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盛夏的皇宮裏悶熱異常。
鳳捭的寝宮裏一早就擺放着冰塊。不過禦醫囑托她,不可貪涼。盡管鳳捭是孕婦,比起一般人更容易覺得熱,不過她平常都會克制自己。
如今她九個月多,眼看就要生了。
她覺得,是時候離開,不能把秦少郅的孩子生在皇宮裏,回頭還不知道皇上心裏打着什麽鬼主意。而且,這段時間,皇後雖被禁足,可沒少給她找麻煩。
想想皇後和這宮裏的所有妃嫔,也都是可憐人,有子嗣的能把世界分一半給孩子,沒有的就只能努力讨好這皇宮裏唯一的男人。
鳳捭寧可死,也不願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她想生下孩子,把孩子送出去,讓徐秉謙安頓好,她就不會再懼怕皇上。
吃完午膳,鳳捭在院子裏兜了幾圈,便讓流玉和翠玉陪着自己,準備出去。當然,走到門口的時候,侍衛們将她攔住。
鳳捭摸着手中的扇子,問:“如果我要硬闖呢?”
侍衛為難地說:“夫人,卑職們也都是奉命行事,還請夫人不要為難。”
“我不想為難你們,可是你們也不能為難我。”鳳捭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我要去找皇上,你們是想讓皇上聽到我死在門口呢,還是想跟着我一起去見皇上?放心吧,如果我不是去找皇上,你們就可以殺了我身邊的翠玉和流玉。她們兩個在我心中的位置多重,想必你們不會不明白。”
侍衛面面相觑,最後為首的侍衛想了好一會,終于點頭同意。
為首的侍衛命令兩個侍衛分別押着流玉和翠玉,一起陪着鳳捭往正陽宮走去。
正陽宮裏,東方明正被楚弦喚入殿內,觐見皇上。
鳳捭到的時候,剛好看見楚弦走到殿外候着。
皇上的命令是,不讓任何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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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楚弦不知道,這鳳捭算不算任何人中的一個。
他谄笑着走上前,對鳳捭說:“夫人,您怎麽趕巧在這會子來見皇上?皇上他和宰相大人正在商議國事,你要不在門口等等?”
鳳捭嘴角勾起一個淺笑,伸手讓他靠自己斤一點,待他頭伸過來的時候,鳳捭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對他說:“我做事,最煩亂七八糟的人擋着,你最好是閉嘴!”
楚弦完全沒想到,懷孕中的鳳捭手勁兒還這麽大,掐得他頓時不能呼吸,連話都說不出。鳳捭松開手後,他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氣。這時,鳳捭将叫踩在他手面上,低聲道:“在我眼裏,閹人也是人,不過你非要上趕着當狗,我也沒辦法啊。楚公公,您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宮外的謠言,可有你的份。”
鳳捭不是不知道,楚弦都是因為皇上的緣故才對她曲意逢迎,整日裏谄媚地笑,暗地裏他恨死鳳捭當初傷了他的幹兒子。
鳳捭踩着他的腳,擡腳朝殿內走去。要不是挺着個大肚子不方便,鳳捭此時正想彎腰割了他的舌頭。
她腳步很輕地邁進,正好聽到東方明在向皇上禀告:“皇上,秦将軍幾個月前帶着手裏的五萬精兵從敵軍側面直攻對方都城,給了大宛國一個措手不及,那所謂的秦将軍叛國投敵都是訛傳。盤踞在嘉峪關的大宛國将士匆忙回防,又被城內副将乘勝追擊。此戰大捷!”
