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4

因為幸村說過體檢後還要去市中心逛逛，又想着正好體檢的地方是龍雅住的醫院，剛好把貓眼石帶去、順便探望一下已好幾個月不見的龍雅，越前在頭一天晚上特地拜托不二早點叫醒自己，直接導致他一大早起來睡眠嚴重不足。

坐上副駕駛位後就開始打瞌睡，迷迷糊糊中感覺幸村在輕撫自己的臉，越前努力睜開困倦的雙眼。望着離得很近，神情有些古怪的絕美面孔，他困惑蹙起眉，問：“怎麽了，前輩？”

“沒什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指尖落在微挑的眼角，幸村淺淡一笑，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他忍不住再次朝前湊近些許，用帶着些微暗啞的嗓音輕聲道：“你知道嗎，小家夥，我一直抗拒體檢，其實是不想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的……好不了了……”

聽了這話，再看着紫眸深處隐藏的一抹凄惶，越前的睡意清醒了一些。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這位頭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的前輩，他幹脆一擡手摟住幸村的頸，仰頭在對方臉側留下一記輕吻，小聲道：“不會有事的，前輩。”

臉頰上殘留的溫暖換來幸村輕輕一笑，眼底的傷感被複雜替代。久久凝望半睜半閉的貓眼，指尖沿精致的面孔滑落到越前唇角，他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啞聲道：“小東西，你總有辦法安慰到我……你會魔法嗎？”

“我才不會什麽魔法……前輩亂說。”見幸村如常微笑，越前安心了，睡意也再度湧了上來。小小打了一個哈欠，他扯了扯微卷的藍紫色發絲，嘟哝道：“前輩專心開車吧，我再睡一會兒……我怕等下陪你體檢的時候睡着了……現在……”

見越前話未說完便沉沉睡去，幸村俯下身以唇輕觸白皙的前額，目光落到微揚的唇瓣上時有些朦胧。注視良久，他緊緊一抿唇靠坐回駕駛位，雙手搭上方向盤，目不斜視望向前方。

抵達醫院後，越前醒了，像小跟班似的寸步不離幸村。每當一項檢查完畢，他都比當事人更緊張，追着醫生一再确認，搞得幸村無奈又好笑，笑意中夾雜的複雜越來越多。因為幸村的身份很重要，醫院方面相當重視這次體檢，即使所有項目都完成了，他們請幸村暫留，等專家聯合評審結束後再給出報告。

無事可做，幸村買了一罐咖啡坐在醫院的花園裏，見越前不時仰頭看向某處，并且幾次想跟自己開口卻又強忍着，眉心微微蹙起。默默坐了一會兒，等咖啡喝完了，他起身道：“走吧，我們去看看隊長，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去探望過他了。”

“哎？”原本還猶豫着怎麽跟幸村說比較好，幸福來得太突然讓越前一時沒能回神，怔怔看着微彎的紫眸。

“哎什麽哎，走呀。”伸手輕擰傻愣愣的臉頰，幸村牽起越前朝電梯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打量他的表情，輕嘆道：“小家夥，以後想要什麽就告訴我，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也不要總讓我來猜，好嗎？”

低頭看看被對方握着的手，越前感覺臉上有點熱，忙扭開頭，小聲嘀咕道：“我才沒有……”

行至頂樓，見龍雅的病房前依然有兩位黑衣人筆直站着，越前皺皺眉，仰頭對幸村道：“前輩，你覺不覺得很奇怪，龍雅是病人又不是犯人，幹嘛總有人在他這裏守着？”略微頓了頓，他拉拉幸村的衣角示意對方低頭，湊上去悄聲道：“前輩你跟我說實話吧，龍雅是不是幹了什麽我不知道的壞事，所以才被看管起來的？是不是等他一醒就要被抓到監獄裏關起來了？”

側臉看看寫滿疑問的貓眼，幸村不動聲色的笑笑，擡頭對黑衣人微微颔首的同時道：“恰好相反，隊長為管理科做了不小的貢獻，這麽做是為了保護他。”帶越前走進病房，等守在裏面的醫護離開後，他又道：“貢獻和樹敵是成正比的，即使我們的身份被嚴格保密，也不代表徹底安全，說不定哪天就會遭到報複。我這麽說，你能理解了嗎？”

