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1)
彥北琦一愣, 随後便松開她手腕。之後, 兩人便沉默着上了樓。
走到一個取票的機器旁, 彥北琦将取票二維碼貼到掃描處, 兩張票便從下頭滾落了出來。
“好久沒看電影了。”秦以斟伸手拿起票，眉頭舒展開來, 然後将票放到遠處，清清嗓子, “霧色, 我寫的。”
雖然自己心情也就那樣, 但她不是木頭，感覺到彥北琦有些不對勁, 自然也就不會任由自己的負面情緒延伸出來, 影響到彥北琦。
“全是知名演員。”彥北琦聽她朗聲念出來後，從她手中接過一張，撚動了一下, 看向正在輪流播放各個電影預告片的大屏幕，之後又轉過頭問, “要不要吃爆米花和可樂？”
“買一份就好了, 這個我吃不了多少。”秦以斟還不餓, 也不是很喜歡吃那些。
“好。”彥北琦點點頭。
之後，她仿佛還是有些在意之前秦以斟說的話，于是下意識地又拿手觸碰了下眉頭。
秦以斟站在她身旁，歪頭看着和櫃員交流的她，不禁有些入神。
像是生長在清水中的植物, 秦以斟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到什麽污濁的東西。
“走吧。”取到爆米花和可樂後，彥北琦便往放映廳走去。
雖然是深夜，但前來觀看的人，還是比預想中的要多。也許是因為第二天就是周六的關系吧，遲一點回去也沒什麽，第二天還可以睡懶覺。
幾分鐘後，放映廳中燈光盡數關閉。
影片的片頭制作得簡單卻又很有質感。
其實這算是一部勵志人生類型的作品，改編成為電影後，部分劇情做了調整，也深入刻畫了一條原本被秦以斟一筆帶過的感情線。
秦以斟看的時候，驚嘆于編劇的能力。
經過改編後，作品看起來變得更加飽滿，更有張力了。
比起別的一些被改編到面目全非的作品，她算是幸運中的幸運了吧。保留了原有的東西，所以，不會讓人覺得和原著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整場電影放映過程中，周圍人時而發出輕松愉悅的笑聲，時而發出低聲的啜泣，總的說來是沉溺于其中的樣子。
至于彥北琦……
秦以斟轉頭望向她時，發現她在看其中一段關于女主和其母親争吵的畫面時，手撫在鼻梁上，好像看得挺認真的，只是眼神依舊沉靜如水，不起波瀾。
秦以斟總覺得，彥北琦就像是一個謎，如何可以做到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
她最大的情緒波動大概也就是沉悶一點和不沉悶的區別吧。
不管是在工作中還是在私底下。
不管是戴着面具還是摘掉面具，都讓人看不大懂。但卻會吸引着人，讓人想要去了解更多。
電影挺長，兩個半小時。
到中途時，秦以斟眼皮已經有些撐不住，打了兩個哈欠後，眼淚都快出來了。
待在家裏該睡覺時睡不着，出來後反而困到不行，也是奇怪。
不多時，彥北琦肩上便突然感到一沉。
轉過頭，Queenie發間的清香便萦繞在了鼻間。
她的頭擱在自己肩上，淺淺地呼吸着。
熒幕上的光映照在她臉上，明滅不定，從這個這個角度看去，看得最清晰的是那雙瑩潤的唇。
本來想要叫醒她，但是手伸到半空中時，卻又垂了下去。之後，彥北琦将她手中松松握着的，眼看就要掉落的可樂給小心翼翼地取出來放到一邊。
竟然看自己作品改編的電影也能睡着……看來，這些天是又沒有好好休息吧，那就還是不要叫醒好了。
彥北琦調回頭來，注視着自己膝蓋思索半晌，而後又擡頭繼續看電影。
但沒有過多久，秦以斟“嗯”了一聲後，就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她的手臂，就像是被小巧的貓爪抱住一般。
觸感柔軟而溫暖，彥北琦再次轉過頭望向她，最終還是沒有動作。
只是，她發現，自己無法再集中所有精力去看電影。
她的各個感官，仿佛都被靠在自己肩上的這個女人不同程度上地打亂了。
一場電影結束後，燈光亮起，但是彥北琦并沒有急着走，一直坐到了最後。
