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來人往、衆目睽睽的大街上接吻?單瑜茜感覺自己如入冰窖,冷得渾身顫抖,心裏響起一種「啵啵啵」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正在碎裂。
她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一對男女從貼近親吻到分開,男方沒有任何推拒的反應,然後看着他們親密的一起走到路邊,一起坐上停在路邊的奔馳轎車揚長而去。
單瑜茜不知道自己呆站在原地有多久,只知道等她回神想舉步離開時,她的雙腳僵硬得不聽使喚,害自己差點跌倒。
她站在原地稍微活動了一下雙腿,又茫然的擡頭看了看四周,确定捷運站的方向後,這才舉步緩緩往前走去。
她什麽都沒辦法想,腦袋一片空白,也可以說是一片混沌,塞不進任何一個問題或一絲想法,除了空白與混沌再無其他。
機械式的走到捷運站,機械式的買票坐車,從捷運再轉搭火車回家。
火車上,她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是他。
她沒有接,不敢接,因為接了她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麽,也因為她的腦袋仍然一片空白,一片混沌,什麽都無法思考,什麽都無法想。
手機鈴聲響了一會兒之後停掉,不到幾秒鐘又再度響了起來。
「小姐,你的手機在響。」坐在她身邊的乘客出聲提醒她。
她反射性的轉頭,目光所及,這節車廂裏的乘客竟全都在對她投以注目禮,這才猛然發現自己不接電話的舉動已經影響到他人而迅速将電話接起。
「喂。」
「精靈,是我。你剛在忙什麽,怎麽沒接電話?」他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令她的鼻頭猛然一酸。
「嗯。」她胡亂輕應一聲權充回答。
「不方便講話嗎?」
「嗯。」
「那我長話短說,你聽就好。一,你幫我向院長請假幾天,就跟她說我家裏發生了一些事需要我去處理,所以接下來幾天沒辦法回育幼院,廚房的工作要麻煩她找人幫忙。二,每周二、四要送往池氏金控的點心要暫停供應,等我回去再恢複,我已經跟對方說過并得到他們的同意了,請她不必擔心。精靈,我會盡快把事情處理好早點回來的,你不必擔心我,等我回來。」
「嗯。」
「那我挂電話了,你去忙吧。」
「嗯。」
他果斷的将電話挂斷,她則木然的将手機從耳邊放了下來,呆若木雞,不再移到火車到站後,她機械式的下車,機械式的走到她機車寄放處,停下來,伸手向皮包內尋找車鑰匙,找了半天卻找不到。
她蹲下來,将皮包內的東西全部倒在水泥地上尋找,手機、書、皮夾、急救包、雨傘、面紙、護唇膏、房間鑰匙、育幼院辦公室鑰匙,散落在地上的一堆東西中,獨缺她要找的機車鑰匙。
她将皮包再度拿起來用力的抖動,心想機車鑰匙一定卡在包包某一處,不可能會不見的,絕對不可能。她用力的抖動手上的皮包,用力的抖,使勁的抖。
「小姐,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停車場收費的阿伯走過來問。
「我的車鑰匙不見了。」她木然的答道。
「會不會掉在路上了?你剛才去了哪裏,要不要回去找找看?」
「回去?」她停下抖皮包的動作,轉頭茫然看向阿伯。
「對,回去找找,也許就掉在哪裏的地上了。」
「回不去了。」她喃喃地答道。
「什麽回不去了?你剛從哪裏來就從哪裏去,怎麽會回不去呢?」她說。
「回不去了。」她再次喃喃低語,茫然凝視着前方的雙眼突然淌下淚來,一滴接着一滴,頓時把阿伯驚慌了。
「你先別哭啊,別哭。就算找不到鑰匙也可以找鎖匠或車行來幫你發動車子或換個鎖呀,你先別哭,別急着哭啊。」阿伯急急忙忙的安撫着她。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他上臺北之前了。
單瑜茜抽抽噎噎的想着,心痛難抑。
他說他家裏發生了一些事需要他去處理,但他哪來的家人?哪來的家裏?
他曾跟她說他沒有家,說他父母都已經過世了,說他是獨子,沒有其他兄弟姊妹,這些全都是謊話嗎?還是他剛才在電話中說的才是謊話?
等我回來。
他還會回來嗎?
