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茅山夜話

花千骨小聲對她道:“那個人應該是雲翳,按照你這樣說,恐怕那不是易容術,雲隐跟他應該不只是師兄弟,還是親兄弟。”

封飛羽倒是沒怎麽表示,只是點點頭,未置可否。

在她看來,雲翳和雲隐二人,好像并不是簡單的某種關系,應該有着更令人費解的事情。

不過對于這種不關她的事情,她一向懶得費勁腦筋。

回去之後,雲隐帶着長老們将茅山的結界給重新布了一下,加強了防護與識別。

原本并無什麽事,但是在知道了結界已經好了之後,花千骨立刻跑去把封飛羽給拖了出來,讓她去試一試加強的結界。

她哭笑不得,語氣中卻帶着自來的傲氣:“小骨頭,你不是忘記了長留的結界都對我如煙雲一般吧?”

花千骨‘啊’了一聲,才想起來。

“對哦,我差點兒都忘記了,你好厲害的!”她眼睛亮晶晶地仿佛盛滿了長留山天空中的星辰,滿滿地全是對封飛羽的崇拜。

封飛羽沒有感受過來自‘女兒’之外的情緒,如今褪去了‘父女’的表象,她即使在心中當她是女兒,可實際上兩人如今看起來年紀相差無幾,而這樣的情況保守估計需要延續接下來的15年。

她沒忍住,伸手曲起食指揉了揉她柔嫩的臉頰,笑得有些寵愛:“行了,我小心些就是了,幫你看看這結界如何。”

花千骨本來對她如此親昵還有些愣愣地,轉而聽見她如此說話,立刻點點頭,把方才來不及出現的害羞全然抛棄,看着她禦風而起,去測試結界。

一旁的雲隐來到她身邊,想了想小心地詢問她:“掌門,這飛羽姑娘和您……是什麽關系?”

不怪他要這麽問,仿佛兩人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一樣。着實是剛剛封飛羽的表現和神色,令他這弱小正直的心靈咯噔一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問又不行。

花千骨看着封飛羽遠處天上的背影,下意識回答他:“好朋友啊!怎麽了?”

雲隐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沒事,只是随口問一下,您和飛羽姑娘感情很好的樣子。”

花千骨笑着點頭:“對呀,我也沒想到,開始還覺得她有些嚣張,而且人又那麽厲害……”她抓了抓頭,腼腆地笑了下,接着說:“可是沒想到,她對我真的很好,雖然對于欺負我的人她有些過激了,但是她對我如何我還是感受得到,所以我喜歡她這個朋友。”

在花千骨來講,誰對她好,她必定會百倍地償還,必不會吝啬感情。

幼時她有疼愛她的爹爹,爹爹走了,現在又有這麽多對她好的朋友,她很知足很開心。哪怕是未來的路途坎坷崎岖,她在這些人的有愛下,也會一步一步走得堅定不移,一步一步腳踏實地。

這是爹爹教她的。

用心感受,情感有時候并不是牽絆,而是令人勇敢前進的助力。

雲隐聽她已經這麽說了,自然不好再說什麽,本身也只是很疑惑,如今她解了這個疑問,他也就不多問了。

封飛羽從各處試了試結界之後回來,落在花千骨面前。

她道:“勉強還行,再怎麽樣,也攔不住我。還有剛剛那個殺阡陌,估計也是攔不住的。但是這樣的結界,只要不是內部有人透露,都會令整個茅山知曉,這下就不用擔心安全了。”

花千骨對她頻頻點頭,表示辛苦了。

她笑了笑,擡腳先走了一步,花千骨讓雲隐他們先回去做各自的事情,随後也跟着回去了住處。

·

夜晚,茅山中涼風習習,封飛羽坐在後山的怪石上,一身沉香色的衣衫幾乎融入夜色,可是被身後的一輪圓月照映,卻又是那麽明顯。

夜空之中,一道犀利卻糅雜着細微溫和的視線盯着假山怪石上的人,從被風吹散的長發、到看似瘦弱的肩膀、再到纖細筆挺的腰肢、最後是飄飛的衣角,由上至下,恍若無人、肆無忌憚,像是要将她看個透徹明白。

封飛羽手裏拿着一根翠綠的樹枝,她也沒有動作,就是像個大爺一樣潇灑地坐着,手裏的樹枝枝葉随風微微顫抖,她神色悠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眨了眨眼,轉動眼珠,似乎神色之中有些無奈。

她開口說話:“好好的書生不上京趕考,總是半夜偷|窺,不太好吧?”她說話的方向好像毫無目的性,就那麽随意地張口。

黑暗中,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計好了?”聲音由遠及近,到最後的問句,人已經來到怪石前面,站在怪石之前三尺距離,微微擡頭看向封飛羽,卻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圓潤的鼻尖,與月光下異常卷翹的睫毛。