燈光亮起，放映廳逐步變得空曠，寬敞的空間之中，紅色的座椅之間，只剩她們兩個依偎一處。
直至影片完全落幕，她才伸手輕輕拍了下秦以斟的肩膀。
“Queenie老師，電影結束了。”彥北琦輕聲說。
“哦……”秦以斟眼珠轉動，睜開艱澀的雙眼後，揉着眼睛輕聲應道。
完全蘇醒後，秦以斟才意識到，自己是靠在彥北琦身上的。
驀地擡起頭，只見對方的面容近在咫尺。
低垂的雙眸恍如深不可測的潭水。
“不好意思。”秦以斟松開她手臂，拿手梳理頭發。
彥北琦垂頭看了眼時間：“挺晚了，我送你回家。”
于是，秦以斟點頭，整理衣裳，站起身來：“走吧。”
彥北琦點頭。打開微信時，看見了父親的回話。他說：“有你這樣勸分不勸和的女兒？”
看完，彥北琦就删掉了那條微信消息。
那就随他們互相傷害折磨去吧，關她屁事。
離開電影院，一出去，強烈的冷空氣便凍得人直打哆嗦。
秦以斟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Queenie老師，這個戴上吧。”彥北琦取下脖頸間的圍巾。
“你這是又突然變職業化了？”秦以斟搓動雙手。
便利店那個她，才是最真實的她吧。
後來被自己一說，就變了。
“現在突然不冷了。”秦以斟将手放進衣裳口袋中。
“既然帶出來了，那就圍上，省得感冒。”彥北琦說罷，将圍巾重新折成規矩的長條，而後便仗着她身高的優勢，直接圍到了秦以斟脖頸上。
圍好後，彥北琦見她唇邊有着一縷頭發，于是用小拇指去輕輕勾住，拉了下來。
那若有若無的觸碰，導致唇邊有點癢，秦以斟屈起手指刮了下唇邊：“你這是又把自己藏起來了？”
“什麽意思？”彥北琦問。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秦以斟向前走了幾步，而後又停下步子，轉身，“我這個人其實挺随便的，你不用照顧得那麽周到。很多事情，如果你并不想做，那就不用在我面前做。”
“你是說我假麽，對不對？”彥北琦走到她身側，望向前方。
“我沒說。”秦以斟搖頭。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吧。”彥北琦雙手背到身後。
“你明明不開心的對不對？所以，我并不需要你在這種時候也強顏歡笑地來照顧別人感受。”秦以斟舒出一口氣。
“你是在關心我麽？”良久，彥北琦略帶清冷的聲音從旁傳來。
“誰關心你了。走吧。”秦以斟一邊往車那邊走去，一邊切換話題， “你覺得電影怎樣？”
“還不錯。”彥北琦回答，“不過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睡着。一般人都會激動到全程集中精力觀看的吧。”
對此，彥北琦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也不是第一部改編的作品了。淡定了。”秦以斟捏着手機解鎖。
彥北琦聽罷，低頭淺笑，而後走到車子旁邊，将門打開：“請。”
秦以斟入座後，在車子啓動的同時，就開始上網查看關于這部片子的評論。
大部分評論說的都是電影看起來要比小說更精彩，小說看完一遍後就懶得翻第二遍了，但是這部電影，值得二刷，也準備去二刷。
“看原著的時候覺得女主徐霧和小何的感情線十分雞肋，還不如去除，但是看電影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想法，不僅不雞肋，感覺還是個點睛之筆。”
“改編要比原著精彩很多啊！幾個演員也完完全全将裏面的角色給演活了。當初一直噴人家沒資格，不适合出演這部作品的原著粉們，臉疼不疼？”
秦以斟看着看着，轉頭問彥北琦：“電影比原著精彩，是麽？”
彥北琦聞言，思考片刻後，猶豫道：“我只能說，電影充分抓住了現代人的喜好，而且後半部分制作得十分煽情，這樣一來，通常都會很快将人情緒代入。我不認為電影比原著精彩，只能說，電影裏面表達的東西，離大衆更近，而你的作品，稍微遠一些，然後就是大衆想看的和你想表達的有些許出入。”
