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來戀愛吧【修】 (1)

廖池大概是因我今天的反常而感到詫異, 他捉住我按在他肩膀上想要他躺下的手,輕聲問道:“你怎麽了?”

“我沒……”我話說到一半,鼻子突然癢起來, 接着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我只來得及把頭扭到一邊去, 打完那個噴嚏半天沒緩過勁來。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圍一下子被完全打破,廖池強忍笑意, 但最後還是笑出聲來。我揉着鼻子,眼角有點潮濕, 低着頭咳嗽了兩聲。

“感冒了?”他目光在我全身掃過, 輕聲道:“你穿的太少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 下意識地辯解:“沒有,我不冷。”

“瞎說。”這兩個字在他口中有股寵溺的味道,“都這樣了, 還狡辯。”

然而我們兩人以這種姿勢在床上讨論冷不冷的話題實在是太過尴尬,更何況廖池還裸着上身。我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并不淩亂的外套, 不看廖池,盯着他床頭櫃上呼吸燈一閃一閃的手機說道:“你繼續睡吧,我回去了。”

“這麽晚了, 就在我這裏睡吧。”廖池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外面也冷,沒必要再回去了。”

“沒事。”我擺擺手拒絕。直覺告訴我不能和他靠得更近了,要不然……要不然大概真的會出事。廖池見我去意已決沒有挽留,只是靜靜地看我單手撐着窗臺翻出窗外。我半蹲在空調室外機上, 回頭望了一眼,他依舊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柔軟蓬松的被子遮住腰部以下,裸露着的上身薄汗已消,在淡淡月色下麥色似乎更深了些。

一瞬間四目相對,我趕緊轉過頭,遠處燈火點點,掩蓋了深藍天幕中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星子,一直蔓延到極遠極遠的地方。

風從遠方來,游過我身邊後鑽進了窗戶裏。真的挺涼的。這樣想着,我微微側過身,關上了廖池卧室的窗戶。

我不知道廖池是已經重新躺下,還是一直看着我的背影直到我離開,噩夢的餘香已散,四周隐約有其他同類的氣息,在不遠處的某個地方變得濃郁。大概是被食物的味道吸引過來,意識到那已經是別人的所有物後暗中猶豫觀察了半天,才無奈離開的。

只不過那位同類一定不會想到那讓它不願離去的美餐被我親手毀掉了吧。我自嘲地笑了笑,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瘋狂的想法。

如果我一直不去食用夢境的話,那個沉睡在我身體裏需要夢境維持的靈魂,會不會就此消散?

那麽,我便可以不用在顧忌那位林謹源,重新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屬于人類的自己。

Advertisement

這個想法甫一出現,便似生命力極強的種子在我腦海中紮下根來,開始瘋狂生發成長。就算,就算這樣稱得上是一種謀殺,那又怎樣呢?

畢竟這是我的身體啊。他當初強行占領的時候,也肯定是想就此消磨掉我的靈魂吧。

我脾氣一直算得上挺好,但對于想要謀殺自己的人,又有誰會笑臉相迎?

于是幾乎是在一瞬間,我作出了決定:既然顧川金檸他們都想要喚醒林謹源的話,我便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他趕出去。

這一切,就從“絕食”先開始。只是苦了廖池,以後不再會有人在噩夢中挺身而出,去拯救他了。

他大概會不習慣吧……畢竟被護得久了,突然再次變得獨自一人面對內心的恐懼,肯定會感到不适應。

途徑市中心,燈火通明中我隐約看到一股黑氣從一座高大建築中飛快蹿出,向着夜色疾馳而去,很快隐匿其中。只是瞥了一眼我就移開目光,這座城市裏每天都有着難以計數的人被心魔困擾,那是邪惡滋生的溫床,魇便趁機興風作浪。和以懲奸除惡為己任的道士集團不同,只要不是太過火,妖盟成員對此大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又有誰會閑得沒事去惹那些有的沒的的麻煩呢?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新聞裏看到的自殺身亡的青年,也不知道顧川有沒有查出來什麽。按理說這一陣我應該額外關注這座城市裏的所有靈異事件的,可廖池的事金檸的事牽制了我太多注意力,弄得我直接把它抛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自從那天在金檸家接受第一次治療之後,我就沒再見過顧川,他也沒主動聯系過我,放在平時這挺正常的,可知道了他收我為徒是因為林謹源,我就開始不自覺地把什麽事都往壞的方面想。