“我可沒有那麽厲害,又不是什麽未蔔先知的佛祖。”封飛羽放下曲起的一條腿,縱身一躍跳下了怪石,與東方彧卿雖然不至于平視,但是東方彧卿所站的距離,正好不需要她進行仰視。

這樣的平等,令她很受用,并且感到被十足的尊重。

“見到老朋友,竟然沒有見你多開心的樣子。”東方彧卿淺淡地笑着,用談天閑聊一樣的語氣陳述。

“我也沒想到,我的‘老朋友’竟然在我女……在我朋友身邊,放了那麽一個學識淵博、引人喜愛的靈蟲寵物。”

“你果然知道了。”

“閑來無事看看書,找到了一絲絲蛛絲馬跡,僅此而已。”

兩人一來一往,仿佛千言萬語都已經在三言兩語中傳給對方,意思清楚明朗。

封飛羽當初去藏書閣,雖然找到的東西幾乎對她來講只是起到了認識整個世界大局的作用,但其中比較細小的細枝末節,還是令她留意且用心記起來了。

天水滴此物,并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得到的。

書上寫到的,便是幾十年前,異朽閣收集各類舌頭以做己用之時,正好偶遇鳳凰涅槃,當時的異朽閣主與鳳凰做了交易,用它的眼淚換取舌頭,因此天水滴便落在了異朽閣中,算是異朽閣的寶物之一。

天水滴加上花千骨極陰煞的血,孕育出了一顆無所不知、學習能力超強的靈蟲。

封飛羽接觸過幾次東方彧卿,竟然是前不久才從糖寶身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結合藏書閣中書籍的信息,她稍微一算計,也只是五分懷疑。

東方彧卿今晚若是不來,她就真的連那五分,都要再減去兩分。

“異朽閣主,東方彧卿,你到底,是哪一個?”她微微眯眼,手裏的翠綠樹枝微微指向他,探究地問道。

東方彧卿對她坦然笑道:“無論哪個,都是我。”

封飛羽點頭:“确實,都是你,我問了也算多餘而已。”

她倒是沒有什麽想法,搞清楚了他是什麽人,有沒有威脅,基本上她也就放心了。只要他不會傷害到花千骨,他做什麽、即将要做什麽,都不關她的事情。

東方彧卿看着她,也詢問道:“我也想問你一事。”

封飛羽動了動手裏的樹枝,示意他盡管問。

東方彧卿:“半年前我異朽閣出現的魂體,是你。”說是問,其實與其已經有了一些篤定之氣,只是想确認一下自己說得是不是對的。

封飛羽倒是沒有隐瞞的意思:“是我。”

不知怎地,東方彧卿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竟然因為她的坦蕩承認而頓覺好笑。他也不知自己怎麽就那麽想知道她是不是半年前那個魂體,她要是咬死不承認,他便無妨多待些日子,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他默默笑了一下,幽幽道:“竟然真的是你。”

他聲音極小,封飛羽也聽得不是很真切,但她其實懶得問。

“你今天怎麽過來茅山?”她站的累了,靠在身後的怪石上面,随意地跟他聊天。

他回答道:“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也過來茅山,倒是稀奇事。”

“我記得我之前好像問過你關于花千骨的事情,怎麽你這麽快就忘記了嘛?”她語氣有些嫌棄和不耐煩,但是嫌棄居多,仿佛覺得他堂堂異朽閣的閣主,竟然這點兒記性都沒有,太失敗了。

東方彧卿默默握拳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沒忘記,只是并不知道你到底意欲何為,我總是要問一問的,畢竟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嗎?”

至少,他給她的銀子,足夠她先攢幾年才能還給他了。

不是朋友,好歹也算是‘借貸關系’吧?

他在心裏默默想了一下,覺得這兩種關系對他來說都比較容易啓齒,畢竟聽起來就都很冠冕堂皇,尤其是被她這樣嚣張的姑娘欠着錢,那個滋味別提多爽了。

封飛羽蹙眉看他,嫌棄說:“我記得我之前說過,算是酒友。”

“嗯。”他煞有介事地挑眉點頭,附和道:“确實,你說的是酒友。但是我覺得,沖着你欠我錢的這件事情,我說我們是朋友,你不應該拒絕才對。”

“……”

欠你錢怎麽了?!

封飛羽姑娘十分嚣張,擡頭便怼回去:“欠錢怎麽了?欠你錢就得聽你的嗎?那我要是讓你現在許諾,你确定你還想跟我做朋友嗎?”

她作勢拿着手裏的樹枝挨上他左胸口。

那裏存活着她一滴心頭血,當初以為他就是個知識淵博的凡人書生,為了不讓他受到自己的法術‘千金一諾’的影響而翹辮子,她那滴心頭血給得那叫一個毫不猶豫,堪稱‘壞人’中的典範!

東方彧卿哭笑不得:“你這姑娘怎麽一張嘴就不肯饒人呢?”

封飛羽擡眉毛,微微轉頭看向別處,并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

反正她就是這麽嚣張,也有足夠的底氣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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