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8
在發生過那場矛盾之後,越前再也沒見過真田,反倒被幸村抓了回去繼續練習槍法,其餘時間要麽在海堂的指導下提升耐力,要麽被強留在支援組幹雜活。
用幸村的話來說就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越前既然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偷吃過他的葡萄,必須要接受懲罰,讓越前再一次堅信之所以自己被操練得這麽慘,還是拜上次的偷吃事件所賜。不過,在支援組留得久了,越前也聽說了不少關于真田的豐功偉績——表世界一半以上的抓捕行動都是由真田帶隊,一次纰漏都沒有出過。同時,他也知道了最近一次抓捕行動就在幾天之後。
任務進行的當天晚上,手塚讓不二帶上越前,三人換好适合在夜間行動的裝束,随行動組一起出發。雖說手塚并不負責當晚的抓捕任務,但當坐上指揮車後,他還是被真田叫過去參與讨論,留下不二陪越前坐在一旁小聲解說相關內容。
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不二笑眯眯看着越前從上車起就臭臭的臉,道:“別像小孩子一樣好嗎?跟前輩我說說,你到底讨厭人家真田哪點?弄得像仇人似的,我還以為你最讨厭的是跡部呢。”
“我幹嘛要讨厭猴子山大王?”不解的看了不二一眼,越前偷偷挑起眼角朝真田的方向瞄了瞄,随即又忿忿的扭開頭道:“我也沒說讨厭真田前輩,是他讨厭我。”
認識真田那麽久了,不二還真沒聽說過這個嚴肅古板的人會讨厭誰,充其量也就是對人格外嚴厲罷了。聽越前這麽一說,他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麽看出真田讨厭你的?他對你說的?”
“還需要說嗎?你看。”挽起袖子把真田的罪證拿給不二看,越前撇撇嘴,目光裏寫滿了控訴。他皮膚白,淤青什麽的又很不容易消散,因此這些天都不得不穿着長袖,想想就覺得很不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這麽委屈。”已經從手塚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此時看着越前特別希望得到自己認同的眼,不二強忍笑意在他頭上拍了拍,道:“我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這些傷,而是真田對你的态度。不過呢,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有問題,一個是死板不知道變通,一個呢又是倔強得令人頭疼,碰上難免會發生矛盾嘛。”
還想争辯說“才不是矛盾不矛盾的問題”,可尚未開口,手塚已走了過來,面色似乎有些沉重。“準備下車,我們要步行過去,這次的情況有點複雜。”
“怎麽了?”替越前拉好袖子,拿起簡單的行囊,不二站起身微蹙着眉問道。
“之前收到的情報可能有誤,對方的人數遠遠超過了我們,而且都是精英。”示意兩人趕緊跟着其他人一起下車,在比人還高的野草叢中行走了一陣,手塚轉頭看向不二,沉聲道:“越前拜托給你了,我要去支援真田那邊。記住,如果看到情況不對,你立刻帶越前走,不要有任何遲疑,更別想着來幫忙。”
聽完手塚的話,不二向來雲淡風輕的臉上也罕見的浮起一絲凝重,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越前在我身邊不用擔心。”
目送手塚匆匆趕往前面,越前輕輕扯了扯不二的衣角,小聲道:“前輩,情況很糟糕嗎?”
