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恩怨分明。邰某此時需即刻趕回洛陽,拜謝救命恩人,與姑娘之過節留待明日了斷如何?”

青青輕蔑地道:“本姑娘随時恭候大駕!”

邰盛道:“如此甚好,告辭!”

昆侖三劍聯袂飛奔洛陽城。

獨孤樵道:“你已經沒事了,我很高興。童超他還等着呢,我要和他喝酒去了。”

毒手觀音道:“我師徒二人與少俠同行如何?”

獨孤樵沉吟道:“這個——”

青青道:“哼!誰希罕你啦,你就那麽愛聽那牛鼻子老道的話!”

獨孤樵急道:“我又沒說不行。”

青青道:“那你吞吞吐吐的幹嘛?!”

獨孤樵道:“同行就同行,走吧!”

三人也直奔洛陽城。

青衣家複歸寂靜。

江湖浪子童超一入洛陽城,便知有人在後跟蹤。童超嘴角輕輕一挑,不易覺察地冷笑一聲,暗道是誰如此大膽,竟敢盯我江湖浪子之梢。心頭如此想,腳步卻突然加快。

雖距離漸漸拉開,那跟蹤之人卻依舊緊緊跟着,輕功竟然大是不弱。

童超暗道,此人為何膽敢跟我,原來功夫竟是不弱,我江湖浪子又所懼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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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轉入一黑暗角落躲了起來。

後面那黑影直奔過來,已過暗角七八步之後,不見了所盯之人,便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怪道,居然有人能逃過老身跟蹤,莫非真是他嗎?”

童超哈哈一笑,從暗角轉了出來。

那黑影甫聞笑聲,心頭一驚,不由分說運足十二成功力一掌拍來。

只見童超伸掌輕轉一迎,象是接過一個蘋果似的,便将對方揮來的掌力收了個幹幹淨淨。

黑影大驚,暗道:放眼江湖,又有誰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将自己掌力化解!

便道:“你是獨孤少俠嗎?”

童超笑聲剛畢,聞言道:“在下江湖浪子童超,閣下何人?盯童某作甚?”

黑影道:“江湖浪子童超?怎麽老身從未聽說過?你真的不是獨孤樵嗎?”

童超道:“童超自是童超,獨孤樵自是獨孤樵,為何童超要是獨孤樵,獨孤樵要是童超呢?”

黑影道:“因為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接下老身十二成功力的人,當今江湖就恐怕只有獨孤樵一人了。”

童超傲然道:“你的話很有道理,正如你的掌力端的了得一樣,放眼當今武林,能接下你掌力的人屈指可數,但能如此接下你掌力的人,除獨孤樵外,在下恐怕算得是唯一一人。”

黑影道:“聽你聲音年紀似乎不大,少年好傲的口氣呀!”

童超道:“只因我江湖浪子向來不說無憑無據之話。”

黑影道:“你的傲氣令老身欽慕,但你可知老身是誰嗎?”

童超道:“在下正想知道你是何人,跟蹤在下又是何意。”

黑影道:“你可聽說過木葉令嗎?”

童超道:“哦,原來是木葉令主木葉婆婆芳駕光臨,童超有禮啦!”

黑影道:“童少俠免禮,葉某愧不敢當。”

停了停,又道:“至于适才少俠所問第二個問題,老身只能這樣回答你:老身以為你是獨孤樵,卻無絲毫惡意。”

童超道:“如此便是了。在下敢問木葉婆婆找尋獨孤樵何事?”

木葉婆婆道:“并無他意,老身對獨孤少俠仰慕不已。己關閉了木葉山,只想追随在其左右,以效犬馬之勞。這倒讓童少俠見笑了。”

童超道:“前輩此言差矣。獨孤少俠值得任何人為他這樣做!”

木葉婆婆道:“童少俠認識獨孤公子?”

童超道:“曾有兩面之緣。”

木葉婆婆道:“可是和三個叫玮雲、田歸林、連城虎的人走在一道?”