“那秦将軍呢?”皇上的聲音冷冷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東方明道:“秦将軍重創敵軍後,帶着剩餘兵力突圍,遭遇了回防的大量敵軍,因嘉峪關的将士未能及時趕到救援,秦将軍他……”
皇上擡起頭,看着東方明。
東方明低下頭,說:“秦将軍以身殉國,屍體将不日運回京城。”
鳳捭聽到這個消息,扶着牆壁,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
“昭告天下……”皇上站起來,面色沉靜,“待秦将軍屍首運回之際,舉國哀悼三日。一應的獎賞丞相按親王級別去拟個折子上來。”
東方明擡起頭,試探性地問一句:“聽說秦夫人她還在陪着淑妃娘娘,是否讓她以未亡人的身份替秦将軍授封……”
皇上打斷他的話,不耐煩地提醒他:“秦夫人早在先前秦老夫人去世的時候,就跟着去世了。”
東方明瞬間明白了什麽,低頭應了一聲:“那微臣告退。”
鳳捭冷笑,讓自己站到兩位的視線裏。
東方明擡頭看着鳳捭。
鳳捭則是送去一個疑問的表情。
東方明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小聲道:“夫人節哀。”
節哀……
鳳捭忍着悲痛,長嘆一聲。
幾個月前她就在不停告訴自己,秦少郅兇多吉少,不要抱有幻想。可真實的消息傳來,她還是覺得心口疼得像有萬根針來回穿刺一樣。
為什麽先前秦少郅領兵出去的時候,會有謠言說他叛敵?
鳳捭就不相信,嘉峪關裏的所有副将會不知情。
她也不相信,那幫人作戰技能是有多弱,能趕不上救援。明明之前東方明還說了,嘉峪關裏的副将在大宛國士兵急忙回撤的時候乘勝追擊。
這種種可能,只在暗示她一件事,嘉峪關裏的那些人,心不一。甚至,還有可能一切都是皇上的自導自演。
秦少郅,你為什麽不真的叛敵?
鳳捭咬着嘴唇,走到皇上跟前,說:“我已經死了是嗎?”
皇上看着她的眼睛,柔聲提醒她:“秦少郅已經不在,以後朕可以給你很多他給不了的東西。”
“一個可笑的妃子位份?”鳳捭自顧自找個椅子坐下,“我還真看不上。”
皇上看着她的肚子,說:“你不如想想腹中的孩子。朕可以讓秦家留下唯一的後代,也可以讓秦家就此斷後。”
鳳捭半晌沒說話。
“鳳捭,你想清楚了嗎?”皇上走上前,挑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臉,目光裏盡是癡迷“你這麽漂亮,本就不該和他在一起。能護着你一輩子,只有大周最有權勢的男人。”
鳳捭只要狠狠心,就能掏出那本匕首,在這最佳時刻要了皇上的命。
可如果真那樣,她和肚子裏的孩子,必然遭遇滅頂之災。
到時候,這宮裏應該是尚在位的皇後和太子說了算。
她死了不要緊,反正東方明已經對她說了節哀二字,她死了正好可以去陪秦少郅。
但是她怎麽能狠心讓自己和腹中的還自己一起跟着喪命?
鳳捭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盯着皇上的臉,恨不得把他的臉給撕爛。
“皇上。”鳳捭怒極而笑,“鳳捭憑什麽相信你?”
皇上那處一份關于她身份的文牒,遞給她看。文牒中記載,她是建業三年選秀入宮,這幾年的身份是一個小小的選侍。
“如果你腹中的孩子是女兒,朕便将她以養女的身份養在深閨,若是你還不放心,便将她指給太子,做太子妃;若生的是個兒子,朕也替他選好了養父,陸國公家的孫媳婦也懷了第二胎,預産期和查不了幾天,到時候只說這個孩子是她的。”
“天下人又不是傻子。”鳳捭翻看文牒,“我真是可憐,現在居然要以外人的身份茍活于世。”
“朕也是為了你着想。若是以秦少郅未亡人的身份入宮,那些個沒事找事的言官只會說你的不是,朕又不能真的違背祖制,把他們一個個問斬。”
鳳捭放下文牒,起身走動,便走動便揉着腰,“你是皇上,斬不斬還不是您的一句話。”鳳捭走到門口,擡頭看着外面,“皇上,您不擔心姐姐知道了會傷心?她可是替你生下了六皇子。”
皇上還沒回答。
可能在他的概念裏,女人就不應該為這點事情生氣。
“我能去看一看六皇子嗎?”鳳捭問。
皇上并不想讓她這麽快就離開自己的視線,便讓太監去把六皇子抱過來。
快兩歲的六皇子眨眼,瞧着鳳捭。
“認不認得我?”鳳捭捏了捏他的小臉。
六皇子奶聲奶氣地說:“認得,宮裏的嬷嬷說你是女妖精。不過母妃常去看你,我不怕你。”
鳳捭撲哧笑了,道:“我要是女妖精就好,第一個把你變到宮外,讓那些在你面前亂說話的人找不到你。”
六皇子認真地問:“真的?那你把我變去宮外好不好?我想出去玩!”