其實覺醒的真相要是顧川親自告訴我我是不會有這麽大反應的,但通過金檸之口得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顧川現在給我的感覺是他在想方設法地瞞着我,阻止我知曉一切與自己相關的真相。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幹出點什麽來打亂他的計劃。

這幾天一連串的破事成功喚回來了我的叛逆期,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代在學校裏作威作福調皮搗蛋的日子,我就是想讓那些一直在算計我瞞着我的人不好過。就算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好歹也得惡心一下他們。

在胡思亂想中我已到達了租房的小區,從窗戶縫裏鑽進自己房間,趴在我枕頭上沉睡的一格渾身被淡淡的綠色光輝籠罩。窗臺上那盆在一格要求下買回來的栀子雖然過了花期,但仍開的璀璨,房裏芳香四溢,不知是一格身上的還是花朵發出的,弄得我鼻子很癢。我捂着嘴打了好幾個噴嚏,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風倒灌進來,略微沖淡了氣息。

吃了片感冒藥,輕手輕腳地把一格挪到其他地方去,我躺在床上,又想起廖池說過的話,爬起來從櫃子裏抱出一床厚被子。

接下來幾天廖池有事沒事都會來找我,弄得我現在對在家樓下看見他已經習以為常了,他約我去附近爬個山壓個馬路吃個飯,我清楚地知道他安的是什麽心思,但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只能為了避免尴尬讓他帶着盼盼。

本以為這個小長假就會這樣在金檸和廖池兩個人的陪伴下過去,然而人生處處有意外。假期的最後一天,睡醒時已是十一點,下了兩包方便面作為早飯加午飯,我窩在沙發裏打了會兒游戲,一直到兩三點鐘,也沒收到廖池的消息。按道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早就叫我一起去出去玩了才對。

奇怪。我心裏嘀咕起來,是不是有什麽事耽誤了?雖是這樣想着,但我是絕不會主動給廖池打電話的,以現在我們倆不清不楚的關系,我主動問他問什麽不來,無異于在腦門上寫句“我在乎你”。

心不在焉地打了幾局,我眼睛有點酸,便放下手機去給窗臺上的花澆水,剛剛拿起杯子,撂在茶幾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我身手矯健地挪回去,拿起手機,接聽提示上顯示的卻不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是廖漣君。

現在不是假期麽,她怎麽會這時候給我打電話?手指在接聽鍵上停頓了一瞬,我按下去,剛剛來得及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就聽見廖漣君焦急的聲音:

“林緒清嗎?我表哥出車禍了。”

“……-什麽!?”

廖池出車禍了?

我腦子突然一懵。之後廖漣君說的什麽也沒聽清,緩過勁來之後趕忙問道:“他情況怎麽樣?”

廖漣君的聲音很啞,像是在刻意壓制着哭腔:“我不知道,剛剛醫院給我打電話說是上救護車的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你趕緊過來一趟幫幫忙吧,我怕我自己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好。”我強行定下心神,問清了地址,接着套上外套,帶上手機錢包鑰匙飛奔下樓。強烈的不安将我整個人籠罩,我在自己腰側狠狠掐了一把,疼痛将理智喚回:慌什麽,說不定只是暈過去了呢?

今天頭頂太陽火熱,不一會兒就曬的皮膚發痛,風卻不小,妖風刮過吹得人睜不開眼。我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去往醫院的路上不可抑制地開始胡思亂想。這時廖漣君在微信上給我發來了一張照片:黑色奧迪被側翻的拉石子的大車壓在底下,灰白色的石子幾乎将整輛車都給淹沒。

用腳趾頭都能想出那就是車禍現場,我的心再次揪了起來,方才對自己關于廖池沒事的安慰一下子全都失效,被那種大車壓在下面,人怎麽可能不出事?