秦以斟聽完沒再說話。
電影一播出，首先上熱搜的，就是徐霧x小何這對CP。大家都在瘋狂地刷他們的臺詞。
然而這些臺詞，只有一句是秦以斟原著裏的，至于其他的，都是編劇加的。
“我決定了，我要去看原著！”
“原著裏好像沒小何什麽事兒啊，我看了的，想為他們去看原著的，我建議就還是刷電影吧。”
“我看了，感覺原著沒有電影精彩。”
這樣的評論，也有好多。
此外，也不是沒有人談論其他的東西，只是熱度遠遠沒有這對cp那麽高。
然後，有影評人分析說，這是他看過的改編得最成功的電影之一。不可否認的是，這部電影得到了不錯的好評。
秦以斟看了好一會兒後，就關掉了微博，松松地握着手機，轉頭望向車窗外。
“怎麽了？”彥北琦注意到她略微的反常模樣後，詢問。
“沒什麽。”秦以斟輕咬下唇，搖搖頭。
“Queenie老師，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有件事想對你說。”彥北琦神情依舊從容。
“你說。”秦以斟點頭。
“如果那次聊天時我說的那些，關于你作品的話給你帶來了困擾，你其實可以不當一回事的。每個作者的作品都是有作者自己個性的，沒必要強行逆轉什麽的。”彥北琦始終在想，自己是不是誤導了她什麽。
“和你沒關系。在見你之前，我就卡文嚴重了。現在只不過是更嚴重了而已。”秦以斟搖頭。
“Queenie老師總覺得我是戴着面具做人，這樣很假很累，所以，為什麽Queenie老師不做自己，不寫自己真正想寫的東西呢？”彥北琦注視前方，語氣淡淡。
“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在做我自己，不是在寫我想寫的東西？”秦以斟反問。
“那Queenie老師又怎麽知道我不是在做自己，不是發自內心地為你做這些呢？”彥北琦很快便抛出了疑問。
“好。我收回這句話。”秦以斟不想再說話，轉頭望向窗外。
兩人沉默了許久。
之後，彥北琦開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你的事情，确實挺上心的。看你睡不好吃不好，我就一直在想是什麽原因。”
秦以斟咬着下唇，依舊沒說話。
“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給我看看你最近寫的東西麽？”彥北琦問。
秦以斟閉上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睛，解鎖手機，調出文檔。
但是，翻了翻，才發現，最近寫的那篇大綱和開頭并沒有存在雲文檔中。
“電腦裏才有。”秦以斟放下手機。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看看。”彥北琦琢磨了下，繼續說，“我們還可以就着裏面的一些東西面對面聊聊，這樣比通訊工具交流得更清楚。”
秦以斟聽完，最後點頭。
幾分鐘後，彥北琦就随着秦以斟一并上了樓。
“換一下吧，不過，合适不合适都只能這樣了，”從鞋櫃中取出一雙拖鞋，秦以斟将其放到彥北琦面前，然後就自己換好鞋，攏攏頭發，往客廳走了去。
秦以斟走到沙發旁邊，沖彥北琦指了指，說：“我給你接杯水。”
之後，秦以斟就拿了杯子去廚房清洗。
她其實是有一點忐忑的。
關于最近寫的東西……說實話，她自己都覺得挺垃圾。
另一邊，彥北琦環顧了下客廳，随後便掏出手機，翻看影評以及微博上網友們關于這部電影的評價。
熱門榜上，出現了一條關于電影的新話題。
#徐霧小何#
點進去後，彥北琦看了一圈評論，裏頭全是叫好的。
但是Queenie之前看起來明顯是有在在意什麽。
因為這對爆火的，得到大衆熱烈追捧的CP不是她刻畫出來的？
接着再看下去，彥北琦就發現，有好幾篇熱門影評都強調了一件事。那就是，電影要比原著更優秀。
想了想，彥北琦調出備忘錄，然後在上頭打字。