“姨屋裏有一匹白色的小馬駒,你敢不敢去騎?”鳳捭問。
六皇子連連點頭,“我要騎小馬,我要騎小馬!”
在皇上的應允之下,鳳捭拉着走路尚不穩健的六皇子往回走,這時,皇上已經下令取消了她的禁足。
皇上只等着秦少郅屍首運到京城,替他風光大葬後,正式讓鳳捭成為他的妃子。
路上,鳳捭還帶着六皇子去了禦花園看看,不過天氣很熱,禦花園裏的荷花景雖美,可是人卻被曬得焉噠噠的。
只有六皇子興致高亢。
他摸着鳳捭的肚皮,問:“為什麽你的肚子比我們的都大?”
鳳捭道:“因為我的肚子裏裝了個小小妖精。”
六皇子愕然:“真的?”
鳳捭瞧着小孩子天真的模樣,覺得是很有趣,便說:“真的,這小小妖精比我厲害,能上天入地。”
“啊?那它什麽時候出來讓我瞧瞧。”
鳳捭摸了摸他的手,道:“快了。”
這時,被鳳捭指派回去把小馬駒簽回來的流玉回來了,她有些尴尬地看着六皇子,對鳳捭說:“公主,那個小馬駒今天似乎不太舒服。怎麽牽它它都不肯出欄。”
“哦,是嗎?”鳳捭看着湖面上的荷花,“大概天太熱。”
六皇子不高興地撅起嘴,“你騙人啊!那我豈不是騎不成了?”
“要不這樣好了,馬兒騎不成,姨帶你出宮玩一圈,明日早上回來,你說好不好?”
六皇子自然同意。
“不過咱可說好了,我的妖術是半吊子的。”
“什麽是半吊子?”
“就是……很不厲害。稍不小心就會露餡。”鳳捭摸着他的腦袋,“待會你吃完晚飯,流玉會去找你,到時候帶着你跟着流玉躲起來,要記得不要不管誰叫你,你都不要出聲。尤其不能讓你母妃發現。你母妃是不會同意你出宮的,知道不?”
六皇子懵懂地點頭。
鳳捭讓流玉送六皇子先回去。
回到宮裏,鳳捭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打了該用晚膳的時候。和平常一樣,皇上晚上如果沒有去找淑妃,淑妃便會來鳳捭這兒,和鳳捭一起用餐。
一如平常,淑妃總是會順路把太醫也帶過來。
太醫給鳳捭把了脈,說:“夫人一切安好,腹中的孩子也安好。後面一個月要注意,若是腹痛難忍,那便是要生了。”
淑妃道:“有勞太醫。”說完便喚身邊的宮女送太醫出去。
鳳捭見太醫走了,也揮手讓身邊的人都下去,淑妃見她神色凝重,問:“妹妹這是怎麽了?”
鳳捭道:“姐姐沒發現今日我這宮裏沒有人看着了嗎?”
“看到了。”淑妃露出一個笑容,“看來皇上已經是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
“姐姐,皇上的意思,是讓我和你共同服侍他。”鳳捭說完,用餘光微微打量淑妃,果然發現她的嘴角在顫抖,不過很快,她又是先前那副大度的樣子,“那豈不是更好,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你受罰。以後我們姐妹倆共同扶持,可就不怕宮裏那些喜歡使手段的小人。”
鳳捭笑着看着她。
淑妃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不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鳳捭移開目光,說:“姐姐,我并不喜歡和別人共享。況且,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秦少郅的。我想懇求姐姐,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出宮。”
淑妃猛地站起來,驚訝道:“這怎麽可能!”
“算我求你了,如果我不能順利出去,被皇上抓了回來的話,一定不會把姐姐的名字說出來的。”
鳳捭可以說是費盡了口舌,淑妃仍舊拒絕。
鳳捭想,這招不行,那好,換一個。
她嘆氣,揉着手心:“難道你真的想讓我奪走皇上對你的所有寵愛?”