臺北是個花花世界,四處都充滿了誘惑與魅力,不是每個人都禁得起它誘人的考驗,一旦被誘惑了,沉迷了,還會有人想回到這個什麽都沒有,只有工作和責任的鄉下育幼院嗎?
不會的,他不會再回來了,他們倆也回不到過去,更沒有未來了,什麽都沒有了。
淚水愈掉愈急,喉嚨和鼻子都塞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再也壓抑不住所有痛苦,遏制不住的號啕大哭,就像想把心裏的痛與苦全部哭出來一樣。
只要将心裏的痛與苦全部哭出來,發洩出來,她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心痛難受了,是不是?
嗚嗚……嗚……
連續一個星期金澤都沒有回來,也沒有一通電話,讓單瑜茜心裏那一小簇希冀的火苗一點一點的變小,終至熄滅。
他不會回來了,不要再浪費時間去想他,不要再期盼那不可能發生的幻想,事實早就已經擺在眼前了,她也該接受,也該死心了。
他只是一個過客,長痛不如短痛。你沒那麽愛他。
過去一個星期,她每天都這麽告訴自己千遍、萬遍,但是她的腦袋雖清楚明了這一切,一顆心卻是那麽的不受控,一次次懷抱希望,又一次次傷心失望,心痛難抑。
他待在育幼院裏的時間不長,前後不過兩個多月而已,但院裏卻處處充滿了他所留下的身影。
在蔚房裏,在宿舍裏,在院童熱切期盼的點心時間裏,在她一個人夜深人靜的輪值時間裏,在院童們的心裏,還有,在她的心裏。
在四處都充滿了他所留下身影的環境下,她到底該怎麽遺忘他?更何況還有人每天都在提醒着她那不可抹滅的存在。
「精靈老師,廚房叔叔什麽時候會回來?」
「精靈老師,廚房叔叔呢?」
「精靈老師,我想吃廚房叔叔做的點心。」
「精靈老師,我好想廚房叔叔喔,你幫我打電話叫他快點回來好嗎?」
她的心真的好痛,就像血淋淋的傷口還沒愈合,又不斷往那傷口上戳,讓她傷上加傷那般疼痛,一點複原的希望都看不見。
他什麽時候回來?不會回來了。
他呢?她也想知道,好想。
想吃他做的點心?以後大概永遠也吃不到了。
打電話給他?以為她沒打過嗎?
未開機,未開機,永遠的未開機,這才是她絕望的主因,因為除了那個手機門號,她再無其他方法可以聯絡或是找到他。
不覺得挺好笑的嗎?難怪院長媽媽會說她太單純,一定會受傷,還真的是鐵口直斷。她自嘲的忖度着,淚水卻不受控制滑落下來,一陣冷風吹過,只覺得冰冷透心。
她蜷曲着身體,獨自坐在深夜裏的木造長廊上,吹着一月的冷風,感覺好冷,卻一點也不想動。
她心想,如果她就這麽坐在這裏凍死了,又或者生一場大病的話,他會在乎會心疼嗎?
