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異朽君懵了，沒遇見過如此驕矜傲氣的人，對他的要求毫不在意，甚至自顧自已經問了問題。
他到底應不應該回答？？？
封飛羽提起花千骨，一方面是真的很擔心她的安危，另一方面是想要确認目前的世界到底是不是跟她死之前的世界有關聯。
異朽君沉默着不說話，封飛羽也不知道他具體什麽表情，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一時間有些煩躁。
她蹙眉兇道：“喂，你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給個話行嗎？！”
“小丫頭，你可知道你現在沒有資格和能力跟我逞兇？”異朽君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深淵，沙啞低沉，透着森森寒冷與凜冽威壓。
封飛羽一時不查被吓了一跳，往後面退了半步，才穩住自己飄忽不定的身子。
“連自己樣子都不敢讓別人看，你比我好到哪裏去？”她冷冷哼了一聲，并不懼怕他帶來的威脅，轉了個身找個地方又坐下了。
身為飄忽不定的魂體，還是有點兒累的。
異朽君見到她并不害怕自己的淡定模樣，面具下的眉頭皺了皺，突然有些拿不準這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懶得和她再進行什麽口舌之争，也自知如今情況不适合。
他大手一揮，穹頂上的舌頭們又叽叽喳喳起來。而這一次，封飛羽沒聽見那些吵鬧的舌頭說了些什麽，只能百無聊賴地等着那位異朽君給自己翻譯。
異朽君本來不想跟那個半透明的魂體說什麽，但是轉身之際正好看見坐在旁邊階梯上，已經累極了就那麽睡着了的魂。
異朽君：“……”
‘異朽君、異朽君……’
穹頂的舌頭又吵了起來，争先恐後地叫着他的名字。
“好吵……”封飛羽估計是真的累了，即使那些舌頭開口說話，也只是讓她蹙眉動了動身子，生氣地咕哝了一聲，抱着膝蓋又睡過去了。
“閉嘴。”
異朽君沉了沉聲音，微微擡頭看了眼穹頂。
那些舌頭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立刻噤聲不說話。
異朽君轉頭，似是看了看封飛羽那搖搖欲墜的身子一眼，喉嚨深處發出很輕的沉吟聲。最後他還是拂袖走上前去，伸手過去，一把将封飛羽拉起來，半摟着去了那唯一的位置上，讓她躺下繼續睡。
迷迷糊糊中，沁涼的溫度環繞周身，然後就是舒适很多的感受，封飛羽蜷縮成一個卷兒，在偌大的青石椅上睡着了。
異朽君見她如此，微微搖搖頭。
方才他施了術法，讓舌頭們的話只有他聽見。可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麽比較有用的信息，無非就是那些舌頭一個個覺得她有點兒可怕和陰森，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連異朽閣這些活了千百年的舌頭都不知道來歷，可見這人……這魂魄，并沒有那麽簡單，而且輕易就穿過了異朽閣的結界來到這裏，不可小觑。
·
從沉睡中醒過來的時候，封飛羽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重生了，沒想到還是在異朽閣，而且莫名其妙地從臺階，轉移到了椅子上。
她一邊揉着腦袋一邊起身，四處看去，看到站在階梯之下，背對着自己的異朽君。
“不好意思，在你的地方睡着了。”她脾氣暴躁歸暴躁，但還是明事理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夢游跑到人家坐着的地方，但是知錯就道歉還是會的。
異朽君轉身：“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能進入我異朽閣如入無人之境？”他在這裏站着想了許久，也想不透，忍不住便又問了一次。
封飛羽有些不耐地抓了抓垂在胸前的長發，口氣雖然有些不善，但還算不暴躁：“你都不知道了，我說了又能怎麽樣。”
“至少我能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老夫才不是東西！”
異朽君：“？？？？？”
封飛羽：“……”
用了十五年的自稱，再加上這神奇的回複言辭……
封飛羽嘆了口氣，為自己默哀了一瞬。
“……咳……”異朽君輕咳了一聲，又說：“算了，我不太想知道了。”
封飛羽淡淡地哦了一聲。
他不想知道，她正好也不想費勁去解釋，更不想說一個字。
畢竟自己的來歷是在有些難以說得太清楚，那些小家夥告誡了自己兩百多年，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就懶得說了。
“那你能告訴我，我之前問的問題嗎？”她一邊走下去，一邊問，感覺還是有點兒累。
