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民國之寫文(14)

看着李淑然哭得無比凄慘的模樣,樂景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件事的發生他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

他美名其曰不想幹涉李淑然的人生,讓她自己做決定,其實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他不在乎罷了。

他雖然挺喜歡李淑然這個天真溫柔的女孩子的,也早就決定要替李景然履行照顧她的責任,但是要說他對李淑然有多深的感情,那就不見得了。

他會保證李淑然擁有優渥的物質環境,也會給其基本的關心和愛護,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如果是一位真正關心妹妹的哥哥,在聽到有個混小子在糾纏自己的寶貝妹妹,不說生氣也會擔憂,絕不會像樂景那般不以為然,并且很快把這件事抛到腦後。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不在乎罷了。

樂景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哪怕到了現在他也不覺得他和李淑然的關系已經親近到要由他來肩負她的人生。

但是看到小姑娘以為自己連累了他所以哭得那麽凄慘,樂景還是勸慰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你也是受害者罷了。惡人做惡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好人不必為惡人的罪行而感到自責,這才是如了惡人們的意。”

想起剛剛小姑娘捧着稚嫩的笑臉哭斥自己為紅顏禍水,樂景眼中就染上零星笑意,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過喜感了。

不過笑過後,他還是認真告誡李淑然:“所謂紅顏禍水之說不過是自古以來男權社會裏的男人們用來轉移責任以掩蓋自身無能的卑鄙發言罷了,為了逃避責任而把家族的衰落乃至王朝的覆滅都推到了幾個女人的身上,這是極不負責任的卑鄙之言,我認為在華夏幾千年的男權社會裏幾個女人是絕不會擁有那麽大的能量的。”

如果現在是漫畫的話,李淑然的雙眼恐怕已經變作了蚊香眼。

樂景笑着搖了搖頭,知道此時對李淑然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他沉吟一會兒,對惶惑不安的李淑然說道:“你不用顧慮那對主仆,哥哥自有辦法對付他,這幾日哥哥給你請假,你就先在家裏學習好了。”就讓他好好會會這對主仆。能一次性把他們兄妹二人得罪個徹底,那兩個也是個人才。

聽了樂景的話李淑然奇跡般平靜了下來,她相信哥哥既然這麽說了,就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雖然哥哥說不是她的錯,可是這次她的确給哥哥添了麻煩。

他們兄妹兩人在這北平無依無靠,哥哥生着病還要趕稿掙錢,她實在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事來麻煩哥哥,她以為她只要一直躲着那人,大庭廣衆之下那人還能逼迫她不成?可誰能想到那個壞人這般下作,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哥哥頭上,還、還……說了那種下流惡毒話!

哥哥雖然不怪罪她,她卻不能原諒自己。是她太沒用了,所以才會一直給哥哥添麻煩,她一定要好好學習,早點變得有用起來,到那時候就輪到她幫哥哥啦。

……

又到了楊經綸一周一次前來收稿的日子,這次他如約收到了《鼠眼看人低》的第三篇文章,按照慣例,他認真看了起來。

越看他嘴角揚得越高,滿臉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末了,他大笑出聲,擡眼看向樂景,眸中浸滿深深的佩服:“沒想到先生也這麽促狹。”

如果南塘的罵人水平是中學生級別的話,那麽眼前這個少年的罵人功力可就是教授級別了!

樂景挑了挑眉,淡定地說:“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好一個實話實說!”楊經綸大笑不止:“恐怕這篇文章一出,南塘就要被氣死了。”

樂景微微一笑,這也正是他的目的。

這篇文章,他以白雪的視角對名為唐南和張德福極諷刺之能事,栩栩如生刻畫出了其欺軟怕硬,崇洋媚外,冷酷無情的性格特點,讓人見之作嘔,保證讓他們名聲臭不可聞。

并且這個篇章和之前的風格有些微妙不同,資本買辦篇其實是一個充滿了魔幻現實主義的故事。

唐楠不是罵樂景不舉嗎?樂景是個厚道人,做不來空口造謠這種惡事,所以就只能實話實話說唐家發國難財了。

楊經綸望着樂景,仿佛看到民國嘴炮屆又冉冉升起了一顆新星。他可以肯定,這篇文章登報後,唐南将陷入被千夫所指的困境!

……

鄭宜梁重重放下筷子,只覺得嘴裏沒滋沒味的。

妻子看了他一眼,“怎麽不吃了?”