這個想法才在腦袋閃過,她便忍不住的輕哼一聲,語音中充滿了可笑與自嘲。
他都已經斷了和她的所有連系,又怎會在乎她的生死呢?單純不是呆,不要把自己從單純變成單蠢,那就是真呆了。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奶瑙。」
她輕吟着蘇轼這首「蝶戀花」,這是她為了那句「天涯何處無芳草」特地上網查來的,沒想到卻愈讀愈喜歡,不知不覺就将整首詞給背了下來。
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卻被無情惱,真的很貼合現在的她呀。
她閉上眼睛,輕靠在木頭圍欄邊上,一次又一次的吟誦着,重複再重複。
「你在念什麽?」四周出奇的安靜,突然響起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将人吓得心髒病發,幸好單瑜茜本身沒有心髒病。
她迅速睜開眼睛,只見一個身影立在長廊臺階下方,站得筆直的出現在她面前。
黑夜中,在昏暗不明,對方又背光而站的情況下,她完全看不清楚對方的五官,但是他的聲音……這個聲音她不可能會不認得。
是他,他回來了。
她呆若木雞的看着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正在作夢,否則他怎麽可能會回來呢?這一定是一場夢。
「怎麽呆呆的?一個星期不見,難道就忘了我是誰了嗎?」池澤京開玩笑的說,走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臉,卻被她冰冷的臉頰溫度給吓了一跳。
「怎麽會這麽冷?」他蹙眉問道,又伸手去摸她裸露在空氣中的手,然後整個人被凍到。
「你是怎麽一回事,手怎麽會這麽冰,為什麽不進屋子裏去,這麽冷的天氣,你一個人半夜坐在這裏做什麽?快點起來。」
他着急的怒聲道,一把将她從走廊上拉了起來,卻被她突然發出疑似疼痛的低喊聲吓得停止一切動作。
「怎麽了?」他迅速問道。
「腳好痛。」曲膝太久加上天冷血液循環不好的關系,她的雙腿疼得無法站直,只能半曲着腿。
他聞言,二話不說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大步朝她房間的方向走去。
身為天使育幼院的一分子,并以此為家的單瑜茜擁有一間獨屬于她的個人小套房,裏頭除了廚房外,其他設備一應倶全。可謂麻雀雖小,五髒倶全。
池澤京将她抱進房裏,放在床上,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他這才發現她的雙唇、雙手都凍到有點發紫了,而身上穿的除了外套稍厚外,其他衣物都單薄得沒半點禦寒效果,他在發現這點之後,怒火一下子就從心裏冒了出來。
「為什麽不多穿一點衣服?你是三歲小孩不知冷熱,不會自己加減衣服嗎?」他怒聲道,一邊動手将床上的棉被拉過來,将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下一張臉在外頭。
「你到底在想什麽。」他直起身來,雙手叉着腰質問,依然覺得火冒三丈。
「如果我今晚沒回來,你是不是打算要凍死在走廊上?你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坐在走廊做什麽?是為了什麽事,有什麽理由,你說出來我聽聽!」屋裏一片沉靜,她始終一動也不動的看着他,目光陌生得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怎麽回事?」他終于發現到她的不對勁,眉頭輕蹙,緩聲問道。
她依舊一動也不動,一個勁的沉默不語。
「精靈?」他擔心的坐到床畔,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
她忽然側頭避開了他的碰觸,然後開口說:「我沒事。時間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她這是送客的意思,池澤京怎會聽不出來,但也因為如此讓他更加覺得不對勁。俗話不是說小別勝新婚嗎?他們倆分開了一個星期後再相見,她怎會是這種冷淡的反應呢?他眉頭深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心想,難道她是在為過去一個星期來他都沒和她聯絡的事生氣嗎?
「精靈,我的手機弄丢了,所以過去一個星期我沒辦法和你聯絡。」他開口主動解釋,希望她能稍微消消火,怎料她仍沒有任何反應。
「你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她說完直接閉上眼睛,讓他頓時感覺到案情不單純。
到底在過去一個星期裏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要不然她對他的态度怎會變成這樣呢?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個性,也不是她面對事情、處理事情的态度,這樣的她一點也不像她。
「精靈,張開眼睛看着我。」他命令道,語氣嚴肅。
他強勢的命令語氣讓單瑜茜不由自主的睜開眼睛面對他。
「發生了什麽事?」他柔聲問,臉上寫滿了關心。
她沉默的看着他,感覺心很痛,因為她很想相信他所表現出來的關心,卻又明白這一切全是虛情假意,全是假的。
他說他手機弄丢了,所以才沒辦法和她聯絡,這個理由一點也不高明,他難道不知道只要撥一下104查號臺,就能輕而易舉要到天使幼育院的聯絡方式嗎?
