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朽君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漆黑的天空傾灑而下，打濕了屋檐，打散了屋內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少女哭喊。
“爹！爹……爹你不要死……”
“爹……小骨聽話……你不要走……嗚嗚嗚嗚……”
“爹！”
被喚作父親的男人面容枯槁，白發多黑發少，虛虛靠在女兒的懷裏，動都動不了一根手指。
但是他還有呼吸。
他喘着氣，努力開口：“小、小骨……”
少女聽見他的聲音，哭喊着又叫了一聲爹。
他虛弱地再次開口：“小骨頭……爹走了……你要記住……記住爹教你的……以後、以後一個人……要找個安穩的地方……平平安安地生活……不要、不要亂跑……別被騙了……”
他身子快要不行了，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的，自己根本聽不清到底說清楚了沒有，但也只能閉着眼，先拼命囑咐。
少女抱着他逐漸冰冷的身體，眼睛紅通通的卻沒有掉下半滴眼淚，但嘶啞的嗓子令人動容。
“小骨頭……人生在世……人心難測……你要、你要平安小心，好好地活着……你好好的……爹爹也就死的安心了……”
“爹爹……小骨記住了……爹爹……小骨一定平安……”
得到了女兒的保證，他松了一口氣，便再也沒了呼吸。
少女抱着懷裏徹底冰涼的屍|體，放開了喊叫，卻再也喚不回那個對自己雖然嚴厲卻疼愛有加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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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黑暗襲來，漂浮在黑暗中的幽魂漫無目的，也不知道此地為何處。似乎是習慣了這種情況，封飛羽作為游魂打了個哈欠，随風飄動。
也不知道是在哪裏，但是對她來講，這樣的事情她習以為常到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是誰……’
‘你看你看……’
‘有個人？？？’
‘不是人啊……’
‘咔咔咔……’
突然，耳邊周圍似乎響起了雜吵的聲音，男男女女各有不同，并且有些聲音聽起來極其惡心。
封飛羽蹙了蹙眉，很想揮手打散這些聲音。
但是剛甩出去的手，揮到半空中，就突然碰到一個軟膩膩的東西，令她一個魂體激靈了一下，不敢動。
周圍很黑，她看不見具體情況，只能默默地、小心地收回手，一步一步慢慢挪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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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飛羽在不知道是不是地上的地方打坐閉眼，過了不知多久，忽聞一聲大門打開的聲音，睜開了眼睛。
‘異朽君！’
‘異朽君！’
‘異朽君……’
‘異朽君……’
她隐隐約約又聽見了吵吵鬧鬧的聲音，又是微微蹙眉。
微微的光亮透過她循聲望去的方向傳過來，她蹙眉的動作緩慢地發緊，适應了熹微的光之後，才看清了來人。
一個，帶着異形鳥面具的黑袍人緩緩走了過來。
封飛羽還在盤腿坐在地上，随着他的走進，擡頭看他。
她覺得一般人基本看不到自己的魂體，所以肆無忌憚地掃視着他，
但是她沒有想到，那人卻在自己面前一步停了下來。
她聽見略微沙啞的聲音。
“你是誰？怎麽在我異朽閣內殿？”
封飛羽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他能看見自己魂體，一時之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男人似乎耐心很足。
又問了一遍。
封飛羽回過神，淡淡回道：“不知道。”
确實，她自己的确不知道怎麽會在這。她還以為自己再次睜眼能在其他世界重生，再次過上索然無味的15年。
男人大概沒想到她的答案是這個，沉默了一下。
他支起身子，好像掃視了一眼頭頂。