“電影我去看了，說實話，我不認為……”
然而，還沒打幾個字，秦以斟就端着杯熱水走了過來，于是彥北琦便又收起了手機。
“稿子在我書房電腦裏，不過現在挺晚了，你真要看？”秦以斟看了下時間，目前已經是淩晨兩點多。
“既然都來了，那就看看。”彥北琦雖說有點困，但比起睡覺，她還是更想看看Queenie最近寫的東西。
“那，來吧。”秦以斟點點頭。
人家都來了，當然還是得給她看看了。
進入書房，将電腦開啓，秦以斟關掉自動彈出來的音樂播放器，随後拉出了自己的大綱和萬字開頭。
“你坐吧。”秦以斟起身，讓出了那張椅子，獨自走到一邊的沙發椅上坐下。
“好，我看看。”彥北琦坐下後，拖動鼠标，開始看她寫的東西。
彥北琦坐下時，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雙目注視着電腦屏幕時，看起來格外認真。
在彥北琦看的時候，秦以斟心髒跳得特別快。
這不是個好現象，因為這代表她不像以前那樣信任自己了。
她害怕自己寫得太糟糕，令閱讀的人感到太無趣。所以她的心髒才跳得那樣快。
如果她有足夠自信，如果她對自己寫的東西很滿意，那麽，給人看的時候，她只會抱着可以震驚到對方的那種期待。
兩萬字，很短。但彥北琦似乎看了很久，鼠标一直來回滾動着文檔頁面，也不說話，令人心慌。
“看完沒？”終于忍不住，秦以斟問出口。
“嗯……”彥北琦一只手扶在頰邊，視線從文檔界面挪向秦以斟，“章旭是男主？”
“是啊。上面寫得明明白白的。”秦以斟點頭。
彥北琦聞言，又轉過頭去繼續看了會兒，然後說：“可是我感覺他的人設，暫時還撐不起男主這個角色，形象很單薄。”
秦以斟聽完，無話可說。
“這差不多等于是男主對女主一見鐘情，然後瘋狂追求的故事，對吧？”彥北琦問。
“差不多吧。”秦以斟點頭。
“但是……”
這一個“但是”真的比什麽東西都提神，秦以斟整個人都繃了起來。
“我不太理解，男主他特別在哪裏？”彥北琦轉頭問她。
“不知道。”秦以斟低頭望着木紋地板。
聞言，彥北琦起身，走到了秦以斟旁邊。
“我承認我寫得差。”秦以斟站起身來。
“第二章，就出現了奇怪的告白。可問題是，沒有什麽鋪墊，男女主的閃光點也還沒有出現，顯得蒼白無力，突兀。但是女主笑笑卻莫名對他有了不錯的印象，這……”作為編輯，彥北琦看過不少文，像這樣的僵硬的感情小說，也是少見。
“在與他沒什麽交集，并且沒有看見他閃光點的情況下，如果我是笑笑，我可能只會覺得這個男的有毛病。”彥北琦擡眼望着他。
“我喜歡你，所以，請你和我交往吧。”彥北琦念的正是她第二章裏男主向女主告白時說的話，“如果我是章旭，你是笑笑，我見了你兩次就這樣和你告白的話，你肯定也會覺得莫名……”
“好啊，交往吧。”也許是在和這樣差勁的自己賭氣，秦以斟聽到後，就毫不猶豫地，直接順着她的話這樣子回了句。
彥北琦愣了下，看着她的臉，仿佛在問——“你是認真的？”
“答應的原因是什麽？”彥北琦望着她。
秦以斟被問得一愣一愣的，雙手不自覺地在身側握緊了。
“如果我是章旭，我身上有什麽地方觸動你麽？”彥北琦繼續問。
“有啊。”秦以斟笑了起來。
“什麽地方？”彥北琦繼續問。
“愛情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秦以斟笑着望向她，而後又将頭別到一邊，望着窗，笑容卻逐步地消失了。
“也許确實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但作為小說，得有粉紅泡泡的話，不然會讓人一頭霧水。即便是先婚後愛的小說，也得在開篇塑造出兩個人的特別形象，這樣才會有吸引人讀下去的點兒”彥北琦凝視她。
“挺晚了，你眼睛裏血絲也挺多的，還是先休息吧。”秦以斟已經不想再讨論自己這本連小學生都及不上的小說了。
“我只想知道，你确定這些真的是你想寫的麽？”
秦以斟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如果不是我想寫的，那我寫它做什麽？”
