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只手可彌天(三)
第二封急報送到的時候,我正在太後所設的小宴上盯着一群女子各自妖嬈,傍晚時分,又是急亂的腳步傳來,我慢慢的扭過頭朝外看,看着司禮監掌印疾奔進來,未到跟前,噩耗已至,我霍然站了起來。
禦駕體察戍邊,遇不明伏擊,親随陣亡殆盡,皇上生死不明。
手突然就有點抖,八百裏加急的信報,落款卻是三天前,算算日子,在京城接到凱旋捷報之前,景熠就已然出了事,這封急報在內閣被壓了整整一天,這讓我怎能定得下神,兩天來多少人兀自歡喜,又是何等的諷刺。
“都散了,即刻宣內閣首輔進宮。”
最先有反應的是太後,與我不同,她依舊穩穩的坐在那裏,盡管臉上也是變了色,到底沒有亂。
見我看她,她也直盯着我:“皇後回坤儀宮,沒有哀家的話,哪都不許去。”
說罷,她又環視一圈,補了一句:“後宮衆人也是一樣!”
當晚,容成耀沒有進宮,理由是天色已晚,且前線消息尚未證實。
太後震怒,再宣,回稱公務繁忙,依舊不見遵從,一連幾次,最後連回應也不見有了,于是太後慌了神,叫內禁衛圍了坤儀宮和廣陽宮,嚴禁任何人進出。
對于這些,我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平靜的如籠中鳥一般任人宰割,但宣旨的內監前腳走,我緊跟着就出了宮。
然而到了傾城卻連唐桀和闌珊也不見了人,蕭漓一臉凝重的告訴我,唐桀去了南方後不幾日,闌珊也離開了,走之前叫蕭漓留在傾城等我。
我問:“可有消息傳回來?”
蕭漓搖頭:“城主曾傳信回來要你南下,但聯系不到你,于是闌珊便親自去了,後來兩人都再沒音信。”
“她自己去的?”我皺眉,護衛是逆水堂的職責,“你沒派人跟着?”
蕭漓有點無奈:“她不讓跟,誰敢違她的意思。”
心裏沉一沉,唐桀要我南下,證明事情已經超出他的預想,闌珊明明知道我在哪,也完全可以進宮找我,為什麽不聲不響的走,還把整個逆水留給我,以她和唐桀的能力以及傾城遍布南北的分堂,怎麽可能這麽久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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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沉吟不語,蕭漓又道:“現在逆水幾乎全數在這邊,但這幾日京城周邊莫名集結了不少人,俱是平民打扮,卻一眼就知不是,也非江湖人,怕是要出事,咱們是不是要把人撤走一些。”
我聽了一驚:“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有三日了吧,”蕭漓不明所以,疑惑于我的遲鈍,“你這幾日沒在京麽?”
我愣一愣,忙問:“有多少人?”
“數千,只多不少,”他沉吟一下,“可能是朝廷的人,會不會是朝咱們來的?”
當然不是,也不解釋,我當機立斷對蕭漓道:“你立刻帶人南下去找唐桀他們,把人全都帶走,不要聲張,一切訊息都走逆水自己的通道。”
“好,”蕭漓有點意外,跟着問,“那你呢?”
我默然片刻,垂眼:“我還有別的事,暫時不能離開。”
蕭漓頓了一下,眼中雖閃過詫異,卻點頭沒有多說,只最後道:“要不要留幾個人給你?”
我搖頭,知道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裏一定不能理解,我平日裏不見蹤跡也就罷了,現下出了事,唐桀親自傳信要我去,竟然還置之不理,未免太不像話。
我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只可惜眼前有事的,不僅僅是傾城。
連夜回宮,心亂如麻,如果城外的是官兵,只可能是容成耀的人,我怎麽都想不到,他前一刻還表現得那麽沉得住氣,既沒有激進□□,也不見消極退守,怎麽會突然就起了事!
容成家跟傾城到底有什麽聯系還未可知,逆水堂高手再多,現在并不能插手宮裏的事,不如全部派去南方給唐桀,也算我在這個關頭能為他做的了。
傾城大舉南下,景熠西征遇襲,京城暗藏殺機,盡管我已經隐約覺得事情蹊跷,也知道容成耀狼子野心,但這個時候,我滿心滿眼都被景熠那生死不明四個字堆滿了,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想這三者之間的聯系。
天微微亮,似明還暗,宮裏在這個本該最寧靜的時刻隐隐泛着浮躁,各宮宮門緊閉,四處不見晨起的灑掃下人,卻在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缁衣侍衛,分散在宮內各處虎視眈眈,并非內禁衛的人手,要無聲無息的避開他們進坤儀宮還頗費了我一番周折。
我知道這就是要出事了,容成耀已經明目張膽的抗旨不尊,猙獰外露,禦駕親征,京城留守官兵不多,如果他三天前就已經集結了人手,那麽與景熠的同一時間被伏擊絕脫不了幹系,現在消息已然暴露,想來就是不打算再等了,也許很快就會進城。
薛家絕不會坐以待斃,而一旦碰撞,他們之間最先要争奪的會是什麽?
匆匆換了衣服出來,坤儀宮門口,攔住我的是郭兆麟。
攔住我,卻不說什麽,我見狀問他:“你現在是聽命于誰的?”
這個粗壯孔武的指揮同知垂首:“卑職奉命保護皇後娘娘安全。”
我眯了眼睛,這人看似耿直,心思倒是細膩,并不說聽命于太後,也不表達效忠我的意思,畢竟在他眼裏,我是容成家的人。
于是輕哼一聲:“那傅鴻雁走之前有沒有跟你說,叫你離我遠一點。”
猶豫一下,他點頭:“确有此一說,只是——”
正說着,遠處忽有隐約騷亂聲音,聽着像是宮門方向,心裏一動,容成耀預備的人還在城外,這會兒會是誰?
無暇求證,我沖着郭兆麟皺眉:“沒那麽多只是,你要麽離我遠一點,要麽就跟我來,你要是還念着你的正主子,就該知道現在誰最需要你保護!”
他聞言目光閃爍一下,無聲讓開去路。
我再不多說,連忙帶着水陌奔了廣陽宮。
廣陽宮裏也是一片不安,唯一安枕的只有一歲半的景垣,自從去年中毒之後,這孩子一直嗜睡,太醫束手無策,景熠也不見多麽上心。
郭兆麟到底跟着我過來,有他在,進廣陽宮并未多費口舌,只是當我看着那個依舊睡得香甜的孩子,忍不住輕嘆,身為皇長子,他早就注定将在這場權力的拉鋸戰中處于漩渦中央,不知此日以後,這小小的孩子是福是禍。
也不理那兩個慌張的乳母,讓水陌抱起孩子,剛要離開,就聽喧鬧臨近,院子裏突然沖進了許多人,沖突打鬥驟起。
作者有話要說: 嗷~還能看到這篇文的同學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