“嗯，我知道了。”點點頭，越前走到病床前，垂眼盯着龍雅看了好一會兒，慢慢擡起手輕輕拂過削瘦的臉頰。不知是不是不死心，他把龍雅的眼皮扒拉開，俯身凝望呆滞的瞳孔良久，最後失望飛閃過眼眸，咬牙輕顫道：“混蛋！睡死你好了！”

幸村靠站在角落裏，默默注視着越前的一舉一動，雖然覺得對方孩子氣的舉動很好笑，但他笑不出來，心中感到一陣陌生的微酸。不願讓越前在這裏停留太久的時間，他淡淡提醒道：“有什麽要說的，要做的，就抓緊時間，你知道探視是有限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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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看看幸村，越前從褲兜裏摸出那顆貓眼石，在掌心把玩了一陣，輕輕放在龍雅枕邊。歪頭想想，他又把貓眼石拿起來，将龍雅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放入手心裏，再把手指合攏，握住。緩緩坐到床沿，伸手梳理對方長過肩頸的墨綠發絲，他道：“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這個給你當生日禮物。好好收着，別弄丢了，不然我揍你。”

目光一直跟随越前移動，幸村不自覺緊蹙眉心，心知自己長久以來擔心的事并非太過敏感，甚至比他料想得還要糟糕。只是比起從前的冷眼旁觀，他此刻心中多出一分莫名的不爽，只想把越前快點帶離此地。擡手輕輕敲了敲虛掩的房門，等醫護進來了，他道：“走吧，越前，時間到了。”

“怎麽這麽快？我一共才說了兩句話……”不滿嘟哝了一句，越前恨恨瞪住面無表情的醫護，見對方根本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撇撇嘴，俯身在龍雅額前留下輕吻。回頭看到幸村凝在眉心的結，他有些不自在的道：“走了。”

看着一步三回頭的越前，幸村故意不理會，去拿了體檢報告便開車離開。一路無語，直到車子駛下一條交流道，他才回頭對正認真閱讀報告的越前道：“我記得你的生日只和隊長相差一天，也是下個月吧，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也沒什麽想要的……”幸村的體檢結果雖然不是特別讓人滿意，但好歹沒什麽大問題，越前算是放心了，覺得不二托付給自己的任務總算完成得不錯。收起幾張薄薄的紙，他轉頭對幸村道：“前輩，你以後不可以太累了。按照醫生的建議，你應該長期卧床休息的……不過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總之一定要記得好好休息。”

胸口泛起微微的暖意，幸村伸手摸摸墨綠色的小腦袋，勾唇淺笑：“知道了。我們在說你的生日吧，真的想不到有什麽要的嗎？”

“真的沒有，反正需要的管理科都有。”搖搖頭，見窗外是一個陌生的高級住宅區，越前困惑的眨了眨眼，問：“我們不回去嗎？”

“難得出來一趟，正好購置一點衣物，就當偶爾偷懶吧。”将車子駛過一個轉角，靠着路邊停下，幸村轉頭良久望着窗外，輕聲道：“有些累，稍微在這裏休息一下，你要困了就睡一會兒，我會叫你的。”

不明白為什麽幸村會一直盯着一棟明顯很久沒有住人，連庭院都長滿雜草的屋子，越前好奇的探出頭四下打量，直到看見門牌上的“幸村”二字時才恍然大悟——這裏是這位前輩從前的家吧。微蹙着眉偷偷看向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幸村，他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角，望着回轉過來依然帶着淡淡笑意的紫晶眼眸，低聲道：“下去看看吧，前輩，我在這裏等你，等多久都沒有關系的。”

垂眼凝望飽含擔憂的貓眸，幸村眼底似有漣漪蕩漾，唇側的笑意漸漸收斂。指尖輕觸越前微挑的眼角，拇指滑過白皙的臉頰，他啞聲道：“不要用這麽憂傷的眼神看着我，小東西……其實我們都一樣的……”深吸一口氣，他再度揚起笑容，推開車門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也不知道從前的東西還有多少留着。”

跟着幸村走過荒蕪的庭院，走進空曠的屋子，越前朝四周看看，皺眉問：“前輩的爸爸媽媽呢？搬走了？前輩不知道他們現在的住處了嗎？”

“他們一直都在海外工作，從小只有我和孿生妹妹住在這裏。我被選中之後，妹妹就搬去他們那裏了。”熟知幸村的人都知道，他從不跟人說起關于自己的私事，但此刻的他卻想把這些告訴身邊的少年。沒有在客廳中多做停留，他轉身帶着越前走向二樓，走到從前住的房間，站在門口卻不進去。

