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事
連日裏下了幾天的大雪,上林苑裏的草木早已凋零,被雪覆蓋了厚厚一層。秋千上也落了雪,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只剩下淩寒獨自開的梅花。
冬至這天終于放晴了,按照慣例皇帝都會在雲硯軒主持家宴,今年不同的則是,家宴還邀請了宋行安極其妹妹。
普通女子若無召見不能輕易入宮,更別說參加家宴,但皇帝照顧宋行安的面子,之前又給了她二妹郡主的身份,特地允準其參加冬至阖宮家宴。
而宋家小妹,那個庶出的女子,則被人遺忘在宋府中,無人提及。
白修澤在家宴上見到宋家二妹宋宜畫的時候,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
見她穿着一襲銀雪色長裙,裙擺晃動間隐約露出點點梅花,披風亦是淡淡的銀色,上面點綴着細小的羽毛,仿佛雪落在上面一般,簡單又應景。
她長得也極是好看,長眉入鬓,眉眼間帶着幾分與宋行安相似的英氣,卻是一副慵懶而淡漠的神色。禮數周全地行了禮,又謝了恩,坐在了該坐的位子上。
後宮裏的女子大多以柔婉為主,極少有人像她這般眉眼凜冽。美則美矣,皇帝卻更加相信禮部司儀所說的,陽盛陰衰,命格相沖。
皇後極力想促成宋宜畫與白修澤的婚事,卻萬萬沒想到在禮部司儀那裏出了叉子。這向來皇子定親,禮部司儀都是撿好的話說,那有像這般說不合适的。她本以為是其他幾個帝子那裏搞的鬼,結果派人一打聽,說是幾個帝子都不合适,倒真讓她納悶難不成是真的不合适。
如今一見了宋宜畫,心中的揣測倒确定了幾分,這宋宜畫美得與衆不同,若真命格相沖,豈不壞了大事,這才放心下來。
白修澤哪裏管這麽多,只瞧着宋宜畫好看,若是當他的太子妃他也不吃虧,若是以後再給他找個什麽太子妃,沒有這個好看,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一想到會被其他幾個帝子嘲笑,他就捶胸頓足,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宋宜畫這麽好看,虧了虧了。
想及此,他惡狠狠地瞪了白修隐一眼,若不是他瞎出什麽主意,說不定現在親事都定下來了呢。
白修隐被他瞪得不明所以,只還給他一個乖巧的笑容。
筵席間宋宜畫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許是看她向來神色慵懶,皇帝也沒說些什麽。直到有個宮人急匆匆來報,湊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她一直舒展的眉頭才深深皺了起來。
皇帝見這模樣,也不由得詢問道,“發生什麽事。”
宋宜畫站起來施禮,聲音清冽如冰,“小妹在家突發舊疾,恐無人照拂,還望皇上允準妾身告退。”
大家都知道宋家小妹是庶出,本以為兩人關系一般,不想宋宜畫對她如此挂心,皇帝想了想,“如此,那你便先回宋府吧。”
又吩咐下人到,“去太醫院指一名太醫過去,為小妹好好看看。”
宋宜畫謝了恩,一改來時的淡然神色,帶着急匆匆的步子,裙擺在空中輕揚,綻放出幾朵好看的梅花。
宋行安又替她謝了罪,“妹妹禦前失禮了,還請皇上見諒。”
皇帝擺擺手,“無妨,不是什麽大事。”
倒是皇後抿嘴笑道,“二妹和小妹看起來感情倒是很好的樣子。”
宋行安只能解釋到,“二妹和小妹雖非一母所生,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皇後只笑笑,心裏不知多了些什麽計較。
如此又說說笑笑,舞女歌姬們輕歌曼舞,直到家宴散去。
宋行安正欲回府,卻被人叫住,“宋将軍。”
白修隐正站在他身後看着他,他露出乖巧的笑,眼睛彎成一條,笑眯眯地看着他。
宋行安卻覺得這孩子壓根兒沒笑。雖是如此,他依舊不卑不亢施禮,叫一聲四殿下。
白修隐上前兩步湊到他面前,“宋将軍若是有空,可否給我講講沙場征戰之事,我很願意聽呢。”
宋行安本不欲與他多言,卻見他眼中滿是期待之色,眼巴巴的樣子讓人實在不忍心拒絕。
他不怎麽知道宮中諸事,只知道這位四殿下是質子歸國,也聽說不怎麽被喜歡,見他如此,心有不忍,便答道,“好。”
兩人來到上林苑偏角一處亭臺,此時上林苑白雪皚皚,四處都被覆蓋上厚厚的白雪。白修隐将雪掃開,笑着說道,“一邊賞雪一邊談論沙場,別有一番滋味呢。”
宋行安不知道說什麽,只回以一個禮貌的笑容。
又見白修隐神神秘秘從雪中掃出一個東西,一臉得意的笑将那東西放在宋行安面前,“母妃剛釀好的梅花釀,宋将軍今年可占了頭彩。”
宋行安這才發現,那是個土陶酒罐。白修隐嘿嘿一笑,“知道宋将軍喜歡喝酒,特地從母妃那裏偷了一罐子,在這兒等着宋将軍呢。”
說着他搖了搖酒罐子,笑容裏帶着三分狡黠七分天真,孩子氣十足的模樣。
若是白修澤在這裏,肯定又要忿忿罵他裝什麽乖巧了。
“母妃釀的梅花釀,那可是一絕。”說着白修隐啓開蓋子,果然,剛一打開便有誘人的清香撲鼻而來,淡淡的梅花香氣混着濃郁的酒香,讓宋行安不由得贊嘆,“好香的酒。”
白修隐得意地擺頭,“那可不,這些年我們就靠這個活了。”
他嘴上說得十分輕松,但是靠這個活,卻是十分艱難。這些年在範國的維持生計,只能靠母親辛苦釀酒。這些醇厚的酒香,是母親在範國用一日一日的勤苦勞作釀出來的。
這時候亭子外面突然有飄起了雪,紛紛揚揚的倒真有幾分柳絮姿态。
他望着外面的雪瓣,将一閃而過的艱辛回憶掩了下去,對宋行安說道
“宋将軍若是喜歡,等會随我去長楊宮,我再送你一罐子。”
他這幅天真模樣讓宋行安生出些喜歡,笑着說道,“卻之不恭。”
白修隐生了些火,将酒罐子用小火煨着,清冽的酒在火上一滾,香氣更是撲鼻。他眼睛閃了閃,
“怎麽樣宋将軍,這酒換你講些故事,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