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節體育課,就在那樣的鬧劇終結束
業中奮發圖強,再加上被壓榨的沒幾天的假日時光,開學的日子也就到了。
高三很重要,可是那又怎麽了,他們沒覺得什麽,反倒是周圍的人,一言一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因為你們是高三,所以活該開學那麽早,因為是高三,所以活該每時每刻繃緊神經,活該比別人辛苦。
每個人都覺得,高三拼命,就是天經地義,可是沒有人嘗試,是不是不那麽辛苦,結局也沒有那麽差。
如家長老師所願,暑假裏,幾乎每個人都是,就是作業時時刻刻擺在眼前,好像在寫作業,實際上只是心動腦不動,手動筆不動,所以開學之後,作業還是沒寫完……
老師教育說,愛學習好好寫作業的人就一定能寫完,可是這年頭真正愛學習的人能有幾個,方舒義不知道,反正班裏五十個人,作業做完的幾個人中,又有幾個人的作業是實實在在自己做完的?
聽老師在講臺上講大道理很無聊,暢飏偷偷在方舒義耳邊說,“你的作業寫完了嗎?”
方舒義點了點頭,在暢飏滿懷贊許的目光中說,“我最後幾天加班抄完了。”
能有什麽辦法呢?
每個老師布置作業不計量,有多少布置多少,最後沒有人能完成作業反而把自己氣得不像話,倒不如周靓,幾頁紙自己也能落得輕松。
在高二的後半學期,老師已經讓他們見識過了什麽是緊張,所以适應起來不難。
化學老師講完題之後,就留時間給他們進攻下一專題。
方舒義做着,暢飏遞給自己一張紙條,方舒義還沒來得及打開看,暢飏的手已經放在自己大腿處,本來是條件反射彈開,最終盡力克制才忍着沒發出多大的動靜,回頭拿眼睛警告示威。
暢飏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紙條是空的,看到方舒義的這眼神他應該乖乖收回手,可現在,竟然大着膽子,不僅沒把手拿回來,反而握得更緊,他感覺得到方舒義緊繃的肌肉,在盡力地克制。
也許,只是想要在他偶爾的大膽時刻,讓方舒義為他不同一次。
然而他不知道,這個想要,在挺久以前,他就已經實現了,只是一直得不到認證罷了。
你不得不承認,在某一瞬間,曾經發生的事忽地躍然腦海,你開始放下眼前的事,思考分析那件事的前因後果,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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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們正在做一輪複習的資料,教室裏偶爾有小碎話的聲音,補寫知識框架圖的方舒義停頓在一個逗號後,腦子莫名其妙卡機,思維瞬間掐斷,就在他盯着逗號喚回注意力的時候,眼前的逗號越來越遠,在虛空中浮現六月份的暢飏,暢飏在黑板上笑,把方舒義三個字混上了古詩後面,“方舒義”這三個字,好看極了。
方舒義暗為自己的不專心道了聲罪過。
記憶給這個場景打上了光暈,只有暢飏的腿修長而性感,接下來暢飏沖他笑着說,交給他,行不行?
記憶回環,到了現在,黑板上的同一位置,是化學老師抽人在黑板上聽寫的化學方程式,還沒來得及擦。
“你笑什麽?”暢飏這一聲給方舒義拉回了現實,在他的複習資料上掃了一眼,沒見什麽好笑的東西。
方舒義想了想,回答他,“發現題都會做,很有意思。”
暢飏 “哼”了一聲,繼續參考筆記做題。
方舒義想,也許是老師無形中給他們施加了太大的壓力,腦子自己在尋求輕松的記憶,盯上了黑板上的那個化學方程式,方舒義又陷入沉思。
暢飏說得沒錯,他們還年輕,什麽都有機會嘗試,如果事事都想得那麽周到,豈不是沒什麽意思了。
有一句話暢飏真的說到他心坎上去了,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考慮得那麽周全,能夠肆無忌憚奮不顧身的,才應該叫青春。
也許,他是該放棄自己的一貫套路了。
☆、第 52 章
方遲落最後辭職了,方畢說想要在國內開一家分公司,于是方遲落順利跳槽到一個還在計劃中的公司。
方舒義剛回家,就見他媽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整個客廳裏都是大耳朵圖圖的聲音,方舒義搖頭嘆氣,他媽就剩這一個愛好了。
“嗯?小舒,回來啦?”方遲落從沙發上坐起來。
“嗯。”方舒義應了一聲,把書包扔進自己的卧室。
方遲落說,“米飯估計蒸好了,你去盛出來,我們吃飯。”
“是——”。
吃到一半,方舒義突然問,“媽?”
