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蛇的下落

“不在現場”——這真是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明若星的直覺向來敏銳,但現在卻只能覺察到不安。

繼續追問二組組長恐怕也套不出更多的信息,他很快又想到了另一個人。

沖突地點是廢棄城市,當地不可能提供醫療保障,指揮部必然會派遣醫療隊伍同行。

正巧,明若星的老友沈東籬正是亞安局本部附屬醫院的外科醫生。遇到這種高優先級的重大行動,他應該會随隊執行任務。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背景環境有些嘈雜。明若星言簡意赅,直接問起那伽的情況。沈東籬的聲音平靜之中略帶着點兒疲憊,他與之前的二組組長一樣,給出了微妙且謹慎的回答。

“我一直在指揮部駐紮的城市急救中心待命,這裏的确收治了一些傷員,但暫時還沒看見過那伽。”

“那傷亡情況怎麽樣?”

“受傷的不少,犧牲情況暫時還不明确。”

“現在前方誰負責統計傷亡情況?”

“不太清楚,而且就算知道,在最終确認之前,也不會擅自對外透露的。”

沈醫生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樣說話太過生硬,又試圖安撫。

“那小子命很大,幾次出生入死都沒事,相信這次也不會有問題。”

“……希望如此了。”

明若星唯有苦笑。

十分鐘後沈東籬還有一臺手術,明若星不敢占用這寶貴的時間。結束了通話,他內心的疑惑非但沒有得到解答,反而更蒙上了一層陰雲。

同事群裏的信息提示還在閃爍,明若星煩躁地往上翻了幾屏,發現有人提到戰況激烈,有弟兄受了重傷正在搶救。他終于忍不住,跟着問了一句有沒有人見過那伽。原本活躍的群忽然緩慢下來,好像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等待着答案從天而降。

終于,大約二十秒鐘之後,一行黑色字體出現在了屏幕左側。

“成功營救完人質之後,大蛇帶領一小隊去增援地下實驗室的攻堅行動。打那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這一行字讓明若星的不安達到了頂點。他立刻切出聊天界面,撥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對方卻并不是他現在想要找的人。

“小星?你哥正在開會,有什麽事?”

代接電話的男人名叫吳非,是亞安局行政事務部主任。他與明若星的兄長明若辰是發小,在亞安局內部也是利益共同體。偶爾也會出現在彼此的辦公室裏,已經不算什麽新鮮事。

明若星将事由簡單敘述了一遍,吳非的回應也很明确:他會去幫忙詢問。但相應的也請明若星保持克制,不要再去別處打聽,以避免在無形之中傳播緊張情緒。

明若星表示遵守約定,雙方結束了通話。而幾乎同一時間,他的手機界面彈出了一則工作信息。

是紀律委員會的緊急通知:一小時後全體緊急集中,部署工作會議。

一定和今早的行動有關——明若星沒有猶豫,立刻動身趕往本部。

——

與公寓相距不遠,亞人安全事務局本部同樣坐落在城市東郊,是一座面積廣闊的封閉式大院。盡管門口沒有挂牌,但前後大門均有警衛站崗,還有哨兵圍繞着院牆巡邏,不知情的人一般都會認為是某個政府機構或者軍事單位。

明若星将車輛停進地下車庫,直接坐電梯上到五樓——這一層是紀律委員會的辦公區域。也是大院裏其他人最不想要踏足的秘境。

大會議室裏,人員已經基本就位。大家閑聊了幾句,一致認為緊急會議與淩晨的突襲行動有關。

兩點整,正副主任到場。沒有鋪墊,直接切入正題。

“諸位,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從昨晚到今天淩晨,我方在K市進行了一次突擊行動。重創了極端組織‘喀邁拉’。繳獲了大量該組織的內部資料、人員名單和實驗室數據。俘虜了若幹名組織成員。目前,前方小組還在進行收尾盤查工作,預計24小時之內,第一批次的有關資料就會傳回到本部。接下來,就是諸位大顯身手的機會了。”

明若星立刻明白了這場會議的主旨——“喀邁拉”的情報滲透一直都是當局的心腹之患,如今中國分部老巢被毀、元氣大傷,正好趁機對亞安局、乃至整個亞人政府機構的內鬼進行一次大規模清繳。

臺上的講話還在繼續,明若星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吳非如約發來的消息。

「第一行動組組長那伽,為了追回重要情報,在行動中失蹤,目前下落不明。」

勉強算是有些心理準備,可明若星還是像被人照着太陽穴擂了一拳,腦袋裏嗡嗡作響。

行動結束已近十二個小時,如果現在仍舊下落不明,那恐怕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在爆炸中身亡,或是被坍塌的廢墟掩埋。

其二,主動或者被動地被“喀邁拉”組織的人帶走了。

明若星做了幾個深呼吸,回複吳非一個“謝謝”,然後繼續關注現場的會議。

主任已經解釋完了工作重點,又換成副主任具體部署接下來的任務和輪班方式。等到上司們發言完畢,允許自由提問,明若星立刻詢問是否需要去現場勘查。得到的回答卻是否定的——通訊情報處和科學研究所的同事已經在前方搜集證物。紀律委員會的工作則是在後方分析證據、擊潰犯罪分子的心理防線,迅速摸清內鬼信息,不留漏網之魚。