童超道:“第一次是,第二次不是。”

木葉婆婆大喜道:“敢問童少俠第二次見獨孤公子是在何時?老身入洛陽城已經兩日,大費周章,甚至不惜出銀兩叫小叫化們幫尋,卻無一絲音訊,少俠若能相告,老身感激不盡!”

童超笑道:“木葉婆婆言重了。在下也曾見過玮雲姑娘,且就在今夜兩個時辰之前。她已喝醉,是在下送她回客棧去的。”

“客棧?”

“哦,萬人居客錢。”

“老身少時便去尋她,只是,她和獨孤公子在一道嗎?”

“她也正在找獨孤少俠。”

“那——?”

“在下一個時辰前剛與獨孤公子見面,木葉婆婆若要找他,只須即刻趕到青衣家便是。”

“多謝少俠!”

“前輩勿須多禮!童超告辭。”言罷飄然而逝。

木葉婆婆不禁咂舌暗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沒想江湖轉眼間便出現這樣兩個罕見的少年高手!”

正沉吟間,一幹道士迎面匆匆而來,為首一老道俨然使量武當掌門滅塵道長之師弟滅性子。

木葉婆婆自知在自命俠義道的白道人物心中自己是個什麽角色,故不願多生事端,轉身欲避了開去。

不料一年輕道士卻沖她大聲道:“兀那婆子,你可知茂源酒樓所在何處?”

木葉婆婆是何等樣人!且不說她不知偌大一洛陽城茂源酒樓究在何處,即使确知,那道士如此口氣也足令她惱從中來。

便怒道:“那臭小道說話倒是與老身客氣些。老身自是知道,卻為何要告知于你?!”

如此回話令一幹道士驚訝莫名,紛紛立住腳步。

先前問話的小道不相信地又問了一問:“你說什麽?”

木葉婆婆道:“老身叫你臭牛鼻子說話客氣些!”

小道士道:“兀那婆子,你知道你是在與誰說話嗎?”

木葉婆婆道:“別人怕了你武當,我老婆子倒還不把爾等臭道士放在眼裏!”

小道還想說什麽,卻被滅性子阻住。

滅性子沉聲道:“閣下何人?”

木葉婆婆道:“我是何人與你這臭老道又有何相幹!”

滅性子冷笑道:“好說!好說!老道滅性子。今日滅性子倒想看看是何方狂婆不把我武當放在眼裏!”

木葉婆婆道:“滅性子你是要打嗎?”

滅性子道:“閣下既是如此小瞧我武當,滅性子說不得也得向閣下讨教高招了。”

木葉婆婆桀桀怪笑道:“那好極了,老婆子我正手癢得緊呢!你亮劍吧!”

滅性子怒道:“對付爾等狂婆,滅性子倒還不用亮劍,老道便憑一雙肉掌接你高明劍招吧!”

這話說得狂傲之極。

木葉婆婆大怒道:“滅性子你是自己找死!”

劍随話到,“刷”的一聲,一招“木葉向陽”早已使出。

“木葉十二式”在江湖上素享盛名,倒也不是浪得虛名。這一招木葉向陽乍看平淡無奇,卻是後勢無窮,滅性子全身三十六道大穴,瞬間盡被劍尖罩住!

滅性子道了一聲:“來得好!”滴溜溜一個轉身,腳跟不動,卻已将劍勢化去。

“我道是誰,原來是木葉令主!老道今日便領教木葉十二式高招!”