方遲落往嘴裏塞了一口菜,“有什麽就說,半天了,光眼睛都掃了我好幾回了。”
“哦。”方舒義又猶豫一會兒,“你真的不打算結婚了?”
方遲落停下筷子,咽了嘴裏的飯,“怎麽了,真想要爸爸?”
“不是。”方舒義說,“我是怕你覺得孤單。”
“嗯,我找一個男的結婚,他要說不想養不是自己的孩子,然後我就扔了你?”方遲落說,“小孩子想這麽多,我不結婚跟你沒關系,就是不想結,沒遇見合适的人。”
“媽,秦叔對你挺好的。”方舒義說得小心翼翼。
“你今天怎麽……”方遲落準備訓斥,又開始解釋,“我知道你秦叔什麽意思,可是我沒意思,我也跟他說過了,他也知道。”
“要是你也遇見你喜歡的呢,會和他在一起嗎?”這才是方舒義想問的。
方遲落挺爽快,“要是能有,早在一起了。”
“那,如果早戀呢?”
“有情況啊?”方遲落饒有興趣打量着方舒義,“說說呗!”
方舒義默默扒飯,默不作聲。
“行,我不反對你早戀,對人家好點,負責任一點。”方遲落說。
“……我沒有,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你那時候有喜歡的人,是不是就在一起了,也不會養我了。”
“哼,說什麽呢,哪有要是這一說?”方遲落說,“我啊,确實是沒有喜歡的人,要是真有,也不至于現在一個人。”
“我奶奶之前說讓你相親。”
“這話不是你奶奶讓你問我的吧?我不告訴過她了,相親真沒戲。”
“你要是老了,就沒人陪你了。”
方遲落點着指頭指他,“小鬼,你現在說這話覺得有良心嗎?”
“我說的是實話。”
“那早晚有一天我要被你氣死。”
話題又跑偏了,怎麽他想問他媽一點話就這麽難呢?
看方舒義糾結扒飯的樣子,方遲落大手一揮,“有什麽話一塊兒問完得了,在我跟前憋着,我看着心煩。”
“你要是大學有喜歡的人,怎麽辦啊?”方舒義換了種問法。
“什麽怎麽辦啊,追啊!”
“要別人說你們不配,很多人都不同意呢?”方舒義承認,是他八卦了。
“我談戀愛關他們什麽事啊?”方遲落說,“我那個時候是沒遇見,如果真的遇見了,我肯定會先表白,當時我特別怕,如果錯過了,就再也見不到了,你現在沒有感覺,再過幾年,就會知道人的記憶是具有欺騙性的,一直不與一個人相見,記憶會慢慢衰退,就像泡沫一樣,碎了,就只剩下執念……慢慢地,你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這麽一個人,還是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如果結果是這樣的話,想想都很可悲,所以我當時就告訴自己,愛一個人,就要大膽一點……只是老天爺不給我這個機會啊。”
“媽,你特別好。”老天爺不給他媽機會,所以他才能有世界上最好的媽,他給不了方遲落身為另一半的保護,但是作為兒子,他盡量給到最多。
“誰不知道啊還要特別強調一遍?”事實證明,方遲落簡直不是一個人,“行了,這話我聽了也舒服,今天我來洗碗,你回去歇着吧。”
方舒義幫他媽把東西都收拾進廚房,在一邊看着他媽洗,方遲落說,“平常吧,讓你洗好像是在欺負你,今天我大發慈悲讓你休息,你倒好,還要在一邊當監工?”
方舒義不說話,就這麽看着。
“反正你閑着,去拿我的手機,有夜間的情感節目,放出來讓我聽聽。”
方舒義乖乖去客廳拿手機過來。
“密碼,927165,随便找一個晚間電臺。”
方舒義劃拉手機,“連線的可以嗎?”
