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先做朋友
三生池的水确實令封飛羽有些不适。
她一腳踏進去的時候,整個人由內而外都十分排斥這池水,從貪池經過欲池再進入癡池,她覺得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險些就要擡手毀了這池子,堪堪被她忍住了。
她出來穿衣服轉身之際,見到流動的三池之水一晃而過泛了絲黑氣,閉眼動了動身體裏的法力,意外發現洗過三生池之後,雖然當時排斥得很甚至心浮氣躁,但是她這身子的根骨倒是更加純粹了一些。原本在墳地裏吸收的陰煞之氣通過方才劇烈活動的脈絡,與她魂魄之中刻印的陰力相融,致使她的法力更上一層樓,身子也舒暢了許多。
不過……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還是覺得沒有東方彧卿買的那一身來得賞心悅目。
她不禁想起那看起來像地主家傻兒子的酸書生,心想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見到他,到時候再訛一套衣裳好了,長留的衣服真真是入不了她的眼,太素氣了不說,不符合她的審美。
她抱着舊衣服出去,落十一正筆直地站在外面等着她,見她出來了,側身讓出一個位置,引領她又往回走。
他一邊說話:“本來應該還有驗生石的,但是你情況特殊,尊上說可以免了,還有之後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也算了。”
封飛羽挑眉,訝道:“他還真放心?你們那位世尊不是死活也不肯讓我在長留嗎?他現在什麽都不限制我,倒也放心?”
落十一心中嘀咕了一聲‘還不是你太危險了三尊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才放任的?’,但是他也只是在心裏想一想,面色上還是沉穩自持。
“三尊自有考量,具體如何我倒是不清楚了。”
封飛羽嗤了一聲,不信他說的,但是沒有繼續盤問。
既然人家不怕她做出什麽事兒來,那她還怕什麽?只要花千骨沒有事,她自然不會閑着沒事給長留那三位添麻煩,相反,如果花千骨出了什麽事她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落十一帶着她回去亥殿,将她領到樓下就找了個理由走了。
封飛羽看他離開的背影,像是多呆一會都能讓她給吃了一樣,搖搖頭失笑,也沒覺得自己多可怕,怎麽這些人一個個好像她是什麽定|時炸|彈一樣,又或者是随時随地能吃人的怪物似的,有什麽好怕的?
她禦風而上,打開殿門。
此時花千骨和輕水正在打理一個裏間的床鋪,已經接近尾聲了。兩人聽見門外傳來聲音,花千骨先回頭,看到進門而來的封飛羽,驚喜開心地打招呼。
她看起來已經不太像剛開始那樣對她有些害怕了。
“飛羽!快來,我和輕水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看看怎麽樣?”
封飛羽沖她笑着道:“你不用收拾,我自己來就行了,這種小事何必麻煩你。”她走過去,随手把懷裏換下來的衣服放到不礙事的一邊,伸手接替她鋪床的動作,把兩人都輕輕推離了床邊。
她道:“不用了,最後一步我自己來就好了。”
花千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們倆反正也沒有什麽事做,就尋思幫幫你。”
輕水也說:“是呀,你也不用客氣。”
弄好了被子,封飛羽直接坐在床上,擡手向對面不遠的位置上對她倆道:“你們也別站着了,我們坐下聊一會兒。”
她自然筆直地坐在床邊,精致的眼微微形成一個極其微小的笑意,右眼下一顆赤褐色的淚痣給她的面相增添了一絲妖冶與戾氣,兩個心思單純的姑娘向後退了退,坐下的時候還覺得驚豔。
封飛羽見兩人都坐下了,才又開口同兩人說話。
“我第一次來,既然有緣住在一起,那就是朋友,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盡可找我。”
輕水好奇問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你跟世尊打架啦!你好厲害啊,世尊打過去你都面不改色的!你這麽厲害,怎麽會來亥殿住呢?”
按照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對應十二地支,她的實力應該拍在前三個仙班,住在前三的寝殿內。
封飛羽也大致了解過長留的仙班和寝殿的排位,聽得出她問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找人,見到她平安,護着她以後周全就好了,什麽厲害不厲害的,對我沒有任何意義。”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着花千骨的方向。
輕水好奇地轉頭看花千骨,見到對方也是一臉不明所以的茫然,又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
她越過這個話題,又對封飛羽問道:“飛羽,你這麽厲害,還需要上課嗎?”
封飛羽點點頭:“既然來當弟子了,自然要跟你們一起上課的。”只是到時候學不學,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花千骨聽着兩人的對話,終于有機會對封飛羽說話。她小心地問道:“飛羽,你是一個人來的嗎?你這麽厲害,你的家裏人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過來呀?”