要是他真的……

我狠狠咬着腮幫裏的軟肉,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直到淡淡的鐵鏽味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才後知後覺地松開了用力過猛的牙齒。

一路上催了司機好幾次,司機看出來我很着急,也沒抱怨,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下車後我跑進急診室,向着四周粗略一掃,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看見了廖漣君。

平日裏都是盤着頭的姑娘披散着的長發有些淩亂,可以看得出是和我一樣慌忙趕來的,她低着頭,垂下的黑發遮住了臉上的表情。心裏的不安在此時達到了頂峰,我快步跑到她跟前,在自己聲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中,氣息不穩地問道:“怎麽樣了?”

聽見我的聲音,廖漣君擡起頭來,眼角有些泛紅,她盯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爾後指了指旁邊緊閉的門。

“在裏面。”

推開門的時候我什麽心理準備都沒有做,只是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人,不管他現在情況如何,一切都像是本能般順其自然。房內景象在下一瞬映入眼簾:病床上男人安靜地躺着,小半張臉被呼吸面罩遮住,他雙眼緊閉,頭上被層層疊疊的繃帶裹住。高高挂起的吊瓶裏的透明液體順着輸液管流進靜脈,儀表通過各式數據線連接在身體上,顯示屏上數字不斷的跳躍變化——

像極了那天在夢境中見到的,被神秘男人拔掉了呼吸面罩的病弱男孩。

儀表盤上瞬間歸零的鮮紅數字,破碎的吊瓶,倒吸進輸液管中的血液,男孩蒼白毫無血色的臉,神秘男人臉上嘲弄的微笑——

你以為你能救得了誰?

眼前景物突然瘋狂旋轉起來,我趕忙扶住門框穩住搖晃的身形,閉上眼睛。眼球脹痛的極為難受,石像般保持那個姿勢緩了半晌,直到那并不美妙的感覺散去,我重新睜開眼,再次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男人。

……等等。

那好像……不是廖池。

我瞪着眼看了病床上的那人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個男人并沒有廖池那麽高,也沒他英俊,只不過是臉部輪廓比較相像,再加上帶着氧氣罩裹着繃帶,被我恍惚之中認錯了而已。

“林緒清?”

熟悉的聲音從右手邊傳來,我循着那聲音轉過頭,只見廖池正側身坐在房間裏靠近門口的另一張床上,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正給他處理着左手上流血的傷口。

因為他穿着黑色襯衫,我看不出他身上是否還有其他血跡,不過看他和醫生的表情,大概是傷的不重。

提起來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撲通一聲砸的心口窩生疼,我像是被紮破的皮球一樣瞬間松了口氣,整個人松垮下去,臉上隐隐有點發燙:該死的,我剛才為什麽會看錯啊,這麽着急的闖進來,廖池不會誤以為是我很在乎他吧……

不對,作為秘書,我心系老板安危不是很正常嗎,我為什麽要為這個感到不好意思?

“廖總,你沒事吧。”把散漫的思緒拉回正軌,我走進了些,醫生擡首看了我一眼,接着低頭去給廖池處理傷口。廖池頭發淩亂,面色有些疲憊,他笑着搖了搖頭,回道:“沒事,就是把手給傷了。”

我敏銳地感覺到廖池身上炁的威壓消失不見了,視線在他脖頸處略一流連,沒看到他一直貼身帶着的翡翠扳指。

我心下立刻有了猜測,大概是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翡翠扳指裏的炁全部爆發出來為廖池阻擋了致命的傷害,使得他只受了些輕傷。沒有了炁的扳指失去了作為法寶的資格,無法承受印刻在上面的符咒的力量,最後碎掉了。

這真是……太幸運了。

如果當初我沒有讓廖池接受翡翠扳指,我簡直不敢相信現在會是怎麽個情況。

這時一位護士走了進來,手裏拿着張片子,醫生接過片子,對着陽光看了會兒,爾後指着一處明顯斷掉的地方對廖池說道:“你這裏不是第一次骨折了吧。”