“嗯,可以。”
音樂逐漸響起,前面沒有來得及,只聽到主播的最後一句話,熱線電話就接通了,一陣電流聲之後,有個女子的聲音傳出來。
“……主播好,今天我打電話進來,不是有什麽感情問題想要咨詢,我只是想講一講自己的故事,可以嗎?”
“沒問題。”
女子低聲道了一句謝,繼續說,說得很慢。
“今年我三十二了,工資的話一月九千多,年終獎最高拿過五萬,再過兩天,我就要升職了……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不是來炫耀的。
朋友都說,我才是人生贏家,我想,大概這就是吧!
前兩天,在網上見到了一個話題,‘關于喜歡,你想到第三件事是什麽?’
我思考了很久,哦,對了,現在我還單身,屬于被催婚的一族,以前有過男朋友,但是分手了。
今天我想講的,是我和……我前男友的故事……”
“大二那年,因為一次活動,我認識了一個學長,很帥,很陽光,我們……聊得很來,約着去圖書館,公共課考試前,複習的時候一起猜重點,學長人很好,之後我們就順理成章在一起了。
他爸爸是教授,媽媽是醫生,他們家條件很好的。他畢業的時候,我們就公開了,他父母不同意,然後朋友根據這個情況,給我普及了很多類似于門不當戶不對的案例,說這條路很難走,說就算結婚了也沒有幾對又什麽好下場。
于是……我一個轉身,他就走了。”
接着是很長時間的沉默,主播也沒有打斷他,就這樣靜靜的,聽着音樂。
“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當時,我們都沒有嘗試去挽留,很速度地就結束了。
現在,每一次相親,我都在想,如果當時在轉身的時候,我能轉頭,說一句‘我愛你’,那也許,現在我戶口本上的婚姻狀況後面,就是已婚兩個字了吧,往前翻一頁,是他的所有信息資料,(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這種情況也說不定。
去年冬天,我聽人說,他結婚了,女孩的條件……還沒有我當初好,可是女孩漂亮善良,很能讨他父母的喜歡,他父母那天,笑得比他還開心……我承認我是嫉妒了,可是沒有那麽多如果……
(呼出一口氣,聲音恢複正常)故事在心裏憋久了,就想說出來,如果,嗯……我是說你們,如果你們還記得曾經讓你心動的那個人,能找回來就找回來吧,能不放手就千萬別放手,如果你心中還藏着一個令你怦然心動的人,不要管別人說什麽,也不要在意別人的議論,你的喜歡,別人的建議毫無參考價值,已經心動,就證明連老天都想撮合你們,為了他,奮不顧身一次吧,難道,你想把你最愛的那個人,送到另一個還沒有你好的人的手裏嗎,你忍心嗎?聽別人說他結婚,聽別人說他有孩子了,聽人說,他的另一半還沒有你好,聽別人說……你們真可惜。
結果,那個說可惜的人卻竟然是當初勸你們不要在一起的那個人……”
“所以關于喜歡的三件事是,我喜歡你,無所顧忌,奮不顧身。我的故事就是這樣,我希望聽到我的故事的人,都不會像我這樣遺憾,珍惜……憐取眼前人吧!”
方舒義聽到結束,就一個人默默回房間,第二天一大早 ,他提了串鑰匙往外跑,方遲落都沒來得及讓他帶一把雨傘。
昨晚,方舒義沒怎麽睡好,滿腦子都是方遲落說的虛幻的泡沫,還有暢飏忽明忽滅的身影。
之所以說想象是最危險的東西,是因為有時候,想象會吞噬一個人的意志,占為己有,然後讓一個人相信想象的東西。
這就是現在的方舒義,帶着醞釀了一整晚的想法,停留在不知是該怪自己的優柔寡斷的狀态中無法自拔……
在去暢飏家的路上,方舒義一遍又一遍撥打電話,從撥通到自動挂斷,挂斷後,堅持不懈繼續撥,一路上撥了多少通電話,數不清了,反正每多一次自動挂斷,他就更慌一點……
會有一天,他們會漸漸疏遠,直到最後,忘記了那個人的樣貌,忘記了他的名字,開始懷疑這個人存在的真實性……
直到按響了暢飏家的門鈴,才有了稍許安慰。
“暢飏昨晚沒回來,你怎麽不帶把傘啊……哎先別跑啊,阿姨給你去把傘……”
後面的話方舒義自然聽不見了,似乎是認定了暢飏僅僅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去向什麽地方,毫無目标。
夏季的雨,往往涕泗滂沱,可是今天,似乎是被方舒義的情緒感染,悶熱悶熱的,下得壓抑,讓人心急。
最後方舒義走到了出租屋,往床上一趟,什麽都不知道了……
☆、第 53 章
但凡方舒義告訴暢飏,大早上會來找他,暢飏打死都不會同意去網吧搞通宵。
早上眯瞪着眼睛看到方舒義數不清的來電,瞬間清醒馬上回撥過去,卻無一接聽。
他回家拿手機充電器,說去找方舒義,從他媽口中得知方舒義來找過他,還淋着雨回去,聽得暢飏心裏一陣又一陣難受,這都什麽事啊,很久不去網吧了就去這麽一次怎麽還偏偏撞上方舒義來找他呢?
