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隐隐】

我曾設想過很多種與林泊宇重逢的場景:比如,哪天在路上走着,突然前方有人被壞人劫持,高呼救命,我英勇地沖了上去,将人救下,然後發現那人其實就是林泊宇;再比如,我正看着電視,畫面裏播到一組關于新年願望的街頭采訪,忽然林泊宇出現在了鏡頭裏,說“我想回家”,然後,門鈴響了,我去開門,林泊宇站在門口對着我笑……

這些場景都出現在過我的夢裏。但事實證明,夢只是夢而已,終究不會在現實上演。

沒有離奇到驚喜的境遇,林泊宇的回歸方式相當平常,平常到像他離開時一樣,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妥或奇怪。除了我。

八年前,我不懂他的離開意味着什麽;八年後,我懂得了他的歸來将意味着什麽。

我的心中有團東西正在蠢蠢欲動,我能感受到那種源自內心深處的隐隐力量,雖然我還弄不清那究竟是什麽,可是期待之外,它也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一席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挺熱鬧的。我不是當天的主角,沒什麽人關注我,借由給我媽幫忙的契機,我基本埋頭在廚房裏,看我媽炒菜煲湯,順便踢踢廢物筐。

除了開門時看的那一眼,我再沒敢将目光放在那個年輕男人身上。

我怕會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些不想看到的東西,比如陌生,比如疏離,比如八年空白應留下的痕跡。

後來,王大炮來找我,我這才想起,昨天忘了和他說今天我家要辦宴招待鄰居,不能和他們去打球了。

我爸站在門口,正要幫我推掉約會,我快速想了想,然後從廚房跑了出來,對王大炮說:“你等等,我去打聲招呼就和你走。”

我去和林奶奶說了兩句,說我有點事,下午辦完事再回來,讓她老人家吃好喝好。

我媽正往餐廳端菜,聽見了我的話,瞥我一眼,對林奶奶笑說:“這孩子,昨天知道您和小宇要回來就怪怪的,八成知道自己這麽多年也沒個長進,怕你們笑話他,不好意思了呢。別管他,吃咱們的。”

林奶奶聽了呵呵笑,沒變化,笑起來還像多年前那樣和藹,讓人很溫暖。

至于林泊宇的反應,我并不知道。

我連看都沒看林泊宇,就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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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他在看我,別問我為什麽知道,我就是知道。

【月亮】

那天,我回家挺晚的。

打完球,王大炮陪我在外面吃了飯。

王大炮說,林泊宇“可真他媽帥”,還說“千萬別讓茉麗見着你哥”;我說,“你歇菜吧,老子一出馬就能秒殺李茉麗,還用得着我哥麽!”

王大炮不高興了,嘟嘟囔囔地,說我成心壞他好事,橫在他和李茉麗之間,“陰魂不散”。

我罵了他兩句,讓他趁早改變目标,對李茉麗死了這條心,因為李茉麗畢業之後是要出國的。

王大炮說,那他也出國,跟随他的女神。

我說,你出個屁,就你這樣的,別到外面給國人丢臉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瞎貧,直到天黑透了,王大炮嚷嚷着困死了,我這才磨蹭着往家走。

月亮挺圓的,我擡着頭,一邊看月亮一邊在路上慢慢踢踏,心裏什麽也沒想,但又像被什麽充溢滿了,再容不下其他。

路過林家院子時,我朝裏面看了一眼,一片漆黑,想林家人應該已經都睡了。

我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繼續看着月亮,從兜裏掏了根煙。

煙頭的小火星,在這種如墨的漆黑中,顯得微不足道。

我很認真的吸着,又吐着,吸得很輕很快,吐得很重很慢,想吸完一根煙再走。

直到最後一點火星消失,才将煙蒂緩緩碾在了牆上。

我準備走。

門開了。

【知道】

我知道是林泊宇。

除了他,沒有一個人的目光能從背後穿透我。

只要他看我,我就總是能感受得到,哪怕我是背着他,甚至閉着眼。

我認為這是一種特異功能,我和林泊宇說起過,不過他并不相信。

兩個人,彼此看着可又不講話,多少有點尴尬。

“還沒睡吶。”我知道我笑得挺傻的,但他也不至于這麽不給面子,一個字也不搭腔。

“早點休息吧,也挺累的。我回家了。”那種想逃的心情,莫名其妙又湧了上來。

我說完就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住。

沒有人叫住我,只是我自己想停住。

我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覺得心裏酸酸的,忽然很想回頭看看。

我知道他還在。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一直知道!

我回頭,林泊宇就站在原地,看着我,抿着嘴笑。

他說:“來。”

月亮也在曬着他,曬得他眼睛亮亮的,像是把月亮吸進去了。

我放佛被他施了一字魔咒,忽然就動不了了,心裏很沉、很滿,一切的一切都擠在我的身體了,快要擠爆了一樣。

林泊宇就那麽看着我,看得我動彈不得。

一邊看,一邊走了過來。

他說:“銘銘,哥哥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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