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的是傻七的槍,傻七知道了。所以這回傻七根本不和對方近戰,三兩步繞後退到池子邊,兩人距離一拉開,他再次沖着那男人開了一槍。
這一槍讓男人止了步,畢竟那一發子彈直接打中了對方側旁的門板。
傻七連忙把手臂舉起來瞄準對方的腦袋,可他的質問還含在嘴裏,廁所的門就被狠狠地踢了一腳。
傻七不敢再等,瞅着池子邊上有個小窗,對着窗開了兩槍,趕緊踩上池子邊鑽出去。
還好他沒吃晚飯,窗子不大,但勉強沒卡住自己。只可惜這窗距離地面有點高,傻七一摔,摔得滿眼金星,痛得涕泗橫流。
他抹了一把臉,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順着小道就往遠處跑。
他一直跑過馬路對面,再橫穿另一條酒吧街,才慢慢地停下來。
一止住腳步他就後悔了,媽了個逼的,剛剛要能劫持住對方有多好,這樣指不定他還能從正門出去,順便把那人殺他的動機問個明白。
但繼續往前走了幾步他又搖搖頭,萬一這人和外頭那夥人不是一塊的呢?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兩夥人一夾攻——傻七還是得暴屍街頭。
那天晚上傻七哪也沒敢去,也不好再去聯絡屁叔和賴叔,而是找了家偏僻的網吧開個小單間,在裏頭熬了一夜。
他打開一個毛片播着,聽着裏面的叫喚,漸漸地冷靜下來。
他不得不慶幸自己早先把錢都從出租屋搬了出來,就這麽一會,估摸着出租屋也被控制了。他老是對不起房東,雖然這次的房東也不怎麽讨人喜歡,每次水費都多收他兩毛。
迷迷糊糊,他竟然也趴在黏糊糊的鍵盤上小睡了一會。
夢裏他又來到了那個灰蒙蒙的世界,有一個人把他扶起來,在他的手裏塞了槍,然後于他耳邊說着話。他說盯着對方,盯緊點,我吩咐你的時候,你就扣下扳機。
可這一回傻七站起來,卻發覺他一左一右兩邊手都有槍。
他眯起眼睛向前看,透過薄霧,槍口分別指着兩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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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七說,開哪邊槍,你讓我殺哪個。
那聲音一會說左邊,一會說右邊。
傻七說,要不都幹掉?
可他話音剛落,其中一人就朝他開槍了。
遠遠地見着火光一閃,他便從夢中驚醒。
醒來時手臂上不知道印了什麽玩意,聞一聞還有點臭味。
毛片已經自動播放到同性頻道,傻七心說可以啊,看來我真有點喜歡這家夥了,連做夢都能夢到他。
傻七摸了一下腰,發現手槍還在,另一只手機也還在,心裏輕輕舒了口氣。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發現有一個賴叔來的電話。說明那夥人已經散去了,而賴叔也确定,他們沒能順利帶走傻七。
(21)
傻七是在一家新旅館和賴叔見的面。
賴叔一進門,眉頭就皺起來。他說你他媽怎麽那麽臭啊,你去哪待的,臭水溝橋底下?
傻七說,網吧,誰知道你來得那麽快,我還沒能洗白白。
賴叔關了門,插上閘,又瞅了一眼窗外,再把窗簾嚴實地拉上。
傻七問,屁叔呢?
賴叔忽略了這個問題,抛了根煙給傻七。傻七點了抽,悶悶吸了兩口,賴叔說話了。他說你搞啥呢,你這是為誰做事呢,搞成這逼樣?