她下意識覺得她這麽厲害,應該是有家人為之驕傲,像霓漫天那樣,有個強勢的家庭背景的。不像她、又或者是輕水,一個是孤兒,一個小門小戶。
而且她看着封飛羽,總感覺哪裏很熟悉,她的神态和言詞,對她來說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這也是只要她稍微對自己溫和一些不同別人的冷淡,她就對她并不害怕的原因。
封飛羽見她小鹿一樣的眼睛看着自己,求知欲滿滿,抿了下嘴唇。
好吧,直到現在,她才覺得這才是她養了15年的女兒。這種帶着求知欲、帶着一絲親切的眼神,才是她熟悉的花千骨,才是她教導了15年的女兒。
面對她,她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要保護和教導。
如今她這副身子一看就不是個長輩,就只能先實行一下‘保護’這個先決條件,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以後再慢慢認親。
她對她解釋:“我沒有父母,天生地養,自我中心,這次也是因為找一個人才來了長留。”
花千骨和輕水輕輕地感嘆了一聲,都很愧疚地看着她。
花千骨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應該問你這件事的。”她覺得自己戳到了新朋友的痛處,有些尴尬和歉意,低着頭嗫喏着抱歉。
“有什麽好道歉的,這是正常的事情,不是什麽人生下來就有父母的。你們不用這樣,平常對我就好。”封飛羽有些好笑,她陳述了一個事實,卻讓兩個小丫頭覺得自己問錯了,實在是有些無奈。
她存于天地之間不知多長時間,她自己都懶得算了,她知道自己的來處,也算到了自己的歸處,在這種全然知曉自己的過去和未來的情況下,她已經練就了一身的處之泰然,随性而活。
所以她不懂感情,不懂情緒,也就随之不懂拐彎抹角,只會直來直去。
她見兩個小丫頭還在愧疚,失笑地離開床鋪,伸手一邊一個摸上兩人的頭頂,輕輕地安撫了一下又收回。
她不在意道:“我們既然有緣相遇,那你們就是我朋友,對吧?”
花千骨感受到她手心的溫度一瞬即逝,擡眸看她,眼睛亮晶晶地點頭:“嗯嗯,我們和你是朋友!以後你就是我和輕水的朋友了!”
輕水也用力點頭:“飛羽,你放心,我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封飛羽忍笑點頭,雖然不認為能有人欺負到自己的頭上,但是能讓倆小姑娘恢複笑顏,就随她們說去吧。
“啊對了!”花千骨想起什麽似的轉頭,伸手一指某處,對封飛羽說:“還有糖寶!我們都是你的朋友!”
“噗……”封飛羽忍不住愛憐地戳了戳她微鼓的臉頰,笑了出來:“嗯,我知道了,骨頭是我的朋友,輕水也是我的朋友。”她這一笑,似是一種莫名的花朵綻開,眼角下的淚痣朱色更深,令人迷眼。
花千骨被她的笑給弄得一愣,臉頰泛起了微紅,羞窘地低了頭不敢再看她。
封飛羽則是眼裏泛着寵愛的目光,欣慰自己女兒終于能對自己露出小女孩的神态,對自己的認親之路更添了不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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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來,第一節課,就是落十一的禦劍術課程,花千骨和輕水拉着封飛羽去排隊拿劍,兩人還跟她說了半天的禦劍口訣,直到封飛羽輕松地拿起又黑又沉的海軒木劍,照着兩人教的咒語踏劍淩空,兩人睜大了眼,才想起來她好像不需要禦劍飛行,她們記得昨天她是禦風的……
花千骨喃喃地對身邊的輕水道:“我真笨,我忘了她好厲害了……”
輕水也啧啧道:“你別說你了,我也忘了,認識了新朋友,我太高興了。她好厲害啊……”
空中,封飛羽背着右手,左手垂在身側,雙腳踏劍,身姿筆挺,一身飄逸的藕色裙裝迎風飛揚,她居高臨下看向花千骨和輕水的方向,看似面無表情,實則眉梢已染了些許溫和笑意。
花千骨和輕水一臉崇拜。
其他弟子看她如此輕松,又是生面孔的新人,便認為她是新來的癸班弟子,一個個見她這般輕而易舉,臉色大多都是崇拜和驚訝,對着她小聲和旁人說話。
人群中,一長裙華麗,妝容精致的漂亮少女緊盯着半空中潇灑落拓的封飛羽,眸光中閃着不甘心的光芒。她聽着旁人對她的稱贊,氣憤地咬了咬唇,上前一步也禦劍上了天。
封飛羽只來得及看到一抹紅色身影過來,眨眼間就一陣風似的經過自己身旁,帶起清風陣陣,來回幾次,最後停在自己稍高一些的側方位置,背着手擡着下巴看自己不說話,很是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