淑妃一怔。
“鳳絡,別演戲了,我都陪着你演了大半年,你不累我都累了。”鳳捭笑得坦然,“我原來以為是皇上不想讓我懷孕,後來才知道一直是你。你和楚公公的關系,真的好得叫人嫉妒。”
“妹妹你亂說什麽,我何曾害過你!”淑妃義正言辭地反駁,“我在大周,只有你這麽而一個親人。”
鳳捭又是一聲嘆息,“鳳絡,你別說話,先聽聽我下面這段話,有沒有什麽地方是我猜錯的。”鳳捭頓了頓,繼續說,“你早就知道皇上對我的意思。可是為了留住皇上的心,你一直在勸皇上得到我。表面上你是如此賢惠,如此地替皇上着想。暗地裏卻擔心我入宮後分了你的恩寵,為了讓你的地位穩固,你想讓我一輩子不懷孕,這樣你表面上對為好,我也會對你好,我就算長得讨皇上喜歡,也不能替皇上生兒育女,這樣你永遠都會比我有優勢。”
淑妃臉上的笑容逐漸不見。
她靜靜地聽鳳捭說下去。
“但是你算漏了,我這人最不愛吃藥,藥頂多喝一口就丢掉,所以其實對我并沒有太大的妨礙。這後來我懷上了秦少郅的孩子,你自然是想方設法要替我保胎,保住秦少郅的孩子,對你來說,一是可以讓皇上忌恨我,二是可以蠱惑我為了孩子永遠和皇上保持距離。鳳絡,你說我猜的對不對?”鳳捭問。
淑妃冷笑,“妹妹可真能想。”
“我能想,那也是因為你能做”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幹什麽?”
“想讓你,送我出宮。”鳳捭把玩着手裏的扇子,“你一定有辦法的。我知道。”
在宮裏這半年多,鳳捭表面上什麽都沒做,實際上她一直在偷偷琢磨事情的原委。也會時不時試探鳳絡,可惜鳳絡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她身邊的人把這些事暗中告訴了流玉。
“留在宮裏有什麽不好?”淑妃微微挑眉,“怕我害你?”
“憑你?”鳳捭輕笑,“鳳絡,我殺人的時候,你還在屋裏繡花吶。”
淑妃不語。
她知道,自己以前一直都比不過鳳捭。
“皇上在你心裏,重要性只比六皇子差一點,可在我心裏,什麽都不是。我本就對皇妃的位置沒有任何興趣,你何必做這些事,讓我們的姐妹之間的感情都成了笑話。”
淑妃咬牙,握着拳頭,走到她身邊,俯下身,說:“我以為皇上是因為喜歡我所以寵我,可是後來我發現皇上只是因為我和你有三分想象才寵愛我的。你懂我心裏的痛嗎?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羞辱。”
那天,淑妃傳入禦花園,無意中聽到皇上和秦少郅的對話,這才明白。
難怪她總覺得,每回鳳捭來找自己,皇上也會出現……
淑妃知道,把鳳捭留在自己身邊,就能留住皇上,可是她又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每次看到鳳捭,她都恨不得毀了她那張傾國傾城的容貌。
淑妃知道楚弦在皇上身邊很重要,也知道了楚弦此生最大的愛好就是錢,更是無意中知道鳳捭害了他的幹兒子。于是,幾次相邀,楚弦便和她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可以做到天衣無縫。”鳳捭提醒她,“要我給你時間考慮嗎?時間可不多,我今晚就要離開。”
今天是皇上剛确認得知秦少郅戰死的消息,所以他不太會有心情來找自己。
鳳捭怕錯過了今天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你就不怕我把你送出宮,然後再殺了你?”
鳳捭哦了一聲,放下手裏的扇子,拿出一個長命鎖,“淑妃娘娘,您今天有多長時間沒看到六皇子了?”
淑妃一愣,奪過她手中的長命鎖,手顫抖着反複查看,氣急敗壞地扯她的手腕,逼問:“你把瑞兒怎麽了?他人呢?”
