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的魂兒都被那狐貍精勾去了, 不管她卑賤的出身,執意要娶她進門,咱們這等人家的體面竟是全不要了。”宗荟茶也不接,一行說, 一行哭:“如今那些王公侯門之家,誰不把這事當笑話看,連京城的百姓也議論紛紛,我還有什麽臉面來過這日子。”

皇貴妃微微蹙着眉頭,坐在那裏靜靜的聽着, 沁竹知她近日心緒不佳, 生恐她添了煩惱, 奈何宗荟是她親嫂子,又兼為皇親宗室,卻又不便出聲阻止,只是幹着急而已。

待得宗荟哭訴完畢,皇貴妃方緩緩道:“父親怎麽說?”

一提霍牧,宗荟眼淚又往下掉:“父親聽了這事, 只說了一句, 我老了, 管不了他了,随他去吧。母親倒是罵了你大哥幾次,可他只是聽不進去。”

皇貴妃眼睛怔怔的看着窗外, 此時快到正午, 外頭的太陽明晃晃的, 熱浪逼人,房裏卻一片清涼幽靜,宗荟見她只是不語,心裏漸漸焦躁起來,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哽咽哀求:“我非不願意做賢德之妻,實是無法與那賤婢同事一夫,眼睜睜讓她玷辱了霍家門第,還求娘娘為我作主。”

沁竹等人忙過去扶起,宗荟只是不肯起來,皇貴妃瞧着她,默然許久,方緩緩道:“既是他執意如此,你何不就成全了他?”

宗荟驚愕的望着她,心裏最後一絲希望也慢慢熄滅,任憑沁竹将她扶起來,皇貴妃輕輕道:“嫂子何必太癡,他一個大男人,你管得了他身,管不了他心,你只管安心享你的榮華便是,再怎麽樣,也沒人能越過了你去。霍家的聲譽,靠你一個人撐着也是沒用,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落得個清淨。”

宗荟神色失魂落魄的,過得半天,才勉強道:“娘娘說的是。”

沁竹使了個眼色,早有小宮女捧了沐盆巾帕等物進來,疏桐正欲親自上去給她挽袖子,伺候她淨面,高賢卻匆匆走進來,禀道:“娘娘,皇上召您去雍華宮,其他嫔妃已經在那裏候着了。”

皇貴妃疑惑的道:“什麽事?”

高賢看了宗荟一眼,卻有些支支吾吾,宗荟站起來,強擠出一絲笑容:“娘娘,我也來了這半日了,也該回去了。”

皇貴妃道:“嫂子用了午膳再去。”

“不了,改日再來請娘娘安罷。”

說畢,屈身行了一禮,便即告辭,皇貴妃道:“改日閑了只管過來說會子話,在家裏也只是悶着。”又對疏桐道:“好生送大少奶奶出去。”

見宗荟走了,皇貴妃轉過頭來看着高賢:“到底是什麽事?”

高賢低聲道:“好像是副總管抓到了害玫貴人小産的幾個太監,皇上要為蓮小主洗清冤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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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聞言不呆住,過得半晌,輕聲吩咐道:“你先出去等着,我換了衣裳就過去。”

雍華宮裏珠環翠繞,凡是有點身份的嫔妃都齊了,盡皆屏息以待,大殿裏一片安靜。皇帝坐在寶座上,一邊慢慢轉動着手裏的一串象牙珊瑚佛珠,一邊道:“朕今日把你們召集到這裏,是有一件要事宣告,去年上元節間玫貴人小産,說是有人陷害,如今朕已查明了真相。”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面露驚訝之色,慕緋羽暗中抓緊了椅子的扶手,蘇蘊想到蓮真,心下卻是一陣歡喜。皇帝目光緩緩從衆人臉上掃過:“當日事出突然,疑點甚多,玫貴人雖口口聲聲說蓮嫔推了她,但情勢那等混亂,她也未必看得真切。”

這話說得頗為強詞奪理,人人都知他最近重新寵幸蓮真,是以言語偏袒,心中雖然不平,卻是敢怒而不敢言,慕緋羽更是臉如死灰,頭低低的垂了下去。皇帝繼續道:“何況據玫貴人身邊宮女太監之詞,蓮嫔更是無半點嫌疑,是以朕只是将她關進靜心宮,然後命梁全暗中查明此事,梁全不負朕望,總算将這事查了個水落石出。”

說畢,他看了趙承恩一眼,趙承恩一甩拂塵,尖着嗓子道:“來呀,将人帶上來。”

不過片刻,便有四個穿着低等太監服侍的人被押上殿來,戰戰兢兢的跪下,磕頭不止:“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敏妃一見了這幾人的面孔,便如見了鬼魅一般,臉色煞白,幾欲站起。長樂宮的副總管太監梁全在一旁道:“奴才已查明,這幾人原是鐘鼓司操雜役的太監,因上元燈節,偷偷出來看燈,混亂中沖撞了玫貴人,後來畏罪,一直小心度日,輕易不抛頭露面,好幾次查人,竟叫他們蒙混了過去。”

皇帝點點頭,趙承恩又扯着嗓子道:“宣至爽齋的小遠子上殿。”

小遠子在殿外等候多時,聽聞召見,便連忙進來,跪下向皇帝和皇後等磕了頭,皇帝問道:“你說那日有人撞你們,你瞧見了其中一人的樣子,是麽?”