“前輩？”不解望着幸村，越前想了想，道：“我還是去樓下等你吧。”

“有的時候你真的很敏感啊，小東西。”牽起越前的手走進房間，幸村環視周圍，目光最後仍落到精致的面孔上，柔聲道：“我并沒有要趕你，只是在感嘆他們走得真的很徹底，我的東西他們一件都沒帶走。”

掀起罩在床上的白布，招呼越前一起坐在床沿，幸村垂頭看着掌心纖細的手指，笑容微顯模糊。“其實我跟父母并不親近。從我很小的時候起，他們就常駐海外，留我和妹妹相依為命。所以啊，我如今的生活和以前相比也沒什麽區別，不用把我想得太可憐哦。”

可就算是這樣，還有妹妹是放不下的吧。咽下這句差點就脫口而出的話，越前垂頭不語，微微收緊手指反握住幸村的手。很久之後，他仰頭道：“前輩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管理科那麽多人，不都是前輩的親人嗎？而且我們都說好了的，等退役了，要一起住到一個小島上，天天揮霍猴子山大王的錢。”

“是啊，那麽你就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哦。”輕撫越前微揚的唇角，幸村湊近一些讓彼此前額相抵，深深看入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嘴唇在柔軟的唇瓣上一觸即止，他後撤，對錯愕中漸漸浮起害羞的少年柔聲笑道：“這是約定，越前不可以把我跟你說的這些話告訴任何人，能做到嗎？”

“我又不會到處去亂說，前輩你還差得遠呢。”故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越前摸了摸有些發燙的唇，扭頭嘟哝。

怎麽看都覺得這樣的少年無比可愛，幸村不禁輕笑出聲，摸着他的發道：“那麽作為交換，越前也跟我說說你和隊長的事吧。那麽辛苦才從跡部那裏得來的貓眼石專門送給了他，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龍雅？我幹嘛要喜歡他？我最讨厭他了！”不自覺皺起眉，越前垂眼看了看挂在胸前的河童吊墜，又擡頭看看似笑非笑的幸村，沉默了一下，小聲道：“他從小就愛捉弄我，明明說好偷了橘子一起吃的，結果他自己先吃掉了，害我被鄰居家的狗追……他還騙我說要只要拿到了扔進海裏的橘子就陪我好好打一場球，可我拿到的時候，他已經跟大叔走了……走了這麽多年，一次都沒跟我聯系過……他就是個混蛋！我最最讨厭他了！”

聽完越前絮絮叨叨的抱怨，幸村微微眯起眼以掩飾眼底的若有所思——如果不是特別在乎，年少時候發生的事不會記得那麽清楚；如果真的讨厭，不會一直挂心着對方至今念念不忘。這是他擔心的事，唯一只得慶幸的是這孩子似乎并未明白這一點。

既然确認了最想知道的東西，幸村不欲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轉而打聽另一件他比較在意的事情：“說起來，榊長官和你關系也很好，你喜歡他嗎？”

“大叔？我最喜歡大叔了啊。”提到榊，越前自然而然想起了對方總是溫柔凝望自己的眼，唇角不自覺浮起一抹淺笑。“大叔一直很疼我，比臭老爸好太多了。以前我還在ATP的時候，大叔總會抽空來看我比賽，還經常給我做好多好吃的。”

能在管理科那麽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照顧好友的小孩，看來不二之前從跡部那裏聽來的消息應該不是捕風捉影的，看來那位長官真的動了別樣的心思，而且已經動了好多年。在這樣的認知裏，幸村冷淡一笑，起身道：“差不多該回去了，走吧。”

一點都不懷疑幸村是在顧左右言其他，越前跟着他站起來，道：“嗯，是差不多了，不二前輩都問過我好幾次了。”

正開了抽屜拿出一本嶄新的日記本，聽到越前說的話，幸村飛快蹙了一下眉心，回頭笑道：“你們什麽時候聯系的？我都不知道。看來你們的關系真的很好。”

“不二前輩是在關心前輩你，這跟我們的關系好不好扯不到一起吧。”随口反駁了一句，越前先出了房間，邊走邊道：“我去門口看看，希望不要被人發現已經注明死亡的你來過這裏，不然會惹來麻煩的。”

任由越前先行離去，幸村垂頭看着手裏的日記本，唇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不想懷疑最信任的不二，但有些事又不得不讓他産生懷疑，因為只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那種發自不經意間的關心，都是最致命的，他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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