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一路往南走,吹來的風就越加溫和,偶爾遇見那麽個豔陽天好得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特別是在這樣的午後,冬日的暖陽仿佛帶着魔力,陸暮感覺睜開眼睛都有些困難,但總有人不讓他睡。
蕭宇琛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固執的讓人喝掉:“快,喝完就好了。”
那天解決完宋圓的事情後,蕭宇琛去太守的城池裏要了一大波東西,陸暮最開始還不知道為什麽,後來被灌了幾次簡直想吐。
“那個藥方對我沒用。”
陸暮從草堆上坐起來,兩人這個對話每天都會上演,陸暮覺得自己都有些說累了。
其實為了不讓人擔心忍一忍未嘗不可,但這實在是太難喝了些,又苦又澀,還腥,陸暮拿着藥方看了幾次都不知道這味道怎麽出來的。
要是剛才知道蕭宇琛離開是想去給他熬藥,他說什麽也要把人攔下來。
蕭宇琛伸手拿掉陸暮頭發上的一根枯草,“我覺得你氣色好了很多。”
陸暮皺眉,他看着黃乎乎的藥,深吸一口氣,接了過來。
蕭宇琛還有點驚訝,陸暮這次怎麽這麽聽話,往日不僅需要勸很久,有時候甚至需要用到甲四準備着的備份。
陸暮端着碗湊近,到了嘴邊又猛的放下,“我不行。”
可能是被藥給熏着了,陸暮眼裏升起了一層薄霧,眼神委屈極了,看起來可伶巴巴的。
蕭宇琛喉結動了動,沒有說話。
“這麽個好天氣,你就讓我開心開心好不好?”陸暮實在是有點受不住了,每次喝藥從喝到喝完都是一種折磨。
前幾次看着蕭宇琛的樣子不忍心,最後還是喝了,但今天陸暮打定主意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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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蕭宇琛眉毛一挑,陸暮急忙道:“你喂也沒用。”
“是嗎?”蕭宇琛勾着嘴角笑,意味深長。
陸暮将碗拿遠些,用眼神示意遠處的甲四過來把藥端走,人沒敢動。
他側頭看着蕭宇琛的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再喂下去,我怕以後親你都有陰影了。”
“那就晚上再喝。”
蕭宇琛摸了摸鼻子,決定道。
陸暮:……
蕭宇琛湊過去親了親人的耳朵,聲音很低,“我知道你不想喝,只是你這樣讓我有點害怕。”
前幾天陸暮冷寒發作,嚴重一度到呼吸暫停。
陸暮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頓了頓輕聲道:“真的是老毛病,沒什麽大事。”
其實陸暮也覺得挺奇怪的,按理說還有半年才對,也有可能是頭裏的針□□加速了這進程,但過段時間會慢慢的好一些。
見人不說話,陸暮剛才下的決心又被自己推翻了,這短短幾天,從未食言的陸将軍反複被自己打臉。
“行了,我喝吧。”
陸暮重新端回碗,抑制住想幹嘔的沖動,很甜,很好喝,我……
“嗯?”碗突然被奪走,陸暮詫異擡眼,見蕭宇琛已經側身将藥潑在了地上。
蕭宇琛頓了一會,幹脆把碗也給丢了,“不喝就不喝吧。”
他想起陸暮每次喝藥時眼裏的排斥,好多次喝完都吐了,要恹恹一個晚上才能恢複過來。
最開始的幾次就算陸暮不想喝也沒發一言,以至于蕭宇琛最開始都不知道這藥竟是如此的難喝。
後面陸暮實在受不了抱怨幾句還是會喝,像現在蕭宇琛明明看出剛才人有多堅定不想喝還是逼他。
何必,這難得的好太陽。
“你生氣了?”陸暮看着人硬朗的下颌線,蕭宇琛臉上沒表情時冷漠又狠戾。
蕭宇琛轉過頭,眼神柔和:“我哪裏生氣了,你不想喝我們就先不喝。”
他站起來跳下去拍了拍身上的枯草,沖着坐在草堆上的陸暮張開手,“待會騎馬走?”
“好。”
陸暮看着這約莫只有一米多高的草堆,根本不用接。
他又看了看蕭宇琛張着手臂笑意盈盈的樣子,猶豫了一會,跳了下去。
撲了個滿懷。
陸暮故意沒收力,蕭宇琛退了兩步才穩住,在陸暮擡眼的那一刻親在了人的眼角,短促的笑了聲:“幼稚。”
陸暮推開人,“不知道是誰幼稚。”他本來自己都可以下來。
蕭宇琛笑着看人往前走,陸暮依舊是一襲白衣,收了腰,頭發高高束起,哪怕還沾着些草屑,整個人也鋒利得像一把劍。
正想着視野裏走着的人忽然停住了,半側過身看他,靜靜的等着。
蕭宇琛覺得太陽肯定是直直的照進了眼睛,不然他怎麽覺得有些恍惚的看不清。
他兩步追上去,拉着人的手,“你什麽時候穿一身紅衣給我看看?”
“嗯?”
“我想看。”蕭宇琛也不知道為什麽想,但就是很想。
好像從才看見陸暮沒多久他就想過了。
“不喜歡那個顏色。”陸暮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蕭宇琛眉頭一挑,不經意間繃直的嘴角忽然又揚起,“那你跟我成親的時候呢,穿不穿?”