異朽君站在原地，背着手，看着她從暗處向自己走來，一步一步，幾乎透明的身子映着後面的陷入黑暗中的一切，顯得平靜又詭異。
他面具後面的眉頭微蹙。
怎麽感覺她的身體又透明了一些？
封飛羽來到異朽君面前，看他臉上醜陋的惡鬼面具，嫌惡地移了移眼神。
“所以你要不要告訴我？如果不告訴我的話，我就走了。”得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看現在身體的模樣，估計她沒多久就該重生了吧？
異朽君從不由自主的心緒中回過神。
他低低答道：“你說的那個姑娘，花千骨是吧……”
封飛羽眼神亮了亮：“對，叫花千骨！”
異朽君微微低頭：“她前幾天過來我這邊尋求上茅山之法，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離開茅山，上了長留了吧……”
封飛羽聽聞立刻皺眉，想起來自己臨死之前忽忽悠悠地叮囑她要找個與世無争的地方好好生活……
“她怎麽會來你這裏？！”她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異朽君卻沒有回答：“你問的太多了，沒有回報的付出，我只做這一次，其他的你自己去尋找吧。”
封飛羽氣得握拳想要凝氣魂魄之力打過去，可是還沒開始，她就感到一陣脫力，剛舉起來的手還沒凝出什麽，整個人虛實相交了一瞬，倒了下去。
異朽君見她揚手像是要打自己，還等着呢，卻不想她立刻又閉眼就要倒地。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托住她，臂彎裏的魂體輕如塵埃一般感覺不到。
他本想晃兩下，還未有動作，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徹底透明下去，瞬息之間就不見了蹤影，像是沒有出現過一般。
他右手不自覺地動了動，随後僵硬住，最後站起身子，仿若無事之人。
“萬物皆空，諸事無常。”
……
封飛羽倒下去之前還抽空想了一下自己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還在異朽閣，還是在另一個花團錦簇的地方。
可是沒想到，不是異朽閣也就算了，還不是個花團錦簇的地方。
是亂|墳|堆。
她覺得自己可能醒過來的方式不太對，否則這怎麽跟之前重生不一樣？
鼻腔裏全是帶着腐朽的土腥味，她艱難地動着手指頭扣着手邊濕黏的土壤，一點一點、艱難又費勁兒地爬了起來。
轉身，趴在一個軟乎乎的物體上。
她低頭一看，眼皮耷拉下來，露出一個‘俏麗mua’的無語表情。
她面對的，是一具已經腐爛了的屍|體，屍|體下|半|身被埋沒在黑色的土壤裏，上身已經沒有遮掩，一半是腐爛焦黑的肉，還爬了一些圓滾滾白嫩嫩的小蛆蟲，正往裏面奮力地鑽；另一半是森森白骨，一直到頭骨處，看起來是剛被吃過的，還能看見骨頭上挂着不新鮮的肉。
剛從土裏面出來的封飛羽嗅覺和味覺還沒怎麽恢複，但是看到這個情景她就已經有些反胃，并且覺着略微有點餓。
她拿還算幹淨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眼睛、臉頰和嘴巴上殘留的土，吐出一口氣，淡然地從這具惡心的屍|體上爬起來。
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來到平地，她穿着一身破爛，遙望遠處。
過去兩百年重生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而且還是從四人身體上重生，真的令人有些頭疼和生氣。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清理幹淨自己身上的異味，以及……換一身衣服。
“……”嘴裏都沾了些許土，她是真的快要瘋了。
閉眼先試着運行一下魂魄之力，看看這身體情況如何。
力量從無底深淵中緩緩升騰而起，周身逐漸帶起冰冷的寒風，夾雜着亂墳堆中腐朽的氣味，逐漸壯大……
她感受到周身除了風的力量，還有周圍積攢了不知道多久的邪氣，從腳下向上纏繞，然後聚集在自己的雙手。
“……”
她是在沒辦法開口說話，只能微微蹙眉，心中默念了一聲‘收’，雙手握拳，兩團濃郁的邪氣被她雙手捏散，化作齑粉融入這個身體。
“！！！”
漂亮！
要不是因為身上到處都是泥土，開口就一股子味道，她真的要感嘆一聲。
這身體，真的是太适合她了！
有了這樣一具适合修煉的驅殼，她的力量短時間內就能百分百融合，那個時候依舊可以縱橫天下！
“……唔……”不對，先把全身上下清理了再說。
想到這裏，她回手像身後随意揮了一下，掌心發出一道風刃，瞬間摧毀了身後的一片墳堆。
空氣中的味道散了一些。
處理好這裏，她立刻睜着尚有些模糊的雙眼，仔細聆聽尋找水源之處。
所幸有樹林的地方必定有水，她總算在樹林稍微深一點的地方，找到了山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