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祁燃扒開他捂着耳朵的手想看傷口,蘇渭攔住了沒讓:“沒事兒,只是破皮了。”

剛剛子彈擦着他的耳邊打過去,蹭掉了一小塊肉,現在血流個不停,只好用手按着,灼熱的痛楚沿着耳朵的輪廓蔓延,就連耳膜都呼應着,急速地鼓動着。

但是一切都抵不過眼前的麻煩。

司晴手裏拿着一把槍,正直直的對着他們兩人。

身後的保镖要動,又不敢,只能紛紛掏出槍以防萬一。

作為始作俑者的季明淮,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她的神色已經趨近癫狂,雙眼瞪的大大的,裏面頗有幾分死不瞑目的恨意。但是現在要死的不是她,反而有可能是蘇渭和宋祁燃。

蘇渭開口勸她:“司晴,你冷靜一點。”

司晴倔強地努着嘴看着他:“冷靜?怎麽冷靜?你要丢下我了!都怪他,如果他不出現,我們就已經和好了!”

說着,便惡狠狠地将槍口指着蘇渭。

怪他,為什麽要指我?

蘇渭腹诽。

宋祁燃卻表現得很鎮定,站得自然放松,手搭在蘇渭的肩上,是如此的穩妥而讓人信服,但是他看向司晴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死人,沉默而嚴厲。蘇渭可以想象到在那副平靜面容下醞釀着怎樣的怒火和惡意。

真是古怪,他明明一直接觸着溫雅友善的宋祁燃,然而此刻卻在瞬間洞悉了他的面目。

他輕輕地掙脫宋祁燃的控制,向司晴溫和道:“你剛剛不是還說要好好愛自己嗎?而且,想想你家人,他們肯定不希望你這樣。”

大約是想到家人,司晴露出些微遲疑,但她又繞到那個圈子上來,對蘇渭哀求道:“阿休,我們和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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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司晴終于明白,慘笑起來,她經歷這麽久的擔憂恐懼,對藍休和那個流掉的孩子的悔恨與愧疚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她崩潰地大哭,胡亂責怪着:“為什麽,都怪你!為什麽不能原諒我一次,就只有一次!我知道了,是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對不對,你還在和他糾纏!”她憤恨地指向宋祁燃,身體顫抖着,尖叫道:“這麽多年了,和自己姐夫搞在一起,你怎麽這麽賤!怎麽這麽賤!我要殺了你們兩個,把我的阿休還給我,還給我。”

姐夫?!

蘇渭震驚地望向宋祁燃,還未開口說一句,便被突如其來的力量與鋪天蓋地的眩暈感襲倒在地,宋祁燃那張潔淨幹燥的手抵在他的頭上,避免了他腦部着地的危險,然而耳邊還是絡繹不絕的槍擊聲以及嗡嗡聲。

宋祁燃的手轉而抵在他受傷的耳朵上,他神經質地瞟着他的手,眼睛都快鑽出眼眶,才看見他的手被擦破了,如玉的皮膚上出現了一大塊紅腫。

耳邊的槍聲還在繼續,他閉緊雙眼,所以錯過了宋祁燃慘白的一張臉,以及那雙漂亮得驚人的琉璃般的鐵灰色雙眼裏充滿的痛楚與沉郁。

司晴也倒在地上,她的手腕和膝蓋都中了槍,血汩汩地淌到地板上,可是他卻恍若未覺,只是一個人無聲地流着眼淚。

保镖迅速進來把他們扶起來,司晴被押在沙發上。動靜鬧得這麽大,酒吧的經理已經來了,幫司晴處理好傷口,宋祁燃讓人把她送回家。

柔弱的女孩子雙目呆滞,像只小雞仔似的被兩個保镖架出去,腳都沒有沾地,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蘇渭終究有點于心不忍。

“她不會有事吧?”

宋祁燃冷笑:“怎麽,你還心疼她?”

他滲着寒意的目光停留在那張被打成篩子的裝飾畫上。

密密麻麻的洞眼聚在極小的面積之上,有兩個彈孔甚至有大面積的重疊。可見司晴槍法之準,下手之狠。如果不是宋祁燃即使撲倒了他,他們兩人恐怕已經死了。她不是一時沖動,是真的想置他們于死地。

“怎麽會,”蘇渭一眼瞥到了他滲血的手臂上,鮮紅的血沁出潔白的紗布上,顯得格外刺目,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是看起來還是十分吓人,“你的手沒事吧?”

宋祁燃沒有理他。

車子開回家,一路上,保镖們都保持着絕對的安靜。蘇渭坐在宋祁燃的身邊,感到很不安,但是這種不安又無處宣洩,只能自己憋着。說到底,都是自找的。

如果沒有就着季明淮的話風順水推舟跑出來就好了。

他看向宋祁燃:“對了,季明淮人呢?”