“是。”

“你現在還記得清那人的樣子麽?”

“奴才記性不錯,應該不會忘。”

“很好,你去瞧瞧這幾個人。”

小遠子又磕了個頭,站起走到那四個人面前,俯下身子細細的端詳着他們的臉,看到第三個人時,突然伸手指着他道:“就是他,那日就是他撞了奴才。”

“哦。”皇帝道:“你可看得真切麽?”

小遠子跪禀道:“千真萬确,奴才就是有一千個膽子,也萬萬不敢欺君。”

皇帝臉色一沉,看着那人:“你可知罪麽?”

那人磕頭如搗蒜,哭喪着臉道:“奴才罪該萬死,奴才并非故意撞的玫貴人,實是那日,我們幾人約了偷溜去看燈市,後來紫元殿走水,受了驚吓,各人亂着逃命,這才釀成大錯。”

皇帝不再作聲,皇後坐在側旁,滿面愠怒:“這幾個狗奴才害得玫貴人損了龍胎,又讓蓮嫔蒙受冤屈,就算千刀萬剮也不能贖其罪。”

皇帝眼睛看着慕緋羽:“玫貴人,蓮嫔心地善良,又曾跟你親如姐妹,朕想着,她當時應該是去拉你,如今真相大白,你可有什麽說的麽?”

慕緋羽從座位上站起,弱不勝衣:“如此說來,我竟是錯怪了蓮真了。皇上,我一時糊塗,慚愧無地,此刻深感無顏面以對皇上,将來亦無顏面以對蓮嫔,我。。。我。。。”

她眼圈兒一紅,幾欲掉下淚來,皇帝溫言道:“這原也怪不得你,你失子之下受了刺激,認錯了人也是有的。”說到這裏,臉色一沉,話鋒一轉,從牙齒裏擠出幾句話來:“來呀,将這四個膽大包天的狗奴才給我拖出去,亂杖打死!”

那四個太監驚懼到了極點,還沒來得及開口求饒,就被捂住嘴拖了出去,皇帝震怒未消,又補了一句:“屍體全都扔去亂葬崗喂狗!”

“才剛聽人說,蓮小主已經搬回撷芳宮了呢。”疏桐喜孜孜的,将冰湃的果子一一放到幾上。

皇貴妃喝了幾口冰鎮銀耳湯,淡淡的道:“挺好的。”

“可真快。”沁竹抿嘴笑道:“我們才從雍華宮回來,那邊就已經搬了。”

疏桐道:“皇上都替蓮小主伸了冤了,當然快了,桑蓉姑姑這下可放了心了。”

“伸冤?”皇貴妃道:“一場鬧劇罷了。”

疏桐一怔,才要開口問,卻聽人進來禀道:“娘娘,蓮小主來了。”

水晶缸裏,那數尺高的冰塊正漸漸融化,寝殿裏靜得能聽見那“滴答滴答”的輕響。眼前的人,穿着煙綠色蟬翼紗衫,百花曳地長裙,美麗得仿佛剛從畫中走下來,皇貴妃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

對望良久,蓮真嫣然一笑,揚了揚手腕:“好看麽?”原來她手上竟戴上了那兩只翡翠镯子,那镯子碧清如水,越發襯得她皓腕似雪。

皇貴妃卻不答她,只道:“才剛搬回去,怎麽到這裏來了?”

蓮真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不來看我,只好我來看你了。”

皇貴妃無話可答,蓮真自顧自的在炕上坐下,掐了一塊甜瓜放進口裏:“我以為你會送些特別點的東西。”

皇貴妃僵立在那裏,半晌才道:“你不喜歡麽?”

“你送的東西,我怎能不喜歡?可是你人卻并沒有來。”蓮真微微仰起下巴,蓮真眉眼間有一絲幽怨:“可是你并沒有來。”

“那日。。。我去看太妃了。”

蓮真嘴角又綻開一抹甜笑:“沒關系,你就當明天是我生日,你可以過來陪我吃頓飯。”

皇貴妃道:“皇上不陪你麽?”

蓮真心上像被什麽東西輕輕紮了一下,笑容一滞,聲音也有些變了:“我跟他說了,我這幾日身子不适。”

皇貴妃道:“恭喜你出來。”

數日不見,兩人竟是生疏了許多,蓮真咬了咬唇,清澈的眸子氤氲着一層薄薄的霧氣,皇貴妃似是有些不忍看她,蓮真喉嚨哽咽,忽然開口低低喚道:“冰輪。”

皇貴妃身子一震,轉過身來,卻見她楚楚可憐的望着自己,弦然欲泣:“是不是我不出來,你永遠也不會去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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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倉促了些,下章争取寫精致點。

我應該是比挖煤要辛苦的,因為我最近要耗費太多腦力,很痛苦。

9月份事太多,希望10月份老天厚待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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