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5

和之前兩個小組的受訓經歷比起來，越前覺得在支援組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堂——只要不涉及原則性問題，幸村一般都由着他想怎麽胡鬧就怎麽胡鬧，平日授課也多通過在兩個世界閑逛，教他從中學習觀察各類人群的技巧。

當然，以幸村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把其他工作放下只負責越前的訓練課程，該忙的時候他依然忙碌。每當這種時候，越前要麽幫忙整理支援組永遠也整理不完的資料，要麽去柳那邊學習數據分析的相關內容，總之日子過得忙碌而惬意。

一年一度各小組負責人向南次郎做述職報告的日子，幸村必須參加，作為他副手的不二也要随行前往，整個支援組工作樓層只剩下忍足和越前兩個人。忍足如常将支援組多年積累下來的資料整理、編撰成冊再分門別類收藏，越前就坐在他身邊幫忙。

“前輩，你一天到晚做這件事情不無聊嗎？”要讓越前一直安安靜靜坐着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酷刑，連續工作差不多一小時後，他坐不住了，主動站起來替彼此各泡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我就想不通，怎麽會有那麽多資料需要整理的，以前沒人做這個嗎？”

越前在支援組這些日子泡咖啡的水平漸長，忍足喝得很滿意，微彎起唇角道：“沒辦法啊，我們的前輩是第一代管理者，那時候的裏世界比現在混亂多了，他們所有的精力都撲在整頓秩序上面，能留下資料已經很不錯了。”

雖說一直知道有一代管理者的存在，但很少聽人提起過，越前忍不住好奇，道：“前輩，反正現在休息，你給我講講他們的事吧。”

将剩下的咖啡喝盡，忍足笑望圓滾滾的貓眼，伸手揉揉墨綠色的發絲，輕笑道：“比起我轉述，你自己看不是更有趣嗎？抓緊整理，很快你就能看到他們當年的事跡了。乖啊，繼續做事，晚點幸村不是還要帶你去裏世界嗎？”

眼看偷懶不成，越前有那麽一點不高興，但也沒辦法，只得再度埋首于零落散亂的紙頁當中，依照時間先後将原始卷宗分類放好供忍足取用。原本是随意瞄瞄內容便放下的，可當他看到一張夾在卷宗裏的密密麻麻寫滿文字的紙時，懶懶的目光頓時就專注了，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那張紙看起來有些時間了，微微泛黃，上面的字跡很淩亂，就像是寫下的人也沒能理出頭緒一般，越前要仔細辨認才能看明白寫了些什麽。紙頁正中大大的，并被紅色鉛筆圈出的“越前龍雅”四個字周圍有着“意外？”、“兇手？”、“動機？”這樣的塗鴉，他一看就明白了，字跡的主人似乎不相信龍雅當年的事是個意外。

隔着成堆的卷宗，忍足見越前突然就安靜了，埋頭不知道在幹什麽，忍不住擡頭道：“小越前？睡着了嗎？要真的很困就去沙發上睡一會兒吧。”

“我不困……”事實上此刻的越前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冷靜，盯着那張紙看了許久，他輕聲開口道：“前輩，龍雅當年的事真的是意外嗎？”

絕沒料到越前會問起這件幾乎所有人都閉口不談的事，忍足微微一怔，正在書寫的筆在紙上劃出老長一條曲線，可見他心情波動有多麽厲害。沉默片刻，他慢慢起身走到越前身後，雙手放在緊繃的肩膀上，垂眼看着那張紙，皺眉道：“這是……柳的字跡？他什麽時候留下的？”

“我不知道，恰好看到的。”回頭看看忍足，見銳利的黑眸中帶着難言的複雜，越前皺了皺眉，道：“前輩，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龍雅當年出事到底是不是意外？”