木葉婆婆道一聲“看招!”風起東南、木葉翻飛、随風飄逝、落花流水、滿面春風……木葉十二式源源使出。

“木葉十二式”乃至柔劍法,系前朝著名女俠柳三娘所創,傳至木葉令主盧若娴,已是第四代了,這劍法僅适女子所練,雖少了一絲陽剛之氣,卻也氣象萬千,端的不凡。

武當一脈,素講以氣禦力,四兩撥千斤,當可算至柔之功。

是故木葉婆婆與滅性子二人,一使至柔劍法,一運至柔內功,他們這一纏鬥上,剎時便分不出争鬥雙方來。

只見兩團黑影飛翻轉旋,不辨孰是滅性子,孰是木葉婆婆,直令人眼花缭亂。

滅性子暗道:難怪這魔頭口氣霸道,倒也不是僅憑了西張利嘴,端的不是易與之輩,老道今日須得小心才是。

便平心靜氣,見招拆招,見勢化勢,小心與她游鬥。

木葉婆婆卻無法似滅性子般靜下氣來。眼看“木葉十二式”即将使完,卻還未傷對方一根毫毛,木葉婆婆不禁怒從心頭起,自忖道:“我木葉令主想當年何等名頭,此番二十年不問江湖是非,初複入江湖卻連一武當臭道士也鬥其不過,還有何顏面去追随獨孤少俠!”

怒叱一聲,“木葉十二式”最後一招,也是最厲害的一招“落英缤紛”便即使出。

适才木葉婆婆一心只想自己當年名頭如何響亮,此番卻連一武當道士也鬥其不過,便怒從心頭起。

但她卻忽略了兩件事情:

第一,他的對手滅性子乃武當掌門師弟,即便是在二十年前,滅性子在江湖中的名頭也絕不弱于她木葉令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二,她實乃黑道中人,行事霸道,江湖中人都不敢或不願招惹她,所以她名頭自是響亮了!

高手相争,最忌心浮氣躁。木葉婆婆既已犯此大忌,“木葉十二式”最厲害的一招自是走了模樣!

滅性子哪有看不出來之理。

一旦看出破綻,滅性子冷哼一聲,不退反避。一掌拍向木葉婆婆左胸。

再換招已來不及了,木葉婆婆大怒,暴喝一聲,拚着挨他一掌,只劍尖輕輕一轉,招式不變,徑刺滅性子右肩。

滅性子絕未料到對方會,使出江湖下三濫才會使的如此不要命的兩敗俱傷打法,一聲“你瘋啦”尚未說完,劍尖便已遠肩而過!

“啪”的一聲,滅性子的掌力也盡數擊在木葉婆婆左胸之上。

說是盡數那也不然,滅性子剛一察覺木葉婆婆打算兩敗俱傷時,便不由自主地撤回了一部分掌力以求自保。

但那掌力也端的不凡。只見木葉婆婆被拍出三丈開外,尚騰騰騰連退三步,才勉強站住足跟。

武當弟子吆喝一聲,圍到滅性子周圍。

木葉婆婆自知所傷不輕,此時若武當弟子圍将上來,自己将性命不保。便強提一闊氣兩個起落,人已到十丈開外。

待武當弟子追過來時,木葉婆婆已越過一堵高牆,如飛遁去。

武當弟子追蹤無望,紛紛回到滅性子身邊。

滅性子已包紮好傷口,面色極其難看地道了一聲:“那魔頭簡直瘋了!”

此時天已發白,行人依稀出現。武當衆人不宜在此久呆,徑尋茂源酒樓而去。

獨孤樵和毒手觀音師徒一行三人趕往茂源酒樓時,發現酒樓早已關門打烊了。

獨孤樵道:“童超沒在這兒喝酒呢。”

毒手觀音師徒二人皆沒吭聲,只細細查看酒樓四周。

從酒樓大門左側的暗角裏突然轉出一個髒兮兮的小丐乞來。

小丐乞揉着惺松睡眼,看看獨孤樵,又看看毒手觀音師徒二人,對獨孤樵道:“你可是叫獨孤公子嗎?”

