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境,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沒有逼你。”
其實說這話時八爪魚也是難受的。
在不需要談公事時,他喜歡傻七。喜歡他的身體和他不要臉的态度,喜歡他手臂的力量和陰莖的硬度,喜歡他狠狠地操幹自己,讓他痛得不行又回味不已。
可當這一切過去,他們洗漱幹淨又穿上衣服,理智便回歸大腦,不停地提醒着八爪魚——人還是要換的,否則一旦在身邊待久了,知道的事情太多,自己絕對沒有好下場。
這是一場博弈。
當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底牌時,愛情就變得不純粹,不徹底。
但傻七仍然承認,那是他既痛苦又快樂的一段時光。
他可以陪着八爪魚出入各種場合,會跟他一起去開會,去他的辦公室,去他的訓練場,去維穩部隊的訓練房,還會跟着他去食堂,甚至下館子吃飯。
八爪魚把他當成身邊的人,自然要給他身邊人的待遇。而那些日子裏傻七的住宿也穩定下來,八爪魚給他租了一棟新的小公寓,那是傻七那麽多年來住過的環境最好的地方。
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室兩廳,但拎包入住,什麽東西都不用買。
傻七當然沒傻到把現金也搬過去,他仍然留着自己的那一套小房子,那房子靠近賴叔的拳場,讓賴叔沒事可以過去休息一陣,也順便幫他看看房子,看着錢。
(58)
賴叔和屁叔看到了傻七和八爪魚貼近的過程。
屁叔沒什麽話說,只是一個勁地調侃。說你這逼崽子就是重色輕友,你看你都不陪我喝酒了,你都陪那個小年輕,惡心,厚顏無恥。
而就在兩人關系密切起來的第二個星期裏,賴叔就單獨找上了傻七。
賴叔說,這個人我見過,他跟着保守派來拳場收過數,是維穩部隊的一員,應該還是個小頭目——這些,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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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七說我知道。
賴叔輕笑,他說這人是保守派的,你知道保守派什麽意思不,你要不要買個字典查查?
傻七說這我也知道,但情況很複雜,不是你想的那樣。
賴叔噴出一個鼻音,再在傻七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罵道——“你這逼人,你這是自斷後路。你跟他混吧,以後少來廠長的酒館。我們這館子到處都是激進派的,你還怕別人打不死你!”
傻七委屈,傻七很想說不是啊賴叔,這人其實是二五仔,他是激進派的,妥妥的激進派。
可回頭想想傻七也理屈,自己真正效命的老板是保守派的老蛇,他才是更高一籌的二五仔。
他挨着賴叔的罵,到底沒敢吭聲。
那段日子他感覺很孤獨,也越來越害怕。他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暴露出來後會怎麽樣,也不知道哪一天老蛇就會告訴他——是時候了,是時候該開槍了。
事實證明,老蛇确實不在意那個副司令是不是被幹掉。雖然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但既然八爪魚先動了手,他便将計就計,讓傻七按兵不動。
副司令之死雖然是鏟除了一個保守派的重要官員,但也正好作為導火線讓老蛇調轉輿論方向。他們大力譴責着激進派,斥其不顧狼國內部的穩定,不停地實施恐怖活動。這是對民衆的迫害,是對狼國最深切的打擊。
狼國好不容易從戰後走了出來,如今卻又要自相殘殺——每一天醫院都會有被激進派傷害的民衆送來,有時候甚至沒有病床讓他們好好躺下。
老蛇将加強對醫療團隊的投入,同時也呼籲民衆,不要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們是兄弟,他們從來不會拿刀對着血親。
看着電視機上慷慨激昂的宣講,傻七內心五味雜陳。
他關掉電視小小地睡一覺,夢裏卻又回到那個舉槍兩難的境界。
他問過老蛇,黑石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蛇說不知道,他當然不能知道傻七是自己的人,黑石向來不樂意被蛇老板監視——“所以不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你能如實彙報的對象,只有我一個。”
傻七說,你和他不是一起的嗎,為什麽不讓他知道。我也好在內部有個接應的人,否則有朝一日八爪魚發現了我的身份,那我豈不死無葬身之地。
老蛇說,那你就更得小心點,不要被他發現。
傻七不能理解。
老蛇比自己懂得如何應對這樣的境況,他安插那麽多人在枕邊人身邊,內心竟能毫無愧疚感。可傻七只是單槍匹馬地守在八爪魚側旁,就已愈發地被愧疚折磨得寝食難安。
那段日子傻七的夢愈發頻繁了。
他不停地夢到那些血桐,不停地夢到那堵高牆,不停地把雙手舉起來,拿着兩把槍,對着兩個目标。
老蛇說,等我消息。
八爪魚說,等我命令。
可傻七的手臂是顫抖的,他的準星對不好,手心也全是汗,他打不準人,甚至他怕再過一天,他連扣下扳機的力氣都沒有。
而當他在槍聲中驚醒,老母的咳嗽又席卷了他的神智。
她說你個逼人,你閉嘴啊,你不好亂講話,外面都是巡邏隊,到處都是激進派的兵,你害不死你自己,你害不死我!你阿爸都給打死了,你還嫌命長,唉,你還嫌命長!