傻七搖頭,他說我不能講,我講了估計比這逼樣更慘。
賴叔噴出一口煙,丢了一疊錢給他,“這從你那堆裏抽的,錢我給你轉移了,你躲一陣吧,接二連三給仇家找上,我覺着這事真除了你東家,沒人會做。”
傻七說,那我東家為啥這樣呢?不實在啊,我啥也不懂,就知道幫他打打殺殺,而且我也沒露什麽馬腳,每次做完他還誇我。
賴叔說你他媽真沒腦子啊,人家幹這活,幹一單歇半年,少說也一個季度搞一票大的,你接二連三地做——“你東家就算不懷疑你是別人派來接近他的,也怕你一下子蹿太猛,把他給牽連進去啊。”
“我沒牽連,”傻七強調——“我連他的面都沒見過。”
賴叔說你別跟我講這有的沒的,反正我在狼國時間不比你短,狼國人辦事就這逼樣。你幹掉我,我幹掉你,下級幹掉上級往上爬,上級又讓左邊幹掉右邊來穩固勢力。
“我看你這東家不簡單,你最好住幾天換一個地方,不然直接換國外去。最近有辦法去蛇國沒有?去不了蛇國,往北面走,北面總能去吧。”
傻七說賴叔,蛇國到處查身份證,我他媽身份證照片比人家死刑犯都兇神惡煞,我去那能過幾天啊。你讓我往北面,那北面是什麽地方,是邊牙,是北原,是恐怖分子聚集地——“我還是老實留狼國吧,我戀家。”
賴叔左右說不動,又噴出一口煙。
傻七本以為賴叔真沒什麽有用的建議,正準備說那你給我去買個盒飯吧,我肚子好餓,你要擔心我安全,就別讓我叫外賣了。
但他話還沒說出口,賴叔就突然看向他,壓低聲音,冷不丁地道——“昨晚我瞅着跟你進去那人了,他和外面那夥人一前一後走的,你自己心裏有數。”
傻七聽罷,應了一聲。
臨走前賴叔又丢了張新卡給他,讓他把舊卡換了,免得舊卡也被追蹤,那今晚都沒得好過。
“槍不要離身,這幾天別去酒吧喝酒找樂子。”賴叔拍了一把傻七腦袋,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只是張張嘴,嘆了口氣。
送走賴叔,傻七有點孤單。自從他從監獄出來後,因為被介紹去幹這活早,也不敢交什麽朋友,算來算去,也就酒吧老板、賴叔和屁叔。
他拉開窗簾一條縫,看着樓下的血桐。其實有時候他還有點懷念在監獄的日子,畢竟那時候人多,每天吹個牛逼打個群架都不缺伴。
他原先也不叫傻七,他有自己的姓名,進了監獄後成了編號,但編號叫起來麻煩,大家又見着他遲鈍,久而久之就叫他傻七。
或許也是因為傻人有傻福,他在監獄的朋友還不少。
監獄日子無聊,大把時間不懂幹什麽。所以獄警經常指派他們做些又費力又沒屁用的事,比如刷廁所,串鏈子,再或者上彩釉。那些工廠做不完的活就交給他們來搞,一個茅坑幾串手鏈或兩三個瓶子能耗掉一整天。
那是一種充實的無聊,可即便如此,也比他現在空虛的無聊好得多。畢竟無聊就會回想,而回想,總會燃起莫可名狀的憤怒。
(22)
傻七記得在監獄裏設有一個單獨的小房間,那小房間是專門懲罰惹事的犯人的。
要惹是生非又管教不聽了,便丢進去半天或一天甚至更久,懲罰力度十足,比挨上十幾仗警棍都猛。
小房間只有一個貓着腰才能進去的門,沒有窗,高度大概一米五,勉強轉身,人站不直,進去了只能蜷縮着,屎尿屁全在裏頭怄着。
門一關,便烏漆嘛黑,真個是伸手不見五指。
傻七曾經進去過一次,那是因為他和同個宿舍的人幹了幾架,第一次把吃飯的盤子扣人腦袋上,第二次把掃把桶人肚子上,第三次則是打斷了那人的肋骨,讓對方到醫療所待了一周,出來便換了監舍。
為什麽打架,傻七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其實在監獄裏打架很正常,當你被迫待在一個狹小的區域,每天重複着一樣的工作時,人很容易産生狂躁的情緒。
何況他們那區關的都是暴力罪犯,不是那些政治犯或經濟犯之類的文明人,兩三句不對口,動起手來是家常便飯。
但即便如此,那感覺也比關禁閉好多了。
如果說在監獄裏待久了,一分鐘猶如一個小時,那待在小黑屋裏,一分鐘就被拉得無限長,長得看不見盡頭一樣。
黑漆漆的房間裏沒有聲音,沒有光線,剛進去的時候能聽見換氣孔有一點點輕微的噪音,可過不了多久,噪音就和耳鳴混在了一起。
傻七無法形容那半天他是怎麽過來的。
他數着自己的心跳,又捶着牆壁,然後他蜷縮起來,再試着站起。他仿佛被囚禁在另外的維度裏,與他所認知的世界徹底斬斷了關系。
雖然只在裏面待了半天,可他覺着他過了一生。
那是一種無邊無際的空虛,以至于他連反思都不需要,到了最後的一個小時裏,他覺着只要讓他出去,他什麽錯都願意認。
他從憤怒到平靜,從平靜到崩潰,從崩潰到歇斯底裏,然後再從歇斯底裏又變回憤怒。過往的一幕幕從他腦子裏飛閃而過,仿佛從高樓墜下時的走馬燈。
可這馬燈走不完啊,走了一圈又一圈,還他媽在反複播放,播到他想死,卻又死不了。
他的時間和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