況且他不是失去聯絡一天或兩天而已,而是一整個星期,如果他心裏真有她的話,會沒想過在始終連系不上他的這段期間,她會有多着急、多擔心、多忐忑不安嗎?如果他想過,真的在意過她的感受,那麽查號臺這麽好用的查詢方式他又怎會遺漏呢?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沒擔心過、沒在意過才是真的吧?這就是事實。
「我們分手吧。」她開口說。既然他不想說這句話,那就由她來說。
他神情一僵,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我們分手吧。」她直視着他的雙眼,從床上坐起來,再次說道。
「理由是什麽?」他隐忍着怒氣,沉聲問道。
「這裏的天空很小,你要的是寬廣的天空,而不是這一小片天空。」她說。
「現在讨論的是我們倆的事,與天空大小無關。」單瑜茜沉默的看着他,懷疑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然而不管真假,在他說出手機弄丢這個爛借口之後,她就已經決定要快刀斬亂麻了。
「你要的不是我。」她直截了當的對他說。
他愣了一下,随即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反問:「你說我要的不是你,那麽你告訴我我要的是什麽?這間育幼院嗎?還是育幼院這塊土地?抑或者想利用這裏的一切來沽名釣譽?」
「我說的是我這個人。」他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再度問道:「如果我不要你這個人,那我為什麽還要和你交往?你身上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又或者有什麽隐藏的顯赫身世,可以讓我攀上你之後,少奮鬥三十年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皺起眉頭。
「很好,那你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要的不是你?你既沒錢,也沒有可以讓我少奮鬥三十年的顯赫身世,我不要你的話,為什麽還要和你交往?你告訴我。」他耐心的問,其實心裏已經有些發怒了。
「我也想不通你為什麽要和我交往。」
「你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不答反問的忽然說道。「你真的喜歡我,真的在乎過我嗎?」
他緊抿着嘴巴,生氣的看着她,再也遏制不住心裏的怒火。
「把話說清楚。」他命令她道。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在乎我,會連續一整個星期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我,手機也始終都是未開機的響應,完完全全失去所有聯絡嗎?」她看着他平靜地說道。
「我的手機弄丢了。」
「你覺得這個理由合理嗎?」池澤京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頭,真的覺得很疲憊。
他在十一點下飛機後,沒就近找間旅館或回臺北休息,而是馬不停蹄的搭上出租車,坐夜車長途拔涉到這裏,可不是為了要與她鬧別扭,但事情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一個星期前,他臨危受命被派去新加坡處理一起假借他們公司之名的金融詐騙案,因為事發突然又事态緊急的關系,他只來得及在坐上飛機之前給她一通電話,之後整個行程就是匆匆忙忙、焦頭爛額的,因為誰也沒想到這起詐騙案還波及到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六個國家,所以過去一個星期他是真的忙到不可開交。
當時他帶出國的手機有兩支,一支是之前被他丢在公司,過去當總經理時所用的智慧機,另一支則是到育幼院之後才買的白牌手機,前者為公事所帶,者為私事。只是當公事過于忙碌時,難免忽略私事,等他再想起時,它卻早已不知遺失在何處。
當然他也知道手機遺失就不和她聯絡不是個好理由,因為他若真想與她聯絡的話,有太多方法了。問題在于聯絡上她之後呢,他該如何解釋他人在國外的事?
一個謊要用一百個、一千個謊來圓,他實在不想再對她說更多謊話了,所以才在想了又想之後決定順其自然,用手機遺失來解釋一切,只是他這回完全錯算了她的怒火。
「對不起,這是我的錯。」他向她道歉。
她搖了搖頭,第三次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池澤京不由自主的緊握拳頭,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沉聲道:「只因為一個星期沒有聯絡,你就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直接判我出局嗎?這種分手的理由我拒絕接受。」
「為什麽?」單瑜茜再也遏制不住心裏的痛苦難受,對着他脫口叫道,之前所佯裝出來的平靜表像已然全數瓦解。「你為什麽要拒絕,你愛的不是我,我身上也沒有任何東西是你想要的,你到底想怎樣?不要以為我單純善良就好欺負,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絕對!」
原本應該很有氣勢的威脅,在她話說到一半掉下眼淚之後,整個感覺就變了調,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模樣,讓池澤京的怒火一下就被澆熄了。
「你在胡說什麽?誰跟你說我不愛你了?我愛你。」不理她的推拒,他直接将她拉進懷裏緊緊地擁抱着。
「你說謊,放開我。」她淚如雨下,拚命掙紮。
「我可以對天發誓。單瑜茜,我愛你。」
「不要再對我撒謊了,我親眼看見你和別的女人在池氏金控大樓外當衆接吻,這樣你還敢說你愛我嗎?」她哭泣的哀求道,「所以,拜托你不要再騙我了,拜托你……」
池澤京目瞪口呆的瞪着她,既震驚又難以置信,完全沒想到她當時竟然會在現場,而且還看見了那該死的一幕,老天這是在玩他嗎?
馬的!
