想,也無暇去想。

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想了,廖池還沒找到。我這樣對自己說。

把整個房子翻了個遍,我都沒找到廖池的蹤跡,但我清楚的知道他就在這裏。苦惱思索着他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我一手摸着下巴,眼神向着廖池父親的卧室游離。

再次潛入男人的房間,在震天的鼾聲中輕手輕腳地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連衣櫃都有鑽進去看,依舊毫無收獲。最後,我看向牆角的保險櫃。

櫃門被鎖死了,我只在電影裏見過保險櫃這種高端的東西,完全搞不懂要怎麽鼓搗。研究了幾秒後我一手覆蓋在鎖面上,在翡翠扳指的壓制之下,極盡所能運轉體內還能夠受我控制的靈力,讓其彙聚于掌心,鋒利的氣勁從內部暴力毀壞了機械鎖,将精密的零件生生震碎。

聽着金屬碎裂的輕微聲響,我長舒口氣,平日裏這些對我來說不過是小把戲,但被炁削弱之後,運轉那少得可憐的力量就已經讓我感覺到疲憊。我打開保險櫃的門,向裏看去,在意識到裏面裝着的是什麽東西時,不覺呼吸一滞,指尖瞬間變得冰涼。

是廖池。

小廖池倚靠在冰冷的保險櫃內.壁上,雙手抱膝臉埋在臂彎裏一動不動,我指尖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雙膝跪地趕緊把緊緊蜷縮着的男孩抱出來。他神情痛苦,因為窒息皮膚透着衰敗的藍紫色,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發現呼吸已經停止後立即把兩指并攏,按在他側頸的動脈處,感受到了輕微到不可察覺的搏動。

他已經進入了窒息最後的呼吸停止期,随時有可能因為心跳驟停而死亡,顧不得房間中還有一個醉鬼,我把小廖池平放在地上,手指伸入他口中撬開緊閉的牙關,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過了許久,就在我以為他已經撐不住了之時,男孩嗚咽一聲,猛地吸了口氣,随即劇烈咳嗽起來。

他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裏的二氧化碳全都吐淨換成渴望已久的氧氣,同時擡手想要抓撓着自己胸口和喉嚨,我一手抓住小廖池的兩只手的手腕,擦去他臉上不斷流出的生理性淚水,防止其倒灌進鼻腔或氣管。昏睡的男人被咳嗽聲吵醒,腦袋左右搖晃幾番後,他喉嚨裏發出意味不明的咕嚕聲,像是只在警告誤入領地的其他生物的豹子,随即暴怒地大吼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男人起來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床頭櫃上的酒瓶,我抱起小廖池拔腿就跑,男孩難受地在我懷裏扭來扭去,我把他抱得很緊,防止他扭動時不小心摔下去。沖出房門後男人追了過來,不過因為醉酒的緣故,他一路跌跌撞撞步子非常不穩,很快我蹿到了樓下,黑色霧氣從地面升騰,凝聚成魇的身軀,擋在我面前。

我騰出來一只手猛地一揮,魇下意識地想要抵擋,我卻趁機一矮身子從它身側繞了過去,魇反應過來意識到我現在無法使用靈力作出有效的攻擊,發出一聲被騙之後的怒吼,狂暴起來。

兩個蠢貨。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抱着廖池沖出了別墅大門,小廖池已經漸漸恢複了神智,他喘.息幾下後,在我耳邊氣若游絲地說道:“哥哥,輕一點,疼。”

我聞言,以為真的是自己用力過猛讓小孩不舒服,便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廖池卻趁機身子一扭,掙脫了我的懷抱,摔在了地上。

因為我跑的飛快,不可能一下子停下來,小廖池抓住這個時機,迅速爬起,向着追來的魇和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去。

瞬間明白他想要幹什麽的我強行轉過身,對着那小小的背影怒吼一聲:

“笨蛋!”

魇沒想到廖池會自投羅網,欣喜之餘張開大嘴,準備一口吞掉這美味的口糧,臭氣從滿是細碎利齒的口器中噴出,噩夢甜美的味道瞬間蔓延充斥了整個空間,面上青紫依舊沒有褪去的小廖池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真是蠢爆了。

噗的一聲鮮血噴射的聲音響起,我閉上眼睛不忍再看,瞬間吞噬了這個夢境。

一陣短暫的黑暗過後,休息室內的景象重新出現在眼前,我從廖池身上移開,變成人身,扶着牆站定,撐得有點直不起腰來。

盡管美餐了一頓,但我心中有股無名怒火,燒得我非常煩躁。擺脫了噩夢的廖池先前緊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翻了個身,像個嬰兒一樣砸了砸嘴,并未醒來。被子橫在他身上,我給他重新蓋好,小聲說道:“這麽不聽話,哥哥我真想打死你。”

回應我的是廖池均勻的呼吸聲。

把窗戶稍微關上些只留一道通氣的縫隙,我變成本體溜進衛生間,爾後神态自如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戴上耳機繼續看那個恐怖片。

顧川一直沒給我回信息,快到吃午飯的時候,我隐約聽見有敲門聲,摘下耳機仔細聽了聽,确定的确是有人在敲門後,迅速把耳機塞進抽屜裏關上電影消滅一切上班摸魚的證據。

“進。”

廖池推門進來,他睡得眼睛稍微有點腫,一手放在後頸揉捏着,見我要站起來,他另一只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我不必這般。

“睡得還好嗎?”我看了眼時間,他睡了差不多有五個小時,應該是補夠眠了。

“嗯。”廖池點點頭,放松地眯着眼伸了個懶腰,“你吃飽了嗎?”