獨孤樵道:“是,我叫獨孤樵。”

小乞丐眼睛一亮,道:“好,小叫化這半夜沒算白熬,一兩銀子算賺到手了。”

“你說什麽?”獨孤樵不解地道。

小乞丐道:“半夜前有位公子給了小叫化一兩銀子,叫小叫化在此等候一個叫獨孤公子的人,讓我傳一句話給他。”

獨孤樵連忙道:“那公子可說他是誰?他有沒有說他叫江湖浪子童超。”

小乞丐道:“對對對,他就說他叫江湖浪子童超。看起來你是獨孤公子無疑了。”

獨孤樵道:“一點不錯,我就是獨孤樵了。童超他叫你傳什麽話給我?”

小乞丐道:“童公子說他有急事要趕往少林,不能在此等公子一起喝酒啦,還說如果獨孤公子若無它事,也請盡快趕往少林。”

獨孤樵道:“他沒說叫我趕去少林幹什麽嗎?”

小乞丐道:“這倒沒有,不過和他走在一起的一個老頭看起來很急,就在童公子與小叫化說話的時候,那老頭還不停地催他快走,大約是少林那兒出什麽大事了。”

獨孤樵道:“那我這就去少林。”

小乞丐道:“這一兩銀子算是我的了嗎?”手裏拿着一小塊碎銀。

獨孤樵道:“當然是你的了。我是沒有,若有就再給你一塊。”

小乞丐道:“多謝公子,你心腸真好。”

言罷小叫化便自轉入暗角睡覺去了。

獨孤樵對毒手觀音道:“我這就要去少林,但我不知道該怎麽走,你們帶我一起走行嗎?”

毒手觀音微笑道:“如此甚好!”

三人便連夜離開洛陽,趕往少林寺去。

第 七 章

木葉婆婆和玮雲出得門來,便發現洛陽城和前兩日相比竟有些異樣。

街上插劍背刀的精壯大漢明顯的少了。

逢人只講三分話,這本是江湖常識。

木葉婆婆暗自慶幸适才自己并未向玮雲透露自己所歷之事。

這倒不是說她對玮雲有甚不放心之處。她只是覺得,玮雲畢竟天真浪漫,胸中了無城府。若讓她知道過多,勢必惹出麻煩來。

此時觀洛陽情景,便知江湖已發生大事。

否則不會如此許多江湖中人皆相約在一天之內趕出洛陽城。

因而出得門來,木葉婆婆便道:“咱二人分頭行事,晚間在此相聚如何?”

玮雲急道:“木葉婆婆不要玮雲與你同行嗎?”

她自以為自己以“分頭行事”為由擺脫了田歸林、連城虎,那木葉婆婆如此說話,便是要甩開她了。

木葉婆婆笑道:“看此時洛陽情景,江湖上一定是發生了非常之事。婆婆想獨自去探聽一番,好知事情如何處置。”

玮雲道:“我也可助婆婆打探的呀!?”

木葉婆婆道:“婆婆自是知道,咕想叫你代我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茂源酒樓。”

“在哪兒。”

“就在這洛陽城內。”

“好,婆婆想叫我去幹什麽?”

“你去打探一聲,就問昨夜到此的一幹背劍道士哪兒去了。我猜他們肯定也離開洛陽了。”

“婆婆,是滅性子那一幹臭道士嗎?”

“正是。”

“婆婆想找他們的晦氣嗎?”

“倒不是,武當臭道士們那牛鼻子一向挺靈,他們的去向大約就該是江湖中發生大事的地方了。”

“好吧,婆婆,咱們晚間一準在此相見!”

二人分了手。玮雲獨自走在街上,想:“木葉婆婆嘴說不想找那一幹道士晦氣,心頭肯定是想的,待我見着他們,一定叫他們先嘗嘗姑娘我的厲害!”

走進一布店,店小二滿臉笑容地走上來,道:“小姐可是要買布嗎?似小姐此等人材,便是穿上這水漂藍最是好看了,小姐可是要上五尺?”

玮雲道:“本姑娘到此并非買布,要買布也用不着到這等小店來。我且問你:這洛陽城可是有一個叫茂源酒樓的去二處嗎?”

小二道:“這——?”