(59)
傻七睜開眼睛,望着公寓的天花板。
他的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流出來,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在哭泣。
老母少提阿爸,除非氣急之時。
傻七對阿爸也沒有印象,童年之際阿爸就給抓壯丁帶走了,從此沒再回來過。所以他對阿爸沒什麽記憶,只是老母喊得那麽歇斯底裏,傻七也猜得到那大概真的不是什麽美好的往昔。
他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從床上爬起來。他灌了自己一大壺冰水,打開窗戶。
狼國的夏季是最美好的,寒冷終于離開,晚上也不再凍得慌了。酒攤也從屋裏擺到屋外,從樓上看下去,能見着亂七八糟的小桌子,圍坐着一圈又一圈高聲呼喊的醉漢。
醉漢旁拐角處有個已經拉上閘門的報刊亭,再往遠處便是地鐵口旁的小長椅,繼續往長椅後面看,是一座一到晚上就睡滿流浪漢的街邊公園。
這段日子傻七把從八爪魚身邊得到的信息卷成一團,買報紙時遞過去,坐長椅子時遞過去,然後走到街邊公園,丢幾塊銅板給流浪漢,再一并把小紙團丢下去。
八爪魚和什麽人來往,八爪魚手下有幾個得力幹将,八爪魚策反了維穩隊裏的什麽人,八爪魚打算安插多少鬼在黑石身邊,多少人又異想天開地往老蛇的方向靠近。
八爪魚猜不到這些他認為滴水不漏的針線,一處一處地都被蛇老板盡收眼底。
于是那些針頭時不時就消失一個,引來他抽一盒的煙,再罵兩句粗話。
傻七在接着的這兩個月裏,執行了四次任務。兩次成功,兩次失敗。
成功幹掉的人空出了位置,老蛇便第一時間将自己的人送上去。失敗的人早早買了車票或改了行程,傻七回頭,八爪魚扇了他一個耳光。
八爪魚說,你不要以為你和我搞過幾次,我就不罰你。
傻七說,我能力有限,我認罰。
八爪魚再扇他一耳光,他說你繼續失敗一次給我看看,你不想着跑路,就等着被我斃了。
傻七說我錯了,我會盡力。如果再有纰漏,我毫無怨言。
可八爪魚遲遲不把第五次任務給他,他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夏天。
到了夏季最熱的一個晚上,他去了一次賴叔的拳場。
那一天是兩個壯漢在博弈,他們撞着對方的腦袋,把藍紅短褲都扯爛。
看臺上的人亢奮至極,他們從座位上站起來,嘶吼着,揮舞着拳頭,散發着酒臭和煙臭。整個拳場煙霧缭繞,臭味彌漫,在紅短褲把藍短褲壓下時,一個空酒瓶就這麽砸下來。
瓶子啪地碎了一地,卻沒有人上來維持秩序。
于是他們抱在一起翻滾過來,讓玻璃渣嵌入自己的後背和手臂。
兩人渾身是血,滿臉污漬。他們的牙龈挂着唾沫星子,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最終,傻七分不清他們褲子的色彩了。除卻有紅藍标志的短褲之後,兩人的底褲都髒兮兮的。
傻七覺得好笑,于是擡頭看向狂熱的觀衆,他忽然不知道,他們是否有足夠的理智分清到底是誰輸了,誰贏了。
最後這場比賽以其中一人操起玻璃碎片把另一人的眼窩紮穿告終,可那個幸存者身上卻也已經沒一處好地,看似也活不了多時。
傻七站起來去找賴叔兌數,賴叔說,要不要喝兩杯,換個酒吧,聊一聊。
傻七搖頭,他說我想回家。
賴叔問,你現在有家了?
傻七又搖頭,他說就那公寓,我省着字眼,當回家罷