“他人好好的,不過你要是不配合,可能明天一早你們就會發現六皇子的屍首。”鳳捭抓着放在一旁的點心,吃了一口,覺得沒什麽胃口,又放下,“你如果不相信,以為我在騙你,大可以現在就出去找他,看你能不能在他死之前找到他。”
“鳳捭,鳳捭,我沒想到你如此狠毒!你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鳳捭淡淡地笑着,稍一用力,便推開她,把她推到在地:“鳳絡,是你要先跟我比誰心狠的!我這人素來不愛結怨,可要是誰先對我動手,我可不是那種會乖乖把命送上去的人。我早看出來你想殺我,不過是忌諱皇上,一直不敢而已。你啊,一直在等機會,不過我不打算給你機會。”
“若是瑞兒有半分閃失,我就算豁出命也會殺了你和你肚子裏的孽種。”
“孽種?我肚子裏的是我和夫君的兒子,孽種是這個意思嗎?”鳳捭送了她幾個白眼,“你現在可以出去,命令所有人去找瑞兒。反正我不攔着。”
淑妃大口喘氣。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站起身,“好,我幫你。前提是你要告訴我瑞兒在哪兒。”
“你當我傻啊。”鳳捭嘲諷地笑着,“等我出了宮,會讓人帶紙條給你,上面的內容自然會讓你找到你的瑞兒。”
晚上,淑妃不知道怎麽做的,買通了門衛,讓鳳捭穿成出外采購的宮女模樣,跟着裝滿廢泔水的車子從側門出宮。
在宮外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
鳳捭讓流玉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徐秉謙。同時,她把一張寫着木遼文字的直跳遞給護送她出來的人,并對她說:“等我出了城,你把這個交給你們家主子,她看得懂。”鳳捭似笑非笑,拉着翠玉上了馬車。
車夫駕車,兩個人順利出城,出城後沒多久,鳳捭便讓車夫先停下,車夫剛把車子停穩,就見鳳捭拿起懷中的匕首,動作飛快地撩起簾子,把刀抵在了車夫的喉嚨上。
翠玉緊張地看着鳳捭。
鳳捭對車夫道:“從你上了這輛車,你就是個死人了。現在我決定放你一條生路,你想不想活?”
車夫不敢說話,連連點頭。
“張嘴。”鳳捭命令車夫。
車夫想也不想,趕緊把嘴長開,鳳捭立即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藥丸,強迫他吃下。
車夫是個沒什麽文化的人,只因為有個宮裏模樣的人問他肯不肯晚上送個人去指定的亂葬崗。車夫一看對方給了很多很多錢,自然是豁出命答應了。
車夫只是沒想到,自己拿了一半的錢,如今卻要喪命。
“這位……這位貴人,您給小的,吃了,吃了什麽?”車夫結結巴巴地問,吓得褲子都尿濕了。
翠玉扶着鳳捭從車上下來,對車夫道:“我們家夫人,給你吃的是,七日斷腸草。就是七天之內不服解藥的話,就會斷腸而死。”
車夫吓得趕緊跪下,連連求饒:“求夫人饒命,小的只是拿了錢替你們趕車的。”
鳳捭道:“我知道,所以你繼續駕着車往指定地點走。等明日這個時候,你在這兒等着,我自會叫人給你解藥。”
車夫面露為難:“可他們說了,如果在亂葬崗沒看到車上的人,那就不給錢。”
鳳捭拿着匕首,在他額前劃着,“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車夫眼珠子骨碌轉着,心想,自己一個幹體力活的大男人,怎麽可以被兩個女流之輩挾制,其中一個還是大着肚子的美豔少婦,手裏雖然拿着把匕首,又能拿自己怎麽樣?倒不如現在把她們捆起來,然後搜她們的身,說不定解藥就在身上。
等吃了解藥再把她們送過去,然後自己就能拿到錢了,簡直一舉兩得。
車夫心裏這麽想,于是擡頭,想趁着鳳捭不被奪下鳳捭手裏的匕首。
可惜他不了解鳳捭的底細。
鳳捭動作快得幾乎叫他看不清,眨眼間,他不僅沒摸到刀,手上還沒鋒利無比的刀口劃出兩道傷痕,血緩緩地往外流着。
車夫吓得趕緊跪下磕頭。
“上車。”鳳捭命令車夫,“現在就去。晚了,他們一樣會要你的命。”
車夫乖乖上車,哭着說:“明日真的會給我解藥的?”
