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藍休留下的畫不止那一張。

蘇渭将這間屋子裏所有的書都翻出來堆在一起。他大概是真的太悶了,一頁頁地仔細翻找着,又找到了另外兩張。

藍素,剪着及頸的優雅短發,顯得幹練又不失母性。

這張畫上的落款是姐姐。

畫上的藍素模樣與蘇渭記憶裏的沒什麽兩樣,氣質上卻有很大的不同。在蘇渭的記憶裏,這位早早當家的藍家大小姐,精明強幹。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硬是壓了他一頭。說話的時候會翹着精致的唇角,高昂着頭,露出優美的頸部線條,就像一只高貴優雅的天鵝。

行事手段強硬利落,就算是在對上他父親的時候,也不遑相讓。

畫上的她,卻十分溫和。

而從藍休的落款,不難看出兩姐弟之間的感情肯定十分好。

另一張上,畫着一對璧人。藍素穿着美麗的婚紗,挽着宋祁燃。

只是這幅畫上的兩個人,都沒有臉。落款留的是花體的英文單詞:;PAIN。

除了第一張畫,接下來的兩張,蘇渭越看越心驚。

他坐在地板上,後腦枕着沙發的邊沿,交替舉起那兩張畫,對着光線審視着。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不堪重負地閉上了眼睛。

曾經的一切都那美好,事情又是如何發展到這一步的呢?

藍休死了,藍素失蹤,而宋祁燃,則佯裝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蘇渭心想:我害怕呀!

在畫室呆了将近四個小時,知道肚子開始咕咕叫,蘇渭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他将房間裏的書全部收好,将那幾張畫疊在一起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到衛生間洗了個手,這才準備下樓吃飯。結果一出門就看見洪伯正垂手站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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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渭一愣:“您怎麽在這站着?”

洪伯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語氣卻很恭敬且充滿關懷,就像一只忠實的臘腸狗:“午飯時間到了,我來看看您是不是要吃飯。”

蘇渭:“下次您如果要找我,就直接來叫就好。”他低頭看看手表,指針已經指到二了,“我如果不吃會告訴您的。”

一邊走一邊想,這藍休以前的脾氣是得有多差呀。

入冬以後人就不愛喝水,偏偏原城冬季氣候幹燥,不補充水份不行,所以廚子變着法地做些湯湯水水,蘇渭看着桌子上熱氣騰騰的姜母鴨,不禁覺得食指大動,兜了一碗湯呷了兩口事先暖暖胃。

這湯炖得很好,湯色清亮,喝到嘴裏也比較爽口。雖然加了姜,但是端上來之前已經被濾掉了,所以姜的辛辣味并沒有很重,更不會讓人一不小心就吞一口姜到嘴巴裏。

他吃了兩口菜,突然想起方沉,便問:“昨天方先生和祁燃一起走的麽?”

洪伯道:“是的,大宋先生那邊突然挂電話過來,宋夫人的身體好像惡化了,所以宋先生直接把她送回去了。”

蘇渭:“宋夫人?是祁燃的母親嗎?”

“不是,是宋先生的大嫂。老宋先生和夫人早幾年都已經過世了。”

“是嗎?”既然是惡化,肯定是很嚴重,才會突然把孩子送回去。蘇渭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有點食不下咽的感覺。雖然已經是成年人,生老病死不知經歷凡幾,甚至連他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但是乍一聽見,也會生出唏噓之感

想到宋潇潇還小,又那麽可愛,心裏更加産生了一種憐惜之情。

他吃好飯,起身回房,想了一想,便試探道:“要不要備點東西到宋家去?畢竟是祁燃的親人。”

其實藍宋兩家相交多年,再加上宋家那位夫人一向是個藥罐子,所以這種形式上的事情已經許久不做了,但是既然少爺開口,洪伯便點點頭,準備着手去辦:“那少爺想送點什麽?”

“大嫂得的什麽病我也不清楚,要不然您看看,覺得什麽合适就送什麽吧。”蘇渭想了一想,“對了,我記得我房間裏有塊玉,那東西重要嗎?”

洪伯想了想:“是那塊紅血玉嗎?那是去年您從拍賣行拿回來的,一直很喜歡,就挂在屋子了,說是一擡眼就能看見,很喜慶。”

蘇渭聽他的語氣,知道那東西沒什麽紀念意義,便說:“那你順便叫人一起送過去給潇潇吧。我之前生病,她攢了不少東西給我,就當回禮吧。”

說完,便再次回到畫室。

晚上外面刮起大風,不一會便開始電閃雷鳴,嘩啦啦的雨水打下來,窗子外面的樹被打得亂顫,黑影跟個妖魔鬼怪似的亂晃,蘇渭在屋子裏看得心驚肉跳的。

他在畫架前站了很久,拿着筆比劃了好半天,一直沒個頭緒。後來決定畫一幅宋潇潇的人物素描,結果剛落筆就覺得狀态不對,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洪伯的話的影響,總覺得無論怎麽畫,宋潇潇都是一張悲傷稚嫩的臉。