沒事這人幹嘛不帶傘?誰找人一大清早的?偏愛淋雨是不是?
越想暢飏越是一肚子火,直到方遲落說,方舒義大早風風火火出了門就再沒有回來過。
話都沒聽完,這團火“噗”的一聲全滅了。
他不敢告訴方遲落,方舒義是去找他了,他也不敢告訴方遲落,方舒義他找不見了……
其實就算他說了,也許方遲落還會告訴他,沒事,等天黑就回來了。
可是暢飏不信,直覺告訴他,得快點找見方舒義,因為他沒來由地心慌……
他撒腿轉身就跑,傘直接落在了方舒義家門口。
漫無目的的尋找中,暢飏給宿舍其他人打了電話,都不知道方舒義去哪了。
最後想,要是不在出租屋的話,他就給周靓打電話,要到杜棠的手機號,杜棠和方舒義關系不一般,就算不知道人在哪裏,也能搭把手找人。
有了計劃,暢飏幾乎是迫不及待就往目的地趕……
索性,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暢飏懸着的心瞬間砸在了地上。
剛才路上太着急,呼吸都染上了粗重,全身上下無不彰顯着剛才的慌張和焦急……
這算是小題大做了嗎?
這不是好好的嗎?
一個快要成年的人,用得着這麽擔心嗎?
可不是得讓人這麽擔心着麽!
一個人睡覺還開着門,不怕賊惦記啊?
暢飏悄悄進去阖上門,才慢慢走到床邊,拉着被子給方舒義蓋好,順勢躺在床邊邊,摸着方舒義的臉,和還沒幹透的頭發,熬了一晚上的困意湧上心頭,漸漸也沉睡過去……
方舒義無意識中,把被子從暢飏身底抽走,給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翻身換了個睡姿,繼續睡得安穩。
他做了一個夢。
八歲的時候,小暢飏藏起他的悠悠球,硬說自己沒有拿,他怒上心頭,一腳把暢飏從講臺上踢下去,兩個小屁孩扭打在一起,一邊打一邊罵架,被老師懲罰站牆角……
十三歲的時候,已經上了初中,體育課測一千米,他們兩個打賭,誰第一誰就是老大,結果暢飏當了真……
十六歲的時候,暢飏突然調侃他小時候玩泥巴摔了一身泥,他懶懶地瞥了暢飏一眼就走,暢飏趕緊貼在他後面一起回家……
十八歲的時候,他們終于在一起了,順理成章……
睡覺的時候,嘴角隐約都是翹着的。
模模糊糊中,方舒義覺得有人在叫他,那個聲音自天上飄下來。
夢裏太美好,方舒義下意識阻止着思想回籠,想要看着故事演完……
頭頂的聲音清楚地告訴他,“你想經歷的,我都給你了,現在,即将收回所有美好,你要自己面對現實。”
別!
方舒義來不及阻止,已經醒了,難過的勁萦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許久,方舒義緩緩睜開眼睛,夢境還沒來得不及回憶,暢飏的大臉盤子就映入眼簾,熟悉而又陌生。
方舒義睜着眼睛盯着他,又緩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語氣如同審問犯人的死魚一樣,
“你叫什麽?”
“……暢飏。”
“今天幾號?星期幾?天氣怎樣?”
“今天八月二十三,星期六,小雨。”
方舒義舔了舔唇部,似乎在消化剛剛得到的信息,之後又問,“你認識我?”