骨折?我這才注意到廖池被身子擋住的右手正以一種奇特的姿勢垂在身側,只是看着就讓人覺得很痛,可他至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痛苦的樣子。

“嗯。”廖池點點頭:“小時候折過幾次,恢複的不是很好,現在那裏很容易就受傷。”

醫生嗯了一聲,又看了會兒片子,最後說道:“過上半個小時我來給你接上骨打石膏,先不要亂動。”

說罷醫生就要離開,我側身給他讓出道,接着緊張兮兮地湊到廖池跟前,去看他受傷的手和胳膊。

“別看了,沒什麽大事。”廖池試圖讓我放心,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還能笑出來的。

我看得心疼:“痛的話就別再笑了。”

廖池一怔,随即柔和笑容裏多了分無奈:“要不然我還能怎麽樣?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嗎?”

我認真思考了一秒,想起夢境裏受傷之後抱着我強忍淚水的男孩,爾後繃着臉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也不是不可以。”

廖池還想說些什麽,高跟鞋跺地的急促聲音卻漸漸清晰,那響動在病房外面停頓了一秒後,接着再次出現,與此同時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楚菁菁喘着粗氣站在門口。她目光掃過房間,在另一張病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停頓了一下,接着毫不留戀地移開,最後定在了廖池的臉上。

“老板!!!”

這一聲喊得催人淚下,如果不是穿着高跟鞋,光看她臉上又急又氣又激動又慶幸的表情,我覺得楚菁菁可能會來一招餓虎撲食直接撲過來把廖池整個人壓在懷裏。

廖漣君跟在楚菁菁身後也進來了,她臉上哭過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不見,還補了些淡妝掩蓋了蒼白的氣色。廖池擺了擺左手示意自己沒事,同時提醒楚菁菁:“在醫院呢,小聲點。”

“哦哦哦。”自覺失态的楚菁菁趕忙答應,她擡手抹了把跑出來的汗,壓低聲音道:“廖總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也吓死我了。”廖漣君冷靜接話:“現場慘烈成這個樣子他竟然還能活着真是個奇跡。”

“我這不是沒事嗎?”廖池微微歪了下頭,故意露出審視的表情:“倒是你們,一個個這麽着急幹什麽?”

“這不是擔心你嘛。”楚菁菁嘟起嘴,似真似假地抱怨起來:“要不是漣君打電話說你出事了,我怎麽可能會連臉都不洗妝都沒畫就這麽跑出來啊,還被別人看到了這幅鬼樣子。”

身為楚菁菁話裏的“別人”,我摸了摸鼻子,抗議道:“我也是從沙發上蹦起來立刻趕過來的嘛,再說了,仙女不化妝也是仙女,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楚菁菁嘻嘻笑了沒兩聲,看到廖池姿勢詭異的右胳膊,又立刻緊張起來:“骨折了?”

“沒大事,打個石膏就行,不用開刀。”廖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對楚菁菁說:“菁菁先回去吧,我這裏沒什麽事了,過一會兒打個石膏,有林緒清在這裏就夠了。放着假還讓你過來一趟,這個月我得多算你一天班。”

楚菁菁還想留在這裏,一看廖池意思表達的非常明确,只得戀戀不舍地委屈道:“好嘛,那我就先回去了?”

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廖池像是坐擁天下的皇帝,我和楚菁菁是他的兩位妃子,正因為誰要留下來陪他而“争風吃醋”。廖漣君及時打破了我不合時宜的幻想:“我去辦手續繳費。”

很快房間裏就再次變的只有我和廖池兩人,如果不算隔壁床位那位神志不清的兄弟的話。廖池挪了挪腿,換了個坐姿,示意我坐在旁邊方才醫生坐過的椅子上。

“扳指碎掉了。”我剛一坐下,他便開口說道,話音裏隐隐有些不安。

“沒關系。”我立刻回道:“你沒事就好。法寶沒有了我還可以給你找新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廖池略微猶豫,最後遲疑道:“我感覺……是那個一直在我身體裏的東西故意把扳指弄碎的。”

“什麽?”