“也不是特別糟糕,只是出乎意料,事先準備好備案。走快點,別掉隊了。”不欲多言,不二緊緊抓住越前的手繼續前進,直到在預定地點隐藏好後他才又悄聲道:“你知道的,表裏世界的抓捕必須在同一時間完成,但現在的情況是表世界這邊受阻,裏世界也不得不按兵不動。因此,我們要盡快解決掉外圍的人找到目标,就算是強攻也要保證速度。”
透過茂密的野草朝前方望去,越前只看見一座破落的建築靜靜矗立在黑沉沉的夜裏,從東北角的窗口透出幾點微光。莫名感到一陣緊張,他忍不住用力握了握不二的手指,道:“給我槍,前輩。幸村前輩說過我的槍法很好,我一定能幫上忙的。”
“這時候就不要再逞強了,你現在最重要的目的是學習,以後有你出力的機會。”将越前扯在身邊不讓他亂動,不二指指前方,又在他後腦的數據接口上按了按,壓低嗓音道:“別說話,好好看着他們是怎麽行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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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不二的碰觸,越前突然發現原本一群幾乎看不到的身影變成了一個個綠色的輪廓,雖不能與白天視物相比,但只要是自己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得非常清楚。還想感嘆“原來這東西還有這種用處”,可不等他開口,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一行人立時矮下身形鑽入周圍的草叢。
耳邊充斥着接連不斷的槍聲還有粗魯的叫嚣咒罵,越前屏息凝視着象征己方的綠色影子,把嘴唇咬得緊緊的。因為他看見有幾個人倒下的姿勢并不正常,明顯是受傷了,而他卻被不二死抓着不能去救,心裏很難過。緊接着,他又看見兩個身影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前沖,消失在建築物前面。
“那是真田和手塚。”知道越前在關注戰況,不二以極其冷靜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聲道:“這是一貫的模式。其他人控制現場,負責人身先士卒去制服罪犯,不管哪一邊有危險都不能輕易打亂節奏,所以對每個人的單兵作戰能力要求都很高。這下你明白為什麽真田對你的要求那麽嚴厲了吧,他對你的期望很高。”
心中還存在着的對真田的怨怼随着不二的解釋漸漸消退,越前抿着唇不說話,直勾勾的盯着偶爾從窗口一閃而逝的兩道身影,雙拳緊握。不知為什麽,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當草叢中的槍聲都停止之後,建築內部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
也許是因為要配合裏世界的關系,這場戰鬥結束得很快,不多時負責外圍的管理者們已押着犯人回來了。車頂的探照燈亮起,把周圍照得猶如白晝,越前看見平時與他交好的桃城臉色蒼白的被海堂扶着,一條腿上血淋淋的。不僅是桃城,還有幾個他不太熟悉的人也或輕或重受了一些傷,但所有人都依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手上的工作,表情肅穆。
“手塚前輩和真田前輩怎麽還不回來?”關閉了夜視功能,越前借着明亮的燈光朝建築物那邊張望,眼裏充滿了緊張,原因還是莫名其妙的預感。等了一陣還不見兩人,他扭頭問不二:“要不要找人過去接應一下?”
“不用,如果他們兩個都不能解決,我們這裏沒人能夠解決……”還想安撫越前幾句,不二的聲音突然頓住,緊接着陡然拔高:“真田——”
真田被手塚扛在肩上,雙眼緊閉,黝黑的面孔煞白一片,鮮血正不斷從他身上滴落,不僅染紅了他自己,就連手塚也是血淋淋的。手塚的臉色非常難看,但還是冷靜的吩咐:“河村、菊丸,你們去收屍;大石你帶幾個人收拾現場;不二帶越前回去;忍足你開車,送我們去醫院。”
由忍足謙也駕駛的車像離弦的箭般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越前呆矗在原地,久久不敢相信前幾天還對他冷言教訓的真田會像個死人般被手塚背了回來。那個人……會死嗎?還是像龍雅那樣,躺着就再也不動了……
“這就是管理者,受再重的傷也無所謂,只要能把威脅到裏世界秩序的罪犯繩之以法就好。明白了嗎?越前。我們要面對的戰鬥不僅僅是在裏世界,表世界也是戰場,因為能做到跨越兩個世界的,只有我們。”站在越前身後,不二輕輕撫摸着他的發,微顫的嗓音裏帶着幾許悲傷,又有幾許自豪。略微頓了頓,他又問:“想去看真田嗎?想去的話我可以陪你去。”
轉臉仰望微彎着的冰藍眼眸,越前點點頭,道:“我要去。”朝車子的方向快走了幾步,回頭看着仍站在原地的不二,他皺了皺眉,又道:“前輩,如果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了,你這種笑容很難看。”
