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自打那日與蘇清衣交談了一番之後,洛之桐便覺得心中始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堵得慌,這種心境也只有在見到蘇清衣時才會緩和一點。

于是她逮着時間就拎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往蘇清衣這裏跑,每日都來,就連戲班的班主都見怪不怪的了,看見人來時還能熱情的打個招呼。

至于沈渝,近日雖說一直在忙着查那件震驚全市的命案,卻腳下生風依舊往這裏跑的勤,每天糕點水果換着花樣帶,放眼望去,這本就不大的小屋簡直快要被大大小小的食盒擠滿了。

被這二位當成祖宗似得供起來照顧,蘇清衣的那點風寒其實早好的差不多了。奈何這二位實在有點太不講道理,好說歹說就是不準人下床,蘇清衣實在是憋得慌,躺在床上抱怨個不停。

洛之桐帶着笑意說道:“蘇先生,還是身體為重,你現在起來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麽辦?”

蘇清衣抿了抿嘴唇不說話,但表情頗有些不以為然。

沈渝趁機在一旁冷嘲熱諷道:“你怨誰啊?你現在躺這兒也是你自個兒作的。”話雖如此,沈二少雙手卻是十分麻利的剝着橘子,還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

蘇清衣頭也不擡的接過橘子,真誠地說道:“您若是少來幾趟,說不定我的病還能好的快些。”

“嘿!怎麽說話呢你!又欠罵是不是?”

眼見挽起衣袖就要往上沖的沈渝,洛之桐連忙拉住那位氣急敗壞的小霸王,不贊同的皺眉道:“你案子查不出來有火氣去別處撒去,人蘇先生怎麽惹到你了你非要這樣說人家,什麽叫人家自個兒作的?”

“你問他去!”沈渝指着蘇清衣,臉色黑了黑。

洛之桐看向蘇清衣,見對方正垂眸凝神将橘子一瓣一瓣剝下來,然後默默吃起來,壓根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也就只好将視線重新轉向沈渝。

“到底怎麽了?”她疑惑的開口。

“怎麽了?”沈渝狠狠瞪着蘇清衣,提高了音量,“咱們這位名角兒,之前立下的規矩怎麽說來着?七日內就只唱一出戲,架子大的任別人怎麽請都不去。結果人副司令死的那天晚上,他在幹什麽?他跑去給人家唱曲兒!”

洛之桐心裏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閃過心頭,她連忙看向沈渝,“你該不會……”

懷疑蘇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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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悄悄擡眼看了看蘇清衣的臉色,剩下這半句話愣是沒敢說出口。

沈渝冷哼一聲,依舊瞪着蘇清衣,那兇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瞪出一個洞來,“不會什麽?懷疑他?若不是那天副司令親自送他出來,并且有值班的守衛出來做擔保出示他的不在場證明,我看他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少說要去牢裏呆上幾天審問審問。”

洛之桐忽然想起那日她替沈二來看蘇清衣時,從他房間內走出來的兩位警察。如此看來,當時十有八九是将蘇清衣列為了嫌疑人來問話的。

聞言,洛之桐那顆砰砰直跳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輕舒口氣。

沈渝卻依舊面色不善,一刻不停的訓斥着蘇清衣,“我說你能不能不折騰了?好好呆着不好嗎,別成天到處給別人唱戲,到時候怎麽惹禍上身的你都不知道!”

整個過程中蘇清衣面不改色的吃着水果,聽到這句話,他忽然擡頭看了沈渝一會兒,然後笑了,“這個還真不成,三天後我還得唱。”

“你這個樣子還唱什麽啊你!”沈渝猛地站起來,差點沖上去将床上的人提起來揍一頓。

蘇清衣吃完水果了,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面色不改,“三日後,沈老司令請我們戲班去他家給他唱幾出戲賀壽。”說罷,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沈渝,嘴角微微往上揚了揚,似乎心情頗好。

沈渝愣了片刻,忽然伸出手猛拍額頭一下,“嘿!我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緊接着他露出一副窘迫的表情,又是懊惱又是羞愧,“居然連老爺子生日都忘了……我還沒準備禮物,到時候指不定怎麽罵我呢。”

經他這麽一說,洛之桐這才想起來,三日後,正是沈渝的父親,沈老司令的六十大壽。

沈渝有些焦急的在一旁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喃喃自語個不停,“現在準備賀禮還來不來得及啊?我這當親生兒子的要是不送點拿得出手的禮物,豈不是丢了我沈家的面子。”

蘇清衣微微虛了虛眼睛,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是啊,沈二少爺有時間把心思放在一個戲子身上,卻沒空去給自己父親準備生日賀禮。”

沈渝腳步一頓,胸腔猛地擴大一圈,他深吸一口氣,卻忽然想起了什麽,又洩氣似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你還病着,本少爺大度,不跟你計較。”

這時,房門從外邊被猛的推開,一個人影直沖沖的闖了進來。洛之桐朝那邊看去,只見來人穿着戲服,還沒有卸妝,看樣子是才唱完一場戲衣服都沒換就忙着進來了。

這人她認識,是一直照顧着蘇清衣的阿九。

看見來人,蘇清衣立馬換了剛才那副冷嘲熱諷的表情,微笑柔聲問道:“回來了?”