太陽在不經意間加大了溫度,好像将聲音融化在空氣裏,随着人走遠漸漸聽不真切了。
冬天的太陽果然是難得的好天氣,等跟梁雲樊會面的時候又是經常的雪天。
說雪好像不太确切,因為在那雪中還夾着雨。
“好久不見。”梁雲樊上前跟蕭宇琛擁抱了一下。
蕭宇琛被這過于反常的操作給驚得一愣一愣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都沒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腦子讓人踢了。”
梁雲樊臉上還是挂着三分笑,見蕭宇琛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伸出手,“久仰,梁雲樊。”
陸暮看着眼前的人,标志性的笑容,從鬓角延伸到眼睛的一塊像振翅欲飛的蝴蝶的青疤,伸出手:“幸會。”
還沒握到人,先被人給截了個胡,蕭宇琛握着陸暮的手,“先吃飯,餓死了。”
梁雲樊溫潤的笑,“這邊請。”
轉過身眼裏卻閃過些複雜的情緒,他用餘光向後看了眼,正好對上陸暮看過來的眼神,淺淡的。
“怎麽了?”
一直跟在旁邊的姚時此時才問了聲。
“什麽怎麽了?”梁雲樊沒反應過來。
姚時瘦了不少,不像開始那般活潑好動了,多了幾分男人的成熟,整個人看上去靠譜了不少,到像是個真正的醫者了。
“你剛才,”姚時說了幾個字又停住了,他想說人剛才有情緒變化,但是這本來就是一種感覺,梁雲樊面上明明什麽變化都沒有。
梁雲樊一愣,眼裏露出些笑意與欣喜,這欣喜裏面還帶着一點苦意。
就像那種求了很久的東西突然得到,除了快樂還有說不出的難過或傷心。
“沒什麽。”梁雲樊笑道,“去給廚房的說一聲吧,菜可以上了。”
他們沒有住在客棧,知道要等人來幹脆就買下了一座院子。
梁雲樊這一路也給蕭宇琛說了下情況,他已經找到霍鐵,就在同一座城池裏。
如所料一樣,霍鐵确實是為當年的那件事來的,但卻拒絕同梁雲樊談,小五沒有受傷,只是被軟禁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看?”
梁雲樊問道,霍鐵那邊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蕭宇琛側頭看了陸暮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有回答。
“看我做什麽?”陸暮問。
“明天吧。”蕭宇琛突的開口,想了想又問道,“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去麽?”
蕭宇琛問出這句話先有反應的是梁雲樊,他轉過身來盯着陸暮。
“你看什麽?”蕭宇琛揚眉看人,以前怎麽沒發現梁雲樊這麽愛聽閑話。
梁雲樊笑笑:“只是在想陸将軍是認識霍鐵這這個人的吧。”
“不嫌棄的話叫我陸暮就可。”陸暮先說了這個才道:“聽過的,沒接觸過。”
“那你要不要去看一看?”蕭宇琛接着問道。
陸暮看着人的眼神,蕭宇琛再三這般問,想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他順從的輕微搖頭,“不去。”
蕭宇琛點頭,他确實不想陸暮去,因為除了小五的事他還有些其他的事情想跟人談。
一路舟車勞頓,用過晚膳後只想早些休息,霍鐵卻敲開了門。
大冷天的人也只穿了一件褂褂,露出鐵匠獨有的古銅色的肌膚,整個人都像在散發熱度。
蕭宇琛看着外面的人,臉色一沉又很快的掩于面色下,他沖旁邊的陸暮道:“你先去休息?”
陸暮點頭,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視而不見,走了出去。
蕭宇琛看着霍鐵的目光一直粘在陸暮身上,甚至還半轉身的看向身後。
“咳。”蕭宇琛輕咳了一聲,含着明顯的警告。
霍鐵也聽出來了,他轉回身子,勾出個僵硬的笑容,聲音是受過重創的沙啞,“還以為蕭殿下打算縮頭不出了。”
這是在罵他烏龜,蕭宇琛笑了笑,也不氣,這等罵人對他曾經遭受過的都是小兒科罷了。
“不介意的話,我現在可以縮回去。”
霍鐵:……
本來蕭宇琛還沒多大敵意的,畢竟霍鐵手中的資源很重要,但人自行前來又那般看陸暮讓他着實很惱怒。
沒聽說過霍鐵有那方面的癖好啊,還是說他太多心了?
霍鐵自覺的坐下,“我這次前來所為何事蕭殿下想來也知道,如果我沒估錯的話有四筆大訂單實際是蕭殿下名下的吧。”
蕭宇琛眸色漸沉,确實,但他用了合情合理的身份,不知道人是怎麽發現的。
雖然不全靠他,蕭宇琛自己也有線人,但不可避免的龍頭确實是霍鐵。
而如果對方真的不做那确實有點麻煩,畢竟來年很需要武器,年前跟易落辰争得最多的就是材料,如果不做成那将會是很大的損失。
“我不覺得我們的矛盾有大到這個地步。”
生意向來是雙惠雙利的。
“确實沒有,不過我突然有了想要的東西。”霍鐵道。
蕭宇琛眉毛一挑,懂了後面的意思。
之前解決事情是看他能拿出多少籌碼打動人,現在人是盯上了想要的東西,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要什麽?”蕭宇琛的心直往下沉,心裏漸漸有了個答案。
“蕭殿下不是知道麽?”霍鐵肯定了猜測,“只是我沒你想的那麽貪心,那位看着就不是個好惹的主。”
“所以我要的,只是一個晚上而已。”
咔呲,蕭宇琛手裏的茶杯裂了一條縫,突然暴起的憤怒被理智拉住,停在了茶杯碎開的邊緣。
“你覺得可能麽?”
霍鐵目光輕輕掠過蕭宇琛手裏的茶杯,聲音嘶啞像被拉鋸過直透人最黑暗的心底。
“蕭殿下沒走,不就是,可能麽。”
最後三個字落得很輕,像一種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