宋祁燃冷漠地看他一眼,像在看一個腦神經齊刷刷斷裂的九級殘廢。

好啦,現在無論說什麽都要被怼。

他默默地縮回探究的眼神。

車上又是一陣沉默。

宋祁燃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了他一聲。

蘇渭膽戰心驚地應了。

宋祁燃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受傷的左手墊在手邊松軟的枕頭上,宋祁燃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叫到他名字的時候才微微側過頭,在光線暗淡的車子裏,那張英俊的臉突然讓人滲得慌。

他死死盯着蘇渭,語氣裏帶着惡狠狠的恫吓,仿佛要告訴他自己一定會言出必行:“以後再去那種地方試試,看我怎麽收拾你!”

蘇渭忙不疊地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去那種地方。

表完決心還不夠,他隐隐還是有點害怕宋祁燃可能在一怒之下把他大卸八塊,于是只能上趕着賣乖:“你,手還疼嗎?”

這是一句廢話,但是頗有成效,宋祁燃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回答他:“我有點累。”

并且頗有暗示--性地瞥了一眼他的肩膀。

狗腿蘇立刻獻上了自己的左肩,宋祁燃閉着眼睛靠上來,臉頰抵在肩頭,微微睜開眼睛,順便可以看到蘇渭繃得直直的脖子。車雖然開得平穩,但是因為着力不夠,宋祁燃的身體還是有點擺,一晃一晃的,顯然是不可能睡得好,蘇渭便用右手輕輕地固定着他。

這是一派尤為溫馨的景象,但是蘇渭的心卻像是被悶進了水裏,他隐隐覺得宋祁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也許從他破門而入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要改變。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宋祁燃潛移默化地改變他與蘇渭之間的相處模式,雖然是潛移默化,但是改變之巨大,所費時日之短,令人咋舌。

不過只是短短幾周罷了,不知是不是蘇渭竟日待在家中,日長無聊的緣故,他竟然毫無察覺。

直到有一天,宋祁燃吻了他。

那天他在做什麽,已經忘記了,聽見宋祁燃叫他,他略一回頭,就正好被宋祁燃親到了。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讓蘇渭不得不反思一下他和宋祁燃之間的關系。

早在蘇渭重生之初,他就感覺藍休和宋祁燃之間透着古怪。一開始怎麽會覺得他是個本性溫柔的人呢?宋祁燃帶人來救藍休的手段就不夠溫和,動了槍,還帶了一大票保镖。最主要的是,他和藍休之間的那兩句含癡帶怨的對話。

“你還來做什麽?做什麽……”

“我當然要來,我怎麽能不來?”

是怎樣的關系,才能生出這樣的對白?青梅竹馬?姐夫?如果真的是這樣,當時就該是一副好友相救的激動,親人相逢的的喜悅。

只能是背德的關系吧。藍休竟然和自己的姐夫有一段情愛糾葛。

那麽宋祁燃的态度呢?

一開始是好友間的關懷,但又狀似冷漠,和他拉開距離,後來呢?日常生活中流露出了暧昧情愫以及面對蘇渭對他人表現出的好感時的尖酸刻薄。

他似乎考慮過和蘇渭避開之前的關系。所以一開始就告訴他自己是他的哥哥,再後來又說是朋友,并且騙他自己是出了車禍導致失憶。

他當然不是失憶,而是換了個靈魂。他欺騙宋祁燃自己失憶,宋祁燃則順水推舟說他出車禍。他明顯在說謊,但是為什麽要這麽做?是有什麽秘密不能然他知道還是單純地想保護他順帶斬斷兩人之間的孽緣。

那麽告訴他他們之間是姐夫和妻弟的關系又有何不可?

直到司晴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

宋祁燃不打算忍了,他知道蘇渭一定心知肚明,所以逐漸強勢起來,最後做出這種出格的舉動。

但是現在蘇渭甚至不想考慮這些事,宋祁燃想采取什麽樣的舉措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既然有姐夫,那麽姐姐去哪裏了?藍素到哪裏去了。

如果不是蘇渭從前就認識她,很有可能以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

自己的弟弟出了這麽大的事,她難道就得不到一丁點消息?無論如何總要回來一趟吧。

姐弟情深,她是真的這麽狠心,還是無法回來,還是不知道這件事呢?

還有司晴提到的,關于藍素的事,又是怎麽樣的?當時宋祁燃進來得太巧,司晴又沒有将重點放在這上面,他根本就沒時間聽完。

這一切的謎團,仿佛有了實質的力量,壓得他完全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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