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探老板家

我是被疼醒的。

這是第一次治療時完全不曾出現過的痛楚, 好似全身骨頭都被刀子狠狠刮去了一層,再被滾燙的藥水浸沒,每一寸神經都在向大腦傳遞着危險的信號, 疼得我眼前直發黑。

剛剛醒來的迷蒙瞬間消失不見, 我倒抽口涼氣,緊咬牙關防止自己叫出聲來。金檸蜷縮着躺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抱着兔子玩偶睡得正沉,睡裙下擺處露出光潔的小腿和戴着銀環的腳踝。

我轉頭看向牆上的鐘表, 強迫自己盯着那個圓形物品看了老半天, 才艱難地識別出了上面指針的意義——

淩晨一點零三分。

金檸估計是給我換了藥, 這次治療不知道會持續多長時間。在劇烈痛楚中簡直是度秒如年,我用盡全力去抵抗如蛆附骨無處不在的疼痛,直到再也使不上一點力氣, 終于發出一聲悶哼。

小姑娘眉頭微微皺起,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把懷裏的玩偶抱得更緊了,整個人蜷成一團, 在無意識中調整到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然而沒過多久,她放在腦袋跟前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鈴聲伴随着震動響起。

幾乎是統一瞬間,金檸直挺挺地坐起來,速度之快起勢之猛令人驚異于小女孩的身體裏竟會蘊含如此強大的能量。她直直盯着面前不遠處的藥櫃,眨了眨眼, 在确定周圍都是熟悉的物件後長且翹的睫毛垂下,擡手按死鬧鈴,抓了抓睡夢中搓揉得淩亂的頭發,重新倒了下去。

“救……救命……”

痛到生不如死的我雖然眼前一片模糊,但還是聽見了她躺回去的聲音,趕忙求救。金檸聞言,疑惑地“嗯”了一聲,随即想起似乎還有我這麽一號人,不情願地嘆了口氣,慢吞吞地爬起來。

“痛嗎?”她拉了拉睡裙下擺把衣服收拾妥帖,站在大鍋旁邊,擡着頭問我。我回給她一個虛弱的表情:“要死了……”

“痛正常,我給你換了種藥,昨天的藥水只是為了讓你的身體變得能夠更好的吸收藥力,今天才開始真正調理你的身體。”金檸爬上折疊梯,伸出一只手撩了撩鍋裏的藥水,“從骨頭開始,然後是經脈,血管,髒器。最後,大概會抑制你的靈魂,讓你沉睡,以探尋林謹源還在不在這具身體裏。”

什麽?!

抑制我的靈魂?

這是要……奪走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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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大眼睛,試圖在金檸平靜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開玩笑的成分,然而卻失敗了。看出我的震驚,金檸伸出的手一頓,色澤已經變得灰暗的藥水從她指縫間流走,落進大鍋之中。

“別急,我不會讓你死的。”她甩甩手上的液體,跳到地上,彎腰去熄滅鍋下面的火爐:“相信我,我和林謹源并不熟,不會為了他去害你的。”

但你和我也不熟啊!

雖是這樣想着,我卻不再言語,這個時候和金檸正面硬肛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我們倆不過是簡單的醫師和病人的關系,還沒有熟到可以随意說話的地步。再者,她太強了,萬一被我惹毛,随便拿出一種方法都可以讓我後悔出生。

依然熄滅的爐火散發的餘熱維持着藥湯的溫度,金檸從匣子裏拿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長長“啊”了一聲示意我張嘴。我照做,她把藥丸扔進我嘴裏,酸甜瞬間蔓延至整個口腔,清涼順着食道向下,逐漸入侵四肢百骸,溫和地安撫着不斷傳遞着傷痛信號的神經。

“舒服點了就趕緊出來,我還要睡覺呢。”金檸捂着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我趕忙答應,試了一下卻發現因為疼痛根本用不上力,體內靈力的流轉也變得異常緩慢,無法支撐我變為本體。

于是我只能繼續在鍋裏待着,等待痛感散去。金檸沒有催促,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撥弄手機,眼皮緩慢落下又掙紮着睜開的模樣着實可愛。我稍微緩了緩,等到能夠勉強化成本體時立刻飄出大鍋,去浴室強撐着洗了洗身上的藥水。

把自己捯饬幹淨,我只覺連爬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穿上衣服幾乎是從浴室裏栽出來的。金檸斜斜靠在折疊梯的一條腿上,抱着胳膊腦袋一點一點地向下沉,被我開門的聲音吵醒,她眯着朦胧的睡眼,搖晃了幾下,站起身。

“今晚現在我這裏睡吧。”

我扯動嘴角勉強揚起笑容:“好,那太感謝了。”

張媽已經給我收拾好了客房,雖說是客房,這房間還是要比我租屋的客廳都要大,我倒在中央柔軟的雙人床上,被子還沒來得及攤開,就昏死般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金檸家的床舒服得要命,我在上面賴了會兒,昨晚頭發沒幹就睡了,頭在隐隐作痛。一手扶着額角起身,我拉開深色窗簾,并不明媚的陽光灑進屋子裏,外面還是有些下雨,花園裏的花花草草在雨水的洗禮下綠的深沉。打開窗戶,涼風吹進來,沖淡了屋子裏的暖意。

我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揉了揉鼻子,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樓。大廳裏金檸正坐在餐桌旁喝牛奶,聽見我下來的聲響,她舔着嘴唇上的一圈白痕,向對面盛放着早餐的另一張碟子擡擡下巴,說道:“吃完飯再走。”

她略微停頓,補充說:“今天的治療先停一下吧,昨天有點太狠了。”