封飛羽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又開始下意識蹙眉。
那高高的穹頂之下，追着一群藍色的光球，球中是鮮紅色或者是暗褐色的舌頭，一個個動來動去。
然後封飛羽又聽見了剛剛的那些奇奇怪怪音調的聲音。
她恍然：原來剛剛是這些東西發出來的聲音。
那些舌頭叽叽喳喳說着什麽。
她隐約聽見了貌似是在說自己。
不過如她所料，那些小東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來路，也不清楚自己怎麽出現在這裏。
“……”男人繼續沉默。
封飛羽坐在地上看他，開口道：“我對你暫時沒有威脅，而且你也對付不了我。”
男人持續沉默。
他應該是覺得自己從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明目張膽的人，有些無話可說，帶着面具的臉居高臨下地對着她的。
封飛羽覺得有些累了，動了動腦袋，從地上起身。
男人持續一言不發地看着她起來。
“你這裏是什麽地方？”封飛羽四處看過去，只看見位于她背後的座位，再有就是頭頂上的那些舌頭，以及面前的黑袍面具男人。
“我好像聽到……”她指了指頭頂的那些東西，說道：“我聽見它們說什麽……異朽君？你是異朽君？”
“……你聽得到它們說話？”男人驚訝地開口。
封飛羽點頭：“嗯，會呀。”
她不知道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奇怪的。
活了這麽久，她其實在魂體的虛弱狀态，凝結力量其實也可以聽見千百裏之外的任何聲音，也可以空手接白刃。
就是容易累而已。
“對，我是異朽君。”異朽君背着手繞過封飛羽，然後轉身又看她說：“這裏是我的異朽閣，精過去大小之事，你若有什麽問題，都可以找我。”
封飛羽道：“那未來呢？”
異朽君沉默了一下。
“異朽閣知曉過去所有事情，未來之事瞬息萬變，不在異朽閣掌控範圍。”
封飛羽點點頭，表示理解。
可能是因為兩人的氣場都很強大細膩，穹頂之上的舌頭們不敢說話，空氣中一時間十分安靜。
封飛羽一點兒也沒有在別人地盤上的危機意識，異朽君坐在位置上不說話，她就自己四處亂走。
這種安靜的時候，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沒有這樣之前的事情。
從她有了靈識、有了靈體，再到15年一坎兒輪回，她從來都是重生在貓貓狗狗、有靈植物或者是初生嬰兒的身體，那樣的驅殼因為力量純淨，适合她居住，以便學習這個世界的知識和歷史。
沒想到這次她直接重生在早就在15年前死了的花老頭身上，代他養了一個小閨女15年，好不容易培養了父女感情，沒想到這就又一拍兩散了。
那種親情，令她死時才想起來自己竟然忘記了15年輪回的劫難。
也不知道，花千骨那小姑娘今後能不能照顧自己，能不能聽自己的話好好找個地方安靜避世，不要随便出去，平平安安度過這波瀾的一生。
太擔心了。
“異朽君。”她想起什麽似的飄過去異朽君的面前，伸手抓了下他的衣袖，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寒涼感覺。
她問他：“異朽君，我問你個問題。”
異朽君低頭瞧了瞧她手指捉住的地方，見到她并沒有什麽反應，貌似有些無奈。
他淡淡道：“你想問什麽？問我問題，需要付出代價。”
封飛羽聞言楞了一下。
她想了想，伸出右手，拇指壓着中指，幻化出一個晶亮的東西，虛虛漂浮起來，還不到兩個瞬息，又滅了。
她絕望嘆氣：“好吧，魂體的我不能凝魂珠。”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成為魂體一直不去重生的情況，結印用自身魂魄力量凝結魂珠完全沒有辦法。她原本還想凝一顆魂珠，給這個異朽君當什麽所謂的代價，畢竟她的魂珠可以化作對方的所需，很有幫助。
現在看來不行咯。
“沒辦法，你先回答我吧。”她聳了聳肩，擡頭去看異朽君。問道：“我想知道這個世界是哪裏，你知不知道花千骨這個人。”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問了出來，也不怕異朽君生氣打她。
異朽君懵了，沒遇見過如此驕矜傲氣的人，對他的要求毫不在意，甚至自顧自已經問了問題。
他到底應不應該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