玮雲道:“什麽這呀那呀的,你少給本姑娘耍滑頭說不知道。萬一惹得我性起,我一把火将你這店燒個幹淨,你可相信?!”

小二連忙道:“相信相信!小人自是相信之極,姑娘不燒也罷。這茂源酒樓——”

“在哪兒?!”

“出小店門往北徑走十丈,折向東再走八九丈光景,門口挂着一大招牌的便是。”

玮雲冷哼一聲,道:“待本姑娘尋不着再回來燒你此店便是!”

小二道:“姑娘一定是尋得着的了。”

玮雲照小二所說,果然找到了茂源酒樓。

這是洛陽城內最大的一家老字號酒樓。

玮雲踏入酒樓,尚未尋着小二,一個髒兮兮的小叫化卻已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道:“姑娘可是來送小叫化銀子的?”

玮雲愣道:“銀子?”

小叫化道:“姑娘幾個時辰前說叫小叫化改日去取十兩銀子的呀!姑娘不記得了嗎?”

玮雲道,“我幾時答應過給你十兩銀子了。你與我滾一邊去。”

小叫化苦着臉道:“是那個老婆婆親口對小叫化講的,說誰找到了你柳姑娘便給十兩銀子。我小叫化福氣好,代她找到了你,可你姑娘卻推說不知,這豈不是怪事嗎?”

“什麽怪事不怪事的!”玮雲喝道:“你自與那婆婆讨銀子去,卻與我何幹?若再羅嗦,誤了正事,本姑娘一時性起,少不得一劍将你耳朵割将下來!”

小叫化哪敢多言,卻并不走開,只苦臉站着。

玮雲“哼!”了一聲,直奔酒櫃前,見櫃臺內一正撥弄算盤珠子的老者便道:“喂,你們掌櫃的在哪兒。”

老者擡起頭來,道:“姑娘要喝酒嗎?在下便是掌櫃的了。”

玮雲道:“姑娘并不喝酒,只向你打聽一事,昨夜卯時到此處的一幹武當臭道士尚在嗎?就說本姑娘要找他們晦氣!”

掌櫃訝然道:“姑娘要找武當晦氣?”

玮雲道:“便是這樣!你倒是說,那幹臭道士在也不在?!”

掌櫃道:“昨夜卯時小店早關門打烊了。”

玮雲道:“你是說并未見着他們?”

掌櫃道:“正是。”

玮雲道:“那麽他們到哪兒去了你自也不知道啦?”

掌櫃道:“小姐說得是。”

玮雲“嗆”地撥劍在手,厲聲道:“你以為本姑娘會相信嗎?”

掌櫃平靜地道:“既是姑娘不信,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了。”

玮雲怒道:“你少與我耍滑頭!本姑娘自是不信你的鬼話!看你也不是個好人。若惹得本姑娘性起,便一把火将你這黑店燒它個幹淨!”

尚未等掌櫃開門,那邊牆角卻突然傳出一聲長長的呵欠,然後有一睡意朦胧的聲音道:“好熱呀好熱!難道是有人要燒這鬼店麽?!”

此時尚早,酒樓內并未有人就坐。那聲音叫諱雲和掌櫃的都吃了一驚。

掌櫃沉聲道:“閣下何人?!”

從牆角站起一個年約六旬的老叫化來。

老叫化渾身油膩膩的,髒得令人惡心。他的腰間吊着大大小小八個袋子,全都沾滿污垢。看起來他是在牆角倦縮了一夜,此時仍困意未消,揉着惺松睡眼站了起來,道:“老叫化無店可投,便在此困了一夜,睡意正濃時,突覺渾身燥熱難當,喂!掌櫃的,可是有人要燒這鬼店嗎?”

玮雲大怒,道:“便是本姑娘要燒這黑店,臭叫化你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老叫化将鼻子湊近自己胸前到處聞了聞,道:“臭臭臭!真臭!”