會議後,整個紀律委員會暫時被劃分成了三個小組:A組負責與通訊情報處合作,監督各種資料的複原和分析工作;B組負責對俘獲的組織成員進行偵訊。如果說這兩組相當于大腦的左右半腦,那麽C組雖然只有四人,卻是起到溝通作用的“胼胝體”。

更确切地說,C組的任務是全天候掌握AB兩組的工作動态和情報交換,将雙方取得的成果進行對照分析,及時将重大成果通報給有關各方。

可以說,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四位C組情報分析官将會是亞安局內部的核心人物。因此人選也是慎之又慎——明若星是四人之中最年輕的,至于入選理由倒也簡單:他的兄長是亞安局高層,父親又是亞人自治政府的司法部長。他背景清白,個人能力也很突出,更重要的是,如果這次的任務圓滿完成,還能順理成章地給予晉升。

當晚八點,第一批重要數據被成功恢複,釋讀工作随即展開。一整夜的忙碌之後,經過分類、提煉和分析的內容被整理成為文檔,在上午九點準時送到了高層晨會的現場。

這時的明若星已經工作超過19個小時,完成交班手續後,他終于獲得了喘息的時間。

拖着沉重的腳步下樓取車,緩慢開回公寓。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打開了五樓的那扇房門。

比平常放飯的鐘點晚了一個多小時,白貓已經在玄關等待。明若星為它倒好糧食換好水,蹲在一旁撫摸它柔軟的背毛。

“傻貓,你家主人出大事了,知不知道?”

白貓歪歪腦袋,只顧着把幹糧咬得咯吱直響。明若星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客廳,在沙發上靠下了。

同事群裏早就恢複了平靜——昨天下午,局裏下達了統一的封口令,禁止對傷亡人數做過多的揣測和讨論。而明若星也遵守了與吳非的約定,不再與任何人提起那伽的事。

但沉默是沒有辦法化解不安的。

趁着自己還不算太困,明若星再次發送消息到了兄長的手機。這次回複來得很快,從語氣上來看,做出回答的應該是明若辰本人。

“急也沒用,一有确切消息我會通知你。現在,安心做好你的分內事。”

還能期待什麽樣的回答呢?明若星将手機丢到一旁,順勢在沙發上躺倒下來,默許倦意洶湧而來,從眼皮開始壓住了他的整個身體。

——

明若星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工作起來忘我投入。對他來說,高強度的腦力勞動從不算壞事——至少能夠占用大量的閑暇時間,讓他沒有精力再去做無邊無際的揣測。

時鐘又轉過了一圈,次日早晨十點左右,兄長明若辰發來一條短訊息,簡述了那伽的具體情況。

突襲行動當晚,按照原定計劃,那伽帶領一隊隊員乘坐武裝直升機從27層高的大樓頂上速降至17樓平臺。在三小隊的火力掩護下,穿過空中廊橋前往另一幢廢棄的大樓,營救關押在那裏的十一名人質。

這項任務推進得十分順利。在他們的護送下,人質很快就從17樓平臺起吊回到直升機上。緊接着,負責拿下組織實驗室的兩個小隊在地下一層遭遇頑抗,一小隊受命前往支援。

很難說清楚當時的局勢是如何變化的。總之,當那伽小隊順利抵達實驗室時,這裏已經成為了喀邁拉匪徒負隅頑抗的最後據點。而他們的手裏還握有最後一項重要“籌碼”——實驗室裏的數據資料。

最近幾年來,喀邁拉中國分部進行了很多駭人聽聞的人體實驗,實驗對象往往是被無辜綁架的平民甚至被俘警員。五年來,八成以上的實驗對象已經死亡,餘下的也患有程度不等的殘疾。唯有拿到實驗室裏的相關數據,才能了解實驗的具體內容,從而更有針對性地進行研究與康複治療。

雙方在實驗室交火。相較于匪徒的肆無忌憚,全副武裝的安全警察們反倒顯得束手束腳。基于對大廈內部結構的研究,指揮部很快制定了新的方案——通過新風系統繞過實驗室區域,潛入敵人後方進行包抄打擊。

通風管道突入也算是一項基本戰術,對于身手矯健勝過常人百倍的亞人警察而言,并沒有任何難度。戴上防毒面具的那伽等人穿過灰塵厚重的狹窄通道,迅速到達指定位置,向下方投出煙霧彈和催淚瓦斯。

滾滾煙霧很快在室內彌漫,視野裏瞬間只剩下濃豔的橘紅色。那伽等人的頭盔上都裝有熱成像儀,煙霧彈對他們不起作用。這支七人小隊成功地在敵人後方撕出一道裂口,像尖刀楔入了實驗室中心地帶。

與此同時,前方的正面戰線也開始成功推進——随着匪徒火力的不斷後撤,安全警察很快就攻占了實驗室的各個部分。

眼看勝利在望,這個時候爆炸發生了。

根據事先獲得的情報,喀邁拉的确在實驗室的某些區域藏匿了少量C4炸彈,用以銷毀實驗數據。所以早在布置戰術時,行動組就制定出了萬全的避險策略,确保無人傷亡。

而真正讓人意想不到的大爆炸,發生在實驗室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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