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長留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封飛羽還懵逼了一下。太陽當空照,微風吹拂過來還能帶來一絲空氣中的青草香味,混合着她熟悉的味道,令她大腦回路有一瞬間的斷開連接。
她昨天晚上幹嘛來着?
哦,對,坐在石頭上睡着了,風吹着挺舒服的,不知不覺就困意來襲……可是怎麽……
她小心翼翼轉了轉頭,身下之人的身子雖然堅硬卻也溫暖馥郁,她鼻端全是他身上清新味道,轉個頭也能聽到衣物摩擦的聲音,雖然細小,卻足夠令她整個人莫名地忐忑起來。
‘我到底怎麽睡在他身上的啊!!!!’
她心裏不斷吶喊自問,轉頭偷瞄的動作卻十分緩慢,以不打擾人為目的。
她自以為對方沒醒,而她的動作也很小心了,卻沒想到人家已經醒了,甚至看她這個模樣已經有一盞茶的時間了。
“你再這麽磨蹭下去,我可不保證我還能坐懷不亂了,飛羽。”
“?!”
頭頂上突然傳來的低沉暗啞的嗓音令她一驚,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面一蹭,擡頭對上了他低垂看過來的雙眼。
東方彧卿微微蹙眉悶哼一聲,苦笑道:“你真的別動了,壓到我了。”
封飛羽再不懂什麽情愛之事,也該明白他現在這句話的意思,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那麽保持着驚悚的表情看他,話也不知道怎麽說。
剛剛還沒注意,被他方才那麽一聲吓到,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有點兒尴尬。
剛剛她在他懷裏又磨磨蹭蹭地小幅度動了好久,又因為他的驚吓往後蹭了一小段距離,正好坐在他腰腹之下的位置,只要她接下來動作不穩或者動作不夠幹脆利落,基本能在這種清晨的合理範圍內,擦槍走火,然後讓兩人一同陷入十分作死又尴尬的境地。
她小心翼翼吞口水:“那個,我快點兒起來,應該……”
東方彧卿咬牙打斷她的話:“你可給我老實點,我來,你別動。”真的是要了老命了,一大早醒來不過就是起了恻隐之心沒挪動這人,現在遭罪的竟然是自己……
不光是他,還有他的小兄弟。
真是作孽!
他想着,目光有些幽怨又切齒地看過去,卻見到封飛羽面色有點兒微紅,一雙貓眼睜大了帶着無辜之感,眼角下的淚痣顏色有些淺淡卻泛着細微的朱色,整個人雖然僵硬地靠在他曲起的一條腿上,卻也擋不住她如此精致惑人的妖顏。
他覺得自己有點氣血下湧,身體某處有持續蘇醒的跡象,心跳如雷。
“……”封飛羽也有點兒欲哭無淚。
從有意識起,她從來不曾和異性有這樣的接觸,從來都是她居高臨下俯視着躺倒在腳下的死物,又或者與山間樹林的精魂厲鬼們打嘴仗、争奪地盤,她世界裏除了往前倒過去的二十年,其它時間都在殺戮與恣意中度過。
如今到了這裏,先是體會了當爹的感情,現在又體會到了人之本性……
她突然想起來某本書上寫的一句通俗易懂的詞。
男女大防,授受不親。
呃,現在應該差不多吧?
她覺得自己臀部下方有什麽東西在頂着,不自覺地就有點兒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不曉得到底接下來應該怎麽做才好。
這麽想着呢,她忽然見到他閉了閉眼,伸手快速攔腰抱住她,還沒反應過來,兩人拔地而起,她眨眼間被他攬着腰然後放在一旁的小山坡上坐着,那人背對着自己。
“……你……沒事吧?”她對這種事不太敏感,脫離了剛剛的窘境,她又恢複了以往的神态。
東方彧卿可沒有她那麽快恢複,除了身體上的悸動還未平息,還有來自內心深處的感受,正在以滔天駭浪的姿态不斷拍打着他的心弦,企圖沖破牢籠,席卷他整個心門。
原本那生生世世的屠戮,在他眼眸中來回變換,最後沉澱下來的,竟然還是方才一眼見她妖顏惑人的模樣。
他沉下心思,半晌之後回歸平靜。
他轉身,又恢複成了平時風骨铮铮的模樣,雙眸微彎,對封飛羽說道:“我沒事。”
封飛羽呼出一口氣,霎時也忘了剛剛的窘迫情況。
“吓我一跳,以為你怎麽了。”她在原地調整了一下坐姿,仰頭去看他問:“你怎麽一晚上沒回去?骨頭走了也沒叫我?”