“嗯。”
“什麽時候認識的?”
“去年九月,八月二十八,那年,我年、方、二、八。”
方舒義無意間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下床去洗手間洗臉,暢飏也跟了過來。
方舒義在洗漱臺前洗臉,暢飏就站在他背後看着。
看着方舒義洗完,從旁邊扯了條毛巾擦幹,然後兀自喃喃,“我懂,我懂了……”
暢飏心下疑惑,懂什麽了,但是又不敢說什麽話,怕刺激到現在看着不怎麽正常的方舒義。
“處對象嗎?”
放回毛巾,方舒義突然的問題,打得身後的人猝不及防。
暢飏懷疑自己聽錯了,疑惑出聲,确認似的, “啊?”
誰料方舒義猛地轉身,如惡狼一樣,把胳膊架在暢飏的脖子上,因為昨晚不好好睡覺加上精神上的折磨,他紅着眼睛,抵着暢飏靠到牆上,擰着眉頭,又一次艱難開口,“處對象嗎?”
是啊,他怕,怕極了,他也知道,很多畏懼都是來源于內心,但是,就是這樣他才要不顧一切……
“處!處!你發燒了,先去看看。”暢飏無意間碰到方舒義臉頰,溫度驚人,這情況,眼下來不及思索,匆匆忙忙答應後,一心想只拉人去退燒。
誰知道,當事人可是淡定得很,架着暢飏脖子的手緩緩滑落,垂下眼皮沒了力氣,“……我知道,剛才洗臉的時候猜到了。”
暢飏忙伸手扶住方舒義,手中人跟沒骨架一樣,全身癱軟得厲害,嫌拖着太麻煩,直接抄起方舒義的膝彎,把人打橫抱起來,畢竟兩個人的個頭已經不相上下,放到床上的時候,暢飏連帶着一起摔上去,恰到好處用胳膊撐着沒壓着方舒義。
在暢飏起身的時候,方舒義忽地揪住他的領子到眼前,“你不用走了。”
“我去買點退燒藥,一天沒吃過飯,我餓了。”暢飏就着這個姿勢說。
方舒義放開手還推了暢飏一把,“那你去買。”
暢飏被推得手足無措,一時竟不知道該不該出去,再看方舒義,人已經轉了個身背對着他。
“那……你好好躺着,我很快回來。”
門不是什麽好門,開關都會發出陳舊的聲音,“吱呀”一聲,方舒義知道暢飏走了,才從床上坐起來,攥着拳頭反思自己的行為。
如果一年前算命的告訴他,他會因為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為一個人瘋狂,為一個人魂牽夢萦,他肯定會扔下銀子,在心裏嗤笑一聲,果然,江湖騙子就是不靠譜。
不對,一年以前,他怎麽會蠢到想要算命?
也許吧,一個人至少有一處違背常理的沖動,而他的,是關于暢飏。
“你怎麽不睡了?”暢飏把東西買回來,說是很快,就是很快。
方舒義抿了抿唇,開口道,“我又不是豬。”
暢飏應了一聲,“你是不是也沒吃飯,我買的泡面,哎呦卧槽,是不是沒熱水呢?”
方舒義白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個智障,“走吧,街口有家拉面做得不錯。”
“得令!”暢飏笑了一聲,立正挺胸,“那退燒藥呢,先喝了吧?”
“你蠢啊,哪來的水?”方舒義連翻白眼都懶得翻了。
這場告白太過倉促,告別之後,兩個人就各自回家,再見面就是第二日的學校了。
可能吧,是方舒義告白太是時機。
經過了一整晚的反思,手機上的交流已經滿足不了暢某人的需求,從進學校,到宿舍,再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作業什麽在此刻已經抛之腦後。
反正到了高三老師檢查作業的次數屈指可數。
筆尖傳出來沙沙聲,似乎是學校的常态,偶爾會有幾個人咳一咳,或者誰打一個噴嚏。
而在沙沙聲中,有人個坐立難安,他想跟方舒義說說話,卻一直忍着,一方面是他自己又毫無頭緒,另一方面,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歡欣放聲大笑。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樹之後,暢飏深吸一大口氣,又瞟了一眼一旁的方舒義,食指神秘地在兩個人之間來指來指去,“是真的?”