夜深人不靜。
單瑜茜的小套房內不時傳來她抽噎而壓抑的哭泣聲,讓池澤京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頭愈來愈痛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當時她竟會在現場,如果他知道的話,不管是為了公司,又或者為了去新加坡處理金融詐騙案時能得到葉家的幫助而事半功倍,他都不會讓那個女人碰他一下的,可惜後悔已莫及。
葉馨予是新加坡葉氏企業的千金小姐,自從兩年前在一場國際會議中認識他之後,就一直在倒追他,作風主動而大膽。也因此金融詐騙案發生後,葉氏在第一時間并未以合夥人的身份告知,反倒讓正在臺灣旅游的葉馨予特地跑來池氏轉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再然後,也就有了被單瑜茜撞見的那一幕了。
這件事要解釋其實并不難,因為他完全就是事件中被非禮的受害者,只是基于對于葉氏的感謝,以及不忍讓一位千金小姐當衆難看,他這才沒有大動作的一腳将邵個段臉皮的女人從他身邊踹開。
以迠問題在于,他若想解釋這件事,就得先将他的真實身份坦白,然後連帶一堆他想說與不想說的事都會被牽扯出來。他不想再對她說謊,但有些事他卻不想說也不能說……
「你走吧,不要再到這裏來了,我會幫你跟院長辭職。」單瑜茜伸手推他,啞聲與他訣別,語意很清楚,希望他們倆這輩子再無相見之日。
他倏然收緊雙臂,瞬間又将她摟得更緊些,然後直視着她淚眼婆娑的雙眼,以堅定不移的神情和語氣,發誓般的對她說:「我不會離開這裏,也不離開你。」
她聞言,淚水似乎在一瞬間又掉得更快了一些。
「你到底想怎樣?」她抽噎的問道,不懂他為什麽要這樣折磨她,明明不愛她,明明有了比她漂亮,條件也一定比她更好的女人,卻依然在這裏對她糾纏不休,害她痛不欲生,心痛不已。
「過去一個星期我一直都在國外處理事情,晚上十一點在桃園機場下飛機之後,就直接搭出租車回這裏,只因為你在這裏。」他告訴她。
單瑜茜聞言不發一語。
他繼續說:「我承認自己有對你說謊,但絕對不是在對你的感情上,我愛你是真的,沒有一絲虛情假意在裏頭,更沒有劈腿,三心二意。至于那天那個女人,我和她已經認識兩年了,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廂情願的在倒追我,我對她沒有任何誠覺,也拒絕過她很多次,我可以對天發誓。」
「沒有感覺你卻和她接吻?」她沉默了一下才啞聲開口,語氣明顯軟了些下來。
「那不叫接吻,那叫強吻。我被她強吻,我是被她非禮的受害者。」他既認真又嚴肅的對她說。
「你并沒有推開她。」她指證歷歷,當時她看的很清楚。
「我必須顧及她和她背後公司的面子,畢竟她是個女人,而且我們兩家公司又有合作關系,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他解釋,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要她有反應就還有救,他最怕的就是她什麽都不說,一心一意只想和他分手。
「你一直說的公司到底是什麽公司?你不要以為随便拿個莫須有的公司來說就能糊弄我,我是單純,但不是單蠢。」
她伸手擦去臉頰和眼眶中的淚水,吸着鼻子對他說。「還有,你先放開我,我很熱。」
穿着外套被裹在大棉被裏,剛才還使盡全身氣力大哭了一場,她現在全身都熱呼呼的直冒汗。
他聞言,看了一下她紅通通的臉頰後立刻松開她,然後伸手幫她将棉被拉開之後,雙手一伸又再度将她重新擁進懷裏,就像怕她會跑掉一樣,讓她想笑又想號啕大哭。
過了一會兒,他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內響了起來。
「當初我流浪到這座小鎮時,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裏停留,更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你,愛上你。
「萬聖節Party那晚突然下起大雨,你留我在育幼院住一晚時問了我的名字,
那時我沒想到自己會繼續留在這裏。事實上,在隔天醒來走進廚房想向你告別,卻因為看不下去你在廚房裏笨手笨腳的樣子而動手幫忙做早餐時,我腦子裏依然還是只有離開的念頭。所以——」
他在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深深地看着她,「那時我并不認為自己用假名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假名?」她瞠眼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