他搖搖頭,便聽見外面門鈴一陣陣地響,長短不一,還亂。

他靜靜待了一會,放下筆想下樓去看看,走到門口,便聽見外面亂哄哄的,才走到屋子中央,畫室的門就迅速打開了。

從門打開的速度可以推測到來人用了多麽大的力氣,那力道甚至略顯莽撞。

宋祁燃就那樣站在門口,身上帶着大量的水氣。他的頭發半濕,有幾縷微微打着卷兒落在額頭前。蘇渭離他那麽遠,可是感受到他微彎的脊梁和粗--重的喘--息,即使在拼命壓抑拼命克制,仍然向他傳遞着瘋狂叫嚣的痛苦。他的眼睛亮得驚人,蘇渭甚至以為裏面藏着一只狂躁的獅子。

他的左手緊張得蜷在一起搓了搓,連忙找個地方把手上的筆放好,跑到宋祁燃跟前,輕聲叫道:“宋祁燃?”

宋祁燃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漂亮的眼睛裏氤氲起大量的霧氣,他仗着嘴巴,從嗓子裏艱難地喘了幾口氣,卻上氣不接下氣,像要窒息一般。

“你怎麽了?”蘇渭試探的問道。

他仰着頭,努力地讓自己顯得真誠而可信。

果然接觸到他的眼神,宋祁燃松懈了一絲,他突然俯身摟住蘇渭的脖子,将臉埋進了蘇渭的頸窩裏。

蘇渭可以感受到,那緊緊抵在自己身上的肩膀,在輕微地顫抖。猶疑幾秒,他将手掌輕輕貼在宋祁燃的背上,緩慢地拍動着。

宋祁燃突然擡起頭,脫離蘇渭的懷抱,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幾秒,在蘇渭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猛地吻向他。

他吻得兇狠,像是在打仗一樣,即使是柔軟的嘴唇在接觸,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人發痛。尤其是宋祁燃一邊吻,一邊捧着他的臉,像是要瘋狂地把他擁進自己的身體裏。

蘇渭覺得自己快窒息了,拼命地推拒,宋祁燃哪管那麽多,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一點點暖意,他吻着他,大力地推搡着蘇渭,一路向後,最後兩人糾纏着跌進了沙發裏。

那一刻,蘇渭有一種哔狗的心情。

他在倒下的一刻突然被砸清醒了,開始奮力掙紮。只是宋祁燃鉗制住他的雙手,整個人壓在他上面,讓他動彈不得。

他現在的身體病弱得不成樣子,掙紮幾番過後,便只能躺好喘喘氣。宋祁燃還在他身上,以一種壓制的姿勢俯視着。蘇渭對上他的眼睛,裏面一片紅。

完了,這是狂犬病的征兆。

他在心裏冷笑,覺得自己蠢透了,幹嘛要好心好意地跑去倒貼安慰?現在搞到自身難保。至于保不住的下場是什麽,他拒絕去想,但是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宋祁燃進門的時候身上冒着寒氣,一番搏鬥之後已經熱起來,腦袋熱,心也熱。只是看到蘇渭那陰沉的眼神,這才稍稍清醒。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個形象,怎麽個姿态,但是心下一團火燒得他難受,他便小心翼翼地看着蘇渭紅熱的臉,輕輕地貼上了他的嘴。蘇渭的鼻息間一團熱,但是因為剛剛的“運動”,嘴唇迅速地幹了,親起來有點硬的,但是宋祁燃并不在意,他甚至舔了一下。

即使這期間的動作如此緩慢,蘇渭還是覺得措手不及。他現在就像是腦筋被人抽出來,一扯一抖,抽痛!和上水,稀爛!

蘇渭知道自己沒有武力優勢,開始擺正心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閉緊嘴開始通過鼻腔瘋狂吸氣,氣喘勻了,他開口問:“你發什麽瘋。”

沙啞。

那語氣根本就不是詢問了,簡直就是陳述。

宋祁燃聽完,還是那股子魔怔勁兒。

蘇渭直覺他心裏有點受傷,但是一點也不心軟。雖然他在開口前的确考慮過是否要用委婉一點的諸如“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這種話進行詢問,但是他想明白了,那都是虛的,就跟他剛剛的掙紮一樣軟弱無力。

但是宋祁燃今天好像鐵了心要沒皮沒臉地賴着他,他不說話,直掰掰地壓倒蘇渭身上。蘇渭被壓得肚子疼,他的腹部一鼓一鼓地,完全喘不過氣。

蘇渭被弄得很不舒服,于是粗聲粗氣地說:“你到底要幹嘛?”

“阿休。”宋祁燃一聲聲在他耳邊念,像在叫魂。

但是再怎麽叫,這身體原本的主人也回不來呀……

蘇渭看他這股可憐勁兒,終于妥協:“有事兒說事兒,別跟叫魂似的。我還沒死呢。”

宋祁燃像被利抓撓了一下,突然憤怒地擡身體:“潇潇的媽媽死了!”

蘇渭心裏咯噔一下,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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