“當時那個拉石子車倒下來的時候扳指幫我擋了一下,但是并沒有碎,只是那股讓我覺得很舒服的能量變弱了一些。”廖池望着窗外,似在努力回想:“但是緊接着,有一股黑氣不知道從哪裏鑽了進來,撞在了扳指上面。”

聞言我立刻伸出手,按在了廖池額頭上面,用心感受着他體內魇的氣息。因為我的接觸,廖池左手輕輕抓了下床單,只是一瞬又放開。他的小動作沒能逃過我的眼睛,但現在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牽扯——就算是沒有的扳指的幹擾,我仍感受不到到那只魇的存在。

我擰起眉頭。那只魇,在神秘男人的滋養下,已經強到可以完美隐匿氣息的地步了嗎?

見我皺眉,廖池顯然不安起來,等我放下搭在他額上的手,他問道:“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沒有,怎麽會?”驚異于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從病床床頭櫃裏拿出個一次性紙杯,問道:“喝點水嗎?”

他點點頭,于是我去倒水,同時思考着要怎麽回答廖池才能夠讓他安心,一直到接完水,我也沒能想出什麽合适的說辭。

厭倦了謊言,不想再像之前那樣一次次欺騙他,就好像顧川他們一次次蒙騙我一樣,我只能用最簡單的話語去安慰廖池:“就算真出了什麽事,我也會盡我全力去保護你的。”

他只是淡淡地笑,沒再接話,像是心事重重。不一會兒醫生過來給他接骨打石膏,我坐在一旁,看廖池的胳膊被包成一個大白粽子,用繃帶吊在脖子上。

中途廖漣君離開去處理了車禍相關事項,警局派來了警員做筆錄,廖池條理清晰描述準确地為警員複述了拉石子車急轉彎後側翻把他壓在下面的全部經過,冷靜得讓人心酸。弄完這一切已經是傍晚了,廖池拒絕了住院觀察的提議,拿了幾盒養骨頭的藥,便和我一起走出了醫院。

外面風還是很大,廖池的風衣不知被丢到哪裏去了,只穿了一件襯衫,于是我把我的外套脫下來給他披在身上。我們倆身形差不多,但那件我穿着沒什麽美感的運動服外套在他身上卻顯得很有氣質。

我們倆首先找了個吃飯的地方,不得不說廖池傷的真是極為巧妙,左手上貼着紗布,右胳膊打着石膏,連筷子都沒法拿。可人家受着傷,我總不能讓他餓着肚子回去吧,于是我要了個隐秘的包間,再經歷了一系列的心裏鬥争之後強忍着別扭,喂他吃完了晚飯。

在我把第一筷子菜夾到他嘴邊的時候,廖池一臉放空,我長長“啊”了一聲,示意他張嘴。

剛開始廖池還有些扭捏,垂着眼安安靜靜地不敢看我。然而被我喂着吃了幾口之後,那人像是嘗到了甜頭突然解開了什麽封印,完全卸下了所有的矜持開始放飛自我,指揮着我要吃這個要吃那個,看在他是我老板兼病號的份上,我沒和他計較,願意吃什麽就喂他什麽。弄到最後把他喂飽了累得滿頭是汗,自己還沒吃上幾口。

從餐館裏出來時已經八點多了,我想打個車送他回去,廖池卻攔住了我,說要在外面走兩步消消食,于是我們兩人便在無處不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妖風裏壓起了大馬路。

真的是好冷。

明明昨天還貼心的讓我多穿點,今天霸占了我外套提議頂風遛彎的廖池先生卻是一直神游不知道在想什麽,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已經凍成了狗。我搓了搓不受控制想要流下來的鼻涕,咳嗽了兩聲,提醒道:“那個……”

廖池轉頭看向我。

那一瞬間他的眼眸清澈無比,像是風平浪靜的一片海,映照出燈火光輝和我的身影。我眨了眨眼,張着嘴,突然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在狂風了靜默着面對面站着十來秒,周遭的氛圍越來越不對勁,我“額”了一聲,想要拯救一下愈發微妙的氣氛,廖池卻突然開口。

“林緒清。”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如此正經地叫我名字。

“啊?”