言罷徑自從髒兮兮的布袋中掏出一根雞骨頭大嚼起來。

“喂!掌櫃的!”老叫化咂咂嘴,道:“你這鬼店可有什麽不臭的酒,也倒上一碗給老叫化我沖沖邪氣,一根雞骨頭卡在我脖子裏啦!”

掌櫃的不氣不惱,反倒滿面笑容地道:“有!有!”

忙起身倒了一大碗醇香四溢的酒,徑自端了過去,遞給那老叫化。

老叫化接過碗,一口氣将酒喝幹了,将碗遞與掌櫃,咂舌道:“不臭不臭,果然不臭。”

掌櫃的笑道:“小店這酒已藏六十年以上,自是不臭的了,你老可還要喝上一碗!”

“夠啦!夠啦!老叫化可沒那麽多銀子!”老叫化道:“小六!”

先前向玮雲讨銀子的小叫化飛快地跑過來,道:“小六在這兒。”

老叫化道:“快把你昨夜掙的那一兩銀子替我付了酒錢。”

那個叫做小六的小叫化苦着臉道:“小六昨夜熬了半夜才掙到這一兩銀子,卻不知怎的又會被你知道啦?!”

掌櫃的忙道:“不不不,這碗酒算小的送與你喝吧,銀子是不要的了。”

小叫化眉頭一展,道:“你此話當真?”

掌櫃道:“當真當真!自是當真的了。”

小叫化笑對老叫化道:“算你今日口福好,碰上了好心腸的人,給你白喝了這碗酒。小叫化的銀子算是保住啦!”

老叫化皺眉道:“但老叫化最不喜吃白食,這你小六是知道的,反正你的銀子好掙,你還是替我付了帳吧。”

掌櫃的道:“小的說過是不收銀子便是不收銀子,難道你老連這點兒面子也不給嗎?”

他三人這一席話弄得站在櫃臺那邊的諱雲莫名其妙,簡直不勝其煩,便喝道:“喂,你們在那兒弄什麽鬼?掌櫃的還不快過來回姑娘問話,難道你真要等姑娘性起一把火燒了你這黑店嗎?!”

掌櫃的口中說着:“這便過來這便過來”,腳下卻仍不見動。

老叫化似未聽見玮雲的話,只自顧道:“既是你硬不收老叫化銀子,老叫化也不便為難于你,只是往後若那胡醉鬼問罪下來,你們兩個可要替老叫化作個證?”

小六眉開眼笑地道:“小六親眼所見,你是被迫如此的,你說可是?”

掌櫃的見問自己,便連忙道:“正是正是。”

老叫化又長長打了個呵欠,道:“怪道老叫化甚覺燥熱,原來你這鬼樓真的要起火了!罷罷罷!吃人白食,與人消災,老叫化替你滅了這場火便是。”

掌櫃的頓時眉開眼笑道:“多謝!多謝!”

老叫化這一席話聽得那邊玮雲火起,喝道:“臭叫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叫化自顧對小叫化道:“小六,你那一兩銀子還是保不住。”

小六道:“我辛辛苦苦熬了一夜才掙到一兩銀子,可你卻老打它的鬼主意!”

老叫化道:“誰叫老叫化一時口饞,喝了他一碗酒。”

小六道:“可掌櫃的又不要你銀子。”

掌櫃連忙點頭道:“對!對!”

老叫化道:“老叫化身無分文,掌櫃的卻好心讓老叫化喝了一碗酒,所以現在掌櫃的有了麻煩,老叫化若置之不理便就說不過去了。”

小六道:“那關我這一兩銀子屁事!”

老叫化道:“關屁事關屁事,太關你那一兩銀子屁事啦!你且細細的聽我說:有人來向掌櫃的打探一幹人去向,掌櫃的委實不知,答不出來,人家便要燒他這鬼樓。”

小六道:“那也不關我這一兩銀子屁事。”

老叫化道:“大關屁事,人家辛辛苦苦來問話,口便幹舌便燥,卻間不出眉目,自是可以一把火将這鬼樓燒它個精光啦!因此你若将這兩銀子給了掌櫃,讓他請那問話之人喝-碗酒,那人便口也不幹舌也不燥,用不着再燒這鬼樓啦。你看我說得可有道理?”