鳳捭點頭。
車夫這才抹了抹眼淚,揚起鞭子,飛快趕路。
鳳捭這時和翠玉急忙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過久,徐秉謙便和李柱子駕着馬車趕過來。徐秉謙早就着手準備,馬車上有很多東西,小孩子的衣服,銀子,幹糧,被褥等等。
他看着鳳捭,緊張地問:“你這樣趕路,行啊?”
鳳捭點頭:“沒關系。錦姑呢?”
徐秉謙低下頭。
鳳捭明白了,她伸手,讓翠玉扶自己上車。徐秉謙見此,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把她托舉起。
上車後,翠玉問鳳捭:“少夫人,剛才那個吃了藥的車夫怎麽辦?他七天後真的會死嗎?”
鳳捭笑道:“哪有什麽七日斷腸散!那不過是太醫先前幫我做的安胎藥丸。吓唬吓唬他而已。”
“那人真好騙。”翠玉捂嘴偷笑。
“唷,看你,你不也信以為真。”鳳捭一句話說的翠玉便不笑了,對方鳳捭吐了吐舌頭。
徐秉謙思索片刻,便駕車便對鳳捭說:“阿樨,我覺得,我們到前方找個地方先藏起來,他們發現馬車上沒有你,肯定會到加派忍受沿着各條路追,馬車終究比不上快馬。”
鳳捭道:“我們走小路,越快越好,停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給他們更多時間。再說了,我不見了,皇上肯定會讓各地守城官員留意。我們不能停。”
聽鳳捭的話,一行人一連趕了四天的路。
第五天晚上,鳳捭在車子上,忽然覺得肚子疼,疼得她幾乎要說不出話。
翠玉和流玉發現了異常,都緊張地扶着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鳳捭大口喘氣,說:“我好像……我好像要生了……”
徐秉謙急忙停下車,撩起簾子,“怎麽辦?”他畢竟是一個大男人,幹不來接生的活。
翠玉和流玉急忙把車上的被子平鋪在馬車上,讓鳳捭躺下。
鳳捭拽着被子,咬着牙對徐秉謙說:“白益,我現在只是陣痛,什麽時候生還不知道,你別管我,快駕車往前走。車子停在這兒,等于送死不是?”
徐秉謙不敢停留太久,只能加速趕車。
鳳捭肚子一陣疼過一陣,臉上全是汗,手緊緊劃着被子的一角。
大約疼了快三個時辰,眼看都快醜時了。翠玉看到她腿上流出了血,說:“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您流血了。”
鳳捭已經疼得沒知覺。
流玉趕緊敲了敲馬車。
徐秉謙理會他們的意思,立即将車子駛入隐蔽的樹叢中,自己和李柱子下車埋伏在路兩旁,看着周圍是否有人經過。
翠玉和浮玉都沒有替人接生的經歷,只能着急地守在她身邊。
好在鳳捭肚子裏的孩子命大,折騰了半個多時辰,終于順利生了出來,這期間,鳳捭嘴裏一直咬着一塊毛巾,沒有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孩子生出來的時候,她才徹底松了口氣。
翠玉和流玉則是呆呆地看着鳳捭退下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是不是這樣抱起來就可以了?”流玉問。
翠玉拿起旁邊的幹毛巾,說:“應該要先擦幹淨吧?”