他不說還好,一提這事我就來氣,我皺了下眉頭,随即笑道:“廖總,其實你不用這樣做的……”

“我不這樣做的話,以你在夢中的表現,我覺得遲早有一天你會因為自己而餓死。”廖池認真道:“其實你不必保護我的,我都習慣了,真的。”

“……”

我一時語塞,哽了半天,回了一句:“那你為什麽當初還抱着我死不撒手……”

“沒有的事。”廖池輕快說道,“中午去哪兒吃?”

“明明就是有。”我跟在他身後走出辦公室:“就那次在森林裏面的時候,你說有我在身邊就不害怕……”

廖池突然停住腳步,歪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含笑:“的确是啊。”

“……”為什麽我有種被人調戲了的感覺?

“好吧。”我果斷放棄了這個話題:“去哪兒吃?”

我們兩個人都不是很餓,就在公司底下的小吃街裏随便吃了點東西,下午一上班廖池就把我們叫去開了個會,從會議室裏出來後,我掏出手機,發現顧川回了消息。

顧川:照片哪兒來的???

過了很久見我沒回他,顧川:乖徒弟你理我一下呀。

顧川:小林子?

顧川:林狗?

顧川:快出來要不然護士就要來查房了!

……

我被那一溜消息給震到了,趕忙回道:師父你還在嗎?之前在開會,沒看到。

顧川秒回:哎呦喂我的乖徒弟,我這等的花兒都謝了,幸好你師傅我動作快,要不然手機就要被收走了。你那個照片是從哪兒弄的?

我回到辦公室給他發了條語音,簡單解釋了一下那條新聞,顧川聽後,說道:“那個圖案是個未完成的召喚陣法,可以召喚魇,所用的鮮血越多,召喚出的魇實力也就越強,那個死人也許只是個實驗品,接下來肯定會有一系列的案子發生。”

“我知道,而且當時在案發現場操縱那個死者的并不是他身上的魇,而是另一個人。”我向顧川解釋了我的推測,顧川想了想,表示有理。

“所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我問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爾後顧川說道:“靜觀其變吧,一旦你發現什麽其他線索,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還有,看好你老板,自從那天帶你去地牢之後,他老子就一直暴躁的可怕。”

“知道了。”廖池在我眼皮子底下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更何況他還有随身帶着的翡翠扳指,放下手機,我開始思考要怎麽說服廖池不要為了讓我有飯可吃在夢裏刻意送死。

快下班的時候程程打電話叫我買點醬油回去,我用女朋友的事打趣了他一頓,在他不好意思卻幸福得意的笑聲中去了離公司最近的一家超市。這個時間裏超市裏沒多少人,售貨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我悠閑逛到放置調味品的貨架前,雙手撐着膝蓋,俯下身去找平常吃的那個牌子。

突然,一股聳然突然從尾椎傳來,順着脊柱唰的聲升至後腦,我渾身上下的汗毛在那一瞬間全都齊刷刷地起立唱起了國歌。那近乎是一種威脅了,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從身後猛地撲過來,幾乎就要把我撞倒在地上。我搖晃了幾下,暗自緊咬牙關,穩住身形。在剎那間作出決定:立刻離開。

我剛剛邁出一步,就覺猛然一暈,眼前一片乳白色的薄霧袅袅升起,瞬間籠罩了四周,将我和外界徹底隔絕,淡漠得聽不出其中情緒的命令自身後傳來:“站住。”

我苦笑一聲,心想完了這是要完蛋的節奏啊,閉了下眼,深吸口氣,乖乖轉過身去。

白霧有生命似的向四周擴散,氤氲之中顯出這片結界主人的身影。出人意料的是,對方是個個頭堪堪到我腰間的小姑娘,手執檀木雕花煙鬥,正冷冷地看着我。她頭上戴着個有她半個腦袋大小的兔子布偶,兩绺細長的黑發一直垂到腰間,末梢系着一對銅鈴。吐出那兩個字之後她就一直沒有再說話,只是身上那股駭人的威壓絲毫不見減弱。我不敢輕舉妄動,氣氛凝重得讓人發慌。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半響,她終于垂下眼,把煙鬥湊到唇邊,深吸了口,緩緩吐出乳白色的煙霧,在一片飄渺之中,面無表情的問道:“顧瘋子的徒弟?”

“正是。”極淡的草藥香氣從煙鬥中飄散出來,我警惕地屏住呼吸,發覺這味道有些熟悉,但又記不得在哪裏碰到過。我微微皺眉,将周身的氣息凝得更實了些,以便在她突然發難之時做出抵抗。

奇怪,敢這麽叫顧川的人天底下應該沒有幾個……我暗自運轉體內靈力,突然發現其中夾雜竟着一股暗流,溫暖而富有生命力。

這是……

我不覺大駭,看向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震驚,同時将手抄進口袋,握住一格變化而成的栀子花朵。

注意到我的反應,她嘴角微微上揚,舉起垂在身側的左手,将掌心對準我。

“不必害怕,林緒清,你師傅應該跟你提起過我。”她輕聲道,我看到她手心裏漸漸浮現出的金色印記,那是一只瞳孔裏開出花朵的眼睛。

“我叫金檸,你也可以叫我——愚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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