“你有沒有想過談個戀愛?”

我仿佛預見到了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事,瞬間緊張得舌頭都沒捋直:“怎……怎麽了?”

“有沒有想過?”他嗓音低沉。

猶豫了幾秒,我還是選擇了老實回答:“……有吧。”

“那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表情正經嚴肅的讓我說不出來話。

像是本就沒有期待過我的回答,廖池上前一步,我下意識地立刻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接着他再上前一步,我後退,直到最後,我後背撞上了牆壁。

無路可退。

他擡起還貼着紗布的左手,按在我肩膀上方的牆壁上,對着我這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來了個壁咚。

寒風凜冽,車流裏鳴笛聲陣陣,街道上店鋪裏音樂放的有些大了,流轉的旋律飄進路人的耳朵。

“我喜歡你,你願不願意當我男朋友?”

一瞬間風聲鳴笛聲音樂聲全都消失了,整個世界似乎突然離我而去,明亮燈火中我眼前是廖池認真英俊的面孔,他緊抿着薄唇,瞳眸夜色般漆黑深沉,在緊張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然而這時我的關注點完全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他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沒有系上,露出脖頸下一小塊麥色的皮膚,從我這個角度還可以看到更深處。視線順着肌肉線條下滑,我盯着那裏看了一會兒,最後伸手幫他把扣子系上。

因為震驚和緊張而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溫熱的皮膚,我能感覺到廖池在輕微顫抖。刻意放慢動作,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在廖池眼中是一種怎樣的折磨,我把扣子系好,又給他整了整衣領。

“風這麽大,小心着涼。”

“別想轉移話題。”他依舊死死盯着我。

“你就是這樣對待剛剛還喂你吃飯的恩人的嗎?”我笑了笑,想方設法地扯開話題。

“因為我還想讓你繼續喂我吃飯,喂我一輩子。”他抿起嘴,眉眼間是許久未見的倔強。

我心裏一顫。緊接着我擰起眉頭,開始因這不妙的反應來譴責自己。

林緒清,你怎麽可能去喜歡一個男人呢?你喜歡的應該是胸大屁股圓身體軟綿綿的姑娘才對。

你不應該去喜歡一個男人。

廖池又上前了一小步,這下我們倆近乎是臉貼着臉了,溫熱的吐息混雜在寒風中,我努力向後仰頭,看清了他強裝鎮靜卻帶有一絲惱怒和緊張的神情。

“廖總。”我緩緩開口:“咱們公司嚴禁辦公室戀情,你忘了嗎?”

“我沒忘。”他冷靜道:“但是我是總裁,我說的算,明天我就去開個會,把這一條去掉。”

我:“……”

“那個……車來了,要不咱先回去,過會兒再讨論這個問題,你看風這麽大,你才剛剛受傷再受涼感冒了,多不好。”

“我不冷。”

“可是我冷。”

“忍着。”

見實在是躲不過去,我沉默了。半晌,輕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四個輕得像是要随風而去的字到底是有什麽神奇的魔力,廖池突然笑了起來,我從未看到過他笑得這般孩子氣,他後退一步,再次與我拉開距離,篤定道:“你喜歡我。”

“我說我不知道。”

他自顧自地說道:“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你就不會這麽急急忙忙地趕到醫院來看我還認錯了人,你就不會每次在我做惡夢的時候都過來保護我,不會在我第一次邀請你在我家過夜的時候選擇留下來。”

“我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本應保持的距離去接近你,但你卻從沒明确拒絕過我。你在猶豫,在猶豫要不要繼續靠近我,被我靠近,要是不喜歡我的話,你不可能會猶豫的。”說到最後他點點頭,篤定地得出結論:“你就是喜歡我。”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錘子重重敲打在我心頭上,敲得那裏不住震顫,我深吸了口冰涼的空氣,打了個寒戰。

“既然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的話,那就開始談戀愛吧。”

“……等等。”聽了他的話,明明是如此嚴肅的氛圍裏我卻突然想笑:“就算是你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那又有誰規定兩個相互喜歡的人就必須談戀愛了?”