說着翠玉便用毛巾拭擦渾身是血的嬰兒,不過抱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她肚子上連着一個東西。
“這……”
鳳捭早前看過一些這方便的書,便有些無力地對流玉說:“把我的匕首擦洗幹淨,然後割斷它,再打個結。這就是你們的肚臍眼。”
流玉急忙摸出鳳捭身上的匕首,拿出馬車上幹淨的水,沖洗幹淨後剪短了臍帶,打了個結。
這時,嬰兒哇地大哭起來。
徐秉謙和李柱子對視一眼,李柱子說:“白管家,您快去看看少夫人,我盯着。”
徐秉謙點頭,起身跑過去。
這時,嬰兒已經被擦幹淨,抱在一個小包裹裏。
鳳捭笑着看着嬰兒,輕聲哄她:“乖,不要哭,讓娘好好看看。”她伸手摸着嬰兒的臉,嬰兒緊閉眼睛,似乎能感覺到什麽似的,漸漸就不哭了。
鳳捭很想讓孩子吸一口自己的奶水,可是她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不停地流血。
徐秉謙撩開車簾,就看到鋪在她身下的被子都被染紅,車裏一陣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流玉和翠玉都在關注鳳捭的生下來的孩子。
鳳捭看到徐秉謙,讓他走近一些。
鳳捭看着他,說:“白益哥哥,我求你,快帶着孩子走。”
徐秉謙握緊她的手,“鳳捭……”
流玉驚恐地問:“公主,公主您怎麽還在流血?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可能剛才颠簸得太厲害……”鳳捭擠出一絲苦笑,“一會就會沒事的。”
李柱子跑回來,說:“少夫人,管家,我聽到有馬蹄聲音,是很多馬蹄聲,人數肯定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追我們的。”
鳳捭把孩子以及那把匕首推給白益,說:“白益,走!”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讓自己和秦少郅的孩子有半點危險。
她的眼裏寫滿了哀求。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孩子落在皇上或者鳳絡手中。
她此刻并不覺得難受,心裏只想,如果我現在死了,也無所謂,正好可以去找秦少郅。
徐秉謙抱着孩子,把所有的話都濃縮在一個眼神裏。他覺得鳳捭似乎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說話了,她連眼睛都不願阖上,只是這樣睜着。在鳳凰的手垂落下的時候,他終于咬牙從車上跳下。
他拿着水袋和之前為自己準備的包裹,懷裏抱着孩子,沿着樹叢,腳步飛快地往前跑着。
看着徐秉謙離開,鳳捭才阖上眼睛,累得昏睡過去。
徐秉謙走了沒多久,又折回身,看到李柱子駕着馬車回到大路上,飛快地向前疾馳。他低頭看着不停撅嘴想要吃東西的嬰兒,想到鳳捭随時都可能失血過多而死,不禁感到心裏一陣慌亂。
他沿着小道,一直遠遠地跟着馬車。
很快,就看到幾十個禦林軍模樣的人騎着馬追了上去。
車子停下,李柱子中箭而亡。
流玉下車和他們過招,沒撐多久,也倒在血泊之中。
徐秉謙不敢在看下去,他怕懷裏的孩子突然哭,會引起這幫人人的注意,便沿着反方向,不停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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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一直守在昏死的鳳捭身邊,不肯離開。
最後一個蒙着面的禦林軍拿起手中的劍,刺穿了翠玉的喉嚨。
禦林軍看着不知死活的鳳捭,猶豫着要不要補上一劍。
就在這時,禦林軍中有一個人放出了一個信號彈。
為首的這個吓了一跳,罵道:“誰放的!誰!誰!”這個人剛說了兩句話,就被另一個殺死。
很快,這批禦林軍很多人傻了眼。
那個放信號彈的人說:“皇上有令,不得傷害秦夫人。”
沒多久,另一批人馬便趕了過來,為首的是東方明。
東方明看到這一幕,輕聲嘆息。
他覺得自己身為丞相,為皇上做這種事,簡直是丢人。
這些禦林軍中,有的是想讓鳳捭死,有的卻是聽命皇上,不敢傷害鳳捭。東方明自然是保護鳳捭的那一個。其實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放水,不僅如此,還好幾次誤導了追趕的人,好讓鳳捭能跑得更遠一些。
不過他也不能離得太遠,他知道宮裏,好多娘娘都想要鳳捭的命。
今天他實在是幫不了鳳捭了,只能領着可能已經沒氣的她回去交差。回去的時候,他還命大夫給鳳捭看病。
好幾人大夫都是搖頭,說失血過多,如今雖有微弱呼吸和心跳,不過……
東方明覺得自己是盡力了。
他把昏迷不醒的鳳捭送入宮中的時候,皇上勃然大怒。
一群人吃力不讨好,着實挨了罰。宮裏的太醫則更加倒黴,一個個盡全力救治鳳捭。明明大家知道,她能救活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可是沒人敢說她不行,只能不停地給幫她治療。
皇上說了,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許說她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恩,原來大綱就是男女主都死絕了,然後故事OVER
這根本就不虐哈( ̄_,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