鄭宜梁氣呼呼道:“不吃了,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麽吃。”

妻子白了他一眼,懶得慣他那臭脾氣,自顧自大吃大喝。

反倒是鄭宜梁沉不住氣了,絮叨道:“你瞧瞧那個鼈孫在報紙上說的什麽話!說什麽‘這樣的文章竟然能引來鄭宜梁先生的贊揚,我竟也不知是什麽緣故了’,他這狗娘養的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在造謠說老子是收了守夜人的錢才為他說話嗎!幹!他娘的小畜生,生兒子沒屁眼!”

妻子放下碗說道:“人家可沒這麽說,你就算罵他,人家也只會說你鄭宜梁堂堂大學教授碰瓷新人,平白給那黃毛小兒增添了關注度,這才是如了他的意。”她幽幽看着鄭宜梁:“你好歹也是為人師表,能不能別動不動張口罵娘,說話文雅一點?這要讓你學生聽到還了得?”

鄭宜梁冷哼一聲,他當然明白妻子說的話有道理,所以這幾日才沒有在報紙上和那黃毛小兒展開罵戰,可是這樣讓他默不作聲又實在是憋屈的很。

“爹!爹!”大兒子滿臉笑意,興奮地跑進屋裏。

鄭宜梁冷下臉,很有嚴父派頭地斥責道:“你也不小了,這般冒冒失失像什麽話!”他剛想把兒子罵了個狗血噴頭出口惡氣,就見發妻別了他一眼,到口的話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他咳了一聲,板着臉問道:“什麽事?”

“爹,你看報紙上刊登的文章,守夜人把那南塘罵了個狗血噴頭!”

鄭宜梁一聽,立刻劈手從兒子手裏奪走文章,目光饑渴地在文間巡視着,越看越是眉飛色舞,宛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痛快!

【自從我被唐少爺收養後,我的日子就過的很是滋潤。唐少爺是個好伺候的人,為人和氣,對我一向優待縱容。

我在宅子裏如魚得水,好不自在。

更讓我開心的是,唐少爺天賦異禀,能聽懂我們老鼠的話,平時閑了,我們經常說話。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唐少爺家總是沒完沒了的開宴會,宴會上都是一些五顏六色的外國人,他們很吵,體味很重,我要被熏死了。

而且我很快就發現了唐少爺的一個有趣的愛好。

他喜歡舔外國人的鞋子。

他趴在地上,低着頭,舔的很賣力,很陶醉,口水流了一地,真的很像一只哈巴狗。

他的貼身下人張得福似乎很羨慕,一直追問:“少爺,洋大人的鞋子味道怎麽樣呀?”

唐南少爺挑了挑嘴唇,一臉回味,“你要不要嘗嘗看,味道很好的。”

張得福立刻興奮起來,發出宛若發春貓的叫聲,迫不及待的把唐少爺擠到了一邊,跪在地上賣力的舔了起來。

被舔鞋子的好像是個英國人,他滿意地對張得福道:“不錯,我就喜歡你們華夏人,不愧是歷史悠久,就連舔鞋子都比其他國家人舔的幹淨。”

……

那日,我聽下人說,有個地方出現旱災了,莊稼都絕收了,餓死了不少人。

唐少爺卻很高興,說他們家馬上要發財了!

我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必要關聯。

只知道唐少爺又讓人收糧,然後卻不賣,只說現在價錢還不夠高,要再等等。

我問緣故,唐少爺就得意的說:“畜生就是畜生,竟然連這個都看不明白。你不知道,等他們餓了狠了,一捧糧食就可以買一套房子呢!還有如花似玉的姑娘,給她一口飯吃,她就跟你走,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

那日我們談起了“狗改不了吃屎”這句俗語。

“我認為這這句話是對狗的極大污蔑。”我氣憤的說:“我見過不少狗,他們都不吃屎。”

“那是因為你沒遇到過好屎。華夏人卑劣肮髒,所以華夏的屎也臭不可聞。”唐少爺像狗那樣舔了舔嘴唇,“可是洋大人的屎就不一樣了。外國人都是懂禮貌講文明的上等民族,他們的屎也好吃的很。”

我不信:“屎就是屎,誰拉的屎都一樣。”

唐少爺不理我,他一邊流口水一邊陶醉的說道:“在外國香甜的廁所裏,我甘願做一條幸福的蛆蟲!”

