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第二天去公司，感覺大家都怪怪的。

沒事沒事，其實我可以理解，畢竟大晚上哭得像只鵝的正是本人。

昨晚回去後我深深地反思了一下，不知道該拿這兩張相片怎麽辦。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釋然了，該怎麽辦怎麽辦，就像以前那樣放着不就好了。

可真的把它放進去的時候又覺得下不去手。照片上的宗澤笑得那樣漂亮，自己就像個要遮去他全部陽光的壞人。

我想我真的是個壞人，如果宗澤還在世，如果當初宗澤只是離開去了別的地方，如果後來我和小明還是發展成了現在這樣。

那麽當宗澤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會選擇帶他一起走。

我仿佛可以預見到小明的反應，大抵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去尋找下一個不必流浪的收容所。

正是這樣才更讓我感到愧疚。

人對他人感到抱歉，無非是自責，內疚，因為自己做錯了事，因為自己傷害到了對方。

我做錯了事，傷害到了小明，也傷害到了宗澤。

從理智上講，宗澤是不會被傷害的。他對于我來說所有的意義，有且僅剩我腦海中的一片記憶。

我明白的，我只是不願傷害自己，說什麽曾經的自己曾經的美好那都是屁話，我就是不想在內心譴責自己是個背棄情義的男人。

“劉哥，”前兩年還被大瘋拿來調侃我的美女小玲此刻正拿着份文件站在我旁邊，“總監讓你處理一下這份文件。”

我心裏覺得挺奇怪，這個小玲和我的部門明明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怎麽就變成她來送文件了。

別的倒也沒什麽，就是這個小玲給我的感覺總是怪怪的。

像是對我一直芳心暗許。

我想我最近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下班後我正要往停車場去，眼前突然冒出一個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小玲嗎？

我還算友好地笑笑，“有事？”

小玲繼續用那種奇怪的熱切的眼神看着我。

“……小玲？”

“劉哥，”她突然笑了，“你還記得過幾天是什麽日子嗎？”

過幾天，教師節？

她見我不解的樣子，眼中的熱情褪去了大半，“再過六天，九月十三日，記起來了嗎？”

不遠處傳來滴滴兩聲，卻沒看到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現在的人很喜歡玩這套。

我印象中那是個淅淅瀝瀝的九月，在十三號之前一禮拜，雨就一直在下了。我不知道這符不符合地理定律，總之那些天氣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冷暖鋒在經過一個禮拜的抵死相搏後冷鋒終于迎來了壓倒性的勝利，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場暴雨。

從那之後的九月十三，從未下過雨。

“我是他妹妹。”小玲說，“同父異母的，你不知道吧？”

我當然不知道，宗澤怎麽會和我說這些。

“我們……感情很好。”小玲笑笑，“很奇怪吧？明明是那樣的關系，卻好像真的親兄妹一樣。”

她這麽一說我記起來了，宗澤好像是有和我提起過。

他的原話是：“我有一個妹妹，算是親的吧，和我關系很好的，不過出國去啦，要是她回來了我介紹你們倆認識啊。”

我當時的回答是，你這話說的跟介紹人一樣。

宗澤作勢打我，這個話題就算是揭過去了，我沒過多久就忘了還有這麽個妹妹。

“我回來的時候才得知宗澤哥哥跳樓了，”小玲說，“聽說原因後我很吃驚，一直都很好奇他的男朋友究竟是怎麽樣一個人。”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這很難嗎？”小玲說着有些激動起來，“我那個父親，喝醉酒後就一直在說，那個劉剛，都是那個劉剛害死了宗澤。”

“可我知道不是你，”小玲說着聲音發顫，“宗澤是被逼的，他出櫃之後被毒打了一頓，好不容易逃回了學校，又被他父親威脅。”

“不對，也是我父親，這個畜生。”

我看着前面的女孩子笑着哭着，最後近趨于冷漠麻木的神情，心沉到谷底。

“威脅什麽？”我聽到自己說。

“還能有誰？”小玲咯咯咯笑起來，刺耳得很，“你呗。”

“寶貝兒快來讓老公抱抱重了沒。”我展開着雙臂笑得像個傻子。

“抱個屁。快來幫我鋪床。”宗澤撅着個屁股在床上挪來挪去，還是沒鋪出個樣子來。

我笑着爬上去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讓開，拍了一下就被他躲開了。

“拍個屁，前兩天摔了現在還疼着呢。”他撅起嘴不高興地說。

“我給你揉揉？”我笑着湊過去親了他一口，左手攬住了他。

“嘶——”他渾身顫了一下。

我不解，他解釋道：“手臂上和背上也摔出淤青了，碰碰就疼。”

我心疼道：“怎麽那麽不小心，哪兒摔的呀？”

“樓梯上。”

我了然，也不敢再去摟他了，生怕又疼着他。

宗澤那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好，後面天氣稍微轉了涼，別人都沒事，唯獨他感冒了。天天躺在寝室床上研究怎麽樣才能讓一個鼻孔通暢。

現在想來，我原來一直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