還未等小六四話,那邊玮雲早怒比聲起:“臭叫化做得美夢,你道我希罕一碗酒嗎?”

老叫化似這才發現了玮雲,轉頭向她訝然道:“你是在與我說話嗎?”

玮雲道:“不是與你又是與誰?!”

老叫化道:“你說你不希罕一碗酒?”

玮雲冷哼一聲。

老叫化道:“你可知道老叫化請你喝的這碗酒是如何付帳的?”

玮雲怒道:“你少與我胡攪蠻纏!”

老叫化道:“這一點兒也不是胡攪蠻纏,酒錢是小六用一兩銀子來付。小六的這兩銀子卻是他昨夜熬了大半夜才掙到的。”

小六委屈地接口道:“還是人家童公子和獨孤公子心腸好,否則如果他們象別人那樣說話不算話,小叫化還白熬一夜呢!可現在——”

還未等小叫化的話說完,玮雲早已“倏”地竄了過來,急道:“小叫化,你說的童公子和獨孤公子是誰?!”

她忘記了自己手裏擎着劍。

小叫化見她突然握劍飛将過來,吓得連忙往老叫化身後躲。口裏還駭怕地連連叫着:“我不知道,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諱雲厲聲道:“小叫化!你今天要不告訴我問話,我就将你的舌頭割下來!”

小叫化躲在老叫化身後,竟哭了起來,邊哭邊道:“人家要割我的舌頭你也不管了嗎?騙我的銀子時你能說會道,現在你卻成了啞巴,成了縮頭烏龜,連半個屁也不敢放!”

老叫化突然轉頭對小叫化怒喝道:“誰說我半個屁也不敢放?!”

小叫化道:“我在你後面就沒闖到一點兒臭氣,你自是半個屁也不敢放啦,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

老叫化道:“那是我不願意放而已。”

小叫化道:“好呀!原來是有人要割小叫化舌頭,你老叫化卻連半個屁也不願放!看我往後還會讓你騙了銀子!罷了罷了,小叫化這一兩銀子是不要啦,就給了你吧,但這是最後一兩銀子了,往後你休想再要!”

言罷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直往老叫化口袋裏塞。

老叫化連連閃避,似對那一兩銀子視若蛇蠍。

玮雲大怒道:“你二人少給我裝神弄鬼!小叫化,你倒是說,昨夜給你銀子的童公子和獨孤公子到底是誰?”

小叫化道:“你要割我的舌頭,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玮雲道:“你若告訴了我,我自是不割你的舌頭啦。”

小叫化二喜,道:“此話當真?”

玮雲道:“自是當真。”

小叫化道:“那好吧。”

突然神色一黯,又道:“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卻又要割我的舌頭,那又如何是好?小叫化豈不吃虧太大?!不說啦不說啦!”

玮雲強忍怒氣道:“本姑娘說不割便是不割!”

小叫化道:“你說過給銀子卻又不給,小叫化吃過一次虧便不再吃第二次!反正我不說啦!大不了今日一死而已!”

玮雲大怒,道:“你說也不說?!”

小叫化在老叫化身後一挺脖梗,道:“不說!”

“找死!”玮雲劍随聲道,一劍便刺了過去。

赫然是一招“木葉向陽”,只是在她手裏使出來大是變了模樣,有些似是而非。

這一劍明明是繞過老叫化從他身側刺過去的,不料劍尖卻正正刺在老叫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一個布袋堪堪刺穿,頓時便有酒從那袋中流出。

老叫化大叫道,“哇呀呀!姑娘太沒道理,将老叫化身j上僅有的一點兒酒弄丢啦!”

竟低頭吻劍吸酒!