“是你發自內心想寫的呢，還是說，你只是不服輸，想要向那些說你只能寫一種東西的人證明，你什麽都能寫？因為我不覺得你的心是放在裏面的。”彥北琦揉了下太陽穴。
“我就是寫膩了一種風格，所以想要換風格，這不就是發自內心的事情麽？”
“可目前的問題是，你甚至還不知道你想要轉變成怎樣的風格。所以我感覺你的狀态，是迷茫且散亂的。”彥北琦覺得，在這種事情上，還是說清楚比較好，這樣還能讓Queenie少走彎路。
不過，她已經說得很婉轉了。
事實上，Queenie的這個故事，不成系統，甚至還及不上一些被她退稿的新人作者。
“所以我已經打算删了。鬼知道我寫的是個什麽鬼東西。”秦以斟說着，就煩躁地往電腦那邊走去，拿起鼠标就準備将文件拖去了回收站。
“可能我剛剛說的話有點重，抱歉。”彥北琦遠遠地望着她。
秦以斟聽完，只是搖頭。
“彥北琦。”片刻，秦以斟突然轉頭望向她。
“嗯？”
“失望嗎？”秦以斟握緊了擱在桌上的左手。
“失望了吧。所以我才說，不要浪費時間在我這兒了。有那個空閑時間的話，你還不如自己去找人好好玩一下，放松放松。在我這裏，你投入精力又怎樣，我現在就是個廢的，不要指望我能拿出你想要的東西來。”秦以斟情緒起伏越來越大，說話也是越說越激動。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我覺得沒有意義的東西上。”彥北琦垂頭說。
“是啊，所以你就別管我了。”秦以斟一邊說，一邊擡手拭掉眼下的一點淚珠。
彥北琦聽完，擡頭望向天花板：“所以我肯花時間和精力去經營的東西，都是我認為有意義的。你知道我是怎麽開始關注你的麽？其實不是因為你的小說，是因為你那游記一樣的散文。”
秦以斟沒說話，只是聽她繼續講述。
“你有一個棕色的行李箱，裏面放着你喜歡的裙子，首飾和香水。你帶着它獨自去過很多地方。”
“你去沙漠玩沖沙，你和年輕的姑娘去摘酸棗，同聾啞孩子去海邊撿海螺，在山頂吶喊，在一個小店買了個銀镯子。你對世間一切都抱着敬畏之心，連去寺廟裏燒香拜佛都會祈禱世界多一點平和。”
“你一邊旅游一邊寫東西，你喜歡文字，有時候在景點突然有了靈感，也會掏出随身攜帶的本子，找一塊石頭坐下，擰開筆帽便開始書寫。”
“你迷戀寫作，盡管你家人并不支持。可你還是堅定不移地追尋着自己的夢。哪怕在出現意外，變得非常窮的時候，你也沒有放棄過。”
“你說你會堅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生活，以及書寫你的人生。你陽光，開朗，積極，自由。我總是說，我是欣賞你的作品，但也許，我真正欣賞的是作品後面的你。”彥北琦說完後，低頭翻出手機相冊，然後點開圖片，遞到秦以斟面前。
圖中的彥北琦站在一片沙漠中。
她的背後，有着輛越野車。看上去很酷。
此外，從圖庫看來，她還去了不少秦以斟書中提到過的地方。
一張張翻看着，秦以斟鼻尖開始發酸。
“所以，你真的認為我純粹是在為了稿子利益什麽的和你套近乎？”彥北琦問。
秦以斟拿着手機，被那些圖片驚到無法言語。
是啊，說起來，她不是早就知道彥北琦确實是自己讀者了麽，為什麽還會想得那麽極端？
就像她這次更改寫文路線，也是極端得可以。
“如果你覺得寫作給你帶來的東西不再是快樂，而是痛苦的話，你就可以适當放一下了。”彥北琦從她手中抽出手機，“我當年，在你去過的那個廟裏許了三個願。第一個是希望所有家庭都能和睦相處。第二個是希望自己早點兒獨立。第三個是希望Queenie能一直快樂地做那個自由的她。”
這時，彥北琦手機響了，是母親顧蘭打來的。
“我接個電話。”彥北琦說完，就拿着手機轉身，闊步走向客廳。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秦以斟才轉過身望着電腦屏幕。
混蛋，突然那麽煽情。
秦以斟皺起眉，抽出幾張紙巾，一并捂住了雙眼。
