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俄耳浦斯的誓言

終于到了人質交換的這一天。

清晨六點,市區裏下了一場豪雨。氣溫驟然下降四五度,變得涼爽宜人。

亞安局的更衣室裏,儀容鏡前,明若星伸手貼住了自己的胸膛。

或許是因為穿了防彈衣,他感覺自己的胸肌比平時厚實一些。可惜手感還是不夠好,看來以後應該增加健身鍛煉的頻率。

只有在演戲和靶場裏才會用到的手槍已經被領了出來,仔細檢查後收進了槍套。槍套背帶固定在了襯衫外面,這也是那伽最喜歡的佩槍方式。

領帶選擇了最低調的素色亞光面料,領帶夾則是普通的不鏽鋼制品,可領帶內部卻藏着一根帶有三邊血槽的微型軍刺,必要時可以用作工具、亦可在白刃戰中防身。

西裝外套也準備好了,手巾袋內安裝有監聽裝置,內袋藏定位系統,外袋裏還放了一管強心針劑以防萬一。最後再戴上無線耳機和墨鏡——這就有了一個精致、冷酷,如同機器一般的首席交涉官。

沒有表情、沒有悲喜。唯有心髒不停地跳動,平穩、堅實、有力。

早些時候,用于交換的人質已經從秘密地點被帶到了亞安局。負責護送的車隊由五輛防彈車輛組成。其中第二輛廂型車由明若星親自駕駛,另有三名武裝警察和一名科學研究所的研究員同車押送。

“我再強調一遍,這次行動沒有中間人,進退得失全靠你們自己。行動小組的人随時可能面臨生命危險。不要逞強,做得到就去做,但辦不到立刻給我回來。”

在出發之前,專案組的執行負責人、明若星的頂頭上司這樣囑咐自己的得力幹将。

“了解。”

明若星點頭:“不辱使命。”

喀邁拉方面确定的交換地點是城郊外的一處廢棄采石場。早些時候,指揮部已經做出了布置,封鎖周邊道路、巡查并标記可能的危險區,派出狙擊手占領制高點。在48小時的監控時段裏,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一切似乎盡在掌控。然而包括明若星在內的所有人,都感覺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

平穩行駛半個小時之後,車隊安全抵達采石場。果然,現場始終未見喀邁拉的蹤影。

明若星吩咐所有人留在車裏,原地待命。過了幾分鐘,後車警員忽然通過無線電報告:車隊後方的一間廢棄工房正傳出電話鈴聲。

這點程度的狀況尚在意料之中。明若星向指揮部彙報了最新進展,并按照預案,命令後車的武裝警察下車警戒,然後親自帶着兩名護衛走向工房。

無線耳機裏,後方的聯絡官已經告知了工房內部的結構,事先布置的熱成像裝置也證明屋內空無一人。循着電話鈴聲,明若星在一堆雜物裏發現了一臺蒙塵的老式手機,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被标記為“喀邁拉”。

“喂。”

深吸一口氣,明若星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裏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話語不多,提出的要求卻很明确——其餘四輛車留下,載有人質的車輛前往下一個地點:廢棄游樂園。

盡管臨時變更交易地點早在預料之中,但明若星還是提出了交涉。對方回應:只有得到足夠的“安全感”,處于劣勢的喀邁拉才會考慮進行交易。

明若星回到車上,将情況彙報給後方,指揮部的反饋也很迅速——答應對方的要求,前往下個地點。

“我猜游樂園也未必就是最終的交換地點。”明若星說出自己的看法:“既然是談判,就沒有我方一味退讓的道理。”

「這是當然的。」

指揮部那邊給予了最大限度的放權。

「一旦觀察到任何潛在的威脅,作為現場指揮,你随時有權取消這次行動。人質的生死也由你處置。」

“了解。”

結束了與指揮部的通話,明若星朝後視鏡裏望了一眼。盡管只有短短一瞬間,他還是捕捉到了後排人質那閃爍忐忑的視線。

從采石場到游樂園的直線距離只有五六公裏,但是山道曲折,半小時之後他們才順利抵達。

就在這短短半小時裏,局裏已在游樂園附近部署了增援人手。直升機也已經在最近一處軍用機場待命。

然而剛一抵達新的指定地點,明若星立刻開始搖頭。

“不對,還不是這裏。”

這是廢棄游樂園門口的一處大型廣場,四周圍全是低矮的建築。這種不利于掩護偵查的地形,對于喀邁拉沒有任何益處,反倒适合具備空中力量的亞安局實施打擊。

果然,他的預感很快就被證實了。

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從不遠處的公路走了過來。擔心男孩身上可能藏有爆炸物,随車的武裝警察高聲喊話,勒令他在距離車輛二十米遠處停下。

小男孩仿佛是被吓傻了,呆呆地停下腳步,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在地面上,然後就轉身一口氣跑遠了。