方舒義早就注意到他那邊的情況,見人開口,特別高冷地掃了他一眼, “嗯”了一聲。
暢飏默默收回手擺回頭,一個人靜靜思考,眼神時不時瞟一下方舒義,不禁懷疑昨日之事的真假。
他慢慢探手至方舒義的額頂,拂開碎發,觸手的溫度溫暖,卻不是他想象的熾熱。
難道,是假的?
方舒義握住暢飏搗亂的手腕拿下來,解了他的疑惑,“不燒了。”
這一句,給了暢飏極大的勇氣,在方舒義還沒收回手的時候反手握住,任他怎麽抽離,也不松開。
“好好做題。”方舒義無奈催了一句。
暢飏如聽不見,只凝視着眼前人,眉目間全是珍惜。
方舒義是一貫的淡定,這一點無比清楚,可他不是,尤其是在這種事情面前,在他等了這麽久,并且下定決心等更久的時候,忽然那個滿身為難的人想通了,給了他猝不及防的驚喜,就像當初意識到自己喜歡上方舒義一樣,讓他怎麽能夠視同平常之事?
天知道,昨晚他一改常态,沒有打游戲,沒有刷手機,甚至安安分分寫了兩個小時的作業,大半夜的時候睡不着,拿起手機查那些關于同性戀的命運,那一夜他确确實實失眠了,卻比之前的每一次失眠都興奮。
他在想他所想,憂他所憂。
☆、第 54 章
一輪複習相對來說挺無聊的,學過的知識點,老師挑重難點重新講一遍,沒有引導,沒有舉例,之後就是做習題講難題。
這個時候老師也從不會吝惜布置作業,從不考慮學生的實際情況,只把自己的教學計劃一股腦甩給所有懵逼的高三學生。
所以,那逐見新芽的喜歡,便被掩蓋了青澀。
“這是什麽啊,體育課都給停了?”
班長在講臺上宣布完學校的最新通知後,班級裏面又一次炸開了鍋。
“什麽意思啊,學校還讓不讓人活了!”憤憤不平的聲音一輪又一輪,帶起了很多附和聲。
“不知道增強國民體質是重中之重嗎?這句話印在操場的牆上,不是給高三的是吧?”
“就是!”
在這一片怨鬧聲中,暢飏倒是十分清閑,吹着口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張之昱剛好和方舒義在對着剛發下來的卷子看錯題,聽到暢飏的動靜,随口問了一句,“心情這麽好,考得不錯啊?”
暢飏謙虛擺手,“哪裏哪裏。”
“看來,體育課的滅失對你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啊?”張之昱調侃。
暢飏配合彎腰捂胸,“啊,痛苦,難受!”
“行了吧。”方舒義說,“你就別裝了。”
“看看前面的那些人吧……”張之昱說,“你就知道你的演技,能有多拙劣!”
石睿便是那些之一,唯一不同的是他趴在桌子上,滿目都是絕望。
暢飏随随便便掃了一眼,“啧”了一聲。
“我以為你至少會像他們一樣大喊兩聲,說幾句憑什麽。”張之昱說。
“不過怎麽會把體育課改成空堂呢?往年好像沒有過這樣的先例。”方舒義說。
暢飏也說了一句比較符合常态的話,“就是啊,難道是因為期中考試?”
“應該吧。”張之昱說,“我上次進辦公室,聽到年級組長說,咱們這次聯考的成績不怎麽樣。”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體育課給弄了呀!”暢飏說,“多傷我們的心啊!”
張之昱一攤手,表示無可奈何,“不過……我看你就沒什麽影響。”
暢飏心想,那是自然,他剛剛脫單了好吧,能和一般人相提并論嗎?
最終,方舒義和張之昱沒讨論出什麽結果,這次聯考的題型很新鮮,難度整體來說都不簡單。
成績下來之後,多多少少都會有人受挫,但是,暢飏是個例外。
“考了多少?”