彥北琦走到陽臺上後，才接起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顧蘭一聲“寶貝兒”就喊了出來。
彥北琦望着外頭夜景，漠然開口：“這麽晚了還不睡，什麽事？”
“寶貝兒，我跟你爹鬧矛盾了，最近手頭資金有點兒周轉不過來，我不想管你爹要，就想和你打個商量……”
彥北琦聽完，緩緩閉上雙眼。
平時都是叫名字，今天變寶貝兒了，可謂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媽。我有一點好奇，你愛我麽？”彥北琦拿着手機，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突然說這個幹嘛呢，母女間肉不肉麻呀？”
彥北琦聽完，便不再說話。
之後随着她聊了沒幾句，彥北琦就挂斷電話，回過身走進了客廳。
站在房間中央，就像是被釘住了一般，在那兒低頭翻着手機。
這時，秦以斟關掉書房的燈走了出來。
“怎麽了？”秦以斟看着她詢問。
彥北琦搖頭，看着時間：“天都快亮了吧。”
“是啊。這個點兒了。”秦以斟接了杯水，然後問：“如果我不答應你去看電影，你會和誰去？”
“可能我自己吧。”彥北琦坐到沙發上。
“為什麽不約朋友？”秦以斟又問。
“深夜，還是比較适合一個人看電影。”彥北琦回答。
“那你又為什麽要約我？”秦以斟繼續問。
彥北琦聞言，轉頭看着她，片刻，仰躺在沙發上：“你不同。”
聽到“你不同”這三個字，秦以斟琢磨了好一會兒：“是麽。”
但是，不待彥北琦回答，秦以斟就搶先一步自己笑着做了解答：“可能是我太貌美了。沒辦法，全宇宙都垂涎我的美色，我懂的。”
彥北琦聽到這話，突然笑了起來。
剛剛還垂頭喪氣的，一轉眼就這麽逗。Queenie可真不是一般人。
“你什麽意思，不認同麽？”秦以斟眼尖地捕捉到她那神情後，捏着杯子質問。
“不是，你說得挺對的……我豈敢不認同？”彥北琦立馬否認。
“是嗎？那你覺得，我哪裏最美？”秦以斟托着下巴，沖她眨巴了下眼睛。
彥北琦經過仔細思考後，回答：“身體吧……”
身體？秦以斟聽到這兩個字，低頭看了下自己。
然而，彥北琦卻被自己說出的話給整懵了。
反應過來後，她立馬糾正：“不是，我是想說，神态，神态很有韻味。”
莫名其妙地就舌頭打了結，可能真的是困了。
“所以只是神态有韻味，我身體就不美了麽？”秦以斟望着她，問。
“不是……”彥北琦哽住，“我沒看過你身體……”
“那現在站在這兒的我是個什麽玩意兒呢？沒有身體的靈魂？”秦以斟伸手指向自己。
“不，我的意思是，我沒有看過……”
“沒看過裸的我？”秦以斟一動也不動地望着她。
“所以你要給我看麽？”彥北琦沉默片刻後，忽然畫風一變，坐直身子。
那雙睫毛纖長濃密的眼中，盛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秦以斟哽住，随後繼續低聲說：“我為什麽要給你看？你竟然一下子就能想到裸的，這思想好像不太純潔呢，誰會傻到送自己進虎口？”
“事實上，我什麽都沒有說。不過，你倒好像想得比較多呢，誰比較不純潔，高下立見。”彥北琦聳肩。
這可真……
秦以斟深呼吸，将目光瞄到別處。
片刻，她擺擺手：“我剛剛瞎說的。”
過了會兒，秦以斟又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自言自語：“其實，我身材的話，個人覺得挺好的。有時候洗完澡照鏡子，我就恨不得……”
“自攻自受？”彥北琦挑眉。
“這個思想很龌龊啊。我想說的是，我有時候照鏡子，就恨不得給自己頒個宇宙最佳身材獎。”秦以斟再次對她進行批判。
“有麽，可是許多沒談戀愛的人被朋友問起怎麽不找對象時，不是偶爾也會說，覺得自己太完美了，自攻自受就可以了麽？”彥北琦注視着手中的可樂，“所以，怎麽就龌龊了呢？”
秦以斟落敗，最後聲音低低道：“詭辯家。”
彥北琦也沒反駁，只是取出一盒維生片，打開後，遞到她面前，“吃麽？”