明若星定睛細看——那又是一支手機。

一位武裝警察下車,拿起手機交到明若星手上。沒過多久電話就開始振鈴,傳出來的依舊是之前那個男人的聲音。對方警告說不要故意拖延時間。留下車裏的武裝警察。二十分鐘之內,把車開過銀塵大橋。

明若星并沒有理會對方提出的要求,反而将手機切換成了免提模式。

“你們的人現在有話要說。”

他将手機對準了後排帶着手铐的人質,同時旁邊的警衛“咔噠”一聲将子彈上膛。

人質聳然一驚,回想起剛才明若星與指揮部的通話,愈發堅信了自己命懸一線。他不知所措了幾秒鐘,然後戰戰兢兢地開口。

“是、是我……我在車上……”

電話那頭反倒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明若星關閉了免提功能。

“你們要的人現在很好,但也僅限于現在。因為無論這趟交易成功與否,我都不會再把這個人活着帶回亞安局去。”

電話那頭終于也開口說話了。

“我還以為所謂的談判專家都是理智謹慎的冷血動物。你如果不是初學者,就應該明白這樣挑釁我是幼稚和危險的。”

“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明若星繼續試探着對方的情緒:“反倒是你,對我的工作誤會很大——我奉命在能夠接受的條件下完成人質交換,而不是在你們的陷阱裏越陷越深。”

“我只是在确保交易公平。如果你完全不在乎你戰友的死活,那麽大可不接受我們的條件。”

“五天前我們已經對內宣布那伽殉職犧牲。能把‘死人’從陰間救回來固然是好事,但如果失敗了,也無可厚非罷。”

明若星繞開了是非問答的陷阱,語氣堅定不移。

“論交換人質的誠意,我們的确有。然而恐怕,還是我車上的這位對你們更重要一些。”

電話那頭又陷入了沉默,不過明若星确信自己捏住了對方的七寸。他又看了一眼後排人質的反應,丢出了最後的王牌。

“亞安局目前在押的喀邁拉成員有三十多人,其中不乏重量級人物。你們指定要交換的這位人質先生似乎排不上什麽名號,可他的儀表、談吐都挺不錯,能夠混入亞人政府機構的中上層,更需要接受過高等教育。我試圖通過亞人基因庫查找他的家族信息,結果是一無所獲——一個高學歷的黑戶,難道是你們組織裏哪一位要員的孩子?”

“如果這種拙劣的推理能夠滿足你的妄想,那你随意。”電話那頭發出一聲冷笑:“只可惜你的同伴就要因為你的狂妄而死了。”

“他真的還活着嗎?”

明若星的嘴角因為緊張而僵硬,聲音卻依然從容不迫。

“我的同伴從一開始就抱定了死志。這段時間恐怕也不止一次地嘗試過自殺吧?然而除了最初的錄像帶之外,你們始終沒有給出過他還活着的任何證據。”

“标榜人性的正義之師,居然也能做出如此冷酷無情的妄想。”

電話那邊第一次打斷了明若星:“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場交易已經被你們單方面終止?”

“再說一遍,人都已經帶出來了,就不會再帶回去。如果你不希望搞砸這件事,那就給我一個确定的地點。否則一切惡果都将由你一人承擔……記住,這是你唯一最後的機會。”

這句話無異于将千鈞的壓力全都施加在一根小小的鐵釘上,沒有人接得住。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大約十秒鐘左右,抛出了一個新的地點。

“半小時後,綠沼公園,白石橋。”

明若星沒有再應答,直接挂斷了通話。

監聽完全過程的後方指揮部迅速上線。剛剛那場緊張的博弈顯然讓不少人捏了一把冷汗。不過大部分專家都同意,喀邁拉陰險狡詐,一味妥協只會讓它們得寸進尺,的确不能用尋常的談判方法來處理。

然而面對贊賞與疑惑,明若星始終保持着平靜。

“并不完全是冒險。因為這場交易他們一定舍不得放棄。狹路相逢,勇者得勝。”

說着他擡起頭,透過後視鏡去看車廂裏的情況——跟車的研究員已将一針鎮定劑推入了人質的靜脈。然後解開他身上的囚服,将各種附着在皮膚上、甚至插入肌肉、血管裏的監測裝置一一取下。

一旁的監測儀上,有關于心跳、血壓、瞳孔舒張度、皮膚電阻的數據逐一消失。但在這一路上,明若星已經通過這臺儀器,得到了許多想要的答案。

“支援部隊還需要四十五分鐘才能趕到。”後方調度傳來消息,“請盡量拖延時間。”

“人太多,我擔心對方又會變卦。”

明若星一腳油門加快了行車速度。

“等你們趕到的時候,我已經把那伽接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第三方中間人的人質交換一般都是很危險的,就算有中間人其實也很危險。明若星是賭上性命去營救那伽的。

哈哈哈哈,有人問那伽的原型是什麽蛇,是眼鏡王蛇啦,那伽就是蛇神的意思~其實那伽是雙血統(類似于多核處理器)還有一個血統是矛隼(毛筍),但一般不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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