兩個人在一起之後,除了日常的玩鬧,還會一同刷題,哦,除了有時候某人會耍賴……
暢飏豎起大拇指在方舒義眼前劃過,亮起眼睛說,“十七。”
方舒義點了點頭,“嗯,期末的話或許還能再進步。”
暢飏卻搖了搖頭,“你還是顧自己吧,十五名對我來說就很好了,我看你,這一次在班裏面都掉到了第二名。”
“沒事,我能回去。”方舒義笑笑。
“那還是多虧了男友的督促。”暢飏往後一靠,抱胸看着方舒義,“我一直有句話,特別想問你。”
“問吧。”方舒義心情好,所以也很是大度。
“你到底是怎麽相通的啊?”
方舒義倏忽之間,有些怔愣,随即撫上暢飏的頭,大拇指随意挑起暢飏的劉海,“其實……”
方舒義突然笑了一下,收回手,說,“就是怕你等着急了。”
暢飏有時也候是很強硬的,比如現在,他按着方舒義的肩膀,很想就此按入懷中,卻多有顧忌,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方舒義,期待一個正經的答案。
他很喜歡看方舒義,五官都不是最出挑的,反而組裝到一起,就成了他最喜歡的模樣。
方舒義最終也沒能給出暢飏期待的答案,因為……卑微的高三狗是不配擁有足夠的下課時間來增進同學愛,表達同學情的。
由于聯考的成績不是很理想,學校不僅加緊了對他們的管束,甚至要求在晚自習後又加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因此,平日裏為了放松,晚上閑聊打游戲的時間硬生生被壓縮成了無。
每晚,他們不僅沒有時間放松,甚至還要打着臺燈補作業。
這,是含淚也不敢不做的事情。
學校雖然強調最晚十一點必須熄燈,但也默許了他們半夜組團做作業的行為。
然而,方舒義的宿舍,是一個例外的存在。
張之昱作為宿舍裏唯一的班幹部,每天下課擔負起了督促他們寫作業的任務,以至于,白天被累成狗,晚上便可以如魚得水。
這一晚,他們全部擠在阮岱的床上,每個人把自己的被子抱下來作靠墊,阮岱坐在最中間,在黑暗中拿着手機放電影。
天氣早已經涼透,五個人橫蓋着一床被子,裏面溫暖如爐。
說好的要看喜劇電影,最後激烈的讨論之後,換成了剛出沒多久的懸疑類。
阮岱伸長胳膊,在身前舉着手機,沒過幾分鐘扔給了一旁的張之昱,“換你拿一會兒,胳膊要凍死了。”
劇情還在繼續,張之昱任勞任怨擔負起扛手機的重責,大家的眼神從中間擺到了一旁。
之後,每個人都是拿了一會,手機就扔到了一邊,胳膊趕緊縮進被窩裏取暖,電影還沒看完,所有人的頭就來回擺了好幾次。
最後,音效加持的人頭出現,把阮岱吓得驚叫出聲,暢飏急忙捂住阮岱的嘴,手指豎在臉前“噓”了一聲,指了指一旁的方舒義,輕聲說,“他睡着了。”
結果往旁邊一看,除了他們兩個,其餘的人都睡得七倒八歪。
暢飏的被子蓋在了方舒義身上,考慮到阮岱是靠在自己的枕頭上,只好委屈張之昱和石睿,可憐地縮着身子往被窩裏鑽。
最後的兩名戰士,堅持着看到了最後一秒鐘,石睿去叫張之昱和石睿,暢飏叫醒方舒義。
“看完了啊。”暢飏說。
方舒義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發現他枕着自己的被子,還蓋着暢飏的被子……怪不得沒覺得冷。
從阮岱的床上下來,方舒義把被子扔到自己床上,回頭問暢飏,“你冷嗎?”
暢飏也剛把被子扔上去,握起拳頭在自己胸脯上錘了錘,“年輕人,火氣大。”
方舒義哪管暢飏說了什麽,自顧自地去摸暢飏的手,發現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冰冷,才放心搓了搓暢飏的胳膊。
“怎麽,我沒說慌吧?”暢飏挑眉問他。
方舒義就着這個姿勢拍了兩下,“還行。”
“哎哎哎,你們兩個,黏在一起的,就你倆……”石睿出聲打斷了他們,“阮岱去廁所,說是不敢,你們去不去?”
“我去。”方舒義出聲。
石睿朝阮岱吐了吐舌,“膽小!”
“你有本事怎麽還能睡着啊?”阮岱毫不客氣嘲諷回去。
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