被滿含渴望的琥珀貓眸動也不動的盯着，忍足不忍欺騙對自己一直信賴有加的少年，輕輕吸了一口氣，道：“是不是意外，我沒辦法回答你，只是當時的疑點很多，查也沒能查出個結果，最後不了了之了。”見越前張嘴還要追問，他率先一揮手，又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你想問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既然柳有留下這張紙，說明他對那件事考慮過很多，說不定還暗中追查過，不如去問問他。”

覺得忍足不像在說謊，越前點點頭，起身道：“我現在就去找柳前輩，前輩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作為管理科中少有幾個并不認為應該把當年的事隐瞞越前的人，忍足自然不會阻攔他，稍微沉思了片刻便道：“好，我跟你一起去，一直不甘心的人我也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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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那間和式的辦公室，柳正坐在窗前整理日常數據，聽到敲門聲立刻轉過頭來。微微睜眼，看着神情嚴肅的兩人，他挑眉道：“什麽事？又找不到哪一年的卷宗了嗎？”

“柳前輩。”恭恭敬敬朝柳鞠了一躬，越前快步走到他面前，将捏在手裏的紙遞過去，道：“這是你寫的嗎？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龍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忍足前輩說你可能知道得比較多一點。”

接過紙頁看看，柳并不開口，先擡眼看向正走過來的忍足。和忍足一樣，他在是否需要隐瞞越前這件事上一直持保留意見，見對方微微颔首，他起身去泡了壺茶，又拿出一盒和式點心放在桌子上，然後道：“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說。正好工作告一段落，就當是休息閑聊吧，不用這麽拘束。”

明明很喜歡柳不時送給自己的點心，肚子也有些餓，可越前一點食欲都沒有，悶悶低頭坐着。見他這樣子，柳不自覺唇角微揚，慢悠悠挑了一塊點心遞過去，道：“我從頭說起吧，相信至今為止沒有人跟你說過那件事的全部經過。”

“當年，一代管理者不知因何原因集體引退，只有你哥哥一個人留了下來，成為我們的隊長，帶領我們繼續前輩們的工作。發生事故那天，我、跡部、幸村、白石四個人跟着隊長如常去執行一個簡單的任務，我和幸村當時負責的是确定嫌疑人，由隊長、跡部和白石三人負責抓捕。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出了差錯，那個嫌疑人先一步發現了我和幸村，拒捕想要逃走。隊長追得最快，沒想到那人竟然舉槍對他射擊，正中他的左胸，他當時就倒地不起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從裏世界消失。”

“後面的事忍足也知道，我們那次抓捕行動失敗了，等退出裏世界後才發現隊長躺在工作艙裏昏迷不醒，從此再也沒有蘇醒過。”

話到此處，柳低頭喝茶不再言語，似乎在等着越前發問。果然，他一口茶還未咽下，越前便問：“不是說裏世界有安全保護機制，管理者在執行任務過程中一旦受傷就會馬上被強制脫離嗎？為什麽龍雅是過了一會兒才消失的？”

似乎對越前立刻就抓住了問題關鍵的一點感到滿意，柳微微勾唇，道：“這就是最大的疑點之一。嫌疑人使用的只是裏世界普通的武器，就算擊中他人也不會造成本人受傷，隊長變成這樣無人能夠解釋。”

“前輩你說這是疑點之一，還有什麽其他的疑點嗎？”既然暫時無法搞清楚原因，越前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更關心的是柳所知曉的其他內情。

睜眼，溫潤的褐色眼眸中透出一抹複雜，柳久久回望越前，半晌之後道：“在意外發生前兩周，我替榊長官送一份材料去給監督官，走到監督官辦公室門外時正好遇見隊長從裏面出來。門開的那一刻，我聽見監督官對隊長說：有些事情不是你追查就有結果的，這事已超過了我們所有人的理解範疇，暫時放下并不代表放棄。隊長看到我後，笑得有些古怪，但從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并未把監督官的話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跟監督官争吵有關，隊長當天就離開了管理科，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他這一走就是一周，一周之後回來也并沒有什麽變化，接受完懲罰就繼續帶領我們執行任務去了；而那場意外，就是他回歸後帶我們執行的第一項任務。”