……

我并不是一直呆在家裏,偶爾我也會跟着張得福出門散步。

只是張得福每次都帶我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實在無聊的緊。

那個地方比唐少爺的房子都大,裏面有很多小房間,房間裏都是白花花的肉體,不穿衣服的女人和男人抱在一起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傳來惡心刺鼻的味道。

天知道我的耳朵鼻子受了多大的折磨!

可是張得福很喜歡玩騎女人的游戲。他經常會把我扔在床頭,然後沒完沒了的騎在女人身上不下來,每當這時候,那個女人都會沒完沒了的哭。

作為一只老鼠,沒有比這更無聊的事情了。

這樣的次數多了,我也難免對那個可憐的女人觀察一二。在經過充分的對比後,我發現那個女人年紀似乎不大,站起來只比桌子高一點,以人類的年齡來看,還是個小女孩哩。

後來我從其他女人那裏聽說,她曾經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後來家裏敗落了,就被賣進了妓院。

……

那日,我無聊的趴在床下,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哭叫道:“張德福,你這個畜生!你害我全家,遲早要遭報應的!”

張得福立刻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吼道:“臭婊子,給臉不要臉!你要是當初早點從了我,你家也不會受此磨難!這些都是你的錯!誰讓你看不起我!”

然後他開始說一些他父親是唐家司機,他母親是唐少爺奶媽,他本身算是半個唐家人的怪話。

我到底也沒想明白,張得福姓張,怎麽會是唐家人呢?

……】

“在東瀛香甜的廁所裏,我甘願做一條幸福的蛆蟲。”鄭宜梁這位嘴炮高手忍不住念出聲,高興的拍了一下桌子,老懷甚慰道:“妙啊!”

沒想到這守夜人文風竟然如此多變,寫起诙諧諷刺文也很有味道。

鄭宜梁樂道:“守夜人兄弟這話簡直是說進老子心裏去了!真他娘的帶勁兒!夠爺們!老子真想會會他!”

妻子幽幽嘆了口氣,死活不明白丈夫一個文化人怎麽說話跟個土匪似的。

這邊鄭宜梁為樂景的文章擊節叫好,而那邊的南塘則是狂怒地差點掀了桌子。

南塘真名唐楠,平時自認是個絕頂文明之人,這次卻被守夜人在文章裏給寫成了污濁猥瑣之輩,怎麽能不讓他驚怒不已?

“唐大哥這是怎麽了?報紙上說了什麽嗎?”

唐楠擡眼對上少年好奇的雙眼,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什麽,只是一個小人在報紙上罵我罷了,所謂的人紅是非多,我都習慣了。”

那少年理解地點了點頭,“我上京前,父親也說過唐大哥是年輕一代裏頂出色的才子,又留過洋,見多識廣,讓我這次來要多和唐大哥學學呢!”

“蒙伯父擡愛了。”唐楠臉色好看了一些,拿捏架子裝模作樣的訓話道:“雖比不上西方諸校,但是那開明中學也算不錯了,你能考進那裏,定要勤勉學習,如此方才能不墜你奉天李家之名。”

少年,也就是李景然同父異母的弟弟,李景亮恭敬點頭應是。

……

樂景絲毫不知原身繼母的親子已經來到了北平求學,并且還和南塘這個攪屎棍攪和在了一起,此時他正在忙着查看讀者來信。

自《鼠眼看人低》連載以來,就有許許多多的讀者來信寄向了編輯部,楊經綸幫他收納規整後,就把其中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來信交給了樂景。樂景不僅需要看,還需要給讀者進行回信。

在連續寫了幾封“謝謝你喜歡我的文章”之類的官樣回信後,樂景拆開了一封特別的來信。

寄信人是一名妓女。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啥,我這本寫的時候聽歌喜歡聽搖滾(…)

大概是因為內容很朋克吧(喂)

話說你們小時候看沒看過一個影視劇,我忘了名字叫啥了,就記得裏面有一個逼供酷刑簡直就是我的童年陰影。這個酷刑就是把人捆起來,然後往他臉上一層層糊濕草紙,一層一層嚴嚴實實的糊上去,看受刑人馬上要翹辮子了,就把草紙給他捅個洞,讓他喘幾口氣,問他招不招?不招的話繼續糊濕紙。

我為啥突然提起這個喪病酷刑呢?

因為這個酷刑影響了我的一生。

從那以後,我每次敷面膜,都會想起這個酷刑,特別當面膜沒貼好糊住鼻孔時………簡直是童年噩夢重現(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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