不自覺微怔,回神後擡手在臉上摸了摸,不二苦笑着嘆了口氣,眼底泛起一抹複雜——這孩子的感覺,未免也太敏銳了一點吧,看來今後要更加小心才行啊。不管怎麽說,被人看穿終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真田被送往的醫院,正是榊那天帶越前去探望龍雅的醫院,專門負責管理者的人身安全,醫護人員的素質極高。因此,不二和越前不過晚到了一會兒,真田的傷勢已被處理好并送往病房,由專業人員陪護,手塚則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手塚。”見手塚靠着牆閉眼休息,清冷俊美的面孔寫滿疲憊,胳膊上還纏着厚厚的紗布,不二關切的輕喚一聲,接着道:“你還好嗎?越前擔心真田的傷勢,我帶他來看看。桃城呢?也還好吧。”
微微睜開眼,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手塚起身道:“桃城還好,沒有傷到要害,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真田……”話音微頓,他看了看越前,走過去推開病房的門,道:“進來說吧。”
看到三人一起進來,陪護的人默默站起來出去了,越前恰好能從所在的位置看到躺在床上的真田。雖說已在藥物的作用下睡去,可真田的眉心仍微微蹙着,留下幾絲細細的紋路,就仿佛心中還有千斤重擔壓着。也許是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很蒼白,胸口纏繞的紗布上還沁着血跡,其他皮膚裸露的地方也有不少舊傷的痕跡。
“他傷得很重,全靠身體素質好才撐了下來,恐怕要好好休養一個月才能下床了。”靠着牆給兩人淡淡解釋了一句,手塚仿佛累極了,也不願多說。不語許久,他望着越前,道:“我會為你換一個老師,真田這樣子已經不可能在輔導你了。”
雖然明白手塚并沒有責難的意思,但見越前低頭緊抿着唇一聲不吭,不二還是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輕聲問:“到底怎麽回事?按理說一切都是做好完全的準備才開始行動的,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被我們擊斃的那個人,在表世界早已罪行累累,行事相當小心,早就安排了大批手下駐守在那裏。當我和真田進去時,他已先一步從裏世界脫離出來,很明顯是趕在跡部他們采取行動之前。我不知道這是偶然還是他已知道我們會有所行動,總之這件事還有很多疑點,但已經沒機會再問了。”
接過不二遞來的水狠狠灌了一口,手塚臉上飛閃過一抹沉痛自責,啞聲道:“本來那人的目标是我,真田沖上來替我擋了一槍。穿甲彈……你應該知道近距離的威力有多大吧……”
聽完手塚的敘述,不二沉默良久,突然輕輕嘆道:“真田……還是對幸村當年的事耿耿于懷嗎?”
說話間,剛才出去的那人又回來了,用平直的聲線道:“榊長官來了,說想和手塚君單獨聊聊,不二君和越前君請先回去吧。你們一直在這裏,真田君也沒辦法好好休息。”
那人的語氣非常有禮,但趕人的意思也非常明确,三人只得離開病房。榊站在門外,看到越前平安無事時明顯松了口氣,轉而對手塚道:“我們去旁邊說話,不二你帶越前回管理科,這裏沒你們的事了。”
跟着不二一直走到空無一人的醫院大廳,越前終于說出了到這裏後的第一句話:“前輩,幸村前輩的傷是因為救真田前輩才造成的嗎?”
“是啊,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沒想到真田這家夥至今還沒放下。”從一開始就沒有瞞着越前的打算,不二回答得倒是幹脆。走到自動售販機前買了兩罐咖啡,他招呼越前坐在臺階上,一邊喝一邊緩緩道:“你一直想知道幸村的身體為什麽那麽差吧?簡單說起來就是幾年前他們一起出任務,當時麻醉彈已經射中了那個人,在藥劑生效的20秒裏,那人竟掙紮着舉槍射擊,幸村替真田擋了一槍。子彈是擦着心髒飛過去的,所有人都認為幸村沒救了,但昏迷了幾個月之後,他醒了,也慢慢恢複了,只是不能再做任何激烈的運動。”
“本來,長官們是商議着讓幸村退出管理科的工作的,可幸村堅持留了下來,并接手了支援組。真田為此一直自責,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幸村也不會受傷。為着這個,他從那以後就苛責自己,對別人要求嚴格,對自己更嚴格。”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不二側臉看看越前,想了想又道:“你現在知道為什麽真田對你那麽嚴苛了吧?雖然他沒對任何人說過,但我相信他對你寄予厚望,不希望你成為第二個幸村。”
雙手緊緊握着咖啡罐,越前低着頭,心中浮起一絲對真田的歉疚——所有人都在為他考慮,而他卻不曾真正理解過大家的要求,現在想起來,對方那天離開時一定很失望吧。思及此處,他小聲嚅嗫道:“對不起……不二前輩。”
“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就不要對着我道歉了。”清楚越前雖性子驕傲倔強,但其實是個心地柔軟的孩子,不二微微笑了笑,摸着他的發柔聲道:“等真田醒了,好好跟他道個歉吧。接下來的日子,你好好訓練,就是對真田最大的回報了。”
“嗯,我知道了。”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越前按捺下原本打算去看看龍雅的想法,起身對不二道:“我們回去吧,不二前輩。麻煩你給我安排一位新的老師,從明天開始我要抓緊時間訓練。等真田前輩徹底好了,我要把他那天揍我的全部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