“我說柳，你還藏得真是徹底，這些事我也是聽你第一次說起。”見越前低頭緊緊蹙眉，一聲不吭，忍足帶着一絲安慰摸了摸他的發，輕聲問：“你有什麽想法嗎，小越前？”

搖搖頭，越前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開口：“我不知道，只是覺得龍雅的行為很可疑。他離開的那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裏，我們的植入模塊難道都沒有記錄嗎？不能追查嗎？”

苦笑着搖了搖頭，柳長長嘆了口氣，道：“初代管理者的權限要比現在大多了，定位程序也是在隊長出事後才加進去的，因此這種方法并不可行。”

想想也對，如果能追蹤到龍雅當時的去處，恐怕早就查出事情的真相了。這麽想着，越前不再提出任何看法，因為他相信自己能到的，柳早就想到過了，可能比他想得還多。又坐了一陣，他道：“前輩，為什麽你們之前不跟我說龍雅的事？就算我問幸村前輩，他也只是草草一句話敷衍過去了。”

“那是因為你加入管理科的目的不是為了追查隊長出事的真相，而是成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接替他未盡的職責。”回答越前的不是柳，也不是忍足，而是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臉色很不好的不二。見三人轉頭朝自己看過來，他緊抿着唇大步走進房間，冷冷的目光在柳和忍足臉上停留片刻，沉聲道：“你們兩個，為什麽要破壞所有人的約定？告訴他真相以後呢？是不是還要帶着他一起繼續追查下去？你們是覺得現在手裏的工作太少，所以太閑了要找點事情做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們向幸村或是榊長官申請多給你們點事做？”

從未聽過不二如此嚴厲的語氣，越前心中莫名一慌，但又不想柳和忍足因為自己受到責罰，忙起身擋到不二面前，微蹙着眉道：“跟兩位前輩沒關系，是我想知道。”

“約定是你們做出的，我并未答應過，為什麽不能說？”無視冰藍眼眸中的責備，柳的神情依然淡淡的。走到越前身後，雙手輕輕搭上單薄的肩膀，他直視不二，用平靜的口吻道：“我相信越前分得清輕重，也相信他在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不會輕舉妄動，再怎麽說他對裏世界了解得還太少了。”

透過衣物能感覺到柳掌心的溫暖，越前回頭，望着微微含笑注視自己的眼眸，心中浮起一陣感激。輕輕點頭，他道：“你放心吧，前輩，我記得自己應該做的事。”

知道柳這麽說其實也是在告誡越前，不二慢慢緩和了神情，低嘆一聲，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暫時不會告訴幸村。不過你知道幸村有多精明，瞞不瞞得住，跟我沒關系。現在，回去做你該做的事。”

見不二頭也不回的走了，忍足走上前拍拍越前的肩膀，嘆道：“走吧，繼續去做事。說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不二不笑的樣子，看來他一定很生氣，還是不要再惹他了，否則我們都沒好日子過。”略微一頓，他側臉看看越前，又笑道：“他真的很在乎你啊，小越前，一會兒不見就找來了。”

還在為等下回了宿舍不得不面對不二而頭大，越前皺皺眉，仰頭求助般的望着忍足，道：“前輩，我們今天加班吧，反正還有那麽多資料沒有整理……”

“逃避不是辦法，這樣更顯得你心虛，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然一定會被幸村看出問題的。”一眼就看穿了越前那點小心思，柳忍住笑，絲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也許是見漂亮的貓眼寫滿苦惱而感到不忍，他又道：“如果你實在不想面對不二，可以來我這裏幫忙，反正我也有一大堆數據需要分析。”

“暫時……還是不用了，忍足前輩那邊的事我還沒做完，不能半途而廢。”一聽柳想讓自己過來幫忙，越前覺得頭更大了，連忙抓住忍足的手轉身就走，邊走邊道：“謝謝你，柳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