要知此時劍柄仍在玮雲手中,若此陣仗,玮雲只須手腕輕輕一抖,老叫化焉有頭在。

“你不要命啦!”玮雲喝道。

老叫化卻仍低頭吸酒,甕聲甕氣地道:“老叫化向來是要酒不要命的。”

“好吧,那怪不得本姑娘啦。”玮雲運勁拔劍。她僅是想将劍刃劃破老叫化之唇,讓他知道要酒不要命是何下場。

但事實卻大謬不然!

那劍并未拔得出來!

玮雲暗道怪事,又加了三成真力拔劍。

劍仍紋絲未動!

便知是老叫化在搗鬼,不禁大怒道:“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姑娘啦!”

運足十二成真力,一抖手腕!

卻無劍花幻出!劍仍紋絲不動地插在老叫化的腰間那布袋內。

老叫化甕聲道:“姑娘難道不知你劍一拔出老叫化的酒便将流之于盡嗎?還望姑娘稍候則個。”

仍未擡起頭來!

此時玮雲站着,老叫化坐着,且老叫化只顧低頭吮酒,将一個頭頂全部賣與了玮雲。

諱雲氣的滿面通紅,不由分說揚起右腕,一掌向老叫化頂門拍到!

恰在此時,老叫化的一支手擡起來摸自己頭上髒乎乎的頭發,他的大拇指有意無意地翹起。

玮雲深知自己這一掌之力足以破石開磚,那是凡人頭頂能承受得了的,眼看老叫化将立即斃命于自己掌下,不禁心有不測,暗自收回了三成掌力。

但這也夠了,老叫化縱是鐵鑄頭骨,也定轟然倒下不可。

但是——

奇跡發生了!

老叫化并未轟然倒下!

目瞪口呆地怔立當場。

倒是玮雲整條右腕直愣愣地伸着,似是木頭做的一般!

她方才一掌拍下,手腕卻無巧不巧地正撞在老叫化那高高翹起的大拇指上。她只覺右臂一麻,随即便僵不能伸了。

老叫化吸完了酒,擡起頭來,插在他胸前布袋上玮雲的劍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老叫化看看玮雲,平靜的道:“木葉令主盧若娴是你何人?”

玮雲只覺他眼裏突然射出一道凜冽的精光,轉瞬消逝。

玮雲便不由自主地道:“木令婆婆乃是家母師傅。”

老叫化想了想,道:“那你是白馬書生柳逸仙與小素女梅素素之女了?”

諱雲道:“你怎麽知道?”

老叫化道:“在昔年盧若娴的木葉四女中,只有小素女梅素素一人嫁了人。且白馬書生與小素女逃避木葉令主追殺至洛水之畔時,老叫化曾引開過木葉令主。”

玮雲道:“你是誰?我幹嘛要相信你的話?”

她不相信這髒兮兮的一個老叫化曾幫助過她爸爸和娘。

站立一旁的掌櫃不待老叫化開口,便道:“您老當是丐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阮氏雙雄不在江裏打魚,卻跑到洛陽開起酒樓作甚?”

掌櫃的突然“撲通”跪下,道:“恩公在上,且受阮龍一拜!”

老叫化連忙伸手扶起阮龍,道:“這話從何說起!老叫化愧不敢當!”

阮龍草:“恩公可曾記得數年前在岳陽樓畔,金一氓那魔頭欲一舉挑滅我紫鯨幫,幸賴姚大俠和胡大俠仗義相援,才使我紫鯨幫免遭塗炭!”

布袋和尚姚鵬道:“哦,是那回事,老叫化早已不記得了,何況那次我與胡醉鬼也未真正動手,只不過仗着胡醉鬼的那老醉鬼師傅之名頭吓跑了金一氓那魔頭而已。”

阮龍道:“姚大俠義薄雲天,施恩不圖報,我阮氏雙雄自是不必多說,往後姚大俠若有何差遣,但請吩咐便是!”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叫化懶散慣了,又愛多管閑事,自不會在一地呆長,今後若路經洛陽,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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