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冤家路窄

從長留大殿出來,封飛羽和花千骨都沒有講話,兩人之間的氛圍也稍微有些肅然。

花千骨走在她身後一步遠的距離,躊躇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

“飛羽,你讨厭尊上嗎?”

封飛羽頭也沒回,實話實說:“還行,不喜歡而已。”

她往前跑了兩步,緊趕着問她:“為什麽呀?尊上不好嗎?好像每次你們倆見面講話,都像是話裏有話,你來我往的好兇哦……”

她小小年紀,直覺卻是真的挺準确的。

封飛羽邊走邊說:“他不是不好,就是太假了,你現在對他滿心的崇拜,我也不好說得太過分,總之我與他幾乎是無法好好相處了,我估摸着……”

花千骨看她一眼,等着她的未盡之語。

“我估摸着,這輩子是不太可能了。”

花千骨不以為意,本來聽她說白子畫太假了,還有那麽一點想要反駁。可是她說得坦蕩無畏,又沒有對她虛與委蛇地說什麽好話,她也是覺得不必斤斤計較。

有時候她忍不住覺得,封飛羽跟她爹爹真的很像,一樣的說話直來直去,只不過放在她身上,就是年少輕狂,放在爹爹身上,卻是歲月沉澱。

她自己也很奇怪,到底怎麽會想到爹爹那茬兒去的,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來,她便放棄了。

兩人先是回了亥殿,本來想把糖寶送回去休息的,可是糖寶堅持要一起,也就沒了法子。而輕水聽花千骨說要去練劍,又是封飛羽在旁邊指點,立刻也來了興致,一行三人便找了個清淨寬敞的地方,樹木蔥蔥,河水涓流,是個練習的好地方。

花千骨把身上的布兜給封飛羽,糖寶在裏面探出頭,撇了撇嘴卻是沒有說什麽。封飛羽接過來,随意地綁在了腰帶之上,也沒去理會糖寶做什麽。

封飛羽找了個石頭跨坐上去,十足纨绔子弟的模樣,随手撿了兩顆河邊的石頭拿在手裏。

沖她倆道:“站好位置,拿穩劍,這才剛開始,我不會對你們倆怎麽樣的,不用緊張。”

花千骨手持斷念,輕水拿着長留弟子們标配的劍,兩個人隔了一段距離并排站着,面對吊兒郎當的封飛羽,卻不由得有些緊張和忐忑,就怕她下手重了之類的。

封飛羽看出來她們的心思,抿嘴笑了笑。

“別怕,我就用石子,你們倆随機應變就是。”

花千骨和輕水一同點頭,持劍好好站立,嚴謹對待。

封飛羽見狀,随手将手裏的兩塊圓潤石子往上一抛,反手打向她們二人。

花千骨和輕水幾乎是同一時間持劍對付,石子各自擊打上兩人手中的長劍劍身之上,發出摩擦的聲音,恍惚之間有火花閃過。兩人頓覺手掌虎口處有些酥麻,竟然是被兩顆不大的石子震得,這令她們不敢再大意,秉着好好練習的努力進取之心,持劍努力應對。

封飛羽觀察兩人對付石子的姿勢、力道與動作,适當地調解兩人所對石子的力道與攻擊姿态,她本人閑散地坐在石頭上,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腿膝蓋上,五根長指靈活地微動,控制着兩顆石子的動向,竟是毫無一點兒難度。

她時不時出聲,十分溫和卻又有命令性地提點着兩人。

“輕水,注意力集中一點,揮劍的動作慢了,提上來。”

“骨頭,斷念跟着你也算有一段時間了,跟随本心去感受它的劍氣。”

“輕水,劍鋒往上三寸,力道再大一點。”

“你們倆把石頭當成敵人,怕什麽,就當做什麽,揮劍去砍,去尋找弱點,不要只是用蠻力,也不要總是循規蹈矩地遵循長留劍法。”

一來一回之間,花千骨與輕水已經從河邊好遠的距離,慢慢被石子逼迫到了河邊水裏,時不時地還會凝氣躲避石子飛過來的攻擊,還要分心去想着封飛羽的話。

靜逸的河邊,兩個半大不小的少女,手裏揮着長劍,面對着完全不輸給一個人的石子,努力地對付着,小半柱香的功夫,兩人身上已經濕透了,汗水與河水交融,分不清到底是什麽。

兩人從開始的拘謹不知變通,漸漸地已經學會了怎麽躲避石子的攻擊,多了心眼留意石子的動向,偶爾也能精準地把石子削成兩半,然後面對接下來的新石頭。

封飛羽嘴角挂着滿意的笑,手裏動作不停,卻不再開口指點。

“喂,你到底是什麽人啊?”糖寶在布兜裏探着腦袋覺得有些難受,挪着小身子爬啊爬,爬到了封飛羽沒有曲起來的腿上,微微仰着頭又問了一遍早就問過的話。

這次封飛羽倒是沒有怼它,只是目不斜視地一心二用,回複它:“你沒問你的東方爹爹?”

糖寶搖搖頭:“我才不要問爹爹呢,我直接問你就好了啊。”

它理所當然的語氣。

封飛羽淡淡道:“那在問我問題之前,是不是應該有禮貌一點?”

糖寶本來小爪子挨着胖嘟嘟的腰部,擡着頭睜着倆大眼睛瞧她,模樣态度別提多麽地小驕傲了。聽得她這麽一說,氣焰有些下滑,也不知道怎麽地,它自己也有點兒覺得自己态度有些惡劣。

“那、那個……”

“叫爺爺。”

“啊?!”

糖寶小身子一歪,叽裏咕嚕滾下了封飛羽的大腿,眼看着就要卡在石頭縫兒裏,封飛羽眼疾手快地捏起它,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還是淡淡地:“開玩笑呢,瞧把你吓得。跟着骨頭叫吧。”

小家夥兒都不禁逗,封飛羽想着自己以後還是少開玩笑比較好,一個個的太脆弱了。

糖寶在她褲子上待好,躊躇了一下,開口道:“飛羽……?”尾音上揚,還是有些不确定和害怕,也不知道它到底怕個什麽勁兒。

封飛羽很給面子地嗯了一聲。

它還想繼續詢問剛剛的話題,卻見封飛羽眼神微微一緊。

“骨頭,收劍!換劍!”

她這一句話頗為急促,惹得花千骨踉跄了一下,堪堪站穩。

封飛羽見她有些懵懵的,蹙了蹙眉,感受到有人已經很接近這邊了,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煩,她把糖寶放在旁邊,飛身往花千骨面前去,伸手就去抓她手裏的斷念,同時右手輕微一抖,斷念的劍鞘從不遠處飛來她手裏。

然而劍鞘易得,斷念劍卻不那麽容易。

花千骨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讓她換劍,但是見到她神色有些嚴肅,也沒有多說什麽。然而斷念仿佛排斥她一樣,死活用劍氣格擋着不讓她再靠近自己。

花千骨:“……”斷念啊你在幹嘛啊!

然而就在這種僵持不下的時候,遠遠開始聽見有人聊天說話的聲音,好像有兩個人正在接近這裏。

花千骨幾乎是同時福至心靈明白了她為什麽突然讓她換劍。

看樣子是又要碰到經常看她不順眼的蓬萊小公主了。

封飛羽倒是沒想到這把劍這麽頑固,十分倔強,反正就是‘你別想着碰我一下!’的那種烈女心态,氣得封飛羽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音,不免有些煩躁。

“那個飛羽,我……”花千骨剛要開口,就見到封飛羽已經氣得一指伸出來,圓潤的手指長出一小截兒指甲,仿佛有氣凝在指尖,毫不憐惜地往自己左手掌心劃過!

她驚訝地張大嘴,話都忘記說。

輕水:我的媽呀太暴力了吧!

糖寶:哦豁不得了!

封飛羽此刻跟斷念較上了勁兒,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收劍的方法,只想着“我就不信這個邪,還治不了你了!”。

她拿着自己劃開一道口子正在流血的手掌,再度視死如歸一般往前探去。

斷念發出輕微的嗡鳴,仿佛在不斷抗議這樣簡單粗暴的接近方式,聽起來更像是要被強行占有的女孩子了。花千骨只覺得手中的斷念不斷顫抖,肉眼可見的劍氣一點一點消失。

最後,封飛羽染血的左手握上了劍柄,‘铮——’一聲收劍入鞘!

與此同時,霓漫天和另一個人踏入此地,雙方都準确出現在對方的視線範圍內。

斷念劍及時被花千骨收起來,換成長留的普通長劍。

封飛羽抿着唇,看了看流血不止的左手。

輕水才回神,連忙抽出自己懷裏的帕子,上前去給她包紮手掌。

一邊包紮一邊心疼關心道:“飛羽,你沒事吧?哎呀,怎麽這麽着急,其實讓千骨收起來就好了,根本無需擔心的。”

她一言道出了另一個更為輕松快速的解決方案,封飛羽左手顫動了一下,臉色有點兒鐵青。

她當然知道,斷念跟了花千骨,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直接讓花千骨收起來就行了,省了諸多麻煩與不便。只是當時她沒有想到,斷念劍竟然排斥自己,一時間她就想起了世尊面對自己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魔界之人來歷不明,上下左右、橫看豎看都不順眼的模樣。

然後她就跟這死物較上了勁兒。

她嘶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被自己氣得。

“沒事,就當我被狗咬了一口。”

輕水:“……”

花千骨:“……”

糖寶:“……”

兩人一蟲無言以對。

什麽叫‘當做被狗咬了一口’,你到底是說自己呢?還是說斷念呢?這傷口明明是你自己劃破的。

看了個結果完全不知道的霓漫天:“喲,我當做是誰在這裏,原來是你們幾個烏合之衆,怎麽,練劍被傷到了?活該!”

自從上次禦劍被封飛羽打壓了之後,霓漫天看她就極其不順眼,怎麽看都覺得像是眼中釘肉中刺,見到了就想怼幾句,不然渾身不舒服。

封飛羽也是懶得理她,之前結下梁子,偶爾碰見了也是閃身就走,也不給她什麽開口的機會。

然而這次不一樣。

冤家路窄,說的就是現在。

“霓漫天,我們到底怎麽惹到你了,處處都要跟我們作對!?”輕水看不下去,上前兩步,站在前面,氣憤地質問道。

霓漫天哼哼:“沒惹到我啊,就是看不慣你們這種靠着關系,或者是不知道仗着什麽就能進來長留的笨蛋而已。”

她說得道貌岸然、冠冕堂皇,聽起來理由充足。

輕水氣呼呼地喊道:“大家都是各憑本事進來的!我們也沒跟你争什麽,你在甲班,我們在癸班,跟你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八竿子打不着?”霓漫天聽聞挑眉,瞪着她們三個說:“就你們這樣的,就是在給長留拖後腿,花千骨來了多久?這個什麽封飛羽又來了多久?短短半年多,就把長留鬧得雞飛狗跳的!”

封飛羽開口怼:“雞飛狗跳倒是沒見到,人聲鼎沸倒是見着了。”

霓漫天被她一句話滅了氣焰,氣得掐腰瞪眼,一雙眼珠子都要脫眶,可見是多麽的生氣,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反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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