廖池深深看了我一眼,說出來的話卻是讓我恨不得把剛才說的那些全都咽回去:“要是想直接結婚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明天我就帶你去見我外公。”

故意耍我呢吧這人。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跟他鬥志鬥勇了,廖池見我吃癟,再次笑起來:“你是不可能說過我的,怎麽樣?要不要當我男朋友?”

因為撐着牆壁的緣故,他微彎着腰,比我稍稍矮了些,擡眼看我的時候笑得狡黠卻又透着奇異的乖巧,竟不像是個快要奔三的“老男人”。

無可否認,我動心了。

他方才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我在乎他,想要保護他,也……喜歡他。

廖池把一切我所不願意正視的事實全都赤.裸裸擺在了我面前,強行逼迫我去面對,去接受。而我,被各式各樣的人欺騙了那麽久,厭倦了謊言,并不想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那便……接受嗎?

現在這種情況下,我似乎……只能接受?

于是我嘆息一聲,裝作無奈的樣子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好吧。你成功地說服了我,廖池先生。”

他眼睛猛然亮了起來,燦若繁星,清楚的映出我的影子。因此而放松下來,他長舒了口氣,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臉,像是下一秒我就會反悔跑開一樣。

廖池左手輕輕碰了碰我的右手,沒有絲毫遲疑,我抓住了他試探着想要牽我的手,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掌心裏濕濡的汗水。

其實他才是緊張的要命吧。我暗自笑道。

“還說不冷,手都涼成這個樣子了。”把他的左手放在胸口間暖着,我四處張望尋找着出租車,“想幹的事兒都幹完了,可以回家了吧?”

“嗯。”他順從地點點頭,似乎還沒有從驚喜中緩過勁兒來,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打車回到廖池的家,我燒了點熱水泡茶,兩個人都能暖和暖和。燒水的功夫裏廖池一直在說個不停,來告訴我他是怎麽從我的一舉一動裏看出來我早就對他有意思的。

“剛才你是沒看見你在醫院裏推門進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床上躺着的是你什麽人呢。你是不是把那個人當成我,以為我傷成了那個樣子?”

“猜的真準。廖漣君打電話的時候給我說你被人擡走的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所以我就慌了。”我洗了兩個茶杯:“你這叫什麽?Gay的直覺?”

“什麽東西,你那時身上分明就散發着在乎我的氣息。”

聞言我笑出了聲:“那萬一我那些都是出于對老板的關愛,你豈不是自作多情了?”

“不可能,我長得又帥脾氣又好又有錢還對你那麽好,你憑什麽不喜歡我。”

我突然有種自己像是重新認識了廖池一樣,一個和平日裏全然不同的廖池,卸下了紳士的面具,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會耍小脾氣,還有着迷之自信。

雖然他說的全是對的。

這樣卸下了所有防備所有僞裝的真實模樣讓我感到十分舒爽,完全的,徹底的信任,這是我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喝過了熱茶,廖池就要睡覺,洗漱時我給他搭了把手。臨睡前他自己一個人去上了廁所,從衛生間裏出來時皮帶并沒有系,只用左手提着褲子。随随便便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個冒失青年。

然後他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要睡覺了。”

“哦。”

“……你不出去嗎?”

“你是覺得在我面前換衣服會害羞?”我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沒關系,之前我已經看過好多遍了。”

“那不一樣。”他少見的有點臉紅:“一個是被人看見身子,一個是被人看着脫光,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哦,是嘛。”我點頭:“看起來你經驗很豐富嘛。”

“……你這是什麽意思?”廖池抿起了唇。

“字面上的意思。”我輕飄飄地丢下這句話:“還有,你之前性.騷.擾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他猛然睜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的事還多着呢。”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是不是覺得我喝醉了你就能對我為所欲為所欲為所欲為了?”

“沒有,我那是……”廖池沉默了。半晌,他別過頭去,聲音輕的近乎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