阿九走到床邊,笑道:“蘇先生今日身體感覺怎麽樣?我這剛唱完就立馬趕過來看你了,就怕你有什麽需要。”頓了頓,他朝着洛之桐微微點頭,“這段時間有勞洛小姐對蘇先生如此照顧了。”

阿九笑的十分有禮,卻對沈渝這個人絕口不提,就當沒看見似的。

洛之桐悄悄看了沈渝一眼,面色有些尴尬。

沈渝輕蔑的嗤了一聲,十分不屑的扭過頭,背着雙手在房間裏來來去去的踱步,那重重的腳步似乎在宣洩心中的不爽之意。

那邊放任他一個人鬧脾氣,這邊的三人卻是交談甚歡,偶爾露出會心的笑容。洛之桐看着蘇清衣安靜好看的側顏以及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一時間竟然看得有些癡了。

她恍惚間甚至覺得,像沈渝這樣無理取鬧的富家纨绔子弟其實根本配不上蘇清衣身上的那股淡雅之意。

兩人一點都不搭。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她就被吓了一跳,她随後有些羞愧的低下頭,暗自在心裏責怪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嘿!”沈渝忽然興奮的大叫一聲,聽見腳步聲,洛之桐擡起頭,看見沈渝大步流星的朝她們走來,手中拿着的正是之前她見過的那柄槍。

“我說怎麽到處找都找不到,原來是上次扔你這兒了。”沈渝拍了拍槍身,滿臉都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蘇清衣眼神一瞟,在看見沈渝手中的槍時,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凝,手指無意識的抓緊被角,拽得死死的,關節泛白了都不肯松手。

沈渝忙着查看他的槍,沒有看見蘇清衣這反常的動作,但這一切還是落在了一直關注着蘇清衣的洛之桐眼裏。

她想起之前蘇清衣怕槍的事,于是連忙說道:“沈二,快把你的槍收起來。”

她連着喊了幾聲對方都沒動靜,沈渝慢慢擡起頭,洛之桐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怪異,動作也有些僵硬。

“沈二……怎麽了?”不知為何,她心下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沈渝沒有理會她,冷着臉徑自走到蘇清衣面前,面色微寒,聲音低到幾近深沉,仿佛被遏制在喉嚨中一般,嘶啞無力,“我之前送你的刀呢?”

蘇清衣皺了皺眉頭,不耐煩道:“你又發什麽神經?”

沈渝一字一句重複道:“我,送,你,的刀,呢?”

蘇清衣漫不經心道:“不記得了,扔了吧大概。”

沈渝盯了他半晌,忽然冷冷一笑,将手中的槍用力放在床邊的櫃子上。

砰地一聲巨響,房內其餘幾個人都被吓了一跳。

沈渝發怒的樣子挺吓人。

房間內氣氛驟然緊張起來,衆人血液仿若凝固了一般,都不敢大聲出氣。這下就連神經一向大條的阿九都能聞出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劍拔弩張的硝煙味。

于是他連忙找了個借口出了房門,趁早溜之大吉。

洛之桐看了看還在對峙的二人,一個氣的臉都紅了,一個卻若無其事,仿若事不關己。她不明白為何氣氛突然變成這樣,于是咽了咽口水,只好硬着頭皮打圓場岔開話題。

她指了指阿九離去的背影,說道:“你們看,阿九的身形和蘇先生真像,從背後看去簡直就像同一個人似的,不仔細看壓根認不出來的,哈哈哈哈哈……”

她原本是想着說這番話來緩和一下氣氛,誰知沈渝若有所失的盯着阿九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更白了,憤怒的雙眼中甚至布了一點點血絲,全身顫抖的厲害,他将拳頭握的死死的,洛之桐甚至能夠看到他由于用力過猛,指甲嵌進肉中留下的一絲血痕。

他似乎在極力隐忍着什麽,看向蘇清衣的眼神不似以前那樣帶着幾分柔意,現在他的眼裏甚至帶着一絲陌生與從未有過的冷淡。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終是什麽也沒說。只是拿着槍冷着臉從二人面前徑直走過,随後摔門而去。他關門時用了很大勁,震得房內的窗戶也跟着抖了抖。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洛之桐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立馬擡腳追了上去。

剛打開門她就發現前方靠在牆上揉着太陽穴的沈渝。

他的臉色從未有過如此難看。

“沈二……”

還未等她開口,沈渝就先打斷了她的話,“之桐,你找人幫我調查一個人,我要知道他的出身背景以及這些年經歷的所有事。”

洛之桐皺了皺眉頭,“誰?”

“……蘇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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