我含糊嗯了一聲,沒客氣,坐下來悶頭猛吃,金檸喝完奶便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裏去了。待我吃飽喝足,王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子裏,表示要開車送我回去。

程程和女朋友一起去旅游了,今天我沒什麽要做的事,回到家,查看因進階還在昏睡的一格的情況。在确定一切正常後,我躺倒在床上,困了就睡醒來就玩手機,餓了叫外賣,溫習了一下久違的醉生夢死的生活。

看劇打游戲睡覺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外面就已華燈初上,我在床上躺得腰酸背痛。想着不能再這樣堕落下去了,我慢吞吞地爬起來,胡亂洗了把臉,拿上鑰匙,去出門閑逛。

放假期間人很多,我一個人倒也清靜。獨自在公園了走了一陣,我坐在長椅上想稍微歇會兒,不知不覺竟又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眼前早已空無一人,燈影下聚集着兩三只來回飛舞的小蟲,潮濕的風不曾停息,我覺得有點冷,站起身用力跺了跺腳,暖和一些後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淩晨兩點。

怎麽睡了這麽久?我不覺訝然,自從上了初中之後,我從來沒睡得像今天那麽多過。

大概是因為昨天的治療透支了太多的體力吧。

這般想着,我雙手抄進口袋裏,慢悠悠地向着公園大門走,走到半路,突然覺得有點餓。

我皺起眉頭,心裏猛然生出一股厭惡,一手用力按着胃部試圖壓下這不應該屬于我的感覺,換來的卻是更加猛烈的饑餓感。

那沉睡在我身體裏的林謹源,明明魂魄微弱的無法察覺,不知道還要沉寂多久,卻依舊在用他的本能來支配我。

我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輕松一點的心情立刻喪了下去,在監控看不到的地方變成本體,我前往廖池的家,剛剛來到他所在的小區上空,就聞到了噩夢的香氣。

循着愈來愈重的香味,我輕車熟路地從半敞着的窗戶裏鑽進去,床頭櫃上廖池的手機正在充電,呼吸燈一閃一閃。進屋後我恢複人身,輕手輕腳地拉開卧室的窗簾,窗外的燈光照了進來,讓屋子不再漆黑一片。

噩夢的氣息無比濃郁香甜,放在過去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過去美餐一頓,但這次,感受着胃部因為食物氣息刺激而變本加厲的餓感,我面無表情地走到廖池床前,側身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着他因為恐懼而略帶痛苦掙紮的英俊面孔。

一個人無論白天再怎麽堅強,在睡夢中,他都會卸下所有防備。

像從前無數次陷入噩夢時一樣,儲備糧先生……不,廖池身上滲出層薄薄的冷汗,被子被他緊緊抱在了懷裏,似乎這樣就能獲得安全感一般,大片脊背裸露在外。我伸手輕輕扯過他懷裏的被子,想要給他重新蓋好。

“不……不要。”

感受到懷裏的東西被人抽走,廖池發出一聲如同哭泣一般的夢呓,抱得更緊了些。

我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握上了他因為恐懼而不斷輕顫着的手,幾秒種後,它翻了過來,緊緊反握住我的手,像極了一個溺水的孩子,拼盡全力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手心裏全是涼涼的汗,我垂眼看着我們兩人緊緊相握的手掌,靜默幾秒後安撫般輕蹭了蹭他的掌心。

這小動作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噩夢的香氣濃郁的近乎要讓我嗅覺失靈。就當我猶豫着要做些什麽時,廖池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像是一條被仍在沙灘上接受着暴曬的魚,開始猛烈掙紮起來。

他掙紮得太過劇烈,如同正面對着死亡威脅,卻無法從噩夢中自我掙脫,淡薄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黑霧悄然散發出來,與此同時,他頸上挂着的翡翠扳指發出瑩瑩光輝。我一驚,立刻按住他肩膀,低聲喊道:“廖池,醒醒!”

“不是我!”

廖池大喊一聲,猛然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力道大的我都沒能把他按住。他一把抱住我,一下就擠出了我胸腔中的空氣讓我呼吸困難起來。他正在劇烈起伏的胸膛緊緊貼着我的胸膛,我能感受到那具身體裏的心跳,如同擂鼓。

廖池下巴擱在我的肩窩,鼻畔噩夢的氣息中混進了一絲沐浴露的清香。不穩的喘.息聲回響在耳邊,這一下直接把我整蒙了,愣了幾秒後,我把被壓在我們兩人身體中間的手一點點抽出來,虛虛地舉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汽笛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很快消失,借着微弱的燈火我視線越過廖池肩膀,看到了他背後并不明顯的陳年傷痕。紊亂的喘聲漸漸平複下來,廖池做着深呼吸,平複着自己,抱着我的雙手卻是收得更緊了。

他沒有說話,一滴汗從他脖頸留下,在光裸脊背上劃過一道痕跡,最後沒入內衣褲腰處。

我閉上眼睛,舉在半空的手一只輕輕放在他後背上,另一只按住他後腦,像給小動物順毛一樣撫摸他的頭發。

“做噩夢了?”

他點點頭。下巴蹭着我肩窩,有點癢。

“都是假的,不用怕。”我按捏着他脖子上的穴位,試圖讓他放松下來。他胸前的翡翠扳指和我只隔了一層薄薄的布料,炁燒的我皮膚直疼,我微微皺眉,沒有動彈。

廖池抱着我趴在我肩頭,一動不動,就在我以為他已經就這樣睡着了的時候,他輕聲問道:“為什麽……你沒有來我夢裏?”

“……”

我抿了一下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一陣沉默過後,廖池松開手,擡起頭看向我。

他鼻尖隐約蹭到了我的臉頰,我不曾看清他眼底的神色,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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