“謝謝，不吃。”秦以斟搖頭。
她還就不信了，怎麽會說不過她呢？思維靈敏度這種東西，可真是神奇的東西。
彥北琦笑了下，而後就自己吃了。
“算了，我也不和你說了。你這人，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也能說成黑的。人才啊，法院需要你！”秦以斟碰上彥北琦，就像是活魚碰上砧板，只能被按住宰。
調侃一下也能反彈到自己身上。
“不過，嚴格說來，你身材确實好。”最終，彥北琦還是誇了她。
秦以斟捏着杯子輕聲笑了。這句話，勉強算是人話吧。
“洗洗睡吧，我去給你找衣服。”将水杯擱到茶幾上，秦以斟往卧室走。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彥北琦站起身，往玄關走去。
“你眼睛裏全是紅血絲，還要走？”秦以斟看了她一眼，又問，“我這裏是狼窩？不能住？”
彥北琦聽罷，愣了兩秒，搖頭。
“還是說，因為知道我喜歡女的，所以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麽？”秦以斟繼續問。
“不是。”彥北琦再次搖頭，“我還沒有那麽奇葩，還不至于認為les是見到女人就想怎樣。何況……”
秦以斟望着她，靜待下文。
“要真發生什麽，你也打不過我。”彥北琦說完，長舒一口氣。
秦以斟抱胸搖頭。
“那，今晚就打擾了。”彥北琦依舊是很有禮貌的樣子。
“不客氣。”秦以斟看了她一眼，轉身去到卧室。
等她拿着衣裳出來時，卻發現彥北琦已經歪在沙發上睡着了。
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
秦以斟托着衣物，步子輕輕地走過去，看着熟睡中的她。
五官清秀，睡容平靜，只是手臂抱得挺緊的，就好像在牢牢抓着什麽東西一樣。
突然想起彥北琦說生活中都是負能量，沒什麽好發朋友圈的，秦以斟便凝住了眉頭。
“彥北琦，醒醒。”秦以斟将衣服放到一邊，在她旁邊蹲下，伸手輕輕拍了下她肩膀。
睡夢中的彥北琦眼珠轉動了一下，迷蒙地睜開雙眼。
“去洗吧。洗完再睡。”秦以斟仰起臉看她。
“嗯。”彥北琦點頭，而後深呼吸了一下，一只手撐住沙發，站起身來，咳了兩聲。
但在邁開步子時，腳下一不留神絆到，整個人身子随之歪斜，發絲盡數垂落，掩住了那張略顯蒼白的臉。
“注意着點兒。”秦以斟急忙挽住她手臂，“臉怎麽這麽白？”
彥北琦目光自地面移開，掃落在秦以斟臉上，不多時便又移開：“謝謝。最近其實我也睡得很少，可能有點兒過度疲勞。”
總是忙于工作，很少去敞開心思休息玩樂的彥北琦，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在透支體力，身體狀況也遠不如看起來那樣好。
“那你還大晚上約我看電影。”秦以斟抿着唇，“照顧別人時挺上心的，輪到自己時怎麽就那麽胡來？”
彥北琦聽完，立馬展露笑容：“沒事的。”
“去洗吧。浴室在那邊。”秦以斟沒再多說，只是松開她手臂後，将衣服遞到她面前，順便指了下方向。
彥北琦拿上衣服後，點點頭，往那邊走去。
“哎，彥北琦……”在彥北琦準備進去的時候，秦以斟又叫住了她。
“嗯？”
“雖然這樣說可能有點多嘴。但我有個事情還是想說，那就是，不要什麽東西都一個人憋着藏着扛着。因為，時間久了的話，會病的。”秦以斟輕聲說。
彥北琦聽罷，拿着衣服的手指不禁抽緊，最後點頭。
她，确實是在關心自己？
其實也算不上藏着掖着，只不過是時間久了，就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就算想說，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因為，仔細想想，就覺得，那些好像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