她一連問了兩個問題,東方彧卿怔了怔才回她:“我們聊完見你睡得熟,我就沒讓她叫醒你,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讓她先回去了。”
“再說,不是還有我在嗎?還能吃了你不成?”他這才順其自然恢複正常。
封飛羽瞥了瞥別處,懶得看他,張口嫌棄道:“我在外面睡萬一吹風得病了,你負責啊?而且叫我起來而已,沒什麽大事,我又不會因為別人叫醒我就生氣。”
東方彧卿微微蹙眉,解釋道:“不會讓你得病,我在你身上布了結界。”
“哦,好吧。”既然他都這麽解釋了,她也無話可說。
氣氛又開始沉默下來,不過這次去沒有剛剛那麽尴尬。
時間也不早了,封飛羽起身,跟他告別回去茅山,說過兩天就要回去長留了,花千骨既然決定先好好練習茅山劍法,便多待幾日再回去。
東方彧卿點點頭,異朽閣還有事要做,他也沒有多留,兩人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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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回去長留的一日,時間已經從頭算起過來小一個月。而這期間,花千骨繼任茅山掌門,命雲隐為二把手,在她上長留學習的日子暫時管理茅山的一切事物,可以不用事事找她報備,自行處理。
而回去長留的時候,原本雲隐想再多派弟子跟着一起護送,卻都讓花千骨推脫掉了。
“我雖然是掌門,但是也算有實名沒有做什麽實事,以後茅山都需要你來打理,你點兩三個跟着就行,回程也好有人護着你。我有你,和飛羽,還有糖寶,也都夠了。”
雲隐見她說得堅持,又有些道理,便也沒有固執己見,最後點了三個弟子跟随,一行六人禦劍飛回去長留。
再回長留,落十一站在結界外等候。
封飛羽挑了挑眉,好笑地想到:‘不會是怕我又随後破了結界才派人在外等候吧?’
然後她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三尊,再怎麽害怕也不可能還對她有懼怕,不然這說起來多讓衆多同行仙家笑話?
幾人被落十一帶着去了大殿,先見了白子畫。
雲隐先将茅山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後來又提起了闖入茅山的雲翳和魔界聖君殺阡陌,跟白子畫提議若是以後有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人過來,一定要嚴加排查才可放人,而關于殺阡陌,他只是提了一嘴,讓尊上多加小心便沒有再說。
白子畫淡漠地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雲隐這才行禮拜別。
落十一此時也帶着糖寶離開,經過門口的時候,轉頭去看靠在門框上的封飛羽,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不走。
封飛羽傳音入密:“骨頭還沒走,我走什麽?”
落十一以同樣方式回答她:“你只是去了一趟,并沒有什麽事情,現在尊上在跟千骨談話,既然無事,你也該一起走了,有尊上在,又是在長留,你怕什麽?”
封飛羽:“我不怕啊,我在這兒等她一起走。”
落十一:“走吧,你在這裏沒有什麽用。”
封飛羽:“有用沒有我不需要你告訴我。”
“你們兩個不要再傳音入密啦!十一師兄我餓啦,我要吃好吃的!”許是他倆一個門裏,一個門框上,單單只用傳音入密說話,顯得像是在眉目傳情十分不雅,身為靈蟲的糖寶能聽見這種簡單的傳音入密,自然就跟着起哄了起來。
封飛羽涼涼地看了它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對于這只蟲子對自己的敵意,她覺得十分無語,并且對它也不是很想友好起來。
糖寶嗫喏着縮了縮小身子,小聲催促落十一帶它去吃東西。
落十一沒法子,又管不了封飛羽這麽個大活人,只能嘆了一口氣,抱着糖寶離開了大殿。
封飛羽調整了一下姿勢,又穩穩地靠在了大殿門框上,眼神閑閑地落在大殿臺階上與臺階下交談的兩個人,隐隐約約算是能聽見談話的具體內容。
無非就是誇一遍花千骨禦劍技術進步了,還有身上的法力似乎也有了階段性地提升。
雖然是誇獎,白子畫整個人還是如同冰山霜雪,冷冷地、毫無感情地跟花千骨說起了關于‘有情、無情’的道理,囑咐她修仙之人不可動情,有了情之一字的牽絆,那便不再是神。
因為神只能做該做的事情,而不是随心所欲。
封飛羽聽聞嗤笑了一聲,聲音雖小,但是兩人都已經談完了,大殿之中安靜得銀針落地可聞,她這一聲可算是平地一聲雷一樣。
花千骨看過去,驚訝于她的沒走。
白子畫卻是一改冷若冰霜,微微蹙了蹙眉,頭一次表現出一絲不耐的态度。
他聲音冷得刺骨:“封姑娘如此聽人講話,倒是光明磊落。”
“嗯?”封飛羽感興趣地擡眉,調侃了一句:“冷若霜雪的尊上竟然諷刺我?稀奇事兒啊……”
白子畫被她如此說笑,也不惱,只是蹙眉提醒她:“封姑娘如何行事本尊無暇關心,還望姑娘自己清楚自己的行為,同時也足夠約束自己,若有朝一日行差踏錯,別怪本尊不留情面。”
他這話說得倒是一點兒也不高冷,一點兒也不世外高人,帶着威脅與不易察覺的怒氣。想來也是封飛羽不管不顧的态度和說話方式,令他這樣的高嶺之花也無法高潔下去,忍不住流出一絲人之常情的情緒。
封飛羽沒甚所謂地歪頭,笑道:“尊上說笑了,無情之人怎麽會有情面呢?我是否會行差踏錯,暫時不需要尊上擔心了。”
她說完,對還在白子畫面前的花千骨招招手:“骨頭,話也說完了,你不是還想着好好修煉嗎?我們走吧?”
剛剛面對白子畫還無所謂又帶着嘲諷,如今面對花千骨,和風細雨也不為過,臉上的笑容比之方才的皮笑肉不笑,不知道真實溫暖多少倍。
白子畫微微抿了抿唇,終于是體會到了一絲摩嚴的情